“人家长得好也知道洁身自爱,他倒好,一副好皮囊却裹着一包臭狗屎,净招些苍蝇屎壳螂,没一点心思用在读书上。”蒲爱东仍不解气。
“世上这么多人,都要会读书,岂不是只见做官的没有做事的,阿华虽然读不进书,能识两个字就行,他的才能不在这方面。”蒲山端起茶壶缓缓地道。
“他要是另有才能就好,我做梦都要笑醒。”蒲爱东哼道。
“小东啊,你还别说,到时肯定会有你笑醒的时候。”范保珍哈哈笑道。
“也是,看人不能只看到缺点,茅志国当年读书是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怎么样,都当上了市电力公司的老总了。”蒲山劝慰孙子道。
蒲志华被他大伯在耳边念了一个寒假,毫无半点悔改之意,在学习方面仍是没办法上心,不过一个寒假过去,玩心倒是收敛不少,只是偶尔和其他四鼠上街逛逛,对董丹他也失去了兴趣,不再主动去找人家,董丹来找他,他也一副爱理不理的神态,平日地大多端坐在教室里,也不知道是在参禅还是在修道。
董丹几次三番都是热脸碰上人家冷屁股,心里自是不甘,终于有次在大街上逮住了蒲志华,其他四鼠很识趣地避开了,董丹哭哭啼啼问蒲志华对她这个态度是什么意思。
蒲志华无精打采地说:“没什么意思,就是不想再胡混了,耽误了你的学业不说还怕坏了你的名声。”
“说得倒好听,名声要坏早已被你弄坏了,你是不是另有喜欢的人了。”
“都说了千遍万遍,没有,再说要有的话,你们也早已知道了,我平时不都是在班上么,又不是神仙,能有分身术啊,这边在上课,那边在泡马子,”蒲志华不耐烦地说,“没别的意思,就是不想再玩了。”
“不想再玩?”董丹一听,气不打一处,“我什么都给了你,你就一句不想再玩?”
“就那破事有什么可在乎的,你情我愿的,我爽你不也爽么。”蒲志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流氓神态。
“你个臭流氓!”董丹怒发冲冠,破口大骂,向父母撒谎跟老师作对都是为了陪你玩,好吃好喝的哄你开心,到头来合着老娘就是你的玩物,越想越有气,抡起手掌就是狠狠一巴掌,“啪”的一声,响声清脆,指印清晰。
扇一掌董丹还不解恨,抡掌再扇时却被蒲志华一把给抓住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你还想怎么样?”董丹一把狠狠推开蒲志华,捂着哭脸跑了。
打这以后,董丹再也没来找过蒲志华,可能是躲在哪个角落里,找个布偶人狠命用针扎,诅咒天大五雷轰的蒲志华一辈子找不到老婆。这还别说,天理昭彰,要是董丹真要这样诅咒,那蒲志华后来定会来找董丹算账,因为挨千刀的蒲志华还真是个守不住老婆的命。
一个月后的一天,班上正在开班会,蒲志华见二姐在窗边喊他,赶紧跑了出来,还没说话却被蒲志菊拉到了一角落里。
“满头大汗的,家里出了什么事么?”蒲志华心里一紧,有种不祥预感。
“小弟啊,赶紧请个假回家吧,外公恐怕不行了。”
“好,我去喊三姐。”蒲志华心一沉,颤声道。
“不用,可千万别让你三姐知道这事,外公就惦着她用心读书,怕分她的心。”蒲志菊抹了把眼泪道。
蒲志华回教室跟后面的蒲靖宇说了句钱用完了,回家拿钱去,便从寝室骑了自行车跟着二姐火急火燎往家赶。到家才发现外公的后事早已备好,躺在床上的外公已是日坠西山暮气沉沉。
芦银寿见外孙来了,脸上现出了一丝安慰,蒲志华走上前,双手握住外公一只手,泪流满面。
“人有生老病死,没什么好哭的。”芦银寿虚弱的声音让蒲志华更是忍不住抹泪。
“亲家公,有件事你务必答应我,三丫头请一定要供完她念书,她想念到什么时候就让她念到时候,她有那个天份呐,”芦银寿当着外孙的面对蒲来福说这话,想是要取得蒲志华的理解和支持,“我也没什么压箱底的东西,就只有一万多点的棺材本,在他小姨这,就全给了三丫头花吧,让她贴补点读书用的东西。”芦银寿抬起手腕往芦仙萍那点了点。
“亲家公放心,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动,一定不会让三丫头辍学,就是今年考不上,明年再让她补。”蒲来福点头道。
芦银寿放心了,眼睛又转向蒲志华这边:“华啊,华啊。”蒲志华泣不成声,握着外公的手只有猛点头。
“外公两眼一闭没别的不安心,就只有你小姨,我放心不下,你将来结婚成了家,一定要对小姨好,就把小姨当成自己的妈妈看待,知不知道?”蒲志华和着泪嗯了一声。
“华啊,要对小姨好啊,小姨她可怜。”芦银寿喃喃自语般又说了一遍。
芦银寿说完后,又扫视了一遍周遭的人,目光停在蒲志蓉和蒲志菊身上良久,蒲来福问他是不是要跟姐妹俩说些什么,芦银寿却只轻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芦银寿是在深夜闭眼的,走时并不痛苦,连一直坐在旁边的蒲志蓉姐弟三人都没发觉,以为外公是睡着了。
停了三天的灵后芦银寿的棺木该入土了,应芦银寿的遗愿,棺木运回了癞头岭芦家,葬在了芦家祖坟山。
蒲志华回校前,芦仙萍把他身上的孝带给摘了,并要他跟村里的蒲靖宇、蒲辉民交待清楚,外公的死别泄露给蒲志兰。蒲志华回校后,怕他姐看出什么不对,放学放假仍跟着四鼠到处游玩,虽然和董丹分手后,苏伟仍对他爱理不理,少了一个使唤的马弁,也没了随便看录像的便利,在街上莫宗华的录像厅看到夜深时,便只好跟芳乾华和董墨香挤了。
好在蒲志兰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基本上没来找过蒲志华,倒是蒲志华主动跟她联系,送了一次钱给她,说是家里头的人都要采茶,小姨没空来他隔两个星期就会回家一趟拿钱。
庆源一中,高三(九)班。
“知道蘧临翰他爸是做什么的啵?”一天,瞧着蘧临翰被班主任药安国叫去,黄志军对同桌蒙丹青道。
“管他是干什么的,”蒙丹青撇嘴道,“难不成你爸受他管制?”
“放屁,我爸做出口贸易的,受他什么管制,”黄志军不屑地说,“听说刚从双桥县调过来,任市民政局局长。”
“嗤,民政局局长,我还以为你要说是省委书记呢。”蒙丹青嘲讽道。
“就是,我也以为他是中央哪个部长级人物的公子呢,”前排的苏纤纤笑道,“也不知道他平时跩什么跩,跟人说话就往后挪,好似我们身上有多脏似的,就他纯洁无瑕,变态。”
“变态的不是他,而是某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人。”蘧临翰的同桌蓟杰笑道。
“说谁呢。”苏纤纤立马竖起满身的刺。
“谁以为说谁就是谁,我又没点名道姓,你干嘛神经兮兮的。”蓟杰毫不示弱地回击。
“想不到你倒被姓蘧的给收编了,”黄志军一脸的鄙视,“他给了你什么好处?”
“嗤,你以为是人都和你爸一副德性,什么东西都跟谈生意似的。蘧临翰人蛮不错的,谁没个小毛病,他只时有点过份爱干净而已,对谁他不是客客气气的。”
一听这话蒙丹青鼻子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当然,也有例外。”蓟杰瞧着蒙丹青那镶得跟真的似的牙齿不怀好意地笑道。
第二十二章
一天中午,蒲志华正窝在芳乾华房里睡懒觉,董墨香气喘吁吁跑进来道:“老二,你家媳妇受伤了。”
“死胖子,谁是谁媳妇啊?”蒲志华睡得好好的被人叫醒一脸的不高兴。
“苏伟呀,和人干了一仗,被人打趴了。”董墨香心道,以前人家苏伟巴心巴肺的对你好,现在人家有难你这忘恩负义的小子不会袖手不管吧。
“敢打我们五鼠的人,反了他,谁干的?”蒲志华从床上一跃而起,“找他算账去。”
董墨香见蒲志华这架势,立刻兴奋起来,多长时间手脚没施展施展,今天总算逮了个活动筋骨的机会:“三(6)班的黄继文和苗晓毛。”
蒲志华赶到班上,见苏伟鼻青脸肿的坐在位置上抹着眼泪,小身板瑟瑟的,看着甚是心痛,便大声说道:“小伟,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惹我们五鼠的人,走,带我们去找他。”大嗓门一嚷,班上正趴着睡午觉的全被搅醒了。
苏伟一瞧蒲志华这流氓架式,虽然有人为自己撑腰面子上过得去,但心里还在记恨他和董丹的事,便低着头不理他。蒲志华以为他被打成这样感觉很丢脸不好意思,便走过去说让他看看伤得怎么样,苏伟闻着蒲志华身上的气息,心往神驰,感觉又像回到了以前,心里的疙瘩一下子全部化解了,嗡声嗡气说了句没事。
蒲志华正在验伤,董墨香和莽磊跑了进来:“老二,黄继文苗晓毛两个孬种没在班上。”
“算了,晚上我们再去找。”蒲志华回头又对苏伟说,“走,去诊所看一下。”
“不用,就擦了点皮。”苏伟满脸通红地道。
蒲志华也不理会,拉起苏伟的手就想往外走,苏伟“哎哟”一声跌回了坐位。
“腿也伤着了?”
“崴了。”
蒲志华弯腰把苏伟强扯上自己的背,嘴里骂了句狗娘养的,又叮嘱董莽两人时刻监视着三(6)班,背起苏伟去了诊所。
路上蒲志华问事情的原由,苏伟趴在蒲志华背上,把嘴俯在他耳边前因后果的说了一遍。原来还是苏伟这小子家境好惹的祸,苏伟家就住在盘秀街上,不正经读书的小混混都知道他家富裕,父母又宠他,要什么父母就买什么,恰好父母又不在身边,人也长得小巧玲珑身板瘦瘦弱弱的,这么好的外快不嫌白不嫌。黄继文苗晓毛以前就打过这小子主意,没想到苏伟硬气得很,没成功,后来苏伟又成了五鼠身边的人,也知道董勋在这方面吃过暗亏,就更不敢打他主意了,最近见这小子和五鼠疏远了,以为被五鼠给抛弃了,今天意外碰面后,两人热嘲冷讽地奚落他,苏伟正为这事呕着气,一时气血冲脑,挺着小身板就冲了过去,倒主动招惹上了人家。大块头和小身板的差异那是相当悬殊的,更何况是夹在两个大块头之间的小身板,想知道以卵击石什么下场,豆腐撞墙什么下场,呃,就看看苏伟现在这下场。
“臭小子,嘴巴别靠得那么近,痒死人了,”蒲志华大巴掌拍了下背上苏伟的屁股笑道,“真看不出来,就你这小巧玲珑的样还就敢往墙上撞,猛,真猛!”
“别看我个子不高,却也是怕软不怕硬的。”苏伟沾沾自喜。
“哼,不怕硬,等下叫黄医生给你屁股扎一针瞧瞧。”
“不要,我才不要那老女人打针呢。”苏伟装出一副怕怕的样子。
“那你要谁打针?”
“要你打。”苏伟咯咯笑道。
“嗯?!”蒲志华一楞方明白苏伟的意思,狠狠在他屁股上扭了一下笑骂道,“你个小流氓,跟谁学的。”
都是些皮外伤,从诊所里擦了点碘酒,买了包虎骨膏药,蒲志华背着苏伟回去了。苏伟可能是觉得在蒲志华宽厚的背上趴得舒服,便说想去兰妃江边上走走,蒲志华看在他伤号的份上,也就依了他。
盘秀街就是依着兰妃江而建的,蒲志华随身钻进附近的弄堂,背起苏伟就往江边走去。离江边越近,就是菜地农田了,路面坑坑洼洼,蒲志华脚下一高一低踩在柔软的草上,脑海里突然想起初中时代的事。有次跟伙伴们一起玩抽陀螺,蒲晔不小心一鞭子抽在了蒲志华脚踝上,蒲志华倒没感觉什么,蘧临翰却大惊小怪起来,不但骂得蒲晔狗血喷头,还把蒲志华当成重症患者似的,硬是要背着他走。想起蘧临翰那着急的样,蒲志华忍不住笑了起来,背上的苏伟以为蒲志华陶醉于他们二人世界,便把头紧贴在蒲志华肩上,享受着江面吹来的微微和风。
到了江边,蒲志华让苏伟坐在一处干净的麻石上,张开双臂做了几个扩胸运动,背着走了这么长的路,肩膀都累酸了。看着江上的渔船来来往往,吹着江风,听着江水拍岸的声音,两人甚是惬意。虽然面对的人不同,虽然处的地儿不同,但这场景却很熟悉,以前跟蘧临翰在一起时,两人时常流恋于清溪河边,享受大自然恩赐的清澈河水,河滩上处处留下他们俩的足印。想着想着蒲志华一时感慨万千,越想越远,想到对自己好的蘧临翰没了音讯,想到去世了的慈祥外公,想到忠厚老实对自己溺爱有加却一直过得不如意的大姐,想到时常偷偷塞钱给自己的爷爷,想到经常在食堂吃那最便宜饭菜的三姐,一时心里堵得慌,忍不住对着江面大声吼了一通。苏伟见蒲志华这个长相帅气身材伟岸的青春帅哥一时深沉一时又小孩子般顽皮,感觉有点滑稽,乐得笑个不停。
“小伟,我唱个歌给你听吧。”蒲志华回头对笑个不停的苏伟道。
“好啊,快唱快唱。”蒲志华的好嗓子苏伟是早已见识过的,见蒲志华主动向自己献唱,高兴得连忙拍掌。
“那你坐好啊,别听痴迷了一不小心滚下了江。”蒲志华捋了捋嗓子道。
“哧,瞧你显摆的。知道蒲大歌唱家利害,小的早有心理准备了。”苏伟白了一眼道。
“好,”蒲志华把脸转向江面,电视主持人般的说道,“各位观众各位听众,大妈大爷们,姑娘小媳妇们,下面隆重登场的是,魅力无边帅气无边迷死人不偿命的金嗓子蒲志华蒲大歌星,大家鼓掌欢迎。”说完噼里叭啦鼓掌尖叫了一声,把苏伟给逗得前俯后仰,随手拾起一块小石头扔了过去。
“嗯嗯嗯,开唱了啊。”蒲志华头微微后仰,双手摆了个明星的范儿,正儿八经地唱了起来:
雨打村前猫耳塘,
水面起花妹想郎;
风吹村后芦苇滩,
吹乱芦花哥心荡;
雨落水面雨不见,
风飞芦花风穿墙;
哥想阿妹茶不思,
妹思阿哥饭不香;
哥愿化作柔情风,
牵在阿妹衣襟旁;
妹愿化作相思雨,
落在阿哥心坎上。
苏伟原以为蒲志华会唱首最新流行的歌曲,没想到一番耍宝竟唱出这么个土巴啦叽的当地山歌来,直笑得腰肌发酸,喉头发麻:“蒲大帅哥,不会是高烧烧晕了吧,你不是号称小林志颖么。”
“怎么,唱得不好听。”蒲志华佯装不满地道。
“哪里哪里,你就是学驴叫都好听,小的就是觉得你这么个旷世美男,唱这有点身份不符。”苏伟马屁拍得啪啪响。
“无知,绝对的无知,你都无知得没边了。山歌是所有歌曲的根,所有歌曲的源,会唱流行歌曲却不一定会哼山歌,难得今天本少爷心情高兴,一般人我还不露这一手呢。”蒲志华一副大腕似的神态自居,循循教导。
“蒲大人说得在理,小的受教了。”苏伟憋笑憋得内伤。
两人说说笑笑的在江边呆了大半个下午,见天色渐晚,蒲志华背着苏伟回了他家。苏伟爷爷奶奶见孙子这副德性,吓得不轻,听了苏伟一番经过修饰改编后的讲述才放下心来,两老人对蒲志华感激得不得了,千恩万谢的。
在苏伟家吃完饭,蒲志华刚想回去找黄继文苗晓毛的麻烦,没想到英玉璋、莽磊、芳乾华、董墨香四人却找上门来了,说怎么一下午没见着你们,他们四鼠下午在街上堵住了黄苗二人,狠狠揍了一顿,重振了五鼠的威名。苏伟连忙道谢,一瘸一拐地领着大家去了街对面的饭馆,胡吃海喝闹到深更半夜,打发走醉熏熏的四只硕鼠,苏伟说夜已深,学校是进不去了,让蒲志华去他家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