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栖身 上——玖末

“对了，你听说过鬼楼的故事没有？”魏青问我。

我心里暗暗叫苦。这个故事我在报道的当天都听说了。不仅听过了，还梦见自己像出事的男生一样摔死了，紧跟着就是大白天见鬼。看来我和这个故事真的是八字不合。但是我又无法将自己的梦境和遭遇告诉魏青。要是真说了，我还不被他笑死？于是我胡乱地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唉……这些事情说得这么玄，反正我是不信的。”魏青根本就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一个劲地说着这几天听见的八卦。

“……还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那个失踪的男生经常在校园里面游荡。还说有人看见他就站在那栋鬼楼的窗户前，像外面瞧。”

说着魏青就伸手像头上一指，连带的我也不由自主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是这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走到了鬼楼的楼下，我们头顶的正上方，就是最左边的动科院。在三楼中间的窗户边，矗立着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面向，大约只看见利落的短发，灰色的衬衫和牛仔裤。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人影，昨天在寝室的那一幕又出现在我的脑海中。那个人影仿佛是感觉到了我的视线，它慢慢地转过头来，盯着我。

“快移开视线，快移开视线！”我心里咆哮着，但是就像昨天下午那样，我连眼皮都没法动一下。只见那个人影已经转过身来，与我眼神对视。

我只觉得大脑“嗡”的一声，身体像过电一样。仿佛有什么东西顺着这道视线钻进我的体内，直达我的大脑。我什么都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好像置身于一片混沌之中，除了自我，什么都是虚无。

“……简丹，简丹？”恍恍惚惚间我听到有人在叫我的名字，我拼命睁开眼睛。就看见魏青站在我面前，伸手在我眼前晃着。

“唔？”我觉得头痛欲裂，伸手撑着头，忍不住弯下腰。

“哎呀！你咋了？”魏青扶着我，问道。

“我头痛，人不舒服……”

“那怎么办？要不我送你去校医院？”魏青说完，也不管我同不同意，弯腰将我背在他背上，站起来就往校医院跑。

魏青个子很高，一米八几，看上去又很壮，背我一个一米七五的瘦猴自然是不成问题。但是，此刻他弓起的背正顶在我的胃上，跑起来耳边风“呼呼”作响，有颠得厉害。一瞬间我觉得我连神志都快要不清了。

到了医院，一个女医生给我简单检查了一下，打了一针，让我留院观察。魏青背着我一直爬到四楼才找到空着的床位，是四楼走廊最末端的一间病房，还是空着的，只有我一个病人。

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觉得头没有那么痛了。

“你吓死我了，刚刚我见你脸色都青了。”魏青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看着我，眼神里有担忧。

“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些了。”我说道。

“哎呀，是兄弟就别说这些！”魏青站起来，说道，“你先睡一觉，我还要去教室，帮你请假，等下就回来。”

我点点头，魏青离开时将房门带上，整个房间就剩下了我一个人。

我昏昏沉沉地睡在病床上，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又是一阵心悸让我醒了过来。我突然想起，之前的两次，也是这样莫名其妙的心悸，然后就遇见了不好的事情。难道这一次又是？

我害怕起来，眼睛闭得紧紧的，人不自觉地向被子里缩去。

“你躲什么？我又不会害你。”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完了完了，不仅看得到，连声音都出来了。”我心里一片冰凉。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看来我的鸵鸟心态惹恼了“它”，声音里带着一丝恼怒。

“不是鬼？”我睁开眼睛，伸出头向外看。

房间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人呢？”我心里想着。

“哈哈，我在你身体里面呀！”“它”笑着说，带着恶作剧成功般的嬉笑。

“什么！”我一惊，从床上撑起来，“别开玩笑了，你……你到底在哪里？”

“我就在你身体里面呀，哈哈哈——”

“它”哈哈大笑起来，仿佛很得意的样子。我不说话，静静地等着“它”笑完。果然，“它”见我没有反应，也渐渐的停下来。

“好吧，你低头看。”

我低下头，除了自己和白色的被子，什么都没有看见。

“你到底在哪里？”我问道。

“你真是个笨蛋。你等着，我出来。”

这句话一说完，我就觉得自己脖子一阵细微的痒。我低头一看，原来是一直戴在我脖子上的玉珠吊坠在微微颤动着。难道，“它”竟然躲在吊坠里面？

我正这样想着，就觉得珠子颤动得愈发厉害。紧接着脖子一热，仿佛一股热流从胸前喷薄而出。低头一看，就看见珠子里飘出一片片悬浮在空中的白色颗粒。就像烟尘一样，在空气中不断变化着形状，然后慢慢汇集成一个人形。

我瞠目结舌。

“它”悬浮在空中，渐渐清晰起来。我能看到“它”利落的短发和干净的脸庞，穿着灰色的衬衫和牛仔裤，脚下还穿了一双运动鞋。

“你……”

“我叫叶靖。”

“哦。”

“我等了七年，终于等到一个可以让我附身的人。”叶靖飘到我的面前，指着我说道，“从现在开始，我要无条件无限期征用你的身体。”

我被吓傻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有些恶质的笑容。

“等等！”我叫出来，“叶靖？你是叶靖！”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很难相信眼前这个人就是七年前失踪的叶靖。不过我向下看去，灰衬衫牛仔裤——叶靖失踪那天的穿戴。难道眼前这个漂浮在空中的东西，就是叶靖的……我不敢再想下去。先前因为太过惊讶，我竟然忘记了害怕。现在回过神来，我只觉得一阵恐惧像我袭来。在这个夏末的早晨，一间阳光通透的病房里，我竟然和一个鬼面对面。这么一想，我差点想翻个白眼昏过去。

“你不用害怕，我不是鬼。”叶靖说道。

“不是鬼？”

“我还没死，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无法回到我的身体里面去，而且——”他飘起来，晃晃悠悠的升到天花板上，“我的身体不见了。”

我有些迷糊。叶靖在七年前失踪了，警察和学校找了他大半年都没有找到。然后此刻出现在我面前的是叶靖的魂，据他自己说他就这样飘荡了七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这个样子不是鬼，是什么？”我问道。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我知道我没死。你看，我白天出来也没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想窗户边飘过去。阳光穿透了他，将他照射成一个透明轮廓。

知道他不是鬼，我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是随即又想到昨天在寝室的那惊魂一刻。

“啊！昨天难道也是你？”

他点点头。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缠着我？你说的附身又是什么意思？还有我那天晚上做的梦，也是你搞的鬼？”我问道。

“你还多聪明的嘛。”他笑着说。

“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也没办法。我被这个学校困住了，靠我自己是走不出去的，除非附在其他东西上。但是我等了七年，只等到你一个人的体质能让我附身。本来昨天下午我就想附在你身上，结果你室友一回来，就把我弹开了。不过你也没让我等太久，就在刚才，你看见我的一瞬间，我就顺着你的目光进入到你身体里面去了。”

他笑嘻嘻的看着我，用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了这么一大番话，丝毫不觉得他这样做会给我带来困扰。

“我求求你，你去找别个好不好？”我简直无语。

“你以为你有选择的余地？”他“嗖”地一下窜到我身边，恶狠狠地瞪着我，“我的身体现在被我征用了，你以为你能拒绝？”

我有些茫然，不太明白他的意思。但是，随后发生的事，让我彻底明白，我是真的没有办法违抗他。

他突然不见了。我四下张望着，不知道他又去了哪里。

忽然，我觉得身体变得沉重起来，胸口也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一般，憋得难受。我想抬手松开一个扣子，却发现手动不了。不仅是手，我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块骨头，甚至每一条神经，都像被什么东西牢牢盯住一般，丝毫也不能动。

我突然明白过来，是叶靖搞的鬼。

就在这时，我的右手不受控制地慢慢抬起来。我看着自己的右手，那感觉很奇怪，就像看着别个的手一样。右手渐渐抬头，手肘弯曲起来，向我胸前靠近。

“他要做什么？”我还在想，我的右手就以迅雷不及之势掐住了我的脖子。

我被吓住了，顺势倒在床上。右手掐得越来越紧，我渐渐呼吸开始困难起来。我想挣扎，但是我动不了。唯一能动的就是我的右手，但并不是我自己在操纵，它现在正掐着我的脖子。无法呼吸，无法动弹，我心里惊惧得不行，于是就这样，我昏了过去。

我是在一股饭菜的香味中被饿醒的。当我醒来的时候，魏青和大头正坐在床边，一人手上捧了一个饭盒，正在往嘴里扒饭。

见我醒过来，魏青走过来，在我手中塞了一个饭盒。我打开一看，上层是几样小菜，下层是白粥。我们学校的伙食更其他学校比起来还算不错，经常有隔壁学校的学生跑过来蹭饭。我看着手里的饭菜，止不住胃口大开食指大动，抱着饭盒就是一阵狼吞虎咽。

刚刚吃过饭，将饭盒丢在一边，之前给我看病的那位女医生就进来了。她进来给我量量体温听听心跳，然后说了句没事了，就把我丢出了医院。

回到寝室，章鑫和郑颖聪在隔壁寝室打牌。魏青和大头把我往床上一扔，就飞奔出去响应隔壁打牌的号召去了。我坐在床上，摸出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渐渐地，我感到脖子一阵热。随即一股寒意从我的尾椎骨那里沿着脊柱爬了上来，我知道，叶靖又要出来了。

出于对前不久差点死过去一次的恐惧，叶靖一出来，我就止不住往后缩。我怕他又来一次，掐我脖子或者其他怎样。但是我也知道，以我现在状态，他要杀了我简直轻而易举。

他见我害怕的样子，忍不住嗤笑起来。

“切！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大爷，我怕你杀了我呀。我的人生才刚刚开始，我还年轻不想死呀。”我苦笑。

“哦，你说那件事啊。我只是想让你切身地体会一下，没事不要反抗我。”他说得轻描淡写，我忍不住想抄起枕头扔他。

“再说，我还要你帮我做事，杀你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我战战兢兢的问道。

“帮我找到我的身体。”他飘在看空中，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冷冷地说。

“呃，你说的是七年前的那件事吧。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为什么你们会出事啊？你们就是在鬼楼里看见了什么？你的三个同学，死了一个傻了两个你知道吗？”

我我我我明明不想知道的，但是还是忍不住好奇心，连珠炮似地问。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床上，用被子蒙着头。

“哈哈。”叶靖笑起来，飘到我的床上坐下，“你真的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的，但是说来话太长了，不如我进到你脑子里，你自己看？”

“啊啊啊，我不想知道，你不要告诉我。”我一想到那个染血的塑像，就觉得当年发生的事肯定不简单，还要我直接看，不如杀了我算了。

“那就什么都不要问，你只需要照着我的话去做就行了。”叶靖的脸一下沉了下来，冷冷地说。

“好好好，我不问，我一定不问。”小命捏在对方手上，容不得我说一个“不”字。

就这样，美好的大学生活刚刚开始半个月，我就莫名其妙的成为了一只“鬼”的奴隶。

第3章

就这样，我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个星期。这个星期基本上相安无事，叶靖也没有出现。渐渐地，我放下心中的大石，也不再去想这件事情。

一直到有一天深夜，大家都睡了，只有郑颖聪一个人坐在书桌前背对着我们上网。突然，我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就像在我耳边响起，又想隔着千山万水似的。我慢慢做起来，黑暗中，只听得见其他几个人的呼吸声和郑颖聪敲击键盘的声音。郑颖聪背对着我，显示器发出有些刺眼的蓝色的光芒，将整个寝室也衬托成一片幽蓝。

“快点跟我来！”有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是叶靖的声音。

几天没见他，每听到他的声音，乍一听见，那种久违的恐惧感又回来了。

“别出声，马上跟我走！”叶靖催促道。

我坐在床上，不知如何是好。可能是见我半天没动，叶靖有些不耐烦了。我只觉得脖子上的玉珠开始发烫，渐渐地竟然灼热起来，贴着我的皮肤一阵火辣辣的痛。

“你敢违抗我！”叶靖的声音变得凶恶起来。

“等一下，郑颖聪还没睡，会被他发现的。”我压低声音，小声说道。

“哼！这好办，你等着。”声音一消失，珠子就不烫了，我能感觉到叶靖从珠子里出去了。

我小心地掀开蚊帐，露出一只眼睛向外张望。只见黑暗中一个白色的影子飘到郑颖聪的身后，那是叶靖。叶靖作了一个举手的姿势，用力狠狠向下一挥。

“……”我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叫出来。就在叶靖一掌挥下去的一瞬间，郑颖聪像一具抽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般，软绵绵地瘫倒在电脑前。

叶靖回头看着我，得意地笑。

我无奈，只能慢梭梭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开了门，跟着叶靖走出去。

“你对郑颖聪做了什么？”走在楼梯上，我忍不住问道。

“我只是让我睡一觉罢了。”郑颖聪在前面飘着，回头对我说。

“他不会有事把？”

“哼！你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叶靖冷哼一声，说道。

“什么意思？对了，你还没说，大半夜的叫我出来做什么？”

“你想知道？”叶靖转身飘到我面前。他紧紧贴着我，我和他的脸距离还不到十公分。离得这么近，我能感觉到他身边传来的阵阵寒意。就是这股寒意，让我再一次确认，他不是人。但是，他的气息又和我曾经见过的鬼不一样，虽然寒冷，但是却没有死气。他大概就是恐怖小说里经常提到的“生灵”吧。

“等一下，我们要去鬼楼。”叶靖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的眼睛陡然睁大，四肢发软，说话也哆嗦起来。

“去……去哪里？”

“鬼楼。就是十年前废弃的七年期死了人的传说中一直在闹鬼，我失踪的那个地方。”也许是我害怕的样子取悦了他，叶靖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是开心。

“为什么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