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妖怪來襲就好,張玄說了來意,溫楚華曾聽說過林純磬的大名,她沒多問,答應了下來。
林純磬在家里等候他們,跟聶行風初次見他的感覺一樣,平凡得找不出半點兒特殊之處,只目光鋒利,給人無形迫力
。
「磬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進門打了招呼后,張玄直接切入正題。
林純磬目光掃過聶行風和溫楚華,兩人都陰氣極重,天蔭無光,難怪張玄會把他們帶過來。
「最近來我這里搗亂的小妖不少,我看它們似乎是被什么異象驚動,身不由己才到處亂竄,所以近日里可能有禍事降
臨。」
林純磬帶他們來到客廳,廳堂上下兩方都鐫有八卦陣圖,當中是祖師爺神案,兩旁黃幡旌旗,香煙繚繞,驟然看見,
還以為是進了簡易道觀,看到這些,聶行風暗自松了口氣,幸好小神棍沒把自己家也弄成這樣。
一個放在香案上貼有封印的葫蘆不斷振動著,見溫楚華臉露恐懼,林純磬安慰道:「別害怕,只是幾個不成氣候的小
精怪。」
張玄上前撥弄了一下葫蘆嘴,「好可愛的小東西,把它們送給我吧?董事長你也過來看看。」
養妖精當寵物,這家伙的審美觀還真不是普通的不同,聶行風無奈走過去,眼前突然金光一閃,張玄手出如電,一道
符咒落在他額前。
小神棍敢對他下陰招!
聶行風軟身倒下時,聽張玄在自己耳旁說:「別生氣,在磬叔這里休息一晚上,等我回來。」
「別走……」
握住張玄的手被他推開,聶行風神智恍恍惚惚的陷入黑暗。
淅瀝雨點擊打著窗戶,將聶行風從睡夢中震醒,他睜開眼,發現自己躺在臥室床上,四周寂靜,只聽到窗外雨聲稀落
,再看墻上掛鐘,指針指在十點半。
小神棍敢晃點他,聶行風皺了下眉,決定回頭一定對張玄進行經濟制裁。
他走出臥室,走廊幽靜,廳堂香案兩側點著紅燭,燭身上雕有黃色符箓,螢藍燭火晃晃悠悠,將他身影在墻壁上折射
出一個古怪形狀。
「林先生?」
聶行風順走廊經過,喚了林純磬幾聲,卻不見回應,似乎不在家。
外面雨聲更急,一扇窗戶被風刮開,雜聲響起,聶行風轉過頭,見有幾本書從書架上落下,線裝書紙被風刮的嘩嘩亂
翻。
聶行風忙過去把窗戶關好,翻動的書紙停在一頁插畫上,他撿起來看了看。
藏書很古舊,頁面泛著烏黃,畫中是個噴火吐霧的虬曲怪獸,尾部為蛇狀,腰間以上卻分成數條,形似分岔枝干,怪
獸周身環繞于火中,猙獰可怖,圖旁標記著:九嬰。
九嬰者,水火之怪也,居北狄兇水間,為人害,后為羿所殺。
聶行風不知道圖上的九嬰是否就是自己認知的那個,他對這些傳說不是很了解,了解的人一個登山去了,一個暫時不
知去向。
看著古書,聶行風似乎想到了什么,無法坐等張玄歸來,把書放回書架,取了自己的登山包離開。林家大門在強風下
發出一聲重響,屋外雷鳴電閃,暗霾中依稀可以看到一些古怪形體在空中飄忽,但在觸到房門地界時又瞬間蕩開。
林純磬在家宅周圍做了結界,不過他沒想到聶行風會自行出門,整天跟張玄混在一起,聶行風見鬼已經見習慣了,他
視而不見,奔到路口叫了輛計程車回公寓。
回到公寓,聶行風上了自己的跑車,踩油門把車一路飆了出去。
跑車的性能在關鍵時刻得以充分發揮,風馳電掣般在雨中穿行,上次去云霧山花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程聶行風一個小時
就趕到了,山腳風雨更急,雨點兇狠擊打著車窗,遮住前方山路。
聶行風放慢車速,把車拐進魏家村,這么大的風雨周林林和張玄他們不可能夤夜登山,應該留宿在魏美鳳家。
魏美鳳家里還亮著燈,不過外面沒車,聶行風停下車,正猶豫要不要去詢問,門打開了,魏美鳳問:「是誰?」
聶行風下了車,走上前打招呼,魏美鳳忙請他進去,「原來是聶先生,這么大的雨,先進來再說。」
聶行風隨她進家,「不好意思這么晚來打擾你,請問晴晴他們有沒有來?」
「晴晴下午打電話說要來,所以我一直在等她,剛才聽到車聲,還以為是她呢。」
魏美鳳眼圈有些發紅,似乎剛剛哭過,不過精神還好,她給聶行風沏了熱茶,又去臥室鋪床,小虎被驚醒了,從門簾
后探出腦袋瞪大眼睛看聶行風。
「不用麻煩了,我不留夜。」
既然張玄和馮晴晴沒過來,肯定是冒雨登山了,聶行風擔心他們出事,匆匆喝了茶,把空茶杯送回廚房,想告辭離開
。
爐灶上胡亂堆放著一些處方箋,邊角發黃,似乎是上次放在客廳的那些,看到其中一張抬頭印著圣安醫院的字樣,聶
行風一愣,忙拿過來細看。
藥箋開的是些兒童用藥,看日期已過了半年,再看下面的醫師落款,聶行風皺起眉頭。
「現在夜深雨急,開車太危險……」
魏美鳳鋪好了床出來,當看到聶行風手里拿的處方箋時,臉一白,話半路停住。
「你以前就認識周醫生對嗎?」
開處方箋的是周醫生,他是外科大夫,開的卻是兒童用藥,可見他跟魏美鳳是認識的,可是魏美鳳上次卻說她從沒去
過圣安醫院。
「誰讓你亂翻我的東西?快還給我!」
魏美鳳沖上來搶過聶行風手里的紙箋,搓揉成團緊緊攥住,見她的手發著輕顫,聶行風問:「如果我沒猜錯,去檔案
室打聽他的人也是你,他半年前就過世了,難道你不知道?為什么還要去打聽他查詢檔案的內容?」
「與你無關,滾出去!」魏美鳳臉色蒼白,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歇斯底里地大吼。
「哇……」
被母親大吼聲嚇到,小虎咧嘴哭起來,魏美鳳沖過去給了他兩巴掌把他推回房間,罵道:「閉嘴,不許哭!」
「是我不對,請別拿孩子出氣。」
聶行風想上前阻止魏美鳳打孩子,反被她推出來,「走,你馬上走,以后不許再來!」
聶行風被推出房門,他還想道歉,門已砰的一聲在他面前關上了。
碰了一鼻子灰,聶行風上了車,里面孩子哭聲震天,還夾雜著女人的咒罵聲。
都怪自己多事,弄成這種局面,聶行風嘆了口氣,啟動引擎開車上山。
暴雨不斷擊打車窗,擾亂著聶行風的思緒。
魏美鳳慟哭應該是因為周醫生過世的事,她似乎并不知道周醫生已去世,還一直保留著他開的處方箋,那是習慣,還
是出于某種特殊的情感?
雨急路滑,山路蜿蜒,聶行風順車道一路開上去,卻怎么都找不到那道界碑,他回過神,看到路邊一棵歪脖松樹,突
然一驚。
剛才在拐彎時他曾看見過那棵歪脖松,那樹形狀古怪,他不會記錯。
心有些發寒,聶行風加快車速,跑車在飛速行駛了一段路后拐過山彎,他看向窗外,果然發現相同的松樹靜立在路邊
!
難怪他找不到界碑,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真正進入山林,他一直在山腰處轉來轉去。
雷雨聲在驚疑下似乎變得無足輕重,知道自己碰到了詭異事件,聶行風竭力讓自己保持鎮定,踩油門向前直沖。
嘎吱吱……
車外突然傳來一陣怪異聲響,閃電劃下,聶行風駭然看到那棵松樹又出現在車前,虬曲乖張的枝杈詭異的活動著,向
擋風玻璃狠力沖來。
聶行風慌忙急轉方向盤,樹枝重重撞在副駕駛座前的玻璃上,他聽到玻璃碎裂的聲響,隨即雨刷也在撞擊下停止搖擺
,驟雨瞬間將前窗覆蓋,與此同時,前方傳來車的引擎聲,亮光劃過,是對面車輛前照燈的燈光。
雨刷又重新快速滑轉,車燈閃過,聶行風看到那輛車向自己飛快撞來。相撞的同時,他驚恐的發現對面車里坐的竟是
自己的父母,母親似乎在沖自己微笑,但笑顏瞬間便被不斷涌出的鮮血蛔 ?/p>
「不要……」
聶行風眼前驟暗,等回過神來,跑車已不聽使喚的向前迅速疾奔。
到處都是撞車和雷雨的凄厲聲響,車外一片幽暗,聶行風緊握住方向盤,剛才那幕太怵目驚心,令他全身都禁不住顫
抖。
「別害怕,有我在身邊。」
耳旁傳來溫柔安慰聲,聶行風轉過頭,發現張玄不知何時已坐在副駕駛座上,向他微笑,并伸手搭住他肩膀。
「你不是張玄!」
在心里努力警告自己別被幻象蠱惑,聶行風揮手甩開那個冒牌貨,同時亮出腕上的S印記,印記金光閃過,那人卻無動
于衷,湊過來掐他的脖子,眼里閃爍著妖異的笑。
「滾開!」
百試百靈的血咒居然無用,聶行風情急之下順手從口袋中掏出匕首揮過去,那是他為登山備用的,沒想到會在此刻派
上用場。
銀刀劃過那人臉龐,他在嘶吼聲中身形頓時化成一具干枯骷髏,森白手骨卻依舊掐住聶行風的脖子。
「你殺了你父母,該給他們償命……」
頸部被卡住,聶行風無法掌握方向盤,跑車在兩人爭搏中左右扭動著向前急沖,聶行風瞅空隙揚起銀刀再次奮力刺去
,刀刃刺入骷髏空洞眼中,一聲怪叫傳來,骷髏總算消失了。
聶行風剛松口氣,就覺肩頭突然壓力巨大,一雙冰冷手骨從座位后伸來,緊緊扼住他喉嚨。
透過后照鏡,聶行風看到一張扭曲臉孔晃過,與此同時許多詭異白影紛紛穿過車體向他逼近,他手中銀刀在無數鬼影
的糾纏下越揮越慢,喉嚨被死死卡緊,方向盤也飛快轉動,將跑車車頭轉到一個完全相反的方向。
「幻覺,全是幻覺!」拼著最后一口力氣,聶行風大喊。
張玄的血咒不會不靈驗,那只有一種解釋,他所看到的都是幻象,在故意擾亂他思維的幻象。
所有糾纏飄動的鬼影在聶行風的大喊聲中瞬間消散得干干凈凈,聶行風神智一清,隨即看到前方頃刻逼近的暗霾,忙
用力打轉方向盤,并猛踩剎車。
已經晚了,跑車呼嘯著沖過路邊護欄,劇痛從胸口傳來的同時,聶行風被慣力從蕩開的車門旁甩了出去,千鈞一發,
他本能的探手攀住車門邊緣,但冷風襲來,鋒利的冰寒逼他松開了手,墜落瞬間,他隱約看到崖上鬼婆陰慘慘的笑臉
。
颶風卷住聶行風不斷下旋,他被重重摔在一個黑暗空間,四周不斷傳來凄慘嚎叫,更兼冷風陣陣,刺骨冰寒。
聶行風茫然環顧四望,只見暗夜一望無盡,遠處冰山火焰通天,許多人正手持利器互相廝打,血流成河,不斷將廝殺
眾人淹沒,但寒風過后,方死之人重又站起身投入廝殺。
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但確信一定不屬于人間,這里到處都充斥著濃烈陰氣,令人欲嘔。
「你怎么會在這里?」
身后傳來厲喝,聶行風轉過身,見一個白衣男子負手站在遠處,衣袂在火中翻飛,仿佛踏火而來,臉龐卻朦朧一片,
看不清楚。
他認識這個男子,之前的鬼憶事件中,張玄說帶自己去見白無常,他見到的正是這個人,當時只認為是張玄在故弄玄
虛,但在經歷了許多詭異事件后,他推翻了那種想法。
「這是哪里?」聶行風問。
「是你不該來的地方,快回去!」
沒容聶行風多問,白無常長袖橫揮,冷風旋過,將他卷了出去。
眼前又是驟然一暗,待回過神來,聶行風發現自己已回到剛才的落崖姿勢,雙手攀在車底部邊緣,身子半吊在崖前。
該死,這種狀態還不如待在剛才那空間呢。
暴雨令雙手打滑,聶行風咒罵了一句,奮力向上一攀,背后似乎有股奇異力量推動他攀上車子,很幸叩模砥艣]再
出現,聶行風翻上車后,從副駕駛座上爬出來,靠坐在護欄旁大口喘氣。
第七章
前方耀眼亮光閃過,一輛車急速奔來,在旁邊停下,張玄跳下車沖過來。
「董事長你怎么會在這里?發生了什么事?」
熟悉淡香讓聶行風驚懼的心稍稍平復,他自嘲道:「回頭跟你朋友說一聲,救人救到底。」
隨便一股風把他卷回來,轉頭看看半個車身都懸在崖外的跑車,聶行風覺得自己沒掉下去真是奇跡。
「到底出了什么事?!」
招財貓手在發顫,顫的張玄心驚肉跳,怎么也想不通明明自己先離開的,怎么會比聶行風晚到,當看到他的車停在崖
邊時,張玄幾乎以為自己幻視。
聶行風將剛才的事簡單說了,張玄聽完后,將自己的手表亮到他面前,聶行風看得很清楚,指針剛過十一點。
「董事長,你夠強,這次不僅穿越,還跑去欣賞地獄風光,下次你還打算去哪里?」
見聶行風面露不解,張玄很無奈。
不用說招財貓一定是在飆車時無意中闖進了屬于自己的空間,不僅比自己早到,還順便去鬼門關做了一次旅游。
「我就怕你出事,才把你留在林家,你卻偷溜出來!」張玄藍眸狠瞪聶行風,「這里的鬼實在是太可惡了,看到你身
上有我的商標,還敢跟你玩鬼打墻。」
「那是心魔作怪。」
所以才會出現一系列自己懼怕看到的景象,包括父母出車禍的瞬間,還有那個人間地獄。不過,為什么他會出現幻覺
?
「你看到的是等活地獄,墮入等活地獄的鬼魂會不斷互相殘殺而死,但風吹即活,這種苦罪永無停歇,你沒事跑那里
參觀什么?」
「燈火地獄?」
聶行風沒聽懂,反問一句,張玄立刻一臉兇狠的撲上前,掐住他脖子。
「董事長,我現在很不高興,你最好別惹我!」
招財貓永遠不知道自己的陰場磁性有多強大,沒鬼都能被他招來鬼,更何況這里是鬼的地盤,看看,出事了吧,他一
個小穿越就穿去地獄旅行了。
「這里可能有通往陰間的入口,鬼婆總在附近游蕩,也許是亡者的引路人,你要是被她帶進了地獄,可別指望我去救
你!」
張玄一臉兇神惡煞,聶行風哪敢說自己就是被鬼婆拍進地獄的,忙道:「我擔心你,所以才追來,我懷疑所有怪事都
與九嬰有關。」他把古書落地的示警說了。
「九嬰?不會是那個傳說中的九頭怪物吧?」
張玄掐聶行風的手停下來,藍瞳閃過兩個大大的問號,在得到一個肯定答復后,他一聲呻吟倒進聶行風懷里。
事情不妙了,大大的不妙,難怪靈符不起作用,人家是遠古老妖,骨灰級怪物,當然不會怕幾道小小的靈符,磐叔所
說的異象可能就是怪獸即將重生的征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連后羿的箭都沒把它射得死翹翹,自己這個三流天師
……
張玄仰天長嘆,覺得跑路將會是個聰明的抉擇。
「真倒霉,車熄火了,指南針失靈了,手機打不通,天還下暴雨,要是遇到山洪,我們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馮晴
晴茫無目的的向前走,發出感嘆。
來云霧山是周林林和霍離的決定,二對一,馮晴晴只好贊成,她還以為早去早回,張玄不會發現,誰知車開到半山腰
就熄火了,沒辦法,三人只好棄車步行,等進了山谷,倒霉事更是一個接一個的來,天降暴雨不說,指南針還失靈了
,于是他們就很理所當然的迷路了。
「山洪多發于險陡石峰地帶,這里樹林密布,正常情況下不會發生山洪。」周林林的性格說好聽是淡定,說壞一點兒
就是神經代志大條,打著手電筒在前方給兩人開路,慢悠悠說。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急著救小白,就不會發生這種事情了,我們在這里轉了這么久都找不到路,是不是被人下了結
界?」總算屬于火狐的直覺沒完全退化,霍離抱著小白,沮喪地說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