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盛抬起头,双眼之下显而易见的的青紫,“继续往下查!我倒是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值得他夏木如此!”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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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的时候饭桌上等着吃饭的只有夏叶一个人。揉揉有些酸痛的肩膀,夏枝问:“夏草呢?在外面玩还没回来?”
夏叶手边还放着一本书,听见说话的声音经抬起头有些迷茫的看着夏枝,“大哥你刚才说什么?”
夏枝无有些无奈,“没事。”
张婶将饭菜端上来,也有些奇怪,“小草这是还没回来?”
夏枝扶额,“饭菜给她留着些。”忽然想起来什么,夏枝抬头看着张婶,“张婶,夏草这段时间是不是有些怪怪的?”
张婶也不知道怎么说,虽说是夏草的奶娘,但是小姑娘家稍微长大一点就学会藏心思了,她也觉得这孩子不对劲,但是具体是哪里也说不出来,这个年纪的孩子都是有秘密的,也不算是坏事,“是有点,前一阵子老是念叨着什么骗子之类的,大少爷,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小草不会是闯祸了吧?!”
夏枝摇头,终于发现事情哪里不对劲了,夏草闯祸那真是太正常不过了,但是她最近却是太安静了,不吵不闹,该吃饭的时候吃饭,该睡觉的时候睡觉,就算是让他念书写字的时候也不像以往大吵大闹了……
夏枝摇摇头,对张婶笑了笑,“张婶就别操心了,我晚上过去瞧瞧,大概不只是跟谁生闷气,不碍事。”
张婶点点头走开了。
夏枝思索着,上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夏草问他为什么夏老二还不回来那次么?
夏枝不怎么放心,匆忙吃了几口饭就到东院去找夏草。
门是开着的,里面和安静,不像是有人的样子,夏枝敲了两下直接推门进去,房间还是本来的样子,只是又有什么不一样了。
梳妆台上还摆放着过年的时候自己卖给她的粉红色头绳,上面两颗珠子发着白色的光,头绳下面压着张纸,夏枝进来的时候没有点蜡烛,此时心下一谎走的急了一不小心膝盖碰上了椅子,也管不了这些,直接抽出纸张走到窗户前凑着月光读起来。
夏枝看的很仔细,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字很少,信很短,夏枝更加迷茫了,自己是不是忽略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指尖的力道放松,宣纸飘忽的落到地上,惨白了一地月光。
“大哥,我走了,去妖火宫找樊雪原,别找我,我自己会回来的,和我一起的还有姓封的小子,他说他知道妖火宫在哪,大哥不用担心。
大哥,昨天后山的最后一棵笋也不见了,但是夏老二还是没回来,夏老二其实是骗我的,是不是?”
第七十一章:风云(一)
容祈安在听到属下的禀报的之后立马从外面赶了回来,看到的就是失魂落魄的夏枝,衙门里的人只说是夏家出事,具体情况也没说清楚,现在见到夏枝的模样就知道情况不妙。
“夏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容祈安有些担心,伸手就要去碰他。
夏枝挡开容祈安伸过来的手,眼睛里满是疲惫,说话的声调也是喑哑,“夏草离家出走了。”
容祈安瞬间明了,夏枝对夏叶夏草两人的重视程度自然是不言而喻,担心也不意外,只是夏草一个姑娘家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离家出走?容祈安也不言语,安静的坐在一边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夏枝看了眼容祈安,又默默垂下眼,“原本不该找你来的,只是这一时半会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已经让下面召集人手,夏草一个小姑娘,不会走的太远。”容祈安一眨不眨的看着夏枝,不想错过任何一个表情,想着在这个人撑不住的时候自己能成为第一个扶住他的人。不过可悲的是,这个人一直都把自己保护的很少,同时也武装的很好。
就算是在这种情况下也是淡淡的冷漠,客套的疏离。
“我现在没事了。”夏枝摇摇头,“夏草留的信说是和封酒意一起离开的,我已经让人到封家打听消息,封酒意也不见了……他是离家成性的人,只要自己不想出现,任人掘地三尺也不会有所获。”
“此人未免也太胆大包天,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么!”
“他确实是胆大包天。”夏枝的眼神转冷,扭头看向容祈安,“麻烦容大人帮我传封信给夏木。”
容祈安听着那句“容大人”心里一阵发苦,连这种时候都要分得那么清楚么?夏枝啊夏枝,你可真是够狠的,容祈安心里不是滋味,面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夏木任职何处?”
“啊?”
容祈安苦恼的挠挠头,“我只知道他是武将,但具体是什么却是不清楚,莫非夏枝也不知?”容祈安真的疑惑了,同时又有些高兴,当然,他现在已经可以把自己每一种感情都压制的很好。
夏枝艰难的摇头,神态更加黯淡了,“确实……不知。”
“那事情就不好办了,不过我这边已经着手开始找人了,夏木是定要通知的,不过你不必太过着急,慢慢想想看是否有其他人知道夏木的去处?”
夏枝依然摇头,速度缓慢,眉心微皱,“他在蔚阳的朋友我都清楚,如果连我都不知道的话,蔚阳怕是没人知道了……或许,沈千年知道?”夏枝眼神亮了了一下,但又不敢肯定,上次的新年会面之中这两人之间明显的不对盘,如果不是自己太过敏感,那肯定就是事出有因。
沈家是名门,就算是他本人不知道,但在典韦也是有一定号召力,拜托他找人也算是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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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千年当然知道夏木的去处,但是他在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夏枝,最后只道:“我让沈家的人代为传话。”
夏枝开始了短暂却漫长的等待,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孤独,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夏草离家出走,夏木不知身在何处,夏叶虽然在身边,但是他现在还不打算将这种不好的感觉和这人一起分享。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到头来还是自己一个人啊……
他到底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总是朝着他预想之外的方向发展,不管是夏木夏叶还是夏草,会不会有那么一天,他会连自己都迷失?
春雨与整个大地缠绵不休,夏枝在雾色空蒙中度日如年,他身边还有一个夏叶,不能脆弱。
天气不如意,人还是要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沈千年和容卓越算是正式联手,周家最后一点气焰被自家主子亲手浇灭,死心塌地的为沈家当牛做马,这个过程从头到尾夏枝都看着,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四月的时候还是没有得到夏木的消息,沈家发出去的消息就像是石沉大海,毫无音讯。沈千年倒是找了人交给容祈安安排,只告诉夏枝四个字:稍安勿躁。
夏枝怎么可能安?不过暴躁的状态没持续很长时间等来了夏草写来的一封信,信写的不长,将自己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大体都描述了一遍。
“大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但是我不后悔,我喜欢现在每天过的日子,很美好。
这里的人都很好,对我好,对小疯子也好,我还没见到樊雪原,他们说他就快来了。
大哥,谢谢你。
大哥,对不起。”
夏枝拿着这封信,心中百味,天空放晴,雏燕在屋檐下穿梭,来来去去,来来去去。本来就该知道最终都是要离开的,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本来每时每刻都是在做准备的,但是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之后还是感觉仓皇不急?
心算是放下来一半,这至少说明人还是安全的,字里行间大有乐不思蜀的感觉,除了最后那句“对不起”。
夏枝没想到的是,这种变化才只是刚刚开始。
半月之后,皇城之内传来的一纸诏书,大抵意思就是皇帝嘉奖蔚阳县令容祈安励精图治,擢升为知府,只不过任命的地方和蔚阳没了半点瓜葛。
对此容家兄弟都表示很纳闷,沈千年一边围着容卓悦转圈一边拿折扇戳自己的下巴没,嘴里还念念有词,夏枝坐在一边三人脸上的表情。
容卓悦伸手想要夺走蹂躏沈千年下巴的扇子,被后者轻轻一跃避了过去,沈千年跳到夏枝面前,弯着腰一脸不解的看着夏枝,“你们家夏老二到现在还没有消息?”
夏枝摇头,更加疑问的眼神回送过去,我记得是拜托你找的啊?
“不对啊!”沈千年又开始绕圈子,之后停在容卓悦面前,“你说,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容卓悦叹气,“我只见过先皇一面,那时候现在的皇帝还没出生,不过我觉得他儿子比他城府还深。”
容祈安皱眉,有些不满的看着还在分析皇帝人格的二人道:“事情有那么糟糕吗?我是升迁,不是遭贬。”
沈千年在容卓悦旁边坐下,探着身子看向容祈安,一边嘴角挑着,说不上来是什么意思,只听他道:“你做蔚阳县令还没有一年时间,有什么值得皇帝特别看好?丰功伟绩?不世才能?”
容祈安想争辩,对上沈千年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又完全没有底气。
沈千年适可而止,正色道:“但是,如果说皇帝是别有用心的话,我们同样不知道皇帝别有用心的理由。”
一边的夏枝终于受不住了这种气场,开口道:“顺其自然,攻无不克。”
其余三人纷纷看过来,夏枝摸摸低头,在这件事上,他其实就是一打酱油的,没有发言权。
容卓悦奇怪的看着他,“不要总是把毫无关系的两个词连接在一起来表达你内心独特的思想。”之后又道:“虽然这是现在唯一的办法,以不变应万变。”
四人皆沉默,没有办法的办法果然是好办法!
容祈安在圣旨下来之后就开始收拾东西,新上任是在在蔚阳北边一个叫做上水的地方。虽然容祈安表示自己相当非常的舍不得众人,但是其他人对此并不担心,将人送出了蔚阳之后就转身回了书馆。
沈千年追在他身后,“上水那地方我挺熟,风俗还算不错。”
容卓悦推开门的时候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几人,可不就是当初给容祈安宣读圣旨的那几个吗!容卓悦退后一步想要将后来的沈千年直接关在门外,谁知沈千年眼疾手快,倒是把容卓悦护在了身后,侧脸递给容卓悦一个“你放心”的眼神,转身走向前面几人,脸上带着客气的微笑,“请问各位大人,这是……”
那几人也都是混迹官场许久的人精,对沈千年回了一礼,“皇上说了,沈先生德高望重,才高八斗,游走民间实在是可惜,特命我等带沈先生回典韦。”
沈千年笑容不变,“小民只是区区庸才,怎么能承受如此隆重皇恩。”
“沈先生不必谦虚,皇上的眼光自然是错不了的。”
沈千年回头看了容卓悦一眼,之后笑道“如此这般,就有劳几位大人了。”
容卓悦眉头紧锁,伸手拉住沈千年的手,沈千年凑近他耳边,小声道:“放心,我觉得这事不是冲着我来的。”
这一点自然是知道,先是容祈安再是沈千年,这两人之间几乎没有半点关联,如果硬要找到些关系的话,那就是他们都是他容卓悦在乎的人,难道这是冲着他来的?但是他容卓悦身上又有什么是值得皇帝忌惮而不敢直接下手的?容卓悦不知,沈千年亦不知。
时间很短,容不得他想那么多,“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沈千年摇头,“沈家送去给夏木的信件全部都被中途扣留,夏木没收到,我也没告诉夏枝。”
容卓悦微微颔首,再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温软的笑,“早去早回,我等你回来看荷花。”
沈千年笑着点头,“定不失约。”
“沈公子还要不要收拾东西?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看……”
沈千年笑着摆手,“不需要,来来回回的挺麻烦。”双手负于身后,昂首阔步的迈出容家大门。
风吹起,满地落英。
容卓悦看着紧闭的房门驻足良久,俯身捡起一朵已经发白的桃花瓣置于唇边,浅浅的印上一个吻,“问沧海明珠,此生谁恨?桃花落,断肠劫,离人泪。”
没有恨,不生泪,徒伤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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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枝神色有些疲倦的看着面前高高摞起来的宣纸,指尖从顶端开始慢慢向下慢慢滑落,“我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将自己所喜欢的事情坚持到底,我本来以为能让一个人放弃自我的只有内心的绝望……”
夏叶安静的坐在一边,晚霞的光辉斜着铺满大半个房间,清秀的少年坐在那里像是一幅静谧在时光洪流中的图画,他问,“大哥现在不这么想了么?大哥为什么而改变?”
夏枝安静的摇头,嘴角挂着丝丝的浅笑,“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在你放弃自己的梦想的时候还怀着感恩的心情,人心,是最不能让人坚持的东西……”
“大哥不相信人心?”
“不,我相信,信他可以改变任何东西。”
“那么大哥……”
“一个书生,他存在的意义只在于一支笔,而笔尖,只不过是在人心中游荡的孤魂野鬼。就算是封锁在一间屋子里,其实,也只是个流浪者罢了……”夏枝打量着墙壁,盯着下落的夕阳迟迟移不开眼。
夏叶依旧是浅浅的笑,带着少年特有的青涩,“那么大哥的流浪,是为梦想,还是只为逃离?”
第气十二章:风云(二)
夏枝自从容卓悦那里离开就一直保持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容卓悦说的话无法让他不介意。
《禁断令》的颁布在吝国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风波,大黄的纸张已经张贴在县衙大堂外,夏枝路过的时候瞥了一眼,还是不能理解。
蔚阳与典韦之间的距离不算近,但是夏枝总有一种和这位皇帝其实只隔了一条街的感觉,轩辕盛这个名字进入自己的注意范围还要追溯到更早的时候,自己第一次注意这个皇帝是什么时候?
太子党与罗平王党的斗争,轩辕盛抓走了沈约,同时还带走夏叶。容祈安奉旨升迁也是一件事,夏木似乎也是一直都在这个人的身边,夏枝微微皱眉,沈千年也是因为皇命被召回典韦,现在,又出现了《禁断令》这种东西。
这个时代的皇帝都很闲还是怎么着?
夏枝不知道自己在外面走了多长时间,街市上的繁华此时也仿佛带着隐隐的不安,给人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飞压迫感,断袖几乎成了一个不可触碰的话题,所有人都怕自己和这两个字沾上边,大街上熙熙攘攘,奇妙的是那些年轻的男子之间的距离总是保持到恰到好处,生怕自己碰到别人,或者被别人碰到。
夏枝讶然,他知道禁断令会给不少人带来困扰,却不知道会出现这种人人自危的景象。、
快走几步,“不小心”碰到左前方一个人身上,被撞到的人回头怒目而视,夏枝手中的折扇猛的一合,一脸惊喜,“太好了!我终于找到你了!你不知道我最近几天有多担心你!”说着上去就要拉那人的袖子。
男人看着夏枝的动作,先是满含怒气继而满是不解,最后又像是要避开的意思。周围的人显然是被夏枝的一惊一乍影响到了,两人周围瞬间行成了一个隔绝地带,围在中间,指指点点。
男人见状脸色煞白猛的甩开夏枝抓着自己的手,表情看上去像是受了惊的兔子般,“你胡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