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罪 上——白夜独行

罗真从小到大唯一亲近的人是展晨，按道理来说展晨算是某些人眼里的刺，可偏偏这展晨身上什么势力也没有，怎么看也帮不到罗真。别人想找着他办些见不得人的事，展晨就只会拿着一双黑丢丢的眼睛看着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弄得到现在人家都觉得这人是个傻子，也就没人针对他了，和个傻子计较，多丢人的事，除非自己也是个傻子。

其实这亏了展晨的名声，展晨不是傻子，是展晨根本不知道他们说的啥。小时候他能听懂的时候吧，人家没把他放在眼里，到了后来人家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用了他听不懂人家说的是什么了。这屈憋的人生，也就展晨耐得住寂寞了。

罗真拿着展晨喝果汁的吸管敲玻璃杯子，一下又一下，一毛钱的声音都没有。展晨坐在旁边不说话，眼睛看着前方，好像看向那悠远的深山。那里山高雾重，进山的路也九曲十八拐看不到尽头。

“你说他来不来？”罗真偏头问展晨。

展晨想了一会儿才说，“一半。”

“小小晨，他要不来我不就是亏了么，在这坐了这么一大晚上。”罗真语气稍微有点抱怨。

“有病。”是展晨对罗真做这种无聊事的评语。

罗真叹了一口气，“我只是想知道他长什么样子而已，又不是要拉他去上床。”

“……”

“前面那位兄弟，前面那位兄弟？你先停下来，我找你问个话。”罗真跟在一个外国人身后，嘴里大声喊着。

可是好像吼破了喉咙，前面那人顿都没有一顿，罗真只能跟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

展晨跟在后面，离罗真不到一步。不是他慢，实在是他不想跟罗真一起做蠢事。追着个大男人跑。

其实展晨真的想跟罗真说，也许人家听不懂中文，你换种语言问行么。

男人越走越快，估计是被罗真给吓着了，罗真紧跟在后面也不喊那个兄弟了，直接扯着嗓门喊，“阿九，阿九！”

听得展晨在后面肠子都揪做一堆了。阿九？要是那人真听懂了还不回身就送你一枪？换做其他人敢叫他小小晨他基本上也是一枪的。

最后，展晨觉得大半夜的三个人一人追一人，实在是有点那啥啥啥，几个瞬步上前挡在那个男人前面。手一伸，大有你想再跑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之势。

男人有点被吓住了，倒不是被展晨那美色给吸引的，实在是觉得展晨这速度是不是太快了。很明显挡在他面前这个人不是在后面追着他的人，而是在追着他追的人的。

这时，罗真十分淡定的施施然站在展晨身边，扫了一眼男人后对展晨笑眯眯的说，“我就知道小小晨舍不得让我追不着人的。”

展晨收回手冷淡的看了罗真一眼，说了两个字，“有病。”

罗真笑嘻嘻的回道，“小小晨你每次都这么无聊，追逐的乐趣就是甩不掉，追不着，现在人被你拦住了还怎么追下去？”

展晨那冷淡如水的眼神往旁边一闪，罗真知道人跑了，不过也没什么兴趣追了。

“这人长相上也不过如此，还真是拉不上床啊～”罗真一边感慨一边往酒吧回走，车子还在那边停着呢。

展晨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后，眼色如黑夜一般如墨似染。

金钱权势你早就拥有过，不屑再要。

你想要游戏完这一生，那么我陪你。

人生最大的乐趣不是玩一场淋漓尽致的游戏，而是游戏总是玩一半总是被同一个人打断，如此循环不休。因为这样你会觉得这尘世原来不是如此寂寞，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太过顺风顺水却无命去享是件痛苦的事。

17.

“洛轩，你可是够狠的。”沈皓天看着带着自己大肆收刮物品的洛轩有些抱怨的说。

洛轩挑着眉眼笑，“表哥，我身上好歹也流着一半和你身上一半一样的血，如此厚此薄彼不太好吧？”

沈皓天抽了抽嘴角才说，“那些东西可不是我买的。哪来厚此薄彼之说。”

洛轩闻言笑着说，“表哥，我懂。人家那一身怎么看也不是你舍得买的，不过啊，这知道你们关系的都会觉得是你买的。特别是姑父，对不对？”

沈皓天仔细打量这个才高中毕业的表弟，有些揶揄的说，“看不出来你在学院学得不少嘛。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哪家妹子中意没有。”

洛轩恰选好一块手表，让人包起来，左手拿着付款单往右手那一叠上盖，“十大个性美男，里面还包括‘四公子’，前两年还真有女孩子示好过，家世身家个性都不错，不过这一年么，那十个人可是出尽了风头。我们这些小门小户的，自然是再入不了别人的眼。”

沈皓天不免惊讶了一番，“难道那十个人都是新生？”

“都是新生，可有些是在其他学校读到一半再转进去的，还不少。”洛轩有些自嘲道，“要是表哥早点告诉我有个弟弟在那里，说不准我也去套个交情，毕竟是‘四公子’嘛。”

沈皓天失笑，“怎么弄得你好像在吃醋一样？就算是有女孩子喜欢他，抢了你们大多数男生的风头，他也是看不上眼的。他眼里可没有人这种东西。”

“看不出来，才相处了大半年，表哥对这个弟弟就了解得不错么。”洛轩似笑非笑的说，“秋在夏冬之间，不冷不热，看着给人无限好感，可惜就只能看看，其实远离千里之外。”

沈皓天觉得头皮发麻，言语间却是严厉起来，“洛轩，有些不该有的心思就该别有！”

洛轩瞧着沈皓天笑，“表哥还真是维护着那个弟弟，话说学院里还真的有人对他有那个意思，不过没人敢动而已。我嘛，还是算了，毕竟醉卧美人膝才是我的夙愿，美男么，还是消受不起。”

“我不是担心他，是担心你。他不是那种好拿捏的人。”沈皓天叹着气说，“他脾性不好，你要是一不小心招惹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我知道，见过么。所以我说消受不起嘛，牡丹花下死一般是蠢人才做的事。”洛轩摇着头道，“罗少亲近的人，可不是一般人物。”

沈皓天听到罗少两个字不由得问，“他也是该读高二，马上进高三吧？”

洛轩一脸看怪物的样子看着沈皓天，“表哥，你是从原始森林里来的么？罗真可是上的大学，美术系的天才，身兼初中高中大学三部学生会长，那崇拜者可以排几条街了。”

“那你在高中部好歹也混得了一个职位吧？”沈皓天慢悠悠的问。

“切，有赖于无。”洛轩不再说话。

回沈家的时候，沈皓天开着车对洛轩说，“还有半个学期就毕业了啊，以前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别去接近不该接近的人。不然有你哭的。”

洛轩右手靠在车窗上撑着脑袋问，“表哥这是在担心我还是担心你那弟弟。”

沈皓天低笑，“自然是担心你不小心丢了命，也担心他不小心把你给做了，可不好向舅舅交代了。”

“我可以理解为表哥其实你很怕他么？”洛轩似笑非笑的问。

沈皓天沉默了半响才说，“怕，怕啊，怕得要死。怕爸爸把什么都留给他我什么都图不到，怕他顺便使个小绊子家里有安无宁日了。怕他无情无义，让我一无所有，怕他……”

话到最后已经没了声音，怕些什么，怕是永远不敢说出口。

听了这话的洛轩没有说话，到了沈家下车之前才慢慢说道，“表哥，无欲则刚，无所求自然无所惧，手里已经够多了何必非争那一口气。”

沈皓天淡淡一笑，“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有些东西没了还不如死了。”

说完也再不听洛轩会说些什么，直接把车开去车库。

他这个表弟啊，也是聪明的人，不过在处事上似乎和他父亲不太一样。

下车锁了车门，边走边叹气，要是他这个小表弟知道自己最终想要的是什么，那会儿还会说些什么。

少年老成，现在的孩子啊，越来越早熟了。

进了屋子，见清灵正抱着孩子逗乐，洛轩在一旁若无其事的看电视，不过声音还是适当调小了。

“怎么样？还好吧。今天就过了十五，明天月嫂也该回来了。”沈皓天淡淡的关心着这段时间一直都在照看着孩子的女人。

清灵抬头对着沈皓天淡淡一笑，“没事儿。”

这，这可真是相敬如宾，好个家庭和睦啊，洛轩在一旁感慨。

孩子睡着了，清灵又忙着把人抱进二楼的婴儿室去放着，让孩子舒服着睡。

见清灵抱着孩子上了楼，洛轩不紧不慢的说，“表哥这老婆娶得好啊，虽然不算知书但够达理，性情又温顺，最重要的是无权无势，很得姑父的心啊。”

沈皓天面皮一紧，“表弟这些天对我冷嘲热讽的，不梗我不舒服是吧”

“切，我是佩服表哥的心思得紧，那可是细腻至极，只是表哥到现在还不给小侄子取名，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

“……”

洛轩见沈皓天又是不说话，不由得笑，“我只是觉得表哥你做得太过了，反而有种给人居心不良的感觉。”

沈皓天斜眼看这个早熟的表弟，意有所指的说，“我是怕有的人慧极必伤。”

洛轩耸肩，“只要不是情深不寿就可以了，好死不如赖活。”

沈皓天发现他这个表弟不只心思活络嘴巴也够油的，平日里在他爸的眼睛下装得挺像那么回事的。

“展晨既然能与罗少交好，又和叶家三少，苏家少爷关系不错，怕是对你沈家没多大兴趣吧？何必做戏这么深？”洛轩似有似无的询问。

沈皓天突然问，“展晨在学院人缘如何？”

洛轩笑了起来，“不错。和他交好的尽是权势倾天的，其他的关系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你想去跟人家打个招呼，人家不理你呢？”沈皓天突然觉得有点好笑起来。

“哼——”洛轩脸色变了变，“都不知道有什么好拽的。”

沈皓天抬眼看向洛轩，“你有没有亲眼见过他打架？或是杀人？”

“呃，这么说来，听说他枪法很准，叶三少身边那些虫子似乎都吃过亏。被一枪碎了手也就算了，去医院居然还会手术过失死，这可是我们学院最近传的最搞笑的话题。要说叶三少在展晨去学院之前可没这么恶趣味。”洛轩一手捏着下巴，一手拿着遥控器任意换台。

沈皓天随意的躺在沙发上，自言自语般，“你一开始就知道吧，他去你们学院的事，慕家和洛家也算是世代交好，这种消息没有理由不给你们。”

洛轩笑，“他只是担心你，怕你做得太过，失了分寸。我刚才下车说的可是真话，你得到的也差不多了，人生没有那么多圆满。这些道理连我这个小孩子都懂，我们都觉得你做得太失身份了。不管他身份如何，对沈家有没有兴趣，都不值得你这么费心。”

“你不懂，我要的是完完全全的‘沈家’，却任何一角都不能让我安心。”沈皓天一字一字的回道，“一定要‘完整’的。”

清灵下了楼，给两人泡了杯茶，在旁边安静的坐了下来。

沈皓天笑着说，“带了半天孩子也累了，没事的话就去休息休息，要不然我让助理等会过来带你出去走走，买点东西。”

清灵摇了摇头说，“算了，我还是去休息会吧。等会妈他们回来也该准备晚饭了。”

洛轩看着清灵再次轻幽幽的上了楼，不得不叹气，“看来我姑妈对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不满意。给月嫂放这么久的年假，也不怕亏了孩子。其实大过年的一定要找保姆的话还是找得到的，非要偏偏执意那一个，这些年也没听说姑妈给人家放过年假过。”

沈皓天不说话，这些事情有点眼色的人都看得出来是怎么回事。当年沈家老爷子老夫人在的时候家里保姆都是四个，司机也有两个。

后来两个老人走了，洛芸直接把几个保姆和一个司机辞退了，反正也空了，留那么多也没用，只是把在洛家一直照顾自己的那个保姆要了过来。这些年来也就一个保姆一个司机陪着过日子。

要说这次让保姆回家过大年，说不是故意针对儿媳妇鬼都不信这话。婆媳战争里左右为难的绝对是儿子，索性假装没看见不知道这些事免得麻烦。

“听说以前表哥其实名声也不怎么好，怎么现在结婚了就变成好好先生了，要说浪子回头，这话三岁小孩都不信了。何况我看表哥对这表嫂温柔是温柔，却不那么真心呐。”洛轩说得轻描淡写，却是话里有话。

“洛轩你想说什么？”沈皓天语气森然起来。

洛轩把沈皓天的脸色尽关眼底，低声哧哧的笑，“我的好表哥，你是不是……”

后面的话洛轩是贴在沈皓天耳边说的，听到全文的沈皓天脸色忽地发白，继而冷喝，“洛轩，你他妈不要太过分，胡说也要有个限度。”

洛轩斜着眼看沈皓天，“表哥，你以为你每个月去学校外面躲着见人就没人知道？别人只是不知道你看的是谁，难不成我也不知道？”

“所以？”沈皓天问。

洛轩倒也不装模作样了，说话直接了当起来，“这次我爸很有可能回到C市，你们家有一个种马就够了，名声够臭的。我不想回到C市，又起什么谣言影响洛家名声，毕竟你好歹也算是洛家的外孙。我舅舅的亲侄子，我的亲表哥。”

“我姓沈。”沈皓天冷笑道，“你也知道舅舅是有可能回到C市，不是一定会回到这里。”

洛轩的确是有些无语了，“表哥，玩了不该玩的是要付出代价。我怕你付不起啊。”

沈皓天直接回以冷笑。

洛轩在心底冷笑，既然有了那心思，又何必结婚，这又是做的什么戏。

难不成还想鱼和熊掌兼得，这打算怕是脑袋抽风的才想得出来的。也难怪自己父亲看不起那些做生意的，就光是这些心思也够恶心的。

洛轩觉得自己没有歧视别样感情那么低俗，不过看着自己表哥这行为，妈的，渣得不能太渣了。洛轩开始同情展晨居然有这么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了，够倒八辈子血霉的，不过这个秘密自己是不会说出去的，有戏不看就是个傻子。

18.

展晨回到沈家已经过了十八岁，离开沈家两年后在身高上长了不少，虽然脸色依然是冷淡但已经开始显现青年的轮廓，年少时的青涩开始淡淡消散。

高中毕业，考取C市的全国著名的医学院，也应该回来了。叶家笙爷已经过世，叶家大少与三少早就初步稳固了权势。苏桀回了M国，苏家能视之为威胁的早就除得一干二净，在学院这几年也不过是和叶家、罗家的人相处一下好互相了解。而罗真回到了D国，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不能带着展晨回去。

一回到沈家，沈皓天就让展晨洗了个澡，然后换了一身黑衣直奔殡仪馆。

沈皓天一脸疲态，脸色灰白，却还是硬撑着。

展晨是他去L市接回来的，语气比以前强势了很多，不是他脾气不好，实在是出的事情太大。

一天之内，沈家一下子失去了三个人，而且失去的理由不足为外人道，就算是半路认回来的儿子，也该回来守灵。

有些打击是措手不及的，让沈皓天深感疲累，觉得命运这个玩笑开得真大。当初他不该结婚，结了婚也不该把人安排在家里，不然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他对沈梵的人品期望过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