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瘾更深 下——盈月流光

“想走下去？”林衍问。

叶扬点点头。

小型汽车很快就停在了路边上，林衍倒是不怕车被罚款，那些对他来说都是小意思。把车停稳后，林衍就去副驾驶上把叶扬拉出来。叶扬明显站不稳，一下车就栽进了林衍怀里。林衍把他扶到路边上。他仍是驾着林衍，颤抖的吐了好几次，才把早上刚喝进去的几口水吐出来，再往后吐就什么都吐不出了。

“能不能走？要不然继续开车吧？”林衍问。

叶扬摇头，然后对林衍说：“我想喝水。”

林衍向四周看了看，很远的地方似乎有个小商店。他转身，点了点叶扬的头，轻声对他说：

“在这里蹲着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看着林衍跑远的背影，叶扬低着头，颤抖的蹲着。面前有一些人从他面前走过，叶扬并不在意。也不知过了多久，叶扬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那个男人宠溺的说：

“蕾蕾，怎么不走了？看见什么了？”

蕾蕾？

叶扬笑了笑，为什么他会想到何蕾？

虽然目光很涣散，但是叶扬仍然抬头看了过去，除了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他什么也没看见。想想也是，这么久了，他再也没见过何蕾。不知道这个骄傲的女孩子过的好不好，怎么样……也比跟了自己过得好吧。叶扬这么想。却还没等他想多少，就觉得脸庞一冰，林衍买水回来了。

“真快。”

叶扬接过矿泉水，发现已经是被拧开的了。他仰头喝了两口，就感觉舒服了很多，然而下一面就都吐了。这时候，林衍蹲下来拿袖子给叶扬擦擦嘴，顺便抹去叶扬眼角刺激出来的泪水。

“不能喝就不喝了，咱们玩去了。”

叶扬眨眨眼睛，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林衍背了起来。

“喂……放我下来！”叶扬努力挣扎，却没用。林衍的手把他架的牢牢的，前所未有的踏实。“林衍，你找揍是不是？”

“媳妇，你瘦了好多，背你都不费力了。”哪只林衍根本不理会叶扬，径自说。

“瘦点好，生完孩子不走形。”听林衍这么说，叶扬嘲讽的回道。他环住林衍的脖颈，不再挣扎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什么时候？给我生几个？男孩女孩？”

何蕾躲在远远的树下一直看，看着那两个高挑的身影嬉笑着远去。那一瞬间，她忽然觉得，因为自己的愚蠢，她失去了太多的东西。

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叶扬。

“蕾蕾？”那个男人再次呼唤了一声。

“没什么，回去吧。”何蕾木然的站着，一直到那两个人消失在阳光中。

“蕾蕾，你怎么哭了？别哭……看着你哭，我会难过的。”中年的发福男人小心翼翼的擦去何蕾眼角的泪水。

那一刹那，何蕾却不明白自己为何哭了。

公园里到处都是大片大片的积雪，叶扬缓慢的向前走，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林衍就静静跟在他身后，踏着叶扬踏过的脚印。几乎快要把大半个公园走完，叶扬的体力明显透支了。林衍再次把他背在身后，缓缓的走。

“我记得……这里有个滑梯……很大的滑梯，为什么不见了？”

眼见公园快被林衍走完了，叶扬有些迷惑的问。林衍前行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改变了方向。叶扬趴在林衍的肩头，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意识弥留。就在叶扬觉得自己要昏迷过去的时候，林衍忽然问。

“是不是这里？”

叶扬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小时候熟悉的滑梯就在眼前。唯一不同的是，记忆里的滑梯很大很大，现在却很小。叶扬看到滑梯下面有个洞，刚好可以爬进一个小孩子，洞口边上都是雪。

很久很久前的记忆里，有个孩子就躲在里面盯着自己看，就像只流浪的小野猫。

“你怎么知道我要找的是这里？居然比我还清楚。”叶扬从林衍的背上下来，伸手覆在滑梯上。

“因为……我小时候一直都在这里等你，等了很久很久。”林衍说。

叶扬抚摸着滑梯的动作忽然停下来，他怔怔的看着林衍，眼眶又红了。

“我等你来拿回你的珠宝，认出你的蓝耳钉。”林衍微笑着，走近叶扬的身边，一把把他揽在怀里，在他的耳边低声说。“等你回家。”

命中注定。

此时此刻，叶扬的脑海里只有这四个字。

他紧紧的抓着林衍的衣服，一边道歉一边泣不成声。

林衍在叶扬模糊的哭声中，听见七个字。

那便是……

“林衍，让你久等了。”

The end

戒毒工作持续的进行着，第二波的活动比第一波还要困难很多。

叶扬的毒瘾发作几乎到了巅峰的境界。现在不光是叶扬在怀疑，就连林衍也在怀疑，按照这种戒毒方法戒下去，叶扬会不会死的更快。林衍虽然没吸毒，但是他看过了太多的吸毒者。他敢肯定，吸毒所带来的快感一定不比吸毒的副作用强烈。如果戒毒有吸毒的十分之一快感，每年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因吸毒而死。

海洛因是这个世界上最难戒掉的毒药。不光是因为它能使人上瘾沉迷，还因为戒掉海洛因的那种超乎寻常的痛苦，非一般人能够忍受。而叶扬现在却深陷其中，哪怕他现在戒毒如此辛苦，但是当他一旦重吸一小口，所有的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每年服用抗毒药物，打针，叶扬已经有些绝望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但是，一想到林衍就在自己的身边，他便咬牙忍了。然而忍归忍，当他发现自己连大小便都完全失禁的时候，他彻底崩溃了。

“滚！你给我出去！不要管我了！”感觉到自己丢人急了，叶扬恼怒的把林衍往门外搡，连踢带踹的。林衍没有还手，任由叶扬发疯似的宣泄着情绪。要知道，将近大半个月几乎没吃多少东西的叶扬现在并没有多大力气。

“叶扬……你听我说……”

“我很好！我可以自己戒毒！你走吧……走吧！”感觉下半身黏糊糊的，叶扬几乎要疯了。

“如果现在毒瘾发作的人是我，你也会嫌弃我，笑话我吗？”把发狂的叶扬按在颈窝，林衍一字一句的问。

“当然不会……”叶扬扁着嘴，全身都在颤抖。

“所以我也不会。”林衍摸了摸叶扬的头，说：“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这一点算什么？你都是我的人了……还怕什么？”

叶扬只觉得全身的小虫子都跑进了眼睛里，眼睛酸酸的，似乎要将小虫子全部放出来。

“叶扬，你要是好了，我们还要去荷兰结婚呢。定在明年初春？好不好？”

“初春？那个时候……我就好了吗？”听着林衍类似于哄小孩的语气，叶扬问。

“我保证。”

一个月之后，叶扬的毒瘾发作的比较平缓了，他可以偶尔吃点东西。

林衍每天都变着法子给叶扬准备吃的，惹得CHATEAU若干人等羡慕不已。然而林衍无论做了什么都只给叶扬一个人吃，不管叶扬吃不吃得完，一点也不怕浪费。

“衍，给我镜子。我好久都没照镜子，也不知道现在胡子长了多长。”叶扬靠在窗边，跟林衍说。

“你的胡子我都有帮忙剃掉，不信自己摸摸。”林衍似乎是犹豫了一会，但还是去找镜子了。他一边递给叶扬一边说。“这些日子，你就是瘦了些，其他的没什么大变化。”

叶扬接过镜子，赫然被镜子里的人吓了一跳。他手一抖，镜子掉了。

镜子里的人已经瘦到脱形了，他嘴唇干枯，头发就像杂草。最可怕的就是他的一双眼睛，深紫，凹陷，眼神没有光彩，就像幽魂一般。

“叶扬？”见叶扬的脸刷的白了，林衍叫了他一声，叶扬怔在原地，没有反应。“吸毒的人都是这样的，这半个月你什么都没吃，又一直发烧。等你戒毒成功，不出半年就会变回原来的样子了。”

“真的？”

“真的。”

叶扬觉得自己的自信和判断能力正在逐步流失，他渐渐开始不相信自己的感觉，什么都需要靠林衍确认。然而林衍总是耐心的一件一件帮自己定好，叶扬相信林衍已经超过自身。他觉得林衍能够创造奇迹。只要是林衍保证的，一定没问题。

半年过去了，叶扬的毒瘾渐消，至少发作的一点也不频繁了。林衍欣喜的看着叶扬一点一点的胖回来，虽然还是比较消瘦，但是已经有了叶扬原本的样子。晚间的时候，叶扬喜欢去CHATEAU外面散步吹风，林衍也经常陪叶扬出去，因而逐渐的发现大自然的魅力，渐渐的爱上这个世界。

林衍渐渐觉得，叶扬说的没错。他有能力解开自己的诅咒，予自已一生幸福。

又是一天晚上，叶扬照例出去散步，林衍被小四留下来商议一些帮派里的事情。由于叶扬的身体刚刚好转，所以林衍不打算让他干涉。眼见叶扬穿上外衣就要出去，林衍把他叫住，叶扬回头，就听林衍说：

“别在外面待太久，早点回来。”

“好。”叶扬觉得好笑，应了一声之后就出门了。

跟平常一样，沿着石子小路向前走，刚走没两步，电话响了。叶扬拿出来一看，陌生的电话号码。他想了想，还是决定不接。但是过了一阵子，那个电话号码又打过来了。

“喂？”叶扬疑惑的接起电话，问道。

“喂，你是叶扬吧。”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粗犷的男人的声音。

“我是。”

“简安你认识不认识？”男人接着问。

叶扬忽然觉得胸口一阵沉闷，一瞬间无话可说。

“你他妈的到底认不认识？他手机里就你一个人的电话号码。”男人在那边不屑的嘬了一口，然后又说。“估计你也想装作不认识他吧？也是……瞧他这副德行，有人想认识他就怪了。反正也是个快死的人了，我这好人也没法当啊……”

眼见那个男人就要挂电话，叶扬连忙说道。

“我认识！他是我弟弟，他在哪？”

“呵，算你识相。Z市，ROSE。”

商讨完各项事宜，林衍伸了个懒腰看看窗外，天色已经亮了起来。他从会议室走出去，径直来到叶扬休息的地方，没人。心中一阵莫名的焦急，林衍顺手抓过看护叶扬的小兄弟，问。

“这么早，叶扬哪去了？”

那小兄弟睡得迷迷糊糊，一见老大亲自问话，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

“老大，叶扬昨天出去就没回来！我以为他去您那里了，没去吗？”尤其是近半年，叶扬毒瘾稍好一些就很少回来这个戒毒的房子住，一般都是跟林衍在一起。然而林衍要开机密会议，很显然不会让这些低层人员知道。

纰漏，就出现在这个地方。

“给我找……”

林衍的声音低低的，饱含怒意。

“啊？”小兄弟没听清楚，又问一遍。

“给我找！把CHATEAU掀翻了也要把叶扬给我找出来！！”

事实证明，叶扬根本不在CHATEAU，无论CHATEAU里的人怎么找都找不见。林衍沉这一张冰霜一样的脸，坐在会议室的长桌尽头，等待消息。到了下午的时候，小四终于走了进来。林衍抬眸，示意他可以说了。

“衍哥，找到叶扬了。”小四说。

“在哪。”林衍问。

“Z市，ROSE。”小四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然而黑道上的人都知道，Z市的ROSE代表什么。那可是万毒之首，所有吸毒的人都会在那里聚集，就像是一个吸毒的社会，还分阶层。不管你吸不吸毒，只要一进去，绝对不可能全身而退。“好像简安也在那个地方。”

“把我的枪拿来，要射程最远的那一种。”林衍沉静的说，小四下了一跳。

“衍哥，你想干什么？”

“去Z市处理点事情。”林衍这么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把KEN他们叫上，跟我一起赶下一班到Z市的飞机。”

“衍哥……”

小四又叫了一声，林衍再也没有任何回应，就这么离开了。

ROSE的夜晚是雾气沉迷之夜，此时的叶扬正在ROSE的一个雅座角落内，享受着最上乘的毒品。

现在的他与昨天晚上几乎是天差地别。赶来的时候，简安被人丢在大街上全身抽搐着，似乎就要吐白沫了。然而当简安再次接触到毒品的时候，便跟个正常人又没什么区别了。在这个世界，只要你有钱，就能享受至高无上的快感。

不分白天黑夜，再次吸毒的感觉比之前还好，有一种无可比拟的甜腻和沉醉。简安坐在叶扬的腿上，嘴里叼着烟，为叶扬又点燃一只。他可以很明显的看上叶扬胳膊上新增的四个针眼，那是海洛因留下的痕迹。

“扬，这么久，你想不想我？”

叶扬只是笑了，并没有回答。简安抬手，捧起叶扬的头，与他对视。叶扬看见他形状娇美的嘴唇一翕一合，就像个夜里的妖精。

“扬……你睡觉的时候，有没有想过……那个消失在雪地里，只披着一个床单的简安……去了什么地方？是不是还活着？”

与简安的眼眸对视，叶扬发现那双眼睛里包含了太多太多的东西。

叶扬无法读懂，无法看清，他将那些东西归咎为“杂质”。

“扬……很久很久以前的简安一直想跟你说一句话……”简安挑起叶扬的下巴，就想吻下去。“那就是……他……”

话语还没说完，人来人往的ROSE忽然安静了下来。

叶扬忽听有人惊呼道。

“天！你看那是谁来了？是VINCENT！他朝那边去了！”

几乎没有反应的时间，叶扬就看见林衍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很远很远的地方。叶扬几乎没见过林衍的那种眼神，那种冷酷到底的眼神。忽然觉得怀里的简安有千斤重，他想把简安藏起来，可是来不及了。因为他看见林衍已经缓缓举枪了，枪口正对简安的后脑。

“简安……快……快逃！”

哪只怀里的简安却笑了，他根本不躲，而是继续着亲吻的动作。

所有事情都发生在一刹那！电光火石一般！

枪声大的全场都能听见，叶扬的眼睛睁得很大，已经通红充血。他只感觉唇上简安的力道加大了不少，现在想想应该是子弹的冲击作用。在林衍开枪的瞬间，大量的鲜血涌在叶扬的嘴唇，那一瞬间，他听见了简安最后的话语。他说……

“很久以前的简安让我告诉你，他曾经，很爱你……”

叶扬抓不住简安生命最后的流逝，他的嘴唇与自己的缓缓蹭过，在叶扬的唇上划出一道细长的血线。

“不……不！！”

叶扬绝望的吼声响彻整个ROSE的大厅，凄惨无比。

而后，在所有人都预想不到的而后，叶扬彻底失踪了。

两年的时间，林衍生活在莫名其妙中。

ROSE的大厅混乱成一团，ROSE的老板从幕后走出来，那个年轻的男人少有兴趣的想要看林衍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但是当这个烂摊子被林衍收拾好后，叶扬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