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瘾更深 下——盈月流光

这两年的时间，林衍用尽了所有的方法找，可是却怎么也找不到。

莫名其妙，叶扬失踪了。

其实KEN认为叶扬死了，带着那么重的毒瘾，过两年的时间，几乎是不可能有活路的。

但是，很默契的，谁都不说。

虽然林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但是小四却能发现，林衍在一天一天的瘦下去。

瘦的不着痕迹，叫人心疼。

又过了一年，小四去看彦琳娜的时候，发现彦琳娜家多了很多男人的用品。

小四想，或许彦琳娜交了男朋友。每当小四问起来，彦琳娜总是不屑的昂起头，说道：

“我怎么会看上除了衍哥以外的男人？我只是捡了一只流浪狗回来！好啦……小四，你很烦耶，你赶快回去啦。”

每次一说到这个问题，小四就会被彦琳娜赶出来，后来小四便很少去找彦琳娜了。

他走在回CHATEAU的路上，看看天。

有那么一瞬间，小四想有个属于自己的未来。

“流浪狗！你快出来吧！”一见小四走了，彦琳娜才吩咐道。

这时候，门口面的帘子被掀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虽然隔了三年，但是他英俊的轮廓还是一点都没被磨灭。

没错，那个人就是叶扬。

彦琳娜回想了一下自己第一眼见到叶扬的情形。

那是一个下雨天，有个流浪的破破烂烂的男人就倒在街道上，也不知道是死是活。彦琳娜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去救人，哪知道把脸翻过来，一看是叶扬。这下连犹豫都省了，她花了一些钱，找了几个路人就直接把叶扬扛回自己家。

之后的一切工作都是彦琳娜在碎碎念中结束的，叶扬模糊的记忆中听见最多的就是。

“我救你一次，我们两谁也不欠谁，扯平了！”

起先叶扬的精神还是比较恍惚的。他总是呆呆的坐在一个地方，忽然说出两个字后两个字后，就若有所失的四下望，然后泪流满面。

后来听多了，彦琳娜才分辨出，那两个字原来就是“简安”。

如果非要说彦琳娜和叶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那应该就是两个人很傻很天真的性格。稍微熟悉一点之后，两人便开始谈论些共同知道的事情。而且这两个人说起话来没有什么忌讳，也不怕会互相伤害，所以说的非常坦率非常直接。

“什么？！你居然还怪衍哥毙了简安？叶扬，你是猪吗？”彦琳娜吃下一小口下酒菜，睁大了猫一样的圆瞳，不可思议的说。“衍哥是给过简安机会的吧？你也知道，毒瘾这种东西，不断根是很难戒的！现简安死了没人干扰你的意志了，你说，你戒毒是不是成功了？你说啊！”

“是。”叶扬想了想，无可辩解。

“叶扬，你小时候被你爸保护着，长大了被衍哥保护着，你根本不知道这个社会的黑暗！你以为所有人都是救世主嘛？天天怀着一刻慈悲的心？要是你跟衍哥的命运调换，我敢保证，你都活不过十岁！看看你连命都保不住的时候，还怎么发扬你的慈悲精神！居然拿着衍哥拼来的成果假慈悲？有本事你自己来啊，叶扬，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一点。老是伤害最不该伤害的人！就这一点，我彦琳娜长这么大，问心无愧！”

少女似乎一说到林衍就停不住，叶扬保持沉默。

“你还是不打算见衍哥是不是？你要把他折磨到什么时候？”彦琳娜撇嘴，不满的说。“你要是真不想见衍哥，我也不勉强。但是最后……我希望你明白一点。你照顾简安也好，照顾简月也好，照顾何蕾也要，照顾你身边的所有人都好，但是……你唯独漏了一个人。那个人永远都在你身后，为你默默的支撑好一切，用他全部的生命护着你。然而你却从未回头望过他一眼。乃至现在。”

简单的几乎话，几乎立马勾勒出了那个人的影子。叶扬的心强烈的跳动，几乎就要跳出嘴巴。这么多年，只要他一闭上眼睛就是他的笑脸。然而……他为什么没有去见他？却是……因为那一条自己永远也跨不过去的横沟。

“衍哥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他从来用的都是实际行动。就连最后他跟魏承秦那个混蛋火拼……中枪差点死了，他都坚持下来了。那个时候……有谁在身边支持他？还不是他一个人过来的？不是他不需要照顾……而是因为他太自立，舍不得你为他分心一丝一毫。”

“你说……他中枪快死了？”

印象中，林衍一直都很健康，与死亡无关。

“还不是为了给你报仇吗？前一天晚上他们在酒桌上让魏承秦丢尽脸面，第二天衍哥就被他们暗杀了，子弹离心脏只有那么一点点的距离。小四跟我说的时候，我都哭死了。你知不知道，衍哥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医生说要是再醒不过来，他就完了。那之后他也一直都后遗症！只要一遇到太大的波折心口就会撕裂一样的疼！要是换做以前的我，早都把你整死了！你就想想吧，衍哥做的每一件事情，哪一样不是为你！你只要说出来一件，我彦琳娜就无话好说！要是等到那天衍哥死了！你就是哭都来不及！”说到这里，彦琳娜似乎是真的心疼了，那三个月是她最不愿意提起的疼痛。说到这里，她已无法说下去，站起来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去了。

只有叶扬坐在客厅里，看着窗外的霓虹发呆。

林衍的声音轻轻的响在自己的耳边，他说：

『我只是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远到差点回不来。对不起叶扬……我来晚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叶扬一直望着窗外川流不息的灯火，就这么一直看到天亮。他站起来走到彦琳娜的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对着里面说：

“娜娜，后天，我们去见林衍吧。”

把时间定在后天也是想有一定的调理期，在这期间叶扬想去买上两套衣服，好好休整下自己，以一个崭新的面貌去拥抱幸福。

可是当天晚上叶扬就发烧了，持续的低烧，呕吐，盗汗。去见林衍的日期不由的一再后推。几乎是低烧了一个星期，叶扬突然高烧起来，彦琳娜倒是没有太在意，叶扬自己去了医院。医生见他这样子，常规的要他去化验血。

这一化验不要紧，接下来接二连三的化验单铺天盖地的卷下来，当挨个做完检查的时候。医生终于面色凝重的叫叶扬把家人叫来。叶扬说自己没有家人，那医生不置可否的盯着他看了半天，终于低声叹着对叶扬说。

“你疑似感染了HIV病毒，先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再说吧。”

叶扬只感觉脑袋一阵轰鸣，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林衍。他急忙又问：

“医生，可以检查出来我得了多久吗？”

“这个不好说，HIV的潜伏期有长有短，五年到十年都不等……现在已经有并发症状了。”

后面医生说什么叶扬都没听清楚，他恍惚的站起来，忽然觉得无家可归。

那一天他没有回彦琳娜的家，而是来来回回跑了好几个药店凑足了三百篇安眠药。

按理来说，吃这么多才能达到致死的效果。

当天夜里下了好大一场雪，叶扬也不能描述那场雪到底有多大，好像能把整个世界都覆盖了。

叶扬回到他跟林衍的“家”。这个家似乎已经很久没人回来了，落了厚厚一层灰。叶扬把房间打扫干净，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热水澡，就上床了。

他编辑了一条长长的短信，短信上说自己要去国外戒毒了。信息的最后不忘开玩笑的打上一句话，要林衍去检查HIV。

可是后来叶扬想想……HIV多半是他后来吸毒的时候感染上的……又或者是简安那里感染来的。但是吸毒之后，他与林衍就再没有那方面接触了……自己也没弄破过什么地方……应该没有大碍。

连着喝了十几杯水，叶扬才将所有的药都喝下去。按了发送键之后，叶扬有点困了，可是忽而他觉得，再过一阵子他或许就要与林衍永别了，还是照一张照片吧。

这么想着，叶扬拉开房间里的灯，靠在床头，就这么照了一张。可是却不满意。他又来来回回的照，最终发现不满意的地方来自自己眼中的泪水。

忽然一阵强烈的抽出从身体内强烈的喷涌而出，叶扬知道，没什么时间再给自己折腾了。他挣扎着把手机拿出来，点了发送键，然后世界就变得再也清晰不起来。

意识里，叶扬觉得自己笑了，他笑着说。

林衍，再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扬感觉自己正在一个人的肩膀上前行。他努力的想睁开眼睛，却无济于事。有一种感觉从叶扬的身体乃至灵魂里悄悄溜走，叶扬知道，那是生命流逝的感觉。

天气很冷，周围的世界寂静无声，叶扬只听见有人在一遍一遍叫着自己的名字。

“衍……”叶扬轻声说。

“你醒了？再坚持一下……现在大雪，车开不动，只能跑着去了。”林衍的声音里有一丝镇定，但是更多的是绝望。

“你怎么发现我的？”叶扬低声问。

“照片里……你靠的床头……是我亲自选的。”

“是吗……”寒风一直吹着，叶扬闭上眼睛，轻声说道：“衍……对不起。”

“说什么对不起！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我！就他妈的给我坚持到医院！”林衍终于忍不住的吼出来！

叶扬知道，他哭了。

因为林衍哭了，叶扬更知道，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这病是无底洞……治不好的。我自私了……有点想早死早超生……”叶扬开玩笑的说，林衍只是狂奔，不理他。又过了一会，叶扬的神色逐渐凝重了下来，他想了很久，终于用尽全身力气问了出来。

“林衍。你说……这世界上……真有比毒瘾更加深刻的东西么？”

听到叶扬这么问，林衍忽然站了下来。叶扬搂着林衍的胳膊紧紧的，似乎很在乎这个答案。

又过了一会，叶扬听见林衍回答。

“有。”

轻轻的一句回答，却无比坚定。

叶扬忽然很开心的笑了，小孩子一般。

林衍刚准备继续跑，却感觉环抱着林衍的双臂一下子松开了。只感觉身后一重，整个世界坍塌了。

很久很久之后，久到林衍也变成一个雪人。

那个时候，林衍才又说。

“那就是……我对你的眷恋。叶扬……”

若干年后，一个晴朗的午间。一个小孩子从书架的一角翻出一本脏脏旧旧的词典。他一双眼睛亮亮的，兴高采烈的就跑去那个正在客厅晒太阳的男人身边。他用还有这婴儿肥的小手抓了抓男人的衣袖，稚嫩道。

“衍爸爸，讲故事，讲个故事。”

“你又听不懂，讲什么故事。”男人戳了戳小孩子的脑袋，不予理会。

“念数字听嘛……扬扬想听……就念一页！”小孩子睁着一双带着水汽的大眼睛，委屈的道。

“好吧……”男人做起来，将小孩子抱在胸口，才念了半页小孩子就睡着了。

林衍笑笑，捏了捏小孩子的鼻头把书合起来。却在他合起来的一瞬间，书页里飘出一张泛黄的小纸条。林衍捡起来一看，是一排非常熟悉的字体。

上面工工整整的写着。

『衍，我一直相信比瘾更深的东西是存在的。你……相信吗？这两年，我为你战胜了毒瘾，却战胜不了命运。如果人生可以重来，我依旧还会来到你的身边。那个时候，再也没有什么能使我们分离。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跟你说，我……』

刚看到这里，窗外忽然刮进一阵猛烈的夏风，将纸条卷向遥远的天际。

林衍抬头，却发现今年的阳光太过明亮耀眼，就像那个人的眼睛。

怀里的小扬扬舒适的打了个盹，好像在说，这个夏天，还有很长……

『这么多年……我一直想跟你说，我……』

如果……如果我早一步，一切会如何呢？

如果……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