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香 下——幻姬之殇

作者:幻姬之殇  录入:12-11

看他脸色稍显沉重,贤知有些担心,以为自己有什么地方做的让他不顺心了,小心翼翼的问道。洛辰在他怀里轻叹一声,用指尖轻轻戳着他胸前的那些伤痕,半饷后缓缓开了口,

“……贤知,你有没有想过,想过找回家人?”

“……没有,辰儿,甭想太多,我有你就够了,快睡吧,很晚了。”

有些讶异他会如此问,贤知心里不禁疑惑,不知他脑袋里又在乱想些什么,亲亲他的唇角淡笑道。洛辰看他似乎不太想提这件事,索性从他怀里坐起来就要下床,把贤知吓了一跳,一把抓住按回床上,问道,

“你要去哪儿?拿什么我给你去拿。”

“那你去书房,把书桌中间儿抽屉里那牛皮纸文件袋儿给我拿来,我有话儿跟你说。”

躺回床上,洛辰指使者他去拿那份关于他母亲妹妹的文件。越发疑惑的贤知见他一脸认真,连忙下床穿上拖鞋往书房去了。找到他要的那份文件,往回走时看着手里这薄薄的牛皮纸袋,贤知心里不禁有些纳闷,不知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回房关上门坐到床上,贤知把文件递给已经靠在床头坐着的洛辰手里。接过纸袋,洛辰轻抿双唇,抬眼看看他,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深吁口气,慢慢将纸袋上的线绳一圈一圈松开,拿出一张纸,有些抱赧的垂眸轻咬下唇递给他,道,

“这是、是前天儿我就查到的,你母亲和妹妹的消息……怕早给你看了,那什么,那婚……礼会受影响,就没跟你说……你、不会怪我吧?”

闻言眼里满是震惊的贤知,不敢相信的接过那张薄薄的纸,看着他满是愧疚的脸,一阵默然。片刻之后,贤知看都没看一眼那张纸,顺手捏成一团,在手心里紧紧握了一下,扔到地上,伸手揽过他的身子,趴在他的肩头慢慢说道,

“……你怎么会去查?哎……我哪儿会怪你……其实……那天儿在珠宝行我就认出了她,可真从没想着去找她,瞧她的穿戴,应该是过的挺不错吧……没必要……辰儿,现在我只要你在身边儿就成,至于亲人什么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你懂吗?”

“可是,可那是你母亲还有妹……唔……”

深深一吻堵上洛辰的唇,贤知的心底一片凉意,只有唇下这片温热,似乎才能让他感到一丝热度,不至于被这种透心的凉意冻坏。这么多年,他想过有好多种可能,也许,当初是母亲卖了自己,拿着钱把父亲和妹妹的病治好,一家三口过着平凡却温馨的日子,也许,她们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根本没有能力在回去找他,也许……也许经过这么多年,她早已经把还有个儿子的事忘了。

可他却从没想过能在上海滩的珠宝行里碰到她,更没想到自己心里竟然从没忘记过的那个美丽女人,只是把她深深尘封在心的最底层,让他以为自己忘了这世上还有亲人。那天她和他走了个面对面都没有认出来,在那一刻起,贤知就决定了,从今往后,他的亲人,只有怀里这个温柔似水的洛辰,其他的人,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洛辰被他这个透着伤感凉意的吻吻到心痛,伸手抱着他,回应着他微凉的唇和温热的舌,想用自己的温度温暖他,直到呼吸不够。慢慢放开他的唇,贤知看着他的眉眼沉默片刻,又吻了吻他轻颤的羽睫,声音微微有些暗哑的说道,

“辰儿……不是我狠心,瞧她过的很好,也就没有去相认的必要了,也许,认了反倒给她们带来困扰和不必要的麻烦,毕竟……咱干的这个行当儿,人都怕沾包儿,躲都来不及呢,不可能上杆子来和我拉上关系,你为我做的这事儿,我真心谢谢你,至于往后怎么发展,就让他顺其自然吧,成吗?”

“……成,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这样儿吧,顺其自然……贤知……我只是想让你开心点儿,没别的想法儿,真的,你别总是顾忌我的心思,你开心了,我也就开心了。”

抱紧他,洛辰沉思片刻,微微点头,看着他墨如深潭的眸子轻声道。见他理解自己的心情,又说出了很少说的情话,让贤知万分感动,抱着他,双手在他后背轻轻抚摸着,哑声道,

“辰儿,谢谢你……谢谢。”

在他温柔的抚摸下,洛辰放松整个身心,感到双眼发涩,今天一天的忙碌和刚才那场抵死缠绵,让他的体力已经透支,累得渐渐睡了过去。摸了他半饷的贤知,见怀里的人没了声响,低头一看,勾唇笑了,慢慢将他放回大红色枕头上躺平,盖好薄毯。自己也躺下搂着他,用空出的一只手按灭床头上的壁灯,在黑暗中搂紧他瞌上双眼睡了,心底渐渐一片宁静安泰。

九月初八,风和日丽秋高气爽,下了好几天绵绵细雨的天终于放晴,让人们看到了久违的阳光和万里无云的蓝天。法租界的豪华大宅谭公馆门前,热闹的气氛让人感同身处,艳红的地毯从门前一直铺到小街口,几百米长的红毯像条蜿蜒的小河,在小街两旁郁郁葱葱繁绿的桂花树下,显得更艳更红。

沿街的每一棵树干上都被红纸裹上了一半,红纸上都帖着一个金色双喜剪纸,把这大半条小街都渲染上了浓郁的喜庆气氛。黑色铁艺雕花大门上,一对极大的金色喜字和高高悬挂的一对大红灯笼极为抢眼,门前站满了清一色身着黑色洋服的男人,和平日冷漠嚣张有所不同,今天各个笑脸迎人,对前来贺喜的宾客们热情之至。门内反复吹奏的喜庆唢呐锣鼓声,响彻法租界的半边天,惊得那些栖息在树上的鸟雀叽叽喳喳鸣叫着,祥和喜庆的气氛让过往行人都跟着兴奋不已。公馆张灯结彩的大厅里忙得不可开交的贤知,一把拉住从他身边匆匆走过的洛辰,在他耳边悄声问道,

“辰儿,累不累?饿不饿?要是累了就先找个地儿歇会儿,我给你拿点儿吃的先垫垫,这儿有我盯着就成。”

“我不累,也不饿,今儿这场面儿,再累也得撑着,四爷准备好了吗?我上楼瞧瞧去,新娘子一会儿就要到了吧?你快出去盯着点儿,旺哥接新娘子的轿子一到街口儿就让人点炮仗儿,可甭误了啊。”

洛辰说完就往楼上跑,贤知看着他纤长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才笑着转身向大门外走去,刚一转身,就看见修凡和翟林怀里抱着一大堆炮仗站在他身后,看着他一脸坏笑。走上前一人给了一巴掌,贤知笑骂道,

“你俩臭小子,笑的这么猥琐,一准儿没想好事儿,快去把炮仗儿挂好,叫人帮着拿点儿,甭掉了,我上楼瞧瞧四爷去。”

“嘿嘿……大哥,您就甭操心了,这放炮仗儿的事儿,有我和林林就成,您就赶紧的去找辰哥吧,不用拿着四爷当藉口,嘿嘿……”

“你这臭小子,就是皮紧了欠打,呵呵……快去吧。”

临走又抬手拍了一下修凡,贤知笑骂着往楼上去了。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翟林眼里满是羡慕,笑着把炮仗都放到修凡的怀里,道,

“这大哥和辰哥感情可真好,都老夫老夫了,还这么离不开,一会儿不见都不成。”

“嘿嘿……林林,甭羡慕大哥他们,我也对你好还不成吗,我的工钱不是一直都交给你的吗?!家里的活儿也都是我干,这还不成啊?”

抱着那堆炮仗,修凡用胳膊肘子轻轻捅捅还在往楼上看的翟林说道。翟林回头看看他,抿了抿嘴没说什么浅浅笑着往门外走。那弯弯的眉眼和露出来的两颗白生生的小虎牙,让修凡看的心情舒畅,屁颠屁颠跟着他出去准本迎新娘放炮仗了。

上楼一进谭四的卧室,贤知就被满屋的艳红给镇住了,没想到正常夫妻的新房可以弄成这样,不像他和洛辰的新房,也就是把大床换了个红床罩,连个喜字都没敢贴。这间屋子,从那张巨大的床,到窗帘,甚至是沙发,都换上了艳红色,就连谭四也换上一袭中式暗红色长衫。

贤知从未见过他如此穿着的样子,倒比穿洋服时少了些英挺多了几分儒雅。洛辰正站在他身边,拿着一朵红绸花往他胸前摆弄着。见他进来,谭四的脸上竟然有些微红,贤知笑咪咪的走过去打趣道,

“呵,四爷今儿可真个儿的帅气啊,这么一穿,至少年轻了十岁,玫瑰姐瞧见了还不得乐死。”

“贤知,瞧你没大没小的,敢这么说四爷,都是四爷您给惯的。”

洛辰拿着那朵花,捣鼓了半饷也没弄好,抬眼瞥了嬉皮笑脸的贤知一眼道。谭四听了哈哈大笑,

“哈哈哈,这小子就会和我贫,在你面前,那就是个狗腿子,怎么样?这长衫穿上有点不方便,早知咱中式的拜堂成亲这么繁杂,还真不如听玫瑰的,弄成西式婚礼省事呢。不过,我还是觉得,这中式的虽然麻烦点,可咱既然是中国人,结婚这么大的事,还是得按咱老祖宗的规矩来好,你们说是吧。”

“那是,洋鬼子的玩意儿哪儿有咱这祖宗传下来的规矩好啊,您瞧,这用八抬大轿抬进门儿的媳妇儿,和在那洋鬼子的教堂里娶回来的,感觉上他就不一样儿,咱这叫极其重视,长房啊,嘿嘿……您说对吧?”

接过洛辰怎么也弄不上去的大红花,贤知拿起一根红绸带,从花中间穿过去,给谭四便往胸前的盘扣上连着系在一起,乐呵呵的应着他的话。洛辰见他几下就给系好了,也笑着说道,

“是啊,还是咱中式的婚礼热闹喜庆儿,那洋鬼子的婚礼,也没什么可热闹的,不过这也真够累人的,您瞧着吧,今儿晚上才热闹呢,旺哥还等着闹洞房,那可有您受的了,明儿还有市长杜爷黄爷,商会里各位的喜宴,后天还有兄弟们的,这三天,您可真要受累了。”

“哎,一辈子就这一回,累点也值了,贤知,你先看看阿旺把玫瑰接来了吗,我收拾好就和辰儿下去。”

“好嘞,我这就去,省的四爷等急了,哈哈哈……”

看着贤知跑出去的背影,洛辰和谭四都无奈的笑了。两人刚刚弄好衣服和鞋子,就听见下人在门外叫着,

“老爷,太太的轿子到街口了,您得出去候着。”

“好,知道了。”

应了声,谭四有些紧张的整整衣领,摸摸胸前的大红花,咳了一声,唇角止不住的上扬,跟着洛辰快步出了卧室往楼下走去。一下楼,就听到满院子笑语喧哗声,喧闹喜庆的唢呐锣鼓声让洛辰心生感慨,这样的气氛和喧闹,永远不会属于他和贤知。

不可察觉的轻叹一下,洛辰敛去心中那丝抑郁,笑着站在正在指挥着小弟们迎客和点炮仗的贤知身边。贤知转头看看他的笑脸,挑眉悄悄抓着他的手,在手心里轻轻捏了一下才放手,对早已准备好的修凡翟林道,

“瞧见没,这轿子一到前面那家儿的门口儿,你俩就点炮仗,四爷,等花轿一停咱跟前儿,您就上前去掀轿帘儿,得抱着新娘子进屋才成。”

“好,听你的。”

谭四已经看到远处浩浩荡荡的送亲队伍了,嘴里应着贤知的话,眼睛却直直盯着中间那顶华贵的红色八抬大轿,唇角上扬,面露喜色,让洛辰贤知看了直偷笑。吹吹打打的唢呐声已经到了最高亢激昂时候,贤知对拿着早已点着的檀香修凡翟林大声道,

“快点炮仗!!”

一听他下令,修凡迫不及待的点燃了挂在树上的炮仗,捻子在香火的接触下,瞬间发出嗤嗤的响声,火星极快的蔓延到了第一个炮仗的捻子上,怦然炸响了第一声。瞬间,就听半条街上都劈里啪啦炸开了,喧闹着把这条小街的人都招来看热闹。

艳红色的八抬大轿一直抬到谭四的眼前,一落轿,谭四照着贤知刚才的嘱咐,上前掀开轿帘子,里面的新娘子蒙着盖头,身穿艳红色喜服,一派娇羞的搅着手绢低着头,直看的谭四心神荡漾,一把从轿子里抱出美人,不顾身后小弟们的哄笑,快步走进大厅。婚礼当天,谭公馆的整条街上,被连续不断的响了一个钟头的鞭炮,铺满了红色的纸屑和硝烟,除了有些呛人的硫磺味令人不舒服,倒也有了几分梦幻般的意境,再配上大屋里传来的阵阵哄笑声,还真能让人驻足不前。

除了这声势浩大的娶亲场面让各大报社争相报导外,还有就是整条街的街坊们,家家都收到了一个大红包和喜糖喜烟,还有免费的酒宴,让这条街里的人们对谭四更加刮目相看。谭四这样大手笔的娶亲仪式,在上海滩上掀起了高热的话题经久不衰,意外的帮贤知引来意想不到的惊喜,同时也引来无数心怀不轨的人对谭四的羡慕和嫉妒,甚至给谭四引来一场不可估量的杀身之祸,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忙完谭四婚礼的洛辰和贤知,累的第二天好好在家缓了一天。一直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的洛辰,躺在还在沉睡贤知的身边,看着他柔和完美的睡颜,悄悄弯唇笑了。伸手在他脸的上方描绘着他的轮廓,洛辰暗叹这么美好的人,就是他所能拥有一生的伴侣,心柔成了春水。悄悄趴在他的唇上,亲了亲他粉嫩的唇,洛辰微不可闻叹口气,刚想起身,就被已经睁开双眼的贤知一把抓住,眼底满是笑意的看着他,说道,

“怎么?亲了就想跑啊,我还没还礼呢,来来,让爷亲个。”

“去你的,真不要脸,一大早儿就贫,呵呵……别闹了,快起床吧。”

被抓个现行洛辰,满脸通红,一把推开抱着他亲上唇的贤知笑骂道。贤知见他害羞了,也不敢深闹,没有撒开手,搂着他躺在怀里,摸摸搭在他腰上的脚丫哄道,

“成成,我错了,不闹了,这几天儿累坏了吧?再躺会儿,好好说说话儿吧。”

“嗯,那就说吧……贤知……你说,这四爷他们,会不会是奉子成婚啊,你没注意到玫瑰的肚子吧?结婚那天儿,白天她穿的是宽松衣裙没看出来什么,到了晚上我才发现,穿着紧身旗袍的她,小肚子都出来了,腰也比咱结婚那天儿粗了不少。”

躺在贤知的怀里,洛辰用指尖轻轻摸着他胸前的鞭痕说着。贤知闻言有些意外,笑着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道,

“哦?这我还真没注意,要是真有了孩子,那也是件极好的事儿,四爷那还不得乐死,你倒眼尖,这也能瞧出来。”

“呵呵……那是我心细呗,哪儿像你,整个儿一个张飞,能注意到什么啊……贤知,你……你喜欢孩子吗?咱俩在一块儿,永远不可能有孩子,你、你不后悔吗?”

收回手,洛辰有些落寞的看他的眼睛问。他眼里的那丝失落看的贤知直心疼,亲他的额头,道,

“你这脑瓜子里整天介都想些什么啊?我说的是四爷和玫瑰,怎么又扯到咱俩头上了?!我可不喜欢孩子,闹哄死了,咱从小儿就跟戏园子里长大,那些个孩子还没把你闹哄够啊?就咱俩多好,想干嘛干嘛,没人扯着心,多好,甭瞎想了。”

“真的?你不想要个孩子?嘿嘿……我还以为你喜欢孩子呢。”

“我就喜欢你,整天瞎想,再乱想,我可真要生气了,饿不饿?我叫老陈给做点儿鲍鱼粥喝,这几天儿酒喝的忒多,胃里一准儿不舒服了吧?”

“嘿嘿……知道了,不瞎想,这胃还真是有点儿不舒服,这酒啊,还是少喝为妙,嗓儿都喝倒了。”

坐起身来,洛辰接过贤知递给他的短褂穿上,坐在床边打着哈欠揉着眼睛任他帮自己穿鞋。抱着他白皙的脚丫亲了一口,贤知拿起拖鞋帮他套上,拉着他进浴室洗漱了。两人洗漱完毕下楼,先在后院耍了一套兵器,又在前院赏菊观花了一阵,才听到小莲在门厅上叫着他俩让进屋喝粥。就在两人刚想进屋时,听到大门外有人在叫门,洛辰转身一看,脸色微变,回头再看贤知,倒是一脸镇定。拍拍他的手,贤知示意小莲去开门,进来的两个客人,正是贤知预定对戒的那间珠宝行的老板夫妻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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