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下看,少年白衣如雪,下摆处却有一大片血迹……
我抚着额头坐起来,那半透明的少年便抬头看我,“季大人醒了?”
“……”我已经放弃问他是什么东西了,总之不是人。
爬起来,默默叠被,不再看他。为了战胜恐惧,我开始强迫自己想皇弟,想他身子有没有好点。
“季大人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东西了?”
“问了你就能告诉我了?能告诉我你何必吓我。”
“吓人好玩呗。谁知到你竟然真的晕了。”
“遇到这种事,谁都会晕。”
“你真有趣。”
我愁,这句话他已经重复四遍了。
不过说着话,我却渐渐不那么害怕了。也心里明了,他只是吓我,却没有害我。
“季大人别担心,我不会吓你了。”少年放下书,不用脚走,却是飘过来的,“你一昏倒,你家的小珊瑚就跳出来,
在我手臂上咬了一大口,到现在还疼呢。”
透明少年说着拉开袖子,让我看到他白皙的小臂上,还挂着一圈牙印。
小珊瑚?
愣了片刻,我忽然想起什么,摸了摸腰间的黑珊瑚。
手尖刚一碰触,黑珊瑚居然发出幽幽暗光,一股暖意瞬间沁入。
我顿时心花怒放,笑道,“咬得好。”
透明少年咧嘴一乐,“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我家珊瑚可是个小女孩,你不是做了什么缺德的事儿,她怎么会咬你。”
“小女孩?”
少年夸张道,“她一副二八模样,个头儿都比我高了。”
我一怔,那少年继续道,“你明明知道我是断袖的,方才还要给我看龙阳,你家珊瑚胸 部都好大了,咬我的时候贴在
我身上,弄得我一身鸡皮疙瘩,好不难受,你也算报复回来了,我还想和你做个伴儿,方才吓你的事儿,以后咱们就
别提了成不?”
我一头雾水,“见到她是她不过是个三四岁的小孩,怎么会像你说的那么大了。”
“她日夜在你身边,吞食你散发的龙气,自然修炼的比谁都……”
少年说着,突然露出一脸淫 笑,冰凉半透明的手,冷不丁地摸上我的脸,“这么纯洁的龙气,任谁见了都想玷污,季
大人,不如让我‘吃’了你吧……”
第十章(完)
我还没反应过来,少年已经将脸凑了过来,他的个子比我矮上半头,此刻正仰脸看我,一脸的娇媚,“季大人,你看
我是不是很美啊。”
接着他拉开自己的衣襟,露出半透明的,却是及其光滑细致的肌肤。
我低头看到了他的迷人锁骨,吞了口口水,“我……你……你要干嘛。”
“大人不想要我么?别担心,我施了法术,没有人会听见的。”
“听……听……听见什么……”
他的一条腿已经勾住了我的身子,不紧不慢地磨蹭,“大人还装傻。好没意思。”
“呜哇!”
我简直要哭了,不受控制地一把推开他,狼狈后退,带着哭腔喊道,“别碰我!我……我!”
“大人?来嘛~”眼看狼爪又抓了过来。
我退无可退,情急之下,也不要面子了, “我也是下面的!”
少年顿时停下动作,收起媚笑,阴沉下脸,脸色更加苍白,“你怎么不早说!哼!枉那御王对你千依百顺的,你竟然
是在他下面的!白生了这么高的个子了。没出息的。”
唔,你还说我?
什么叫御王对我千依百顺? 我顿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哪知道他说罢,竟突然赌气一般向我冲了过来。
我张开嘴,发不出声音,他竟然穿过我,飘回对面的牢房去了。
被他穿过的一瞬间仿佛掉进了冰窟。我不禁打了个哆嗦,转头去看,对面牢房那具扭曲的尸体突然弹跳了几下,又仿
佛活了一般,慢慢爬了起来。
我吓得脱力,瘫倒在地,见那具尸体背对着我,似乎还在生气。
“喂……”我试探着道,“你说那具是尸体,那……你的身体呢?”
“哧!”少年发出笑声,“我早就没有肉身了,这个人判了终生监禁,一辈子出不了天牢,进来头三天就绝食自尽了
,我趁着尸体没凉透,就钻了进去,虽然只有粥喝,但是好歹能再尝到米味。”
他这么一说,我又突然感到同情起来,想当初自己受了那么多委屈,要不是惦记着皇弟,我早已自尽,就同御王说的
一样,皇弟若死,我绝不会苟活,可是今天却不知怎么了,遇见这个少年,我竟然有了这般想法,“若是我也死了,
也会像少年一样,身体化成了灰,可是魂儿还在世间飘着。”
说来年少时的我也暗恋过南宫世家的小姐。进了皇宫也曾望着平宁公主发过呆。
直到被御王抓去之前,我都不曾想过和男人交欢这种事。
就连疼爱的皇弟,我也只是喜欢静静的看着他的睡脸,或者悄悄摸摸他有没有长肉。
御王没有王妃,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以后会喜欢上女人。可是我,身子被教养了三年,再遇到美貌的女子,竟然已经找
不到那种感觉了。
不管是不是我情愿。
我已经变成了断袖。还是那种很彻底的。
没想到这少年比我还彻底。
“我的骨灰被埋在这里。”
少年突然幽幽道,“所以我哪儿也去不了。这里千年前,是我的寝宫,我被人杀死在这里,烧成灰了。后来改朝换代
,这里也盖了新的宫殿,皇族男女在我眼皮底下欢闹,我看不过眼,就吓唬吓唬他们。结果他们请了南海观音,把我
的魂镇住,我本来玩够了,还可以进轮回,结果这一镇就是千年,生死薄上,早把我的名儿划去了。”
我惊道,“就是牢门大堂里供奉的那尊观音?”
“呵呵……是啊……这天牢每日都有人死。狱卒也怕鬼上身,唯独那尊千年观音,没有人敢不供奉的。”
此刻已经入夜,我抱起暖炉,将头靠在牢栏上,“你要永远待在这里么?”
少年颓废地动了动。突然清声道,“季大人,你命格紫微星,又是皇族天子,赐我一个名字,让我跟你走吧。”
我鸡皮疙瘩刚退,又立刻爬满全身,“别,我外司省都是些外国籍官员,吓着他们我可担当不起。”
少年似乎还要说什么,就听见狱卒喊着,御王殿下来了。
我赶紧钻回被窝,装睡。
那少年也闭了嘴。
脚步声慢慢渐近,御王开了我的牢门。一进来就看到我呼吸平稳,不禁笑道。
“别装了。”
我睁开眼,“你怎么知道。”
御王弯起嘴角,“你在我身边,没一次睡的踏实过。我走了,你才会睡得沉稳,可是我若来了,你一定会惊醒。”
为了避免话题走向不愉快,我赶紧讪笑着转移,“御王殿下,可否找到真凶。”
“找到了。”
我压低声音,“是谁?”
御王却蹲下身来,摸了摸我蓬乱的头发,“说了你也不信。”
“……”怎么有股撒娇的味道。
御王摸了摸。又凑过了捧住我的脸,亲了几口,“你在外司省过得如何,可否有人欺负你。”
“敢欺负我的人,也就只有御王大人你了。”
若是以前我这么说,估计鞭子早就抽上身子了,但是如今御王殿下沉迷游戏,我也壮起胆子,将自己也沉进一点。
果然御王咧嘴一笑,一头扎进我胸怀,“对,只有我才能欺负你。”
我搂住他的背,此刻任谁看了,都不会认为我是他下面的。不禁叹气道,“不过负责给我端茶水的老伯我却不喜欢,
整日就知道偷懒,茶冷了也不知道给我换换。”
再之后御王又亲亲腻腻的喂我吃晚饭,我瞧着一只香鸡就要剩一半了,赶紧喊饱。
“那我走了。”御王擦擦手,“提审已经不必了,过一会儿会有人将凶手压进来,就会有人将你放出去。”
他这话说得有些不对劲儿,可是细细一想,又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等御王一走,我将香鸡丢到对面。少年捡起来吃了,也没再提跟我走的事儿。
迷迷糊糊觉得时辰不早了,我正想睡,走廊里却传来了凄惨的叫声。
“大人!我冤枉啊!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声音有些熟悉,我却一时想不起来。
有狱卒过来,开了门,恭敬道,“季大人,御王殿下已经抓到毒害皇上的真凶,您可以出牢了。”
我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望了眼对面的少年,他还是没动静。估计我方才拒绝,他已经放弃了。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些自责。
一路出了牢房走到大堂,发现小梅子瑜早就在等候,眼圈通红的,小兔崽子也来了,将一件棉衣递给我,“大人,外
面风大。”
我接过棉衣,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南朝北的白玉观音像,焚香环绕,好不正气。我记得小兔崽子不怕这个。
“子瑜,将这尊观音像,请去外司省。”
12月25日更……
“这……现在?”子瑜看了看有些不乐意却又不敢表现的狱卒,犹豫地看着我。
我拢住棉衣,“这观音面善,本大人看着欢喜,子瑜啊,我记得咱们外司省还存着一尊天竺进贡的镶金如来像,明日
请来观音,就顺便送金佛到天牢罢。”
狱卒们一听见金佛二字,顿时双眼冒光。我钻进马车,便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小梅拉着我问寒问暖,说着说着连子瑜眼圈都红了。
只有小兔崽子缩在一边,面色不善地看着我。
这孩子又是怎么了,是那本春宫不合意了?
进了大堂,驻在外司省的官员和内府的仆人都在候着。
门口木炭火炉啪啪烧,桌子上摆着热气腾腾的火锅,大片羊肉,牛肉,蔬菜,还有我最爱的西湖醋鱼,红焖鸭胸,还
有细细软软香喷喷的米饭。
我被一大群人簇拥着入了主席,大家随即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
“尝尝吧,火锅可是我中土特色。”我将一大筷子羊肉加进小兔崽子的碗里。
小兔崽子夹起来沾了肉酱,低头闷闷吃着,也不搭理我。
我摸摸鼻子,又道,“这盘葫芦鸡可是长安名菜。”
小兔崽子接过鸡腿,撕下一片片的小肉,放进嘴里慢慢嚼。嚼着嚼着,双目开始冒光。
哼哼,就没有狐狸不爱吃鸡的。
我摸摸小兔崽子的头,接过子瑜递来的西域葡萄酒。
狱卒再细心,酒楼里买来的香鸡菜汤哪有自家的佳肴美味。
我吃多了,撑得站不起来。
坐到后来天空泛白,我便打发了大家去睡觉,只留了小兔崽子。
酒席也撤下去了,大堂里只有火炉烧的响声,还有我时不时的饱嗝。
“大人怎么不去睡了?应该很疲惫了。”
小兔崽子拉了个垫子搁在我椅子边,跪坐下来,翻出折扇,低头捏在手中把玩。
“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你怎么一直不开心呢?”
“没有。”
“小孩子不要说谎。”我抬起他的脸,“你的眼神太纯洁,藏不住心思。”
小兔崽子眨眨眸子,突然满目愤怒,“还不是因为你带了脏东西回来!”
“什么?”我正一头雾水。身后却响起了个熟悉的声音,甜腻得叫人发冷。
“你说谁是脏东西!哼,别以为你带了点仙气,我就怕你,说到底,你也不过十四岁,怎能和我的怨念相比。”
我大惊失色地站起来,撞翻椅子,身后不知何时竟然站了个半透明的少年。一身如雪白衣,下摆一大块暗红色的血迹
。
“你!是你!你怎么跟我回来了!”
小兔崽子不理那透明少年,只顾气呼呼地瞪我。“还不是你请走了天牢的观音。”
“我……我只是……”我顿时理亏。
少年卷着自己的一把头发,魅声一笑,“季大人好心思,善念请走观音,想重给我自由,却又不想叫我跟着你,于是
打算将观音请回家,好叫我天大地大,哪儿都能去,就是不能进你家门口,是不是?”
“我……我只是……”我顿时词穷。
“季大人的算盘,打得确实如意,可惜了,你跟狱卒提那金佛,你可知你这一走,狱卒就迫不及待地撤了那观音香火
,放了我出来,追着马车飘进了府,明日你观音一来,我是想走,都走不出去了呢。”
少年松开自己的头发,伸手抓住我的,“季大人,你看呀,这,就叫做天命,命中注定,你甩不掉我了。”
“我看你就是一贴膏药。”我扭头避开,越开越后悔自己的那点善心了。
“对他就是膏药!”小兔崽子怒火冲天,“大人竟然把凶鬼里煞气最重的千年怨灵请回了家,他可不就是膏药么,就
算你后悔揭下来,都得掉一层皮!”
千……千年什么……?
我又开始恐惧起来。
“大人,赐给我一个名字吧。我就不害你。”
我推开他扑过来的身子,猛退了好几步,“你别缠着我,你要是敢害我,我……我家小兔崽子定不会饶你……小兔崽
子……你打得过他,是不是?”
少年冷目看向小兔崽子,小兔崽子突然啪地将折扇合上,转身就走,“大人自己闯的祸,还是自己解决吧。”
说罢不顾我吓得发抖的双腿,将我丢在这大堂里,和一个千年艳鬼大眼瞪小眼。
“呼……”
一股冷气吹上我的脖子,我猛地打了个寒战,却又不敢回头,背后越来越冷。他似乎已经贴了上来。
“你还真想做膏药?”
“大人。你怎么不去睡觉。”
“有你在我不敢睡。”
“我不会给大人添麻烦的,除了大人,我不会让任何人看到我,包括那御王如何……”
我挣脱他伸过胸口的爪子,一口气跑回寝宫,迅速插上门。
然后蹬掉鞋子,缩进被子里。
被子蒙住头,耳边只有我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急促。
“我就那么吓人么,生前多少人只顾夸赞我的美貌,季大人你还真特别,居然怕成这样。”
隔着被子,那股子寒意也浸透而出。
我感到身上越来越重,呼吸困难起来。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鬼压身,竟然动也动不得。
头顶的被子猛地被掀开,新鲜的气吸进来,我顿时头脑清明了些。
“你太冷了。一靠近我,我就禁不住恐惧。”
事到如今只好实话实说。“我确实怕你,所以不能收留你,你不是要自由么,天大地大,何必再缠着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