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心虚地低下头,看见定邦朝他走过来,快速向反方向逃窜,定邦气急败坏地在后面追。于是两父子就在客厅里开始你追我赶,转瞬间整洁的客厅已经变得一团乱。
我们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父子你追我赶,一会才反应过来,爷爷用力用拐杖敲着地,一面焦急得喊道:“奇迹,快停下来,小心磕到!快躲到太爷爷的身后,你爸爸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奇迹迅速地跑到太爷爷的身后,小脑袋偷偷地探出来,怯怯地望着定邦。定邦指着儿子狠声说道:“你自己说你今天在学校都做了什么?你知错了没有?”
“我就是想和他们一桌,我没错!”儿子虽然声音小,却回答得斩钉截铁,丝毫不甘示弱。
“你!简直不可救药!”定邦抡起巴掌就要向奇迹掴去,我赶紧从背后抱住定邦的腰,超群和朵朵分别抱住定邦的大腿,嘴里还不停嚷着:“爸爸,不要打哥哥,不要打哥哥!”
父亲也挡在定邦面前,严肃责骂道:“有什么事情就好好说,不要动不动就打孩子,小峰从小到大我都没动过他一根手指头,教育孩子要讲求方法!”我小时候连话都很少和父亲说,他自然没有打我的机会。
“定邦,你今天要是敢动奇迹一根手指头,我就和你拼命,我看谁敢打他!我这把老骨头就是为他活的!”爷爷郑重其事地警告,却猛然发现超群和朵朵正可怜楚楚地望着他,忙改口道:“我是为他们三个而活的!”
“爷爷,爸爸,你们不知道这小子在学校有多霸道?今天学校分座位,别人都是两人一桌的,他就非要坐在傲氏兄妹的中间,老师不同意,他就掀翻了桌子,老师让他罚站两节课他还是不知悔改,气得老师都把电话打到我办公室了!”定邦生气的说道。
“什么!老师居然体罚你!天啊,这是什么老师啊!怎么可以体罚学生呢?奇迹,你怎么不早和太爷爷说呢?罚站两节课,你的腿一定很累了,快坐到沙发上休息。”爷爷大惊小怪地说,我和定邦彻底无语了,显然老人家只选择性地听了他认为最重要的一句。
“爷爷!他再这样下去会成为傲慢无礼、行为嚣张的纨!子弟的。你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定邦痛心疾首地说道。
“你小时候还不如他呢!现在还不是好端端的?不就是分桌位吗?三人坐一桌有什么不好?冬天还可以互相取暖呢!”爷爷强词夺理地辩解,丝毫不为所动。
“哼!云旭,你给我记着,总有一天我会跟你算总账的!”定邦挣脱我们的束缚,留下警告就负气上楼了。
我转身抱住惊魂未定的儿子,柔声说道:“奇迹,你不可以太贪心哦,怎么能硬是要和人家兄妹坐一起呢?这样是不对的!要听老师的话,只能两人一桌啊。”
儿子沮丧地靠在我的怀里,烦恼地想了很久,才为难答道:“Daddy,我喜欢和傲天、傲雨在一起,我不想和他们任何一个分开,我不是故意惹爸爸生气的。”
我会意点头,安抚了一下儿子就走上楼,看见盛怒中的定邦正垂手立在窗前无声地望着窗外,我上前拥住他,伏在他耳边轻声劝解道:“不要再跟儿子生气了,当心胃病又犯了。”他生下云旭后就落下了一生气就胃疼的毛病。
“奇迹这孩子真是让人头疼,你说他好端端的非要挤在人家傲氏兄妹的中间,真是太霸道了!一定不能让他这样做,决不能纵容他的行为,否则以后就更难管啦!”定邦反握我的手,严肃地下决定。
“是傲氏集团的那对孪生兄妹吗?”我整整他的衣领,幽幽的发问,定邦点了点头。从奇迹拿回来的班级合影里我见过那对孪生兄妹,哥哥傲天,俊冷如月,妹妹傲雨,恬静如水,是一对相当出色的孩子,让人过目难忘,难怪奇迹会喜欢和他们在一起。
“或许不是我们儿子太霸道了,而是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柔声说着。从刚才和儿子的对话里,我知道他真的很为难,我从来没见过奇迹这样左右为难。
眼见定邦若有所思,沉默不语,我又接着说:“不要强迫他做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三个人一起坐也是无伤大雅的。或许他现在还不知道和谁坐会更开心,那我们就给他一点时间自己选择,好不好?”
“小峰,别人都是两人一桌的,就他们三人一桌不奇怪吗?”定邦理智得提出问题的根本。
“那我们就出资让学校的桌子换成可以容纳三人的长桌啊,我们的儿子又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他只是想多交两个朋友而已。这孩子一生下来心脏就有隐疾,内心却是很细腻敏感的,我们虽然很疼他爱他,但有很多事情是要与朋友一起分享才会开心的。身为他的双亲,我们不就是希望孩子可以快快乐乐地成长吗?这次我们就顺从他的意吧,好不好?”我拥着定邦,一点点动摇他的决心,我清楚作为这孩子的生身之人,定邦比我更希望儿子能够快乐幸福。果然,定邦思虑片刻后轻叹了一声,点头默许。
就这样,云旭光明正大的挤进了傲氏兄妹的生活,从开始的童年玩伴到后来的知心好友,一步步地走进感情的漩涡。在很多年后当我看见他们三人都为情所累不可自拔时,我一遍遍地反问自己,到底当日的纵容是对还是错?若云旭一开始就远离这对兄妹,是不是就不会伤痕累累,是不是事情就会有截然不同的结局?但命运早已注定一切……
番外三:穿裙记
我们家是一个传统的家庭,像端午这样的节日我们都会在一起庆祝。就在我们吃着林婆精心准备的馄饨,感受着家庭的温馨时,我们家的小公主朵朵似乎心情很不好,只吃了几口就无精打采地伏在桌子上唉声叹气,我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停下筷子担心地望着她。
“朵朵怎么了?不舒服吗?”林婆抚摸她的额头,轻声询问。朵朵坐直身子缓缓摇头,目光扫视我们一圈后无奈地说道:“明天我们幼儿园开校庆联欢会,我和二哥会唱一首歌。”
“哦,这是好事啊!怎么不开心呢?需要和你二哥再练习一下吗?”父亲不解地问道。
“都练习好了,关键是……关键是……”朵朵吞吞吐吐了半天还是没把话说完。“关键是老师要求我们的爸爸妈妈要一起参加。”二儿子超群冷静地把妹妹的话补完,这句话却如同炸雷一般瞬间令前一刻还喜开颜笑的大家顿时愁容满面。
“我们只有爸爸没有妈妈,对不对?”朵朵望着我们一张张的苦瓜脸,可怜巴巴地问着。两个儿子也瞪大着眼睛望着我们,等待答案,显然这是他们一直想问又问不出口的问题。当年定邦怀龙凤胎时,奇迹还小,现在他早已不记得这件事了。
是啊,我们的家庭看似和美却又如此怪异,有太爷爷、爷爷、婆婆、爸爸和Daddy,却没有妈妈。孩子们也渴望母亲的怀抱,渴望母亲的亲吻,即使我和定邦是多么无微不至的照顾都不及母亲的温柔抚慰。每次开家长会都是定邦参加,每天接送孩子不是定邦就是林婆,别人怎么会不猜测呢?孩子怎么会不为此烦恼呢?或许他们早就有此遗憾了,早就意识到自己与别的孩子不一样了,甚至一提起妈妈就会产生阴影。不!不可以!我绝不能让我最疼爱的孩子有这样的遗憾,心态的健康也很重要。
我来不及细想就脱口而出:“不许胡说,你们当然有妈妈了,不然你们是哪来的?”
“真的吗?我们有妈妈?我们的妈妈在哪?她是谁?”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问道。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我,孩子们的眼神是渴求和期待,父亲、爷爷和林婆的眼神是震惊和诧异,而定邦则是紧张和尴尬。
我看着此刻一言不发、静静坐在我身旁的定邦,内心很矛盾,我知道他可以心甘情愿为我承受怀胎生子之苦,却决不会主动在孩子面前坦承自己是他们的生身之人。我今天若揭穿事实,不仅会伤到定邦的自尊,更会破坏他在孩子心目中树立起来的形象,况且孩子也不会相信他们一直敬畏的严父居然是他们的母亲。
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看都觉得柔弱的我更像孩子的母亲,索性心一横,眼一闭,咬牙说道:“你们的妈妈是我,是我生的你们。”为了让自己说的更逼真,我故作深沉地说:“我因为太爱你们了,不顾危险生下你们,无论你们相不相信,你们的体内都留着我和你爸爸的血,要是你觉得有我这样的妈妈很丢脸,你们可以不理我。”
说完这些话,我觉得大家看我的眼神急剧升温,他们一定认为我疯了,事实上我真的有些不正常了!孩子们沉默了片刻就一同扑到我的怀里,朵朵哭着说:“Daddy,原来你就是我们的妈妈,真是太好了!”奇迹拉着我的手,心疼地问:“Daddy,你是因为生我们才会身体变差的吗?你真好,以后我再也不跟你顶嘴了。”超群也在一旁激动地说:“我就知道我们也该有妈妈,妈妈!”
面这戏剧化的一幕,抱着三个哭成一团的孩子我啼笑皆非,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何必纠结那么久?但这似乎有些对不起真正的幕后英雄,于是偷眼瞄瞄定邦,发现他没有丝毫不快才放下心来,抱着儿女又亲又啃。
“我们以后可以叫你妈妈吗?”超群出声问。
“不可以,平时还是要叫Daddy,否则Daddy会不高兴的,然后就会犯病,你们该不会忍心让Daddy整日卧床不起吧?”我信口开河地拒绝儿子的提议。
“哦,那我们在心里偷偷地叫。对了,妈……Daddy,你明天会和爸爸来看我和二哥的表演吗?”朵朵乖巧许诺后又轻声询问。他们一口一句的妈妈竟隐隐激发了我的母性情结,我不假思索地就点头应允。
“Daddy明天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要穿裙子哦!”朵朵欣喜之余又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刚想点头说OK,马上意识到不对劲,要穿裙子?堂堂的辛家大少爷穿着裙子出去像什么样啊?但怎么拒绝呢?万般无奈下我把目光投向四周的亲人,希望得到援助,但事与愿违,爷爷无视我哀怨的眼神,漫不经心地说道:“我不想我的宝贝孙子们失望,再说了,裙子和裤子也差不多。”
真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腰疼,裙子和裤子哪能一样呢?差太多了吧?我又无助地望向父亲,他却笑着安慰我说:“你和你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穿裙子也不会太难看,你不会给孩子们丢脸的,所以你不要担心。”天啊!我真正担心的是我自己的颜面,难道为了让你的孙子们开心,你连你儿子的颜面都不顾了?
我又满怀希望地望向我的爱人,但他却气定神闲地说:“你不是他们的妈妈吗?妈妈就该有妈妈的样子,不穿裙子像话吗?”听听,我好心好意为他遮掩,主动承认怀胎生子的事实,他不但不感激我,还落井下石,真是没天理啊!
我强打精神将最后一丝希望寄托在林婆身上,这个一向疼我的婆婆发觉了事态不妙,一边说着:“汤凉了,我去热热。”就端起汤碗往厨房跑了。
果然,求人不如求己,这些亲人全指望不上,我灵机一动无奈说道:“我很想答应你们,可Daddy没有裙子啊?”我相信孩子这回一定无话可说了,一定会打消提议的。
“没关系,宝贝们快吃饭,饭后爸爸去给你们Daddy买漂亮裙子。”定邦不紧不慢地接上我的话,我当时有种恨不得把他嘴缝上的冲动,该死的家伙,不但不阻止孩子们的无理取闹,竟还跟着一起起哄,面前那个见我身处水深火热而无动于衷的人还是深爱我的定邦吗?
饭后定邦果然哼着小曲开车去买裙子了,一家老小开始各自玩耍,他们似乎都没想到要来安慰一下可怜无助的我,难道孩子们喊我Daddy还是妈妈都是无关紧要的?难道我穿裙子还是裤子真的无伤大雅?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坦然自若,不闻不问,真是太过分了!
就在我自怜自艾时,林婆端了碗鸡汤给我,柔声劝道:“少爷,你刚才都没有吃到什么东西,快趁热把这鸡汤喝了,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早点上楼休息吧。如果又犯病了就不好了。”林婆的几句话让我心里暖暖的,就在我感激望向她时,她又说道:“要是明天你不能出席联欢会,孩子们会很失望的,休息不好,穿裙子也不会漂亮的,孩子们也会不高兴的。”我顿时无语问苍天。
两个小时后,定邦抱着一大盒东西兴冲冲地跑到我面前,当时他那一脸幸灾乐祸的笑容让我恨得牙痒痒的,我翻过身倒头就睡,懒得理他!
虽然我在心里一直期盼天不要亮,第二天不要来,但太阳依然从东方升起,本欲装睡的我在孩子们猛烈的敲门声中被逼醒来,简单吃过早餐后就被朵朵推进卧室换衣服,万般无奈下以无比沉重的心情蜗牛一般的速度缓缓打开那个装着衣服的大盒子,混账云定邦设想得周到极了,该买的东西应有尽有,不但有裙子、高跟鞋、假发甚至于胸罩及一堆化妆品。我越看越气恨不得揍他两耳光,但有什么办法呢?自作孽不可活啊,硬着头皮套上那些看了让人心烦的东西,站在镜子前凝神细看,简直不敢相信镜中的那个人就是自己,定邦的确很有品位,挑选的东西件件都合适我的尺寸。
一袭宝蓝色的长裙匀称地裹住我的身体,衬得我皮肤更加白皙,嫩滑,相同色系的丝巾恰到好处的挡住了我的喉结,平添几分俏丽,腰间一条浅白色的腰带衬得我的腰肢更加纤细,三寸高的高跟鞋配上大波浪的假发,显得我既高贵又典雅,望着镜中那曼妙婀娜的自己,我不禁暗暗诧异是不是我生来就该是一个女人?
“Daddy,快出来!不然我们就要进去了!”孩子们开始敲门催促了。我咬牙缓缓把门打开,一点点挪出去。
“哇!好漂亮啊!”门外的老老小小站成一排,见到我先是一愣,然后就大声称赞,三个孩子围着我又蹦又跳的,定邦也一副花痴的表情,两眼发直地望着我。
“好了,快走吧,不然我马上脱下来!”我在他们露骨的眼神下极不自然,忙催促出发。
一路上,孩子们坐在车后座时不停地摸摸我这儿,碰碰我那儿,兴奋得手舞足蹈,定邦也偶尔偷偷瞄着我,满眼爱恋和惊艳。到了幼儿园,我尽量不多说话,只是温顺地挽着定邦,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虽然这一身衣服让我浑身不自在,但与生俱来的气质让我由始至终都保持着雍容华贵的风范。
孩子们左一声妈妈,右一声妈妈虽然叫得我心烦意乱,但我充分体谅他们对母亲的渴求,仍硬着头皮在其他小朋友面前点头答应。那一天我成功演绎了一位贤良淑德的母亲,让所有人都记住了辛辰和辛蕊有一位漂亮的妈妈。
夜晚我和定邦相拥躺在床上,他亲了亲我的面颊,激动赞道:“小峰,你今天真棒!穿上裙子的你简直美艳得不可方物。”
我用力拍开他的手,轻声嗔怪:“你还好意思说,我这都是为了谁啊!你居然和孩子一起胡闹!”
“好!我错了,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定邦笑着安抚我的情绪,随即又深情说道:“小峰,我们去荷兰结婚吧!”
“怎么突然想要结婚呢?”我压抑住异常激动的心情,强自镇定地问道。
“我希望我们的关系可以得到法律的认可!”定邦神情严肃地柔声解释。
我含笑点头,幸福就在眼前岂能让它失之交臂呢?于是当天夜里,我们就搭上了飞往荷兰的飞机。荷兰是个二十四小时都可以注册结婚的国家,在那里只要是两人彼此相爱,愿意共度白首,无论性别、年龄或是种族都会得到最真挚的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