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发布会上可能会出现的问答都是Warke给林少夏拟好,说是自由发挥,不过主题不变,所以他才能在台上泰然自若。
前世见多商澈在台上游刃有余,这世自己做来,竟觉百般困难,想来那人一回家倒在沙发上一句话也不说,可不是人前话说太多,回家只能无言。
现在想来,竟也觉得能理解。
林少夏笑,设身处地,方觉那人对他三不五时的冷漠,作祟者竟是自己,难怪那人总说林安妮很乖巧,看着他只敢眼神表示,从不敢随意言语。原来那时,他已不是那人心中的解语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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释然,人都没了,伤心流眼泪用来何用?
Warke说过,眼泪只是用来博取利益的一种手段,他们演员多的是其它办法,何必落了俗套?
想来,涵义深刻。
《双面》的发布会很顺利,第二天的媒体、报纸上的篇幅拍上的都是里特大师和Nick握手的半身照,而Nick揽住林少夏肩膀的照片也有幸放在了下面。
林少夏就看到Warke偷偷进门。
关上门,他兴奋的叫道:“Lin,现在全好莱坞都认识你了!”
摊在桌上,散到到处都是的报纸上,写着硕大的几个字:“黑发少年,一展风采,Nick竟与其心心相惜!”
“《双面》导演力挺Nick与Lin,片名是否别有涵义?”
林少夏看得炯炯有神,Warke笑曰:“你得好好感谢Nick先生,你看报纸上,他揽住你的那张,当属第二瞩目。”
林少夏忙附和,“是啊,是啊,黄黑配,颜色极具冲击感,拍这照片的人太有水准了。”
Warke瞪视他,恨铁不成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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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时候的好莱坞,黑发黑眼的演员很多,但少有被选成主角,此时也并未达到后世国际化都市的地步,文化冲击亦不是人人都可接受。
这点,林少夏尤为感激里特和Nick,没有他们的支持,只怕他现在还在哪个角落跑龙套。
人,一生机会众多,真要抓住却难,而这次林少夏抓住了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所以他发光发热了。
《双面》上映,票房一片飘红,让众多好莱坞人民认识了一个来自亚洲的少年。
外面风声一片,谈论的主人翁正横躺在长沙发里面,一手撑头,一手举着本古典诗词看得津津有味。
门!当给人推开,Warke一身正装人士打扮走了进来,脸上兴高采烈,他说:“Lin,猜猜有谁找上门来了?”
林少夏坐起,说:“能让你眉飞色舞,怕不是小数目。”
“嘿,说得多了解我一样。”Warke飞眼,“是可口可乐。”
“Warke,我不接广告。”
“哦,啊?”
“你说什么?你不接广告?”Warke惊到了。
“没兴趣。”林少夏摇头,继续拿起书。
“那……你对啥……有兴趣?”
Warke语无伦次,对林少夏格外不解,有名声,有钱,竟有人还不要,这什么世道。
“演戏。”
“那是工作,我问你除工作外别的喜好。”
歪着头,一笑,说:“看书。”
“还有呢?”
“别的?似乎没有了。”
Warke像发现了稀有物种,两眼锁在林少夏身上,精光烁烁,他说:“Lin,你身体里装得谁?”
重生是个事实,早明了自己的与众不同,但乍一听这么赤裸裸的说出,心里一下咯!。
眼一敛,头不偏不倚不变丝毫,林少夏没回答他。
“怎的感觉你心若止水,不惊波澜?”
“把我看得太高。”
瞅了眼林少夏手中的书,他问:“你是凡尘世外修行人?”
林少夏一撂手中的诗词,问:“五谷米粮,我吃的可有不同常人?”
“不曾。”
“那凡尘世外何解?”
Warke给噎得无话,心下断定林少夏是心如针眼的男人。
后来被林少夏知道,好一阵唏嘘,对方没说他男人心海底针,已是留了颜面。
最终Warke放弃游说林少夏接广告,从此他看他的眼里总是欲言又止,又是颦眉又是瘪嘴,宛若男版红楼林家妹妹。
没有接戏的日子,林少夏自在轻松,旧金山的异国风景,闲暇之余倒也走了个遍。
当然,于老道的功课他没有一天拉下。
琴、棋、书、画,四样,古代闺秀必学课程,这世林少夏一一领教。
除了卦占术外,于老道终于开始教林少夏武学,这是林少夏重生以来最有兴趣的一门课程。
腿蹲在院子的梅花桩上,汗水流出一个小洼,何意铭远看树荫下的人影笑了,说:“师弟是个执着的孩子。”
“他是个好的传承者。”于老道叹息。
“大大隐于市,他的路还很长,所以师傅才不交他卦学,不是吗?”
“情关过后,再考虑。”
何意铭若有所思。
武术学得用心,欠在时间尚短,外形动作模仿得像,精度力气差之千里。
于老道形容他画虎不成反类犬,皱眉叹气,恨不得他再花上百倍精力,可惜时间有限,吃喝拉撒睡的时间不能挤去。
他说:“我恨不得你明天就能一拳干掉一个壮汉,可惜你只够摘片柳叶,力度!拿出点力度来!”
于老道向来高标准严要求,对于爱徒更是严苛,一不达到要求,虽说不至于棍棒交加,但总归找点折磨林少夏毅力的法子来整治他。
一天踢腿千次,半日蛙跳千米,不胜枚举,好在林少夏觉得劳有所得。
瞧,这身肌肉均匀,微黑的肤色呈现力感,林少夏叹息,两世终于有点男人刚健的体魄,前些日子的辛苦想来值得。
再见梅西安时,他已焕然一新,至少梅西安看到的第一眼,以为他被偷摸送去整了容。
那日,旧金山受到寒流袭击,吐出去的气,冒着白烟,林少夏听到电话响,心里咯!了一下,佣人接过来时,他心里已有隐隐的预感。
“我想见你。”
“你现在在哪?”
“机场。”
“等我,马上到。”
林少夏抓起一件外套,叫了俩TAXI,直奔目的地。
真是奇怪,不见面的时候没见得有多想,乍一听他的声音,他却心跳如雷,仿若相隔百年。
坐在车上,林少夏还在想,有大半年没见,说点什么合适,是问候他身体可否安康,还是说他的家族是否安顿,或者问他的心情现在是不是好点?
想来想去,均觉不妥,这是个艰难的开场白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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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镖很负责,机场内人进人出,他们将职业道德发挥到了极致。林少夏目光一扫,乌压压一群黑人保镖处,熟悉的人影从贵宾通道走了出来。
梅西安气场惊人,人过之处,众人瞩目,犹如国王降临。
想要凑近,发觉艰难万分。远远注目,不由觉得此景像是和商澈的初见,他在台上光华耀眼,自己在台下卑微如蚁。
林少夏叹息,正欲避开人群,却见围在众人中的梅西安眼光四下巡视,最后落在他处。
林少夏一笑,人迎了上去,跨出一步,方觉原来想要接近实则非常简单。
手覆上熟悉又陌生的脸颊,梅西安感叹,说:“快要认不出来了!”
“变化有那么大?”耳边的手温热,林少夏忍不住蹭了蹭。
望着眼前八个月零五天没见的孩子,似乎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像青葱样刷的长高长大,原来有点婴儿肥的小下巴变得尖尖又微翘,挺直的小鼻子激动得一动一动,两道秀气俊挺的眉依旧沿着眼角斜飞上去,一双微笑而眯起的眼睛弯成漂亮的弧,肌肤上散发出了古铜刚健的光泽,可爱之外凭舔一份性感。
“从奶油面包变成了炭烧咖啡,你说这种差距大不大?”梅西安笑。
“这能用来形容人吗?你是不是饿过头,想得都是吃的?”
其实梅西安蛮想说,我就是想吃你,就怕把你吓跑。咽下口里的津液,梅西安识趣的转开话题。
很自然的牵起林少夏的手,“此处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我们先离开。”
林少夏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是即刻拍开对方的手,还是任凭他牵着离开,等到他反应过来,人已乖顺的跟在梅西安身后。
看了一眼紧紧相握的两只手,林少夏一抿嘴,当做默认了。
加长的劳斯莱斯汽车中间升起一道玻璃,隔开司机和后座的距离,留给林少夏一个私密的空间。
“我没回来期间,还忙吗?”
“有你老人家一声招呼,人家哪里敢让我忙到。”林少夏抬眼,看了坐在对面长皮椅上的梅西安一眼。
“我真有那么老?”他瞪眼。
“玩笑话。”
“想想,我大了少夏近二十岁,可不是老了!”
梅西安揉了揉眉头,语气疲倦,话语尤带沮丧。
林少夏担忧的看了看他,他解释:“最近处理家事,有点累。”
能让梅西安费心处理近三个月多时间的家事,林少夏想来,怕不是巨额财产纠纷,势力划分纠葛等等,豪门世家最不缺的就是这等话题。
林少夏默默看着他,不发一言。
后来梅西安跟他说,何谓孤家寡人后,林少夏方才明白,黑手党,在林少夏观念中只会出现在小说中的名词,代表了多残酷的现实。
车子里面很静,偶尔梅西安说话,林少夏也会安静的听。快到梅西安旧金山的住宅时,听见他说:“今晚留下来,陪我。”
林少夏顿了顿,回他:“好。”
外宿前,他给何意铭打了电话,说了一下原因,师兄说:“亚历山大先生回来了?”
“嗯。”
“我知道了,明天完整回来。”何意铭交代。
“哦。”
林少夏挂了电话,摸了摸滚烫脸,心里唾弃,这是想到哪里去了?
这已经不是两人第一次同处在一个屋檐下。
管家接过他们的外套,径自放好,等林少夏进屋后,餐桌上已经准备好了两人的夜宵。
两碗清粥,几碟小菜,全是林少夏喜欢的口味。
说不感动是假,想到对方经历长时间飞行,疲倦不堪,该交代吩咐的事情没有丝毫拉下。
人心往往落于细节处,这种时候,如若林少夏说上一句谢谢反倒不是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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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式夜宵的味道比较贴合林少夏的口味,加上一路匆忙赶路,也饿了,他多吃了一碗。
“味道还喜欢?”梅西安放下手中的筷子,他筷子用得还不错。
“做得很好,晚上吃清淡一点胃里暖呼呼的很舒服。”
林少夏不吝啬赞扬。
“喜欢多吃一点。”
“吃了两碗,有点撑到。”他摸了摸有点胀的肚子,年轻的躯体没有丝毫小肚子。
梅西安抬起头,笑了笑,低着头将自己碗里粥吃了干净。
吃完夜宵,林少夏跟着梅西安走回房间。
梅西安的卧室林少夏半年多前来过,这回过来,除了角落里的落地植物变得茂密外,没别的变化。
他抬手帮他把领带解开,将床沿上管家准备好的家居服递上,动作流畅毫不停滞,仿佛他们是熟识多年。
梅西安低头,说:“这次回来,总觉你变了不少。”
林少夏一愣神,低着的头仰起,眼眸中的无措无壁栏的落到了梅西安的眼里。他有些惊慌,手臂僵住,刚刚他都做了什么?
面前这人不是商澈,不是那个多年陪伴的男人,但他似乎很习惯的做了前生会做的事情。
梅西安在他面前总是笑的,但林少夏知道,像他们这种人,对于亲疏分得很清楚,另外一面,他不曾看到过。
不知为什么,这种情况让他有点怕。
曾经那个人,和他一起的时候,亦常对他笑,灿烂的笑容仿佛拨开云雾的阳光,让他觉得商澈是爱他的,然而,一旦成为他往上爬的阻碍,他变脸,比谁都快。
梅西安会不会也这样?林少夏心里没底。
“别怕,我喜欢你这样。”梅西安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温暖又干燥。
“我担心,一旦不喜欢了,你是不是又是另一个样子?”林少夏这话说得很轻,但安静的房间里,梅西安听得很清楚。
他愣了一下,似乎从没人在他面前问过这种话,以他的身份,说了喜欢,对方往往眼底都满溢笑意,所以他觉得理所当然,林少夏也会高兴。
沉默了半晌,他才开口承认:“是。”
闻言,林少夏倒是松了口气,虽然心里不舒服,但听实话远比听假话来得让人踏实和信任。
“……谢谢你和我说了实话。”
“少夏……”梅西安摸了摸他的头,想了想,解释:“我真的喜欢你,但我不知道这种喜欢能坚持多久,也许一个月、也许一年、或者一直喜欢也说不定,但这种保证我想就算我做了你也不敢相信,对吗?”
“……对,人心难测,我自己未尝不是这样?”林少夏自嘲,觉得自己做足了小气。
“皱眉不好。”梅西安抚上他的眉间,说:“虽然我不能确定,但在喜欢的时候我会对你好。”
“不喜欢的时候呢?”
话出口,林少夏就知道自己执拗了,不好的话,谁会说。
没想到,梅西安低沉的笑,说:“不喜欢的时候,我不会落井下石,除了不能再给予感情,其他的我想不是问题。”
他能做出这种答复来,已是坦诚相对,林少夏却还想再问一句:“你喜欢我的时候,如果我不喜欢你呢?你会怎样?”
是紧追不舍,还是坚持一阵无果后放弃?怎样都不是林少夏喜欢的方式,前者,让他觉得执着的恐惧,后者,更是让他觉得感情的廉价卑微。
梅西安抬眼,自信的说:“你喜欢我!我知道。”
出人意料的答案,林少夏呆住了。
“你就那么确定?”他反驳。
“你说呢?”梅西安眼中笑意盎然,将问题踢回给了林少夏。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喜欢。”他嗫嚅,不好意思低下仰起的脸。
梅西安坐在长沙发里,手拉过林少夏,站在他两腿间。
“你脑瓜子想得太多了,保持现在这样就行。”
“那不这样,你想怎样呢?”
俯视这个男人,林少夏对他的容貌再次赞叹,梅西安的相貌生得确实出众,加之他的身份地位,被这样的人喜欢,虚荣心能得到极大的满足,大部分女子想必都会这样想,可惜自己不是女子。
“现在这个样子,我就算想对你怎样,也下不了手啊!”
梅西安无奈叹气。
虽然他晓得自己是个双,但还不至于朝还未成年的孩子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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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梅西安会说出这样的话,林少夏顿觉自己在他的目光下无所遁形,眼光游弋的飘移开去。说了一句:“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再等等吧。”
梅西安看到对方耳朵都红了,心里愈发痒痒的,他一拉拽林少夏的手,将他拉到自己的怀里,蹭着少年未回过神,吻了吻他红通通的耳朵。
林少夏一滞,身体僵硬起来,意识回神就想一把推开拽住自己的手,才发现梅西安看向自己的炙热眼神。
最后,是梅西安先开的口,“少夏要我等到什么时候?”
男人眼中的炙热,经历过的人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林少夏急于离开梅西安的范围,赶紧说:“等我到十八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