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样的话,不是我喜欢你也不是我爱你,是我要保护你呢,绝对不允许你受伤害。
重寒宫开门那天,门口站了几个小童守着,像模像样的放了鞭炮,到半上午突然聚了一堆的人,一开门,许多人跪在颖府门前,齐刷刷的白布衣,高声吆喝着我们仰慕重寒宫,自愿到重寒宫为奴为仆,求重寒宫收留!足足有百十号人,那声势十分的大,扰的邻里街坊都出来围观,跪在地上的人,竟然不乏一些在江湖已经有些名气的,后面那些少年青年,也有不少是被爹娘压着送来,指望能入重寒宫穿一身干净白衣,日日像伸向一样生活。
一时间,重寒宫和谪楼重振名声,能进去好像成了件幸事。
商君轻要往外面去,秋尽玄替重寒宫着想,觉得实在有些影响重寒宫形象。异衽现在又不出去,空泉守什么宝贝一样日夜守着,只好叫霜依和剑驰拿着册子外面迎接记录,头一拨人全收在了名下,到第二波的时候已经有些吃不消。唱薇说厢房已经住满了,至多在收二十人左右,更多的没地方住了。
便开始筛选,剑驰不知从前是做什么的,却有一套筛选的套路,反正异衽是不在意的,倘若收进来的人参差不齐,打发出去就是了。剑驰和霜依在门口忙了半天,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重寒宫当家,其实并不是,霜依记名字之余,听到别人叫剑驰宫主都忍不住调笑他,“你升的倒快,都成了宫主了。”
宫主?那个指甲老长,还染了单蔻的妖媚男子?剑驰笑的阳光,听到这种说法只与霜依相视一笑而已。
到傍晚的时候,已经到了往外撵人的地步,他们收不了那么多人,光是这样,现在重寒宫也已经二百人往上了呢。顿时就壮大了许多,把异衽带下来那几个随从都忙的够呛,虽然各处分了工分头带新来的,但还是显的不够。
外面喧嚣,秋尽玄却搂着异衽坐在屋子里,心安理得的吃着果子点心,谈论今后如何。商君轻不时逃荒一样闯进来说要忙死了,异衽还不放空泉出去。异衽不是非要把空泉留在身边,秋尽玄可不乐意。
他得报仇啊,早知道重寒少主要的只是这么一句话,他也不用看了那么久空泉脸色。反正有他少主在这里,空泉想不侍候也得侍候他。损是损了些,他为这次的事忙活了这么久,叫他们忙活忙活也是应该的。
说起来,今天重寒宫行情这么好,过两天谪楼开门也一定又是一副好景象。
秋色深处天尽玄(七)
朝凤楼重振旗鼓,说清楚了百花教的事顿时清爽不少。秋尽玄后来又见了有木一次,是有木给他传了信在哪里见。有木并不是要找什么事,其实想想罢,有木那样的人怎么会在意江湖怎么看他,秋尽玄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横竖他觉得那不关他的事。
有木是问,秋尽玄后来回去了,可曾见到郭仓一行?
能见到秦末风已经不错了,谁指望见到郭仓?有木说他本不愿去那劳什子武林大会,虽然并不是提前知道郭仓跟小王爷串通好了要他性命,他只是看不惯名门正派作风。他会去,是因为他身边那个小女孩的娘被郭仓抓了,威胁说倘若不出现就杀了挂在百花教门前云云。秋尽玄听到这里接话,说我知道了,原来教主是去救人的。
有木抬抬眼角,“并不是,我是去替她收尸的。”
秋尽玄点点头,想想那个机灵古怪的小女孩,不晓得里面又是什么故事。有木往下说,说那女人是苗疆来的,会用蛊,长的妖艳,人却单纯,独自一个带着女儿闯荡江湖,出了几件奇案,又跟他关系近,被郭仓盯上,请了个什么厉害的人给捉住了,要他去领。
秋尽玄却将话题引到异衽,那苗疆女儿果然不是个普通女孩,她随她娘来中原,虽然不会说苗语了,但能看到别人看不到,听到别人听不到的,似乎有哪种神力。她见到异衽后就说,异衽压抑着什么莽撞的东西,还有那些目之所及的重寒宫,都不是人。
听着是很可怖的,你想想看,他们宫主是个死人,他们少主带着妖气,他们宫人全是妖怪,人间的住宅是横死了上百口人的凶宅,什么时候兴致来了突然吸人精气可不好说,秋尽玄又想笑,他从前也这么顾虑过,但后来了解他们了,其实重寒宫也不并总是重寒。
有木大概心里也压着许多事,秋尽玄说我讲一句不好听,我与重寒少主有夫妻之实,教主还是别他主意了。
“我不接近他不是因为你,并没将你放在眼里。”有木拍着他肩膀,“我知道自己命数,注定是孤星一颗,何苦去劳烦别人。”
“就将爱恋放在心里?我可不承你情。”秋尽玄笑笑。
这话说到这里有没什么可说的,虽然秋尽玄觉着他和异衽的事不论有木插不插上一脚都是这么个发展过程。这两天他和异衽的关系可好着呢,用蜜里调油来说也不为过。商君轻那厮神出鬼没,一会说他要去采花一会说他要去做衣裳,好像异衽的病没有多严重,可他手上那看不见的绳子到底还没取下来啊(该不是商君轻忘了解绳子的咒语了?)。秋尽玄怎么能不担心,不过异衽从没表现出难受的样子,只说真是不好,这段时间我帮不到你,你自己多小心了。
秋尽玄曾问他为什么我疼你知道,你疼我不知道?
因为异衽是下咒的人,秋尽玄是被下咒的人啊,这没有相互的道理。谁下咒谁就承受着两个的痛楚,永远自己多难受没人知道,但另一个人稍稍受点伤害就要有感应,这是他自愿承担的责任,秋尽玄听他这样说,沉默好一会,才说异衽不该这么做,异衽太傻。
突然又问了一句,那商君轻和岭道子,谁是下咒的人?
大概……是商君轻吧,那是个傻子,也是个疯子,永远把自己的命当做游戏。
又说小王爷派人找他,秋尽玄来不及把话说完,只能温柔帮异衽掖好被角,轻吻他额头,又匆匆赶往谪楼。
小王爷没现真容,传话说对这次对百花教的围剿很满意,虽然出卖了郭仓让江湖动荡,但是小王爷铲除了许多他想铲除的,他赢得最大。小王爷只说到这里,剩下的,为什么针对百花教,就因为他这次说让百花教去如何如何,他放手不管最多出钱,小王爷以为他因为钦差一事心里不好受?谁会不好受,巴不得不参合他的事。
说过几日又有大事呢,挺大的事,做完这次,好长一段时间都不会劳烦谪楼了。
好长时间都不劳烦?那又是什么意思,是做了这次大事,以后都可以自由了?
“所以为你着想,这次你不该再推迟了。”传令的人似乎很期盼,“也有一个要求,这次的大事,要你和重寒宫一起完成。”
和重寒宫一起么……小王爷又在想什么。
“但是一劳永逸了,小王爷不轻易松这个口的,你知道。”
“我想想。”秋尽玄喝了口茶,突然放下茶碗,“什么时候要我做事还和我商量了?”
“所以说这是好事。”来人按下他的手,“说明小王爷开始器重你了。”
器重不如不器重。秋尽玄了然的笑笑,没再接话。
那人走后秋尽玄也是纳闷很久,小王爷行事太过诡异,偶尔向他说一句什么,他都能分析出八九个意思,特意提上重寒宫,还和他商量,这是要做什么呢,况且小王爷只是想捉住有木,既是捉住就是活捉了,是要收为己用么?那郭仓捉那苗疆女又做甚。罢了,要是以前他肯定要打听出个所以然来,现在他不愿管,他恨不得他就是个市井小百姓,和异衽好好生活,吵吵架拌拌嘴,为一日三餐奔波就好了。和从前比他现在确实对江湖不大上心了。剑洛都取笑他是重寒宫的上门女婿,长住重寒宫不愿回谪楼了呢。
秋色深处天尽玄(八)
“那个王爷又说什么?”异衽躺在秋尽玄怀里,“最近真的热闹了很多,叫空泉去歇息吧,你也跟孩子一样。”
“都被你看穿了么。”秋尽玄摸着他的脸颊,“小王爷说过一段时间有个事,叫你我都去,我已经害你一次,这次不能坑你,你不去,我也不去了。”
“叫你……我?”异衽偏脸,轻轻咬住他的手指,秋尽玄往外拿自己手指,异衽故意一样那自己牙齿往上面嗑,秋尽玄撩开他盖着左脸颊的发,“今天又淡了,什么时候能解开手上的绳子?”
“淡了么?”
异衽的脸白嫩的很,这次回来后上面却有红色的印,萦绕盘旋在左脸上,且不是长在外面,深入肌理的,也只能从里面消。异衽说那是妖气,秋尽玄往下问过,说全然变成妖怪了,是不是满脸都是这个?
异衽不喜欢听到这样的话,提起来他多半会闭着双唇,沉默不语。
“淡了呢,好久都没有和异衽亲热了,还要我等多久呢?”秋尽玄换上衣服登徒子脸,坏心思捏着异衽胸前,异衽更大力咬他手指,“疼疼疼,跟你开玩笑罢,我怎么会舍得现在下手。”
“其实可以解下来了,不见你时想见你,见到你了又怕会伤着你。商君轻。商君轻?商君轻!”
“哎哎哎哎,小衽衽叫我做什么?”商君轻端着炉子,推开他的门,“烫死了,楼上的过来接一下。”
“我得抱着少主呢,你不会自己放那。”秋尽玄最近学到的一招,凡事说是异衽让做的,整个重寒宫都得让着他,随便欺负。
“哎呦,你等着。”商君轻把炉子放在凳子上,搓着手坐到床边,“小衽衽哪里不舒服么?”
“解开吧……秋尽玄只能这样搂着我——”
秋尽玄一惊,异衽怎么这么单纯,闺阁里的话不能讲出去的啊!
“我不能搂着秋尽玄。”
“我该把你送给有木,秋尽玄这吃软饭的。”商君轻站起身子,“你要叫他来,我就出去避避。”
“你不该躲着岭道长的,他不是坏人,你该给他个……”
商君轻将食指比在异衽唇上,“他如果真的能在时限内给我找来肉身,我再见他不迟,异衽太小,不懂的事太多,别贸然和我说岭道子。”
异衽眨眨眼,“可也不能捆我一辈子。”
“异衽如果乱说,我也告诉秋尽玄异衽娘亲的故事。”
那便什么都没了。
“好。”异衽点点头,“那我明天叫他。”
“……”商君轻笑的寂寞,双手食指摸上鬓发,缓缓按下来,闭着眼睛,静了一会,才说,“我已经不想与他纠缠了,这绳子并不是非要他解,我们的功夫都是一样的。异衽,有些东西尝试过就好,不能勉强的,永远不能勉强。”
“我不信,我听完了他讲你们的故事,他纵然有错,可你也……”
“嘘。”商君轻站起身,扭头,“我不习惯我的故事被外人听到评论,那些陈年旧事啊。”商君轻仰着头,“忘了他罢。”
谎话,如果你真的一点不想见他,为何现在不解开我手上的绳子?
“那是个怎样的故事?”商君轻飘然而去后,秋尽玄还是忍不住问那个他很忌讳的事情。
“我并不觉得这是个不可说的事,秋尽玄真的想听么?”
秋色深处天尽玄(九)
商君轻啊,今年年龄已经好大了呢,大概并不比岭道子小几岁,他们曾是同门的师兄弟,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一对璧人。论功夫,自然岭道子强些,可商君轻聪明,哦,不对,那时候,他还叫商君倾。
君为之倾。
他确实有这样的资本能担得起这名字,他拿着经书倚着桃树沉沉睡去的样子,曾经是道观里为人称道的风景。他喜欢捉弄人,喜欢做些别人不会做的事,到异衽这么大的时候,岭道子都宠着他,把他当做不懂人事的小孩。
可商君轻并不是个单纯孩子,除了岭道子,他想要更多,他想比别人更强。后来的故事,秋尽玄不是都知道了么?秋尽玄并不知道?异衽实在不愿意回忆了,从岭道子嘴里讲出来,比商君轻讲出来更加让人难受。
到被逐出师门,岭道子都还宠着商君轻,可商君轻不满足,不服输,不肯低头认一声错。若是修仙为了得道,那为何又要那么好的品行?与其耗尽韶华,到白发才能知道自己能永久存在,为何不能在少年时就得到永恒?至于用怎样的办法,是那么重要的事情么?
商君轻是错,商君轻是不该,商君轻不该吸别人精气,不该有那些离经叛道的想法,可岭道子就对么?
这世上,可还有一个人,能像岭道子一样,伤他伤的这么深?
扇他巴掌,说他是邪恶的,说他不该再叫商君倾,该叫商君轻,君当轻之,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心如冷灰?最后要杀他的人不正是岭道子?不然,他又怎么会连肉身都没有。
他啊,是没有肉身,叫商君轻的重寒宫宫主呢。
“那岭道子又说要道歉?”
“大概是想明白了,爱一个人,要先有能真正包容他的心。”
他错了,说爱他的岭道子不该把他带上正道么?商君轻趴在门上,听异衽和秋尽玄将自己的故事,听着听着,忽然泪就要下来?商君轻捂着嘴,另一只手拽紧了衣裳。
“赤把他困了好久,在小朱雀山上,岭道长吃了好多苦呢,可还是要跟商君轻说对不起,说最深的一句,是当时不如我们抛下修行隐居深山,我太看重道行,连累了商君轻。”
“这算是怎么样的逻辑?”
“我回去的时候,常常泡在池子里听岭道子凿洞壁刻道歉的话,商君轻呢,太得理不饶人,他不肯给岭道子一点机会。”
“现在要怎么解决?”
“往后的,就真的不能秋尽玄说了,但是想问秋尽玄一句,秋尽玄对异衽曾经说过的要永远保护着……是不是不管发生了什么,都永远算数?”
“永远算数,我不会让岭道子跟商君轻的故事发生在我们身上,异衽放心,秋尽玄跟你许诺。”
“好,我信秋尽玄。”
信秋尽玄?商君轻离开门边,并不是得理不饶人呢,只是,错的那个人……是他才对吧。
往后发生了什么呢?在小朱雀山上,岭道子日夜守护异衽,他说他要让商君轻看到他的诚意,他说如果这样商君轻还不能相信他,他自毁道行,他下山去找适合商君轻附身的人,杀他性命,将尸首带上来给商君轻用。
“那样,我就和君倾一样,是做坏事的了,从此以后再没差别,好与君倾比翼双飞,可好?”
商君轻看到那话刻在山洞里,他信岭道子会这么做,他不出言阻止,他不说他期待,也不说他厌恶,更不说不必如此,他只有他自己的矛盾。
岭道子,是除了异衽之外的他的少见的弱点了,为什么不能离他远一些呢?
大结局(一)
后来还是岭道子给异衽解了手上的绳,不过岭道子来的时候商君轻又无影无踪了,岭道子看着比之前精神许多,他不与秋尽玄说什么,倒和异衽显的很亲密,秋尽玄讶异,异衽笑了,说他出去的日子,发生了许多秋尽玄不知道的呢。不只异衽,连霜依空泉都看着与岭道子很熟识,都说他是个好人,由岭道子提起商君轻近来怎样,大家都忍不住笑呢。
然后异衽伸展手脚,手多时不用的,都不大灵便了,秋尽玄给他揉着手腕,又说起小王爷的事情,及至异衽听到秋尽玄说这次的事完了,以后大概都不会有什么事了,虽然不知道小王爷怎么会突然露出这个意思,但却是难得的,异衽低着头,说要是这样,那我跟你去吧,他是你爹,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