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一咬牙,狠狠甩下马鞭,伴随着一声马的嘶鸣,浛浠就这样不情愿的被马带着奔向石城,回头看了眼皓面对着四夜和她身后的一众骑队……
因为刚才有让所有将士撤回石城的命令,所以浛浠很轻易就进入了石城。不知不觉中已经入夜,浛浠本就虚弱的身体支撑不住,从骑着的马上摔落下去。有两个人走近将浛浠秘密抬进正经过的马车内,浛浠看了旁边的两人一眼,低声道:“你们是……”
“我们是跟随着皓大人一起来的,只不过是在暗处。您好生休养,等皓大人回来,我们就可以启程回北王国了。”
浛浠没有过多理会这些事,心中开始思虑起来:一切都是因为我,因为我。司徒大人起兵对付玖玳,造成现在这样的结果。司徒公子死了……司徒大人,琰和浔,都不知怎么样了,但是我还是宁可相信玖玳不会对他们下手。虽然他如今变得很恶劣,但是他的本性还是……雪落和皓也为了我,和墨瞳四夜打起来了吧,我活着就是在造成各种人的不幸吧。那么,十年前为什么要让我活下来呢?
竟然是明目张胆的住在客栈,浛浠夜晚辗转反侧,直到很晚也没有等到雪落和皓。担心之余,竟然夜不能眠,一晚夜没有合眼……第二天一早,他起来想下楼去吃点东西,有人过来提醒道:“现在,全城开始戒备,还是我从下面为您端上来吧。”
浛浠点了下头,问到雪落和皓的消息,这人摇摇头,只说肯定会来的,让浛浠耐心等待。
正吃着早点,门外走廊突然一阵杂乱急促的脚步声。浛浠听见有人问什么事,就听另一个人喘息着回道:“听说守城将军司徒大人要在午时斩首,还有几个关键人物。好像是因为带头叛乱,企图杀害我们王国的国王啊。”
“什么?那还的了。一定该杀的。”
浛浠手中的碗掉在桌子上,撒了一桌的热粥,还冒着热气……
怎么会?!他起身打开门,一个人急忙闪进来,对浛浠道:“您不可出去,如果出去,定会被人发现。一定要等皓大人他们回来。”浛浠看着他说道:“为什么都要如此保护我,这对我来说,太沉重了。”
“……因为是王的命令啊。”
浛浠没再说话,只道:“你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人退出,过了好久也不见门内有动静,放心不下,推开门走了进去。见房内空空没有一个人,怀着希望走近床边,将被子掀开,彻底失望了。果然逃了出去,于是赶紧命人去临时设的刑场处寻找。却不料,几人刚走没多远,就碰到了一个妖异的红发女子和一群侍卫。女子只是轻声说道:“你们再不有动作,恐怕就得挨个房间挖地三尺搜遍全城了。”
浛浠独身一人挤在人群中,带着袍帽也不算太显眼。看向刑台处跪着的几个人,为首的就是司徒大人。司徒大人身后的是琰和浔,还有几个人也被反手捆绑着,等待着死亡的来临。
是我害了他们,如果想要救他们,浛浠想到此处,伸手入怀手上拿着一把泛黑的匕首,明显被淬了毒。玖玳,如果你知道了我是你弟弟之后,还有一点念旧的话,那么我的性命就可以交换他们的命了是吗?!
太阳已经升到当空,围观的人群彼此议论着,也等待着看什么镜头似的。
浛浠身体缓缓侧着走过前面之人,一定要走出去和他们谈判,没有时间了。只见监守大人手拿着一个令牌,高高举起。浛浠脑袋一震,脚下不禁加快速度,双唇缓缓张开,从气管和肺冲击的气流冲击声带,刚发出一个:“住……”便没了声响。
一只柔弱无骨却纤细有力的修长玉手紧紧捂着浛浠的粉唇,身后紧贴上一个坚实的胸膛,淡淡奇异的雪离花香隐约飘进鼻中。心脏猛跳回头一看,惊得不轻,俯瞰着浛浠的那双细长赤红眸子中含着笑意。
“斩!”一声有力的大喝声,令浛浠身体冷的发抖。忙看向司徒大人他们,已经见刽子手高高举起大刀……竟忘了手中握着匕首,双手只用力去想要掰开玖玳捂着的嘴,想要制止这一切……掰不开,一点也掰不动他的手……心里一团恐惧,竟然一点也没想到开始就应该用匕首去逼玖玳放手。
此刻,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手起刀落,一片血红遮住了他的视线,一股恶劣的寒气直袭心脉,胃里一阵翻腾。眼眶雾气弥漫,一切变得不再真实,紧接着黑暗慢慢侵占了思想和视线,所有的都看不见了……感觉身体坠入了无尽的黑暗深渊之中,一直是恐惧的坠落而去,坠落着……
可能这次是真的不行了……
一直在黑暗中迷茫的游荡,看不见丝毫光线,也不期盼着能看见,就这样一直也是好的。隐约中听见不清楚的声音传来:小人该死,实在是没法医治啊。昏迷之前这位公子肯定有旧伤,而且是侵入内脏的内伤,至今都未完全痊愈。而且这位公子肯定天生体质极寒,自小就有寒毒浸体,每月都会发作。恰巧遇到如今发作寒毒,有加上之前的内伤,偏偏在受到刺激之时晕倒,晕倒后身体抵抗力也变得极弱,根本救不过来……
闭嘴,突然又有一个好听的声音传来,然而声音却冰冷的令人心寒,又听见了一句话:既然如此,我要你何用,处死。
这之后,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周围的黑暗越发浓郁,一股寒气从脚下传来,浛浠忙动动脚,不料竟然已经结了层薄薄的冰。越发变得寒冷至极,浛浠苦道:十多载匆匆如流光,虽叹尽浮华世态,不料临逝仅剩暗寒相伴……
不禁坐在冰冷黑暗的地上,双臂环住膝盖,四下一看黑漆漆的空洞。就这样忍受着寒冰的侵蚀直至停止最后一个呼吸吧……浑身被冻得发疼起来,无暇去顾它,不经意间,怀中一股不能再熟悉的暖流淌过,所过之处,将泛着寒气的冰层融化成水,暖暖的令人惊叹。从那一点开始向四周蔓延,想看到了一片偌大的湖面有结了厚厚的一层冰,但是那股暖流却缓缓的将温暖的赤色流水蔓延覆盖了整个湖面……
“融化了……”浛浠不敢相信的看着被融化的冰层,若有所思的猛然起身,将怀中的已经赤红的琼箫拿出,紧握在手中看着它……一咬牙反手扔了出去,却见琼箫像于手是连体的,竟然甩也甩不出去……
“你怎么了,要找什么?”看着昏迷的浛浠,伸出手不停的摸索,玖玳紧张的问道。
“离开……我的……身体吧……让我走吧……”浛浠模糊不清失去神智的边说糊话,边流出了一道清泪……玖玳伸手轻轻替他拭去,猛然发觉什么的从自己怀中拿出一个像榛子那么大的球。这是个不规则的圆形,有些许的轻微凹凸,全身呈深绯色,此刻正发着微弱的绯色光芒,身体有些烫,所以刚才玖玳才将它弄了出来。想起上纤说的他比较有灵性,会认人……
四夜在旁看到,脸色一变对玖玳说道:“王,这个东西我好像听说过。但不知道它叫什么?”
玖玳死沉的脸上露出喜色,问道:“这个叫落绯种子。你可知道它有什么好处,能否救人?”四夜听到此处,忙说道:“王,恐怕医师会知道。那就赶紧把医师赦免了吧,这会恐怕正要被杀了呢!”
“你抓紧把他召回来,怎么说也是冥王国最有名气的医师呢!!”
不一会,四夜就带着医师进了装饰讲究的房间,边回道:“幸好我及时拦住了,否则估计只能提着遗失的脑袋过来了。”医师一看玖玳手中的东西,竟两眼一放光,喜道:“陛下何处的来如此天然稀罕之物,老臣得此一见,死也足矣。”
“别废话,本王要你治活过来这个昏迷的人,治好有重赏,否则要你一族人为你陪葬。”王者的威严,不自觉流漏而出的关切霸道之意,令四夜不禁一惊。忙对医师道:“如果用这个发光的东西,肯定就还有救!”
医师吓得满额头冷汗,一听要治不好就杀他全族,何其残暴。心里沉重的去探浛浠的脉象,才探了一小会就露出惊恐后的难得喜色,回头跪下对玖玳回禀道:“王,现在脉象温和了些,不知为何,寒毒竟然被压制了一多半。真是上天保佑啊,也许有救了,我全族的性命保住了。”玖玳的神色也缓和了一点。
发觉自己情绪太过激动,医师忙理清思绪恭敬道:“如果王手中的那件东西果真是传说中的落绯种子,那么只要有他,我保准这位公子几天就能大概痊愈。”
“医师,这东西如何用。”玖玳不解的问道
“我果然猜得不错。此物乃千年落绯圣树的种子,几百年孕育出一颗种子。因我当初去过落绯王国,所以在落绯王宫探知到一些,落绯种子具有灵性,平常就如一个怪石头,是个死物,别人无论也不能动它丝毫。但是它会认人,凭自己的自然的天性而对特殊人有所共鸣,全身会散发绯色光芒,并身体开始发烫。这时候,就可用古传的方法将它坚硬的外壳破除,露出里面一层薄膜,薄膜内是真正可修复人身心的精华汁液,用它作为药引,这位公子接近破碎的身体和内脏就有救了。”医师说完,摸了摸自己额头的汗。
玖玳发觉越来越发烫的落绯种子,想起上纤说过“好了,玖玳。种子我给你了。但是最后你得还给我。”当初这只是一个信物,上纤答应的发兵助他攻打北王国,如今虽已发兵,这信物也迟早是要还了去的……
如果作为药引被昏迷的他给吃了,那以后怎么与上纤说。
这么想着,玖玳看了眼昏迷中苍白脸色极度虚弱的浛浠……握着落绯种子的手竟然有些失控的,伸向了医师……
第七十八章:怨恨
浛浠隐约觉得有股清爽的液体被轻轻灌进嘴中,顺着嗓子舒服的流了下去,竟还带着丝毫的淡淡香气……液体顺着一滴滴流入体内,身体顿时如饥渴的土壤受到富含营养的水分滋润般,渐渐隐去了斑驳的干涸裂缝。
就这样不知道被灌入了几次这样的液体,终于费力的将双眼睁开一条细小的裂缝。初见光明,浛浠忙又合上了眼睑,待过了一小会,又试着缓缓睁了开来。谁知入眼的只有一人,是那个最难释怀的少年。
此刻仍觉得头脑昏沉,各种东西在脑中乱转似的发晕,意识也迷糊不清,理智仿佛被埋在了某处还没有找回来。竟然就那样看着眼前冷艳的美幻脸庞流出泪来,嘴中还自喃着:“其实我还是丢不掉它的……”浛浠所说的自然是琼箫,而玖玳没听懂,权当他是说胡话呢,昏迷了好多天自然不可能刚醒就理智清晰。伸出纤细的好看手指轻轻抚上浛浠的嫩白脸颊,替他轻拭去残泪,含笑柔声道:“丢不掉就不准丢……”
浛浠满足的浅笑,口中道:“是……你的手还是这般冰凉,你说的是因为缺少温暖……”没说完,竟又沉沉睡去……
玖玳呆呆的收回手指,惊讶的自语道:“这句话,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看着浛浠的绝美睡脸,玖玳纤细手指不禁轻按了下太阳穴,好看的眉毛紧蹙起来……有些深埋的记忆,好像找到了虚幻的出口似的……
四夜走进来,看玖玳皱着眉头轻按太阳穴,不禁关切道:“王,你又头疼了……”
“四夜,你是否知道有关我遗失的某些记忆……”玖玳垂头问道
四夜抬头看向玖玳,又垂下头回道:“您第一次问出口有关您记忆的事情吧……有关您的记忆,想必您也发觉到遗失了什么?!但是,既然遗失了,就有这样的道理,这必定是您当初自己的选择……必定也存在不能去触碰的伤口,王何必要执着的想去找回自己丢弃的记忆呢?!”
玖玳像是自己回答自己般的低喃:如果,是逼不得已忍痛丢弃的呢……
“王,确定公子救活后,现在吃过早饭马上启程的话,到明天上午就可到达王宫。”
“那就下令吧。将墨瞳叫进来。”
“是。”
四夜退下后,墨瞳一会就进来了,玖玳起身对墨瞳说:“我要你去办一件事。”
“是。”
“这可能是你在我身边办的最后一件事,办完这件事你就回雪族去吧。”
“王请说。”
“去一个隐世之地,我教你怎么进去,你进去后,对紫发紫眸的司空雅默说一句话:紫痕在冥王宫。然后对司寇佐傲再说一句话:微生·玖玳想要司空雅默。”然后,玖玳对墨瞳说了方位和进入的诸般事宜。
“墨瞳这就去。”墨瞳说完,就起身出了房门。
“三张残图,已经出现一张,剩下的两张,想必也很快了。司空雅默……”
又有一股清爽的液体被送进了口腔,浛浠终于觉得脑袋清醒了一些,再次睁开了双眼。眼前立刻就出现了一张美的令人窒息的脸,轻甩了甩头,意识清楚了些,这才想起眼前之人的名字叫微生·玖玳。
“还以为你要死了呢,正想高兴的时候怎么就又活过来了……”粉嫩薄唇边角轻轻一勾,赤红的双眸冰冷却阴柔。
浛浠愣了愣,找回了一些意识,伴随着苦笑将视线轻轻移开,口中嘶哑低声道:“我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呢。没死成的话,很抱歉……”
下巴被冰凉的两根纤细手指捏住,使劲将头别了回去,浛浠被迫看着那双令人心寒的血红眸子。心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司徒大人……琰和浔……他们都……”
玖玳将脸凑近一些,脸带冰凉的浅笑,声音如天籁般响起:“都死了……”
听到这三个字,浛浠胸内一阵翻腾,嗓子有种反胃的感觉,只听玖玳有轻描淡写般的轻声道:“将他们放在临时刑场,就是为了引你出现。既然你出现了,自然他们是无用了……”说完,没有顾忌浛浠因惊恐而苍白的脸色,又加了一句:“你不是亲眼看着他们被处斩的吗?!”
再也忍不住,一阵天翻地覆的晕眩,漫天黑暗铺天盖地占据了所有的地方,失去意识之前还感觉到了,从嗓子不断涌向口腔中的腥咸味道,双唇根本闭不紧,像永不停歇的血腥味道……脑中一直想着刑场晕之前那一片血红染满整个视线……
隐约听到一声厉喝说快叫医师。
后来好像还有一个老者慌张的发颤声,说什么这又受什么刺激了,怎么伤到内血外涌的份上了。
另一个冰冷的声音只道医不好你知道什么后果。
晕乎乎好像睁开过几次眼,被灌进来好几次汤药吧……
浛浠即使晕倒沉睡着也心中极度沉闷,一个一个梦接连不断的,身心更加觉得疲倦……
再次醒来,感觉像在行走似的。左右一看,才知道是在马车内,也够豪华宽敞的。马车?对了,是落在玖玳手中了,竟然真的那般残忍的将他们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