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嗷。”他昂起头咆哮着,艰难地朝前移动着四肢。
迎面吹来漫天的黄沙,一个模糊的黑影出现在黄沙中。
黄随云来不及细看,他的双眼承受不住风沙的袭击自动关闭。化身为狼后,他的嗅觉特别灵敏,闻到一股异味儿越来越近,可以肯定对方靠近了。
好浓的味道!这种味道从来没闻过,他的脑子里自动闪出一个词“麝香”。
“呵呵,自不量力,小雪狼,你太嫩了,修行不够。”对方在轻笑。
黄随云呲着利齿,纵身朝发声的地方扑去。可惜,在狂风的巨大阻击下,纵身前扑的力量被大大削弱。
对方根本不闪躲,抬起了脚,随意朝他踢来。
“嘭”的一声,这一脚不轻不重地踢在黄随云的狼额上。
黄随云喘着粗重的气息翻倒在地上,头受了这一重击,好痛!
他不认输,立即翻身站起来。
再扑,一脚踢来。
倒地。
翻身,重新站了起来。抖抖全身的狼毛,咧着利齿喘息。除了野兽的本能冲动之外他还有人类的思维。他早就明白,自己与敌人有着巨大的实力差距,对方想要杀死他,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他不是蚂蚁,他要反击。该怎么做?他迅速回忆在师父那里偷瞧过的密术书籍,脑海里灵光一闪出现一个奇异的符号。他立即鼓起腮帮,长长吐出一口气,后肢突然立起,前肢屈起来,如同人身直立行走,两只前爪缩起,临空画了一个古怪的符号。白色的光芒沿着他的爪迹构成了一个大大的“密”字。渐渐地光芒越来越盛,一点又一点,无数的白色光点从“密”字分裂开来。
“去!”他大喝一声。
这些光点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沸腾着,跳跃着。
“疾速!”他一声令下,光点分别以各种角度袭向对面的黑影。
06
本来,对方见他狼身人状时,嘴角还挂着调侃的笑意,当光芒组成“密”字时,笑意立即从他嘴角消隐。他的右臂划了一个圆圈,他身前的狂风立即改变形状,变成一圈圈旋涡,由小到大成螺旋状包围了他,形成活动的风之盾牌。
白色光点朝他袭来,立即撞上了这活动的风盾。
点是尖锐的,一波又一波撞击风墙炸出灿烂的光彩。风墙被它们的尖锐,它们的光茫,它们的前赴后继刺伤了,阻挡力变得薄弱,有随时会被穿透的危机。
“咚”的一声,黑影跺了一下脚,围绕在他身边的风力猛烈增强,形成疾速的风之尖刃对上了白色的光点。瞬那间,无数的白色光点带着拖曳的尾痕如流星般消失。
黑影挥出拳头,手臂伸长,长长长,重重地击打在“密”字光盾上。
遭受这一击,“密”字光盾被打散,光点们陡然消失。一口鲜红的血从黄随云嘴里喷出来,他倒在地上昏厥过去,这一次再也没站起来。
黑影慢慢走进路灯的光照下,这是一位俊美的年轻男人,年龄大约是二十三四,有点卷曲的刘海温顺地沿着眉梢滑落耳后,露出一张轮廓分明的面孔,眉毛长而浓每一根朝同一个方向倾斜着。眉毛下的眼睛很亮很黑很大,眼角稍有点下斜,像极了美术专用店出售的石膏头像美少年大卫的眼睛。鼻子与嘴唇在这双特别出彩的眼睛之下略显普通。他的身高超过了一米八五,身形偏瘦。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黑色竖领风衣,腰上系了一条宽腰带。下身是一条酱紫色的紧身裤,上面有银灰色的斑纹,脚上是方头长统皮靴,靴底与地面接触会发出节奏感很强的脚步声。他脑后的头发绑成长长马尾,无风也能随意飘飞。他看着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的黄随云,吹了声无情绪的口哨,从口袋里掏出眼镜盒,取出一幅银边眼镜架在鼻梁上。蹲下身,把狼身的黄随云翻过来,抚摸他身上的皮毛,嘴角一翘,愉快地笑了起来。
他掌心浮出桔黄的色光,随着他的掌心,那光结成一团,移到雪狼的丹田处,他一怔,惊奇地自语:“没内丹?能化身为人形的狼妖身上没有内丹,这怎么可能?”
就在这时,陷入昏迷中的黄随云突然全身激烈抽搐起来。
年青男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一个人形的黄随云慢慢从狼身上分裂出来。没过多久,一个赤身裸体的人形和雪狼一样的动作,蜷缩在地上。
“一分为二……难道它身上有两个灵魂?”年青男子检查了人形黄随云,他身体没有半点伤痕……年青男子无法理解这现象,正常来说成了精的妖物受了重创维持不了变身,都会被打回原型……难道这只狼妖的本体是真正的人类?妖经过长期修炼遇到契机能幻化为人,没听过他普通的人类能化身为动物化身为妖的。
“居然有这种现象……难怪……如此看重他。”年青男子抱起重伤的雪狼,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突然站起身来看了一眼地上的黄随云,目光四处游走最后落在墙角处的手机上。他放下手里的雪狼捡起手机熟练地打开了。
“嘟嘟嘟”一开机,手机响了起来。
“老黄,你在哪里?手机一直打不通。”手机传来不满的声音。
“您好。”年轻男子非常礼貌地开口了。
“你是谁?老黄呢?”对方错愕地问。
“我不认识他,我不知道昏倒在胡同里的人是不是手机的主人。”
“什么?昏倒在胡同里?快告诉我地址!”
年青男子把这里的地址告诉了对方,最后加了一句:“这个人没穿衣服,你最好带一套衣服过来。”
对方沉默了一下,旋即又问:“他遇到了什么事?”
“我不清楚,我进胡同的时候看到地上倒着一个人。”
“能不能请你在原地等我过来?我马上出发,大约四十分钟能赶到。”
“好。”年青男子一边爽快地答应,一转身抱起雪狼消失在黑暗中,手机被他丢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还没到四十分钟,一辆摩托车载着两个人出现在胡同口。
“老黄!”坐在后座上的青年看到倒在地上的黄随云,立即跳下车跑了过去。
“噫?奇怪……没有以前变身后的疲倦……”黄随云醒过来立即察觉到自己的异样,还没有睁开眼睛却能清楚地看到一切。他呆住了,他看到自己躺在洁白的病床上,看到好友邹清荷坐在床上担忧地看着紧闭双目的自己,喃喃低语:“……老黄,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过了两天还没有醒来?要不要通知你的父母呢?”
“老邹,不用叫我父母过来,我已经醒过来了。”黄随云感觉自己张开了嘴,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来。这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灵魂脱窍?他想看看自己有没有四肢,却什么也没瞧见。
门突然被推开了。他看到邹清荷的表哥柳下溪走了进来,夹带着一股凌人的气场,室内的空气也跟着震动起来。黄随云觉得虚无的自己被挤到墙角。
柳下溪习惯性地扫视了一下室内,走到邹清荷身边问:“他一直没醒来?”
“没有,医生给他做了全身检查,结果是一切正常,好像睡着了一样,不需要用到氧气。柳大哥,找到接电话的人吗?”
柳下溪弯下身,剥开黄随云的眼皮看了看,皱起眉头,“没有找到。手机已经摔碎了无法取得指纹。我在现场找到几片衣服的碎片,问过当天在学校见过黄随云的同学,证实那几块碎片就是黄随云离开学校时的衣服。”
“衣服的碎片?”邹清荷讶异地重复。
柳下溪从包里拿出一个胶袋,里面装着几块不规格的碎片,有的接近巴掌大,有的只有指头大,一共有四种布料。最奇怪的是面料的断处,好像是承受不住某种力量而爆裂的。
“衣服变成这种碎片……曾经听过有人说,当外功炼到一定程度,发力的时候身上的肌肉隆起会把自己的衣服挣破。”
“你是说老黄自己挣破衣服?”邹清荷惊愕地张大嘴,然后摇头,说:“老黄肯定没炼过外功,他的手臂根本没有肌肉,力气还没我大。手心也没有炼过传统武术形成的厚茧,我们几个去爬山也是他的体力最差,怎么会有力气撑破自己的衣服?柳大哥,这些碎片在哪里找到的?我当时在现场没碎片啊。”
“有关衣服碎片的事也很奇怪。我在现场找了几次一共才找到这几块,而且分别散布在不起眼的角落里。这几片衣料都是手腕与脚裤处的碎片,按正常的逻辑只能推测衣服的碎片被风卷到其他的地方去了。”柳下溪低头检查黄随云的手掌,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不得不承认清荷说得对,“清荷,他没有炼过外功,躯体虽然是成年人的骨胳,但他的皮肤细得如同婴儿,你看他的手背这儿,正常的成年男子在这里总会有几根汗毛,他连毛孔都没有。”
邹清荷凑过去一瞧,把自己的手背摆过一比较,真的哦,老黄的手上皮肤也太细腻了吧。
“喂喂,你们在吃我的豆腐。”黄随云大声抗议,可惜没人听得到。他现在已经断定自己是融入空气中的飘浮物,努力地朝病床上的身躯飘过去,幻想能进入自己的身体内,然后突然复活把邹清荷吓一大跳。
邹清荷重新打量着黄随云,拍掌大叫:“柳大哥,老黄的头发也不一样了,好像比以前更黑了一些,皮肤也变白。”他突然掀开被子,一直在看的黄随云吃了一惊,很想上前捂住,他记得自己变身之后恢复人身总是赤身裸体。可惜心有余力不足,眼睁睁地看着邹清荷掀开被子……糟糕!春光乍现……啊?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还好还好,有穿病服。
“我记得老黄腿上有些小伤疤……”邹清荷卷起他的裤子,仔细寻找了一会儿,失望地摊摊手,“柳大哥,难道他不是老黄?他腿上没有老黄的伤疤。”
柳下溪摇头,道:“不对,指纹、血型都与黄随云完全吻合。他就是黄随云!只不过,好像突然之间获得了新生。我记得你提过,黄随云没有十二岁以前的记忆。”
“是啊,我们以前在宿舍时曾经听他提过这事。”
“如果,他这一次醒来也失忆了……他父母什么时候到?”
“我还没有通知他父母。”邹清荷垂下头不好意思搔着脑袋,道:“老黄最近跟他父母有点摩擦,没得到老黄同意之前我不知道该不该通知他父母。”
柳下溪把手搁在邹清荷的肩膀上,担忧地看着病床上的黄随云。
“我给他父母打电话。”
“你有他父母的电话号码?”柳下溪扭过头问。
“以前打过,我记在电话薄上了。”邹清荷从口袋里掏出电话本,拨响了自己的手机。
07
“小云昏迷不醒?”电话是黄随云的母亲接的,她的声音显得特别焦急,“一无大师在你旁边吗?能不能请他接电话。”
“一无大师?”邹清荷迷惑地反问。
“你是……”黄母想了一下,问:“你是小云的室友吧?”
“伯母,我是邹清荷。一无大师是谁?”
“邹清荷同学,小云到底怎么了?”黄母没有回答邹清荷的问题,焦急地追问儿子怎么突然陷入昏迷之中。邹清荷知道的情况并不多,满足不了黄母的疑惑。
柳下溪从邹清荷手上拿过电话,走到一边小声跟黄随云的母亲聊了起来。
邹清荷坐在床上盯着黄随云看,小声问:“老黄,一无大师是谁啊?”
飘浮在空中的黄随云看着病床上的自己,听到邹清荷的话,只能叹气。心想:要是一无大师和道长在这里可能有办法让自己的灵魂进入体内,但愿清荷能把他们找来。
邹清荷听不清柳下溪跟黄伯母聊些什么,这通电话聊得真长……
“清荷。”柳下溪挂断电话,严肃地看着邹清荷,说:“黄伯母希望黄随云离开医院搬到我们家住。”
“没问题。”邹清荷点头答应,老黄是他的挚交好友,医生对他的特殊病情束手无策,让他孤零零躺在病床上于心不忍。
“我去办出院手续,他父母明天才能赶到北京。”
柳下溪出去一会儿,门又被打开了。这次进来的是好友丁随显与姜远华。
“老黄被人打劫了?”
这两人跟一阵狂风似的,又把飘浮的黄随云挤到角落里去了。黄随云哀怨地想:万一窗户打开,自己不小心被卷到外面,随风飘飞……这命比蒲公英还要可怜呐。
两人摇不醒黄随云,回头看着邹清荷问:“老邹,老黄怎么了?”
邹清荷只能回答:“他一直没醒来。”
“天啊!”姜远华拍着掌道:“难道那事是真的?”
“什么事?”丁、邹清二人同时盯着他。
“闹鬼的事!老邹你还记得不?以前老黄说他撞鬼了。”
“记得。”邹、丁两人同时点头。这事的后续太有喜感了,老黄剃了光头宣称自己是和尚。他们虽然不信鬼神之说,压根儿对这事不以为然。不过,老黄是自己的朋友,不会缺心眼儿地取笑他,也不容许别人在这事上对他说三道四,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嘛。
“大前天的傍晚,有一个大二历史系的学弟在老黄的房间突然冲向阳台闹着跳楼。”
“有这事?我怎么不知道?”丁随显诧异地张大了嘴。
“后来怎么样?”邹清荷追问。
他们这群朋友,只有姜远华最喜欢收集、传播小道消息。学校里发生的大小事,很难逃过他的耳目。真不明白,一个埋头准备考研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精力和时间。
“老黄手快,抱住了他的双腿才没掉下楼摔从肉饼。这事绝对是真的,亲眼目睹的人不少。后来,老黄跟人说那学弟被鬼附身了,老黄带着学弟离开学校找人驱鬼去了。”
“学弟叫什么名字?”邹清荷问。
“周念农。他这两天没回学校,不知去向。”回答他的是柳下溪,他正站在门口听姜远华说故事。他去学校调查黄随云,有人告诉他那天傍晚发生的鬼故事。
“糟糕!”飘浮在空气中的黄随云暗叫不好,他把周念农反锁在章显房间里,已经过了两天周念家还没回学校,有可能章显没回家,甚至有可能四合院的人都不在……没吃没喝的,这两天周念农惨了。
值得庆幸,黄随云最担心事没发生。他以为自己的肉身被带走,虚无的意识会留在医院里,冥冥之中仿佛有一根细线牵扯着飘飘荡荡的他跟随自己那沉睡不醒的躯体。
“怎样才能进入体内?”他着急啊。
沉睡的身体住进邹家的客房,黄随云发觉自己可以自然地飘浮在邹家的各个角落。
柳下溪把邹清荷从客房叫出来,轻声道:“清荷,我去找一无大师。”
邹清荷的嘴一张一合,吃惊地看着柳下溪,问:“黄伯母说的那个人?光听这名字就觉得是那种装神弄鬼的人……你去找他,难道认同老黄遇到的事跟鬼神有关?”
黄随云带着期待的心情,紧张地盯着柳下溪,等待他的回答。如果清荷的表哥相信并能理解鬼神,那自己的好友邹清荷最终也会接受,自己的烦恼可以对他们倾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