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便在喜儿的搅和下缓和了下来。
“怜哥哥,我们去放风筝吧!这几个姐姐好凶,我们不要理她们哈!”喜儿晃悠着钱元瓘的手,嘻嘻哈哈地笑着。
“好!”一改方才那凶狠如罗刹的脸色,钱元瓘宠溺而甜蜜地笑着。
直把在场的几个女人惊得睁大了双眼。
王上对这狐媚子的宠爱竟到了这个地步!
而钱元瓘便在她们这目瞪口呆中牵起喜儿的手,绕过她们的身边,往门外走去。
从惊呆中回过神来的善妃,转过身,怨毒地盯着那手牵手离去的二人,心中愤恨地道,钱元瓘,枉我们夫妻十六载,你竟然如此待我!我定会教你付出代价!
随即,她又阴冷地笑了起来。
呵呵~~不晓得失去了我父亲的助力,你这个储君之位坐不坐的牢靠?我倒要看看你到时候怎的来求我!
其他几位妃子瞧见她的这般模样,皆是一阵哆嗦,这善妃娘娘是不是疯了?
而后,这二人又是哀叹起来,哎!早知道就不要听她的了,这回算是把王上给得罪了,不晓得往后的日子能不能安生咯。
这么想着,这二人也不向这看似发疯了的善妃娘娘告辞,携手顾自离去。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因这善妃娘娘的妒忌,朝堂之上发生了一场翻天覆地的变革。
这是后话,这里暂且不提。
且说善妃发下重誓后,便也回了自己的凤仪宫,当了一段时间安安稳稳的正妃娘娘。
她心里头的那般计较于这几日是越想越觉得靠谱,也越想越心焦,恨不得马上就唆使自己的父亲给钱元瓘施压,让他好好重视她这个正妃。
她恨便恨在祖制规定后宫之人只能于每月十五与家人见面,她只得老老实实地等上个十几天才能见到她的父亲。
不晓得这段日子算不算得是多事之秋,善妃才安生下来没几天,原本安安分分呆在湖州的钱传!竟是抛下湖州那边关重地,领着一批人马向西府行来,却不知是为得那般事。
三天日夜兼程地赶路,钱传!一行人终是到了西府。
西府城外的驿站之中。
“万丞相如今还逗留在后宫之中吗?”一手拿根银勺挑着灯芯,一手拿着一本书,钱传!背对着另一人问道。
“禀告侯爷,万丞相确是逗留于后宫中。”身后之人恭恭敬敬地答道。
“哦?还有什么情况一并说与我听。”
“据探子回报,万丞相的心智好像有点像个孩童。”
“孩童吗?呵呵~~”钱传!阴测测地笑了一声后,又问,“后宫中的反应如何?”
“善妃娘娘自五日前去了趟储君寝宫后,便没什么动静了。”
“那个女人可不是吃素的。嫉妒心重的很呢。”暗自嘀咕了一句后,钱传!挥手道,“下去吧。”
“是!”
待那禀告之人离去后,钱传!放下手中书,轻轻敲着桌面,愉悦地哼着:“云鬓花颜金步摇, 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
顿了顿,他笑叹:“好一个‘从此君王不早朝’哪,我的五哥,你也过不了这美人关呀。呵呵~~那么,你这位子便让弟弟我坐坐咯。不过这万丞相倒也端的衬得起那句‘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不晓得尝起来是个什么滋味?”
说到最后,他的眼里已是闪现出秽亵的光芒来,将明亮的室内笼罩出一片阴影。
第二十四折:芙蓉如面柳如眉
钱传!与喜儿不过见过两次面,第一次自是他出城迎接钱元瓘时见的,第二次么,则是钱元瓘宝贝似的把这已然昏迷的人送医馆,他充当跑腿时见了一面。
那两次见面,钱传!对喜儿的印象也不过把他看做是个沉默寡言的病美人,不过这回见到的却是彻底颠覆了喜儿在他心中的那般印象。
那一颦一笑的纯真、那一举一动的快乐以及欢快着奔跑过来牵着他的衣袖睁着灵动无比的双眼、甜甜的说出那句央求“漂亮哥哥,可不可以帮喜儿捡那只挂在树上的风筝呀?”都教他心中为之震撼。
这冰冷阴暗的宫廷之中怎能有如此干净单纯的人?
他为这人屏住了呼吸。
“咦?漂亮哥哥?漂亮哥哥?”
等得有些急了的喜儿拿手在他面前晃悠了一阵,这才把他的神思召唤了回来。
只是等到他回过神的时候,挂在远处桃树上的风筝已经落入了正向这边走来的钱元瓘手里。
“喜儿,还不见过新安侯?”远远地,钱元瓘已是在吩咐起喜儿了。
“咦?是怜哥哥!”惊喜了一下后,喜儿倒也老老实实作揖行礼,“下臣万喜儿见过新安侯!”
这些个宫廷礼节是钱元瓘与他交代了的,他虽已是小孩子心性,倒也很是听话,认认真真地学了。
只是如今这一板一眼的行礼倒是十分招人逗趣,钱传!不觉间轻笑了出来。
“呵呵~~万丞相请起吧!”
喜儿好奇地望了他两眼,马上便转个身蹦跳着向钱元瓘奔去。
钱传!嘴角的笑于他转身的刹那僵了一下,不过,马上他便也紧跟喜儿身后迎向钱元瓘。
“臣弟钱传琇叩见王上!”钱传!向钱元瓘恭恭敬敬地行了礼。
钱元瓘将手里的风筝交与喜儿,上前一步,扶起他,笑道:“现下又没外人,这些个繁文缛节都省去吧。”
钱传!心道,钱元瓘这是把万喜儿当作了他的“内人”?
如此一计较,他心中便是浮起些烦躁的情绪来,面上他倒是假意欢喜道:“十四这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喜儿牵着风筝在一旁看着这二人的兄友弟恭,眼中闪现出复杂的光芒。
假装亲昵地客套了一番后,二人携手向议事厅行去,喜儿自是紧紧跟随在钱元瓘身后。
“十四弟此次前来西府所为何事?”钱元瓘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一来嘛,这五年一次的述职快要到了,臣弟便早些过来了;二来嘛,也是因为边境地方无甚大事,便想偷懒一回。”钱传!答得俏皮,钱元瓘一时倒也真找不出话中的纰漏。
“呵呵~~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是这般爱玩的心性。”钱元瓘笑着打趣,不过自从知晓这个十四弟回京,他便做了戒备。
钱传!回京的目的定不单纯,只是他至今也查不出他有何动作,明里暗里皆是一派坦荡,而这坦荡却更让人生疑。
到了议事厅,二人皆是收起一副嬉笑模样,开始讨论起湖州的治理策略。
而喜儿,则是站在钱元瓘身侧无聊地绞着自己的袖子玩耍,钱传!偶尔抬头向他望去见着的便是喜儿这一副率性纯真的模样。
那么见着,钱传!心里竟是涌现出一股暖意来。
若是自己身边也有这么一个人陪伴着自己,即使过着平淡生活,倒也不错。
他却是没有注意到喜儿眼睑垂盖下那凝重的光芒。
终于将一堆恼人的公务商讨好,钱元瓘忽地说道:“十四弟,前些日子寡人接到父王的家书,他说不日将归国。你便留到那时再走吧!到时,你陪着寡人一同去迎接他老人家。你与父王也该是五年未见了吧。”
“如此甚好。多谢王兄的成全了。”钱传!谢过后,状似玩笑地问道,“父王这次回国,大概会把王位正式传于王兄你了吧?”
他心中倒是甚为得意地道,呵呵~~父王该是看了我叫那司徒私下递去的折子,故而如此及时地赶回来了。
“这……父王现在身体硬朗了许多,应该不会这么快吧?再说了,我这监国王也不过是做了一年而已,许多方面还是生手得很。”钱元瓘自谦道,心中已是警铃大作,我这十四弟如此关心我登基的事情,莫不是……
“呵呵~~王兄真是过谦了,这国家在王兄的打理下可谓是风调雨顺,父王提前将之全部交付你手上也是可能啊!”
“呵呵~~十四弟谬赞了。”
喜儿在旁听得更是紧皱眉头,心中疑虑重重,这新安侯果然是来者不善,希望钱元瓘能做好戒备才行。
第二十五折:往事成空还如梦
喜儿,早已忆起了所有的事情,其实也不该说是忆起,只是自醒来后那些往事被他自己刻意地忘记了。
他刻意忘了人生中的苦涩和痛苦,只保留了遇上莫怜时那唯一的温暖时光。
只是,将自己保护起来的外壳终有一日被打碎,在一次次的噩梦中,他渐渐地便拾起了过往的一切。
然而,如果他最先回忆起来的都是有关莫怜的,那么他如今也不必隐瞒住他恢复记忆这件事,并可以找钱元瓘替莫怜报仇。
但是,偏偏他的每一次噩梦中都有着钱元瓘的身影,在抓住了对钱元瓘所有的回忆后,他才真正慢慢地忆起了所有有关莫怜的事情。明明这些噩梦不少是由钱元瓘制造出来的,可是,他分明从他举起的手、挥下的鞭、砍下的剑中瞧见了颤抖和痛苦,他又分明从他凶狠的目光中看出了柔情似水、寂寞如霜。
在他对付莫怜的时候,也该是痛苦着的吧?
痛苦着费尽心思博得心爱之人的重视却被莫怜的出现毁了他所有的努力;痛苦着眼睁睁地看着心爱之人在自己面前思念着莫怜却什么都做不了;痛苦着即使被怨恨也想要抹去莫怜在心爱之人面前存在的痕迹。
于梦中一遍又一遍地瞧着这人对自己的执着、瞧着这人对自己的疯狂、瞧着这人为自己所付出的一切、瞧着这人为自己痛苦欢喜,怎能不教他动容,又怎能教他下得去手杀他?
可是,不去杀他又如何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如何对得起自己往昔对莫怜的爱?
无法面对,便只能假装自己还停留在自己为自己创造的梦境之中。
折磨钱元瓘的同时,也在折磨他自己。
“喜儿~~怜哥哥陪你去逛街去咯!”门外传来钱元瓘的声音。
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喜儿立刻又换上一副纯真干净的笑靥,欢喜雀跃地奔向门外,一个跃身跳到钱元瓘身上。
“快点吧!喜儿要吃糖葫芦!喜儿要吃臭豆腐!”趴在钱元瓘背上,喜儿绞着他的鬓发,不断催促着。
而他却是有些坏心眼地想着,这么玩耍这个家伙,看着他像个嬷嬷一样为自己忙东忙西,也不错。
虽然背着这么个大男人有些怪异,但是稳稳接住喜儿后,钱元瓘倒也是乐呵呵地一路将人背着。
一路行来皆未见到宫女太监,倒免去了他的尴尬。
盖因喜儿说过讨厌陌生人在身边,钱元瓘便早早将那些宫女太监远远地支开了去,如非必要,喜儿面前绝对不会出现一个宫女太监。
集市上,做寻常百姓打扮的喜儿与钱元瓘一路手牵着手行来,虽得到了不少鄙夷、怀疑的目光,他们二人却是玩得痛快,全然无视了他人的怪异目光。
钱传!正于此时从街边一家古玩店出来,一抬首便瞧见了这二人,他的眼中立马便像是中了一根刺,酸痛得厉害。
钱传瓘(钱元瓘登基前名字,一般父兄都会这么唤他),我终会将你手中的一切统统抢过来,包括你身边这人!
当他的目光落到喜儿身上时,眼中又变得柔和痴迷,这么一个妙人,竟甘心委身于钱传瓘这样一个双手沾满自己兄弟鲜血的狠毒之人,真是便宜了他!若是我,即使破了祖宗的先制,也定要将他奉为男后!
他却没有计较过他此番的行为将会掀起如何的风浪;而真让他事成了,他能够不顾及群臣百姓的悠悠之口,真将喜儿奉为男后?
这一切,也不过是他的片面空想罢了。
不过正当他瞧着喜儿出神之际,却教他无意间瞥见了茶楼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个人,他如果没有猜错,便是终身侍奉于他父王的影卫,左御。
钱传!心中一惊,难道,父王回京了。
待他再细细瞧去时,那茶楼上靠窗的位置上已是空无一人。
虽然没有见着人,他却已是笃定他的父王已经回京。
“也许,父王方才也瞧见了五哥与喜儿亲昵模样了。”钱传!喃喃自语道。
这么思量了后,他心中一阵雀跃,这样父王就会重新考量起登基人选吧?
钱传!估摸得不错,那道身影的确是武肃王钱鏐的贴身侍卫,左御,而钱鏐也是瞧见了他的儿子跟他的丞相大人于大庭广众之下行为亲密。
“咳咳~~真是岂有此理!传瓘竟敢无视祖宗礼法与个男人纠缠!咳咳~~真是气死我了!”坐在与外面隔绝的雅座中,身体欠安的钱鏐怒火冲天地大力垂着桌子。
候在身后的左御忙上前为他轻抚着背顺气,并劝慰着:“王上,您莫急。事情或许并非如您所见呢?”
被左御这么一劝慰,钱鏐果真消了不少气,抬首望着左御,疑道:“真会如此?”
与钱鏐一对上视线,左御忙垂下头,恭敬地道:“臣觉得监国王他做事定然有分寸。”
“希望如此吧。”钱鏐瞧了一会儿低垂着头的左御,长叹一口气,“我们先别忙着回宫,在外头先考查一下他去年做下的成绩。”
“是,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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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折:春从春游夜专夜
现如今,这看似风平浪静的宫廷之中,暗地里却是波涛汹涌。
一直安分到十五日的善妃终是盼到了她的父亲进宫看她了。
郑太师(善妃父亲)还未入得她的凤仪宫,她已是迫不及待地一路向她的父亲哭诉自己的凄惨遭遇了。
毕竟是位高权重,郑太师并没有因为自己女儿的哭诉而面上有所动容,只是拿出父亲的威严告诫自己的女儿要谨言慎行,做事莫要如此莽撞。
“父亲!您怎么都不安慰您的女儿,反倒是替那个狐媚子说话?”善妃对自己父亲的这番态度颇为不满。
“善妃!你要记得那个人再怎么说也是堂堂的丞相大人!”郑太师厉声提醒。
“呜呜呜~~父亲不疼爱女儿了!既然如此,女儿还不如死了算了!反正王上正眼没瞧我一瞧,父亲又如此狠心,我这爹不疼丈夫不爱的可怜女人,与其最后被丢到冷宫里,还不如早早地去投户好人家呢!”善妃拿衣袖遮住面颊,假意哭泣了起来。
从小这捧在手心里怕化了的女儿一这么哭闹,郑太师便是彻底没辙了。
他终是卸下脸上的威严,慈爱地抚着自己心尖上的女儿的发梢,叹气道:“哎!你这丫头啊!都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小孩子心性!以后若是诞下龙子,小王子可不能随你这脾性啊!”
他复又不死心地欲要再次规劝他的女儿:“男人,再怎么得宠,也诞不下龙子,待得韶华已逝,还不是落得个被丢弃的下场。我的傻女儿呀,与其以后防着别的女人诞下王上的龙子,其实还不若让这万喜儿得宠几年呢!”
“哼!我不管!我就是看不惯这个狐媚子!”善妃咬牙狠狠道,随即又撒娇着拽住自己父亲的袖子荡着,“爹爹,爹爹,你就答应女儿吧!”
郑太师被这一声声的“爹爹”叫得终是软了心,咬牙道:“老父就拉下这个老脸,再为你争上一争吧!”
“谢谢爹爹!”善妃喜逐颜开。
这是郑太师第二次为自己这个宝贝女儿与如今贵为监国王的钱元瓘交涉。
第一次是自己的宝贝女儿看上钱元瓘,死乞白赖地要做他的新娘,而钱元瓘却如何都不喜欢自己这个女儿,于是为了自己女儿的终身幸福,郑太师以脱离大王子阵营,改为助他为条件让自己的女儿如愿以偿地做了他的正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