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冷禅笑了笑:“没事儿。哥一个人过得也很好。好了,你们小两口难得见一次,老哥我就不当电灯泡,先回去写稿了。”
左冷禅抹嘴巴,站起身穿好外套。他用围巾将口鼻部遮住,只留下耳钉露在外面招摇过市。
“大脚,你今晚和狙神小别胜新婚,必然要春宵一度。哥就不给你留门了。悠着点玩儿嘿,拜拜。”说完,左冷禅只身离开。瘦削的身影步出店外,汇入来往的人流中,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我忽然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师父,你说耳钉哥他是不是很孤单?”
黎安:“也许。”
我:“我们住的地方家徒四壁,什么玩儿的东西都没有,耳钉哥就在那里待了好多年。我们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没见他出去唱过K玩过桌球。他唯一的业余活动就是写故事,写他脑子里的侠骨柔情和千军万马。我觉得他对写作是入了魔,飞蛾扑火一样的写。他就像一根蜡烛,为了剧作在燃烧。燃烧他的生命和感情。”
黎安看我:“嘉图,和作家住在一起的好处就是,你听起来变得有文化了。”
我也看他:“师父,我想回家去陪着耳钉哥,行不行?”
黎安摇头。
我:“为什么?朋友寂寞时,我不该拔刀相助,陪他解闷?”
黎安:“你陪的了他一天,陪不了他一辈子。”
我:“话是这么说……”
黎安打断我:“嘉图,你陪他,不见得好。也许他也需要一个独身空间来想一些事情,我们不要去打扰。”
我抽嘴角:“师父,你才第一次见耳钉哥,你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忽悠我呢吧,师父。”
黎安:“每个人身上都有故事。或长或短,或多或少。”
我:“我知道。”
黎安:“你那个耳钉哥,浑身都是故事。”
我怀疑:“真的假的?”
见我面前盘子已空,黎安又切了块蛋糕,放我眼前:“左冷禅的耳钉,你看的出来是什么牌子吧?”
我:“看得出。那款耳钉很贵呢。”
黎安:“你看依他现在这个经济状况,多少年能买的了?”
我:“三百年?四百年?”
黎安:“你再看他的衣着,朴素低调。虽然旧了,但价格不菲。”
我:“你不说,我还没注意。”
黎安:“所以他要么出身富裕家庭,要么自己曾经赚过大钱。无论哪一种,变到他现在一人留在北京靠写作维生,都是故事。”
我摸下巴:“刚才听耳钉哥的口气,他过去应该有过一段刻骨铭心扯疼了蛋的爱情……师父,你说他是不是因为感情受挫才背井离乡来这儿的?”
黎安摇头:“不知道。没兴趣。”
我拍桌而起,眼爆精光:“不行,我等不及了,我得回去把他的感情史逼问出来!自从在夏威夷和山下君一别,我都好久没遇上这么有意思的事儿了!!!”
黎安叹气,站起来看我:“嘉图,师父明天一早就要赶回去工作。”
我傻了:“啊?这么,这么着急?就不能多待两天?”
黎安苦笑:“不能。”
我(呆):“那怎么办?”
黎安拿了我的外套,为我穿上。他拍拍我的肩,轻声道:“今晚就留给我一个人。陪陪师父。”
我赶紧大掌一挥,大声应道:“好。我今晚包给你。”
吃完饭埋单。服务员来了:“您好,XXXX元,请问是现金还是刷卡?”
我自觉最近砍价功夫见涨,准备在黎安面前露一手:“XXXX元,这么贵!帅哥,给打个折呗?”
黎安:“……”
服务员:“……”
耳边听到旁边食客在悄悄咬耳朵:“看啊,有人在全聚德讨价还价!”
“好小子,开先河了,真有意思!”
我听了颇受鼓舞,对着一桌鸭骨头指点江山道:“你看你这么瘦,皮这么老。怎么值那个价?”
服务员:“先生,我们百年老店,不打折。另外我也不是鸭子。”
我:“帅哥贵姓,姓李么?咱可以打个亲属折!”
服务员:“不姓李。”
我:“那你叫什么,咱交个朋友吧。咱可以打个友情价!”
服务员:“不想和你交朋友。”
我瞪他:“为什么?你知道在美国有多少人想和我交朋友吗?!帅哥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服务员:“……保安!!!”
第八十二章:老同学
保安来了。我兽血沸腾,眼眶湿润。
自从高三毕业,已有好久没打群架,现在看到比我矮上半头的保安们靠近,虽然对手挫了点,但依然唤醒了我青春的回忆。
我仰天长笑,摆开架势:“啊——哒!”
黎安一把按住我:“慢。”
我纳闷:“师父,保安就两个,不够分你了!”
黎安掏出皮夹,付钱给服务员:“sorrysorry, we are Japanese.”
我:“……”
服务员:“……”
在围观食客的指指点点下,黎安戴着墨镜帽兜,面不改色的拽着我离开了这是非之地。直到走出许久,我才从被师父偷师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我呢喃:“师父……”
黎安:“恩?”
我:“我觉得山下一定要恨死我们了。”
黎安:“没关系。”
我:“真的?”
黎安点头:“恨到极点就是爱。”
我:“……”
上回黎安来中国的时候,北京还是初夏。一眨眼,几个月过去,北京已入深秋。
深秋的首都,气温已经很凉。街道两旁的树木正是落叶的季节,满目凋零,秋风一吹,便有枯叶飒飒的往下掉,在地上铺成橙黄色的一片。
我和黎安出全聚德的时候,天色已经全黑。虽然夜幕降临,但北京热闹的夜晚才刚刚开始,到处霓虹闪烁,行人如织。行人道上,卖糖葫芦、卖凉皮的小贩们摆开摊位,在昏黄的灯光下热情的招徕客人,刚刚下班的人们脸上带着轻松的微笑,脚步轻盈的回家。
过去在北京街头走,晚上看到路旁楼房里的灯光,想到人家一家团聚吃饭,我心里总有点羡慕。可是今天却不同,有最爱的人陪在身旁,两人一起并肩走着,我觉得心里很充实,放眼全世界,也没什么人值得我眼红了。
北京昼夜温差大,秋风一起,晚上就冷。凉飕飕的冷风往脖子里灌,令人全身打颤。我一边走,一边观察路人,发现他们都穿着厚外套、厚毛衣,反观我和黎安两人,倒是一个穿得比一个少。
我的外套轻薄,但好歹挡风。黎安之前不知道在哪个温暖的国家里做宣传,匆匆飞来北京,身上只一件套头衫,完全经不住冷。
尽管如此,黎安好像完全没有温感。尽管秋风大作,他却连脖子都不缩一下,亮着白生生的脖子顶风而行,比模特还扎眼。这样高级别的外国帅哥在北京可不多见,路过一公交车站点,等车的女孩儿们眼睛都快看直了。
“我在做梦吗?好帅的男人!”
“像杂志上走下来的一样,他旁边那个也很帅!”
“他们是模特儿吗?在这里拍照?”
黎安自己觉得不冷,我却看到冷得不行。我展臂抱住他肩膀,紧紧搂过来:“师父,我给你暖暖。”
黎安被我一抱,微带诧异的看我一眼。不过随即笑了,也伸臂抱住我的腰:“好。”
或许是在国外待了多年的缘故,我对旁人的目光并不十分在意。别人怎么看我和黎安,我也不在乎。
在秋风中,我紧紧搂着黎安,为他遮风。我让他把手插在我的口袋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我们靠在一起,并肩走着,互相取暖。
在这一刻,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为什么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说婚姻是围城,但还是有那么多人不顾一切的要进到这围城里去。也明白了为什么在中国,情人们崇尚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在国外,牧师的誓词中会说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大概就是为了能像现在这样,寒风瑟瑟的天气里,可以有个人和你靠在一起,与你体温交融。
我捏了捏黎安的肩膀:“师父,你瘦了。”
黎安不否认:“工作很多。师父很忙。”
我:“你不是有营养师,他怎么不让你多长点肉?”
黎安扫我一眼:“老婆不在身边,吃不下。”
我一想到现在和黎安分隔两地的状况,也发愁:“是啊,我们俩老不能在一起,也不是办法。怎么办呢?”
黎安:“看来只有你尽快当上导演,请我进你剧组拍戏。”
我叹气:“导演……哎,当年觉得触手可得的东西,现在看起来比登天还难。怎么会这样。”
黎安:“别着急,办法总是有的。”
我嘿嘿一笑,凑到黎安耳边轻声说:“要不师父,你把我包养了吧。我也不干导演了,跑到美国去当你的跟屁虫,天天和你出双入对,让你的女影迷全部哭成泪包。”
黎安失笑:“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我:“师父,我跟你开玩笑呢。话说你口袋里什么东西那么硬,搁到我了。”
黎安:“给你的生日礼物。”
我眼冒绿光:“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黎安:“等会看。陪师父看星星先。”
我:“星星有什么好看的,咱们俩合起来,一个星座都不认识!”
黎安耸肩:“也是。”
他将一个方形的盒子掏出来,交给我。我三下五除二把包装纸拆了,打开盒子,结果是一个皮夹。
我哭丧着脸:“师父,你讽刺我呢吧。明知道我现在穷的一张钞票都没。”
黎安:“把皮夹打开,礼物在里面。”
我打开一看,立刻傻了:“这张照片!上回我们在全聚德吃饭的照片!师父,我的相机不是被人偷了吗,你怎么把照片搞回来的?!”
黎安:“师父自有办法。”
我激动道:“师父,你就是张起灵再世!”
黎安:“张起灵是谁?”
我:“背包被偷,我别的都不肉疼,就肉疼这照片!我们难得合一次影呢。”
黎安:“找它也费了我不少功夫。以后要保管好。”
我把照片拿在手里仔细看,上面是我和黎安两人,我抬着下巴舔黎安嘴角,黎安表情微微吃惊,侧头看我。镜头就将这一刻捕捉下来了。
我越看越喜欢,赶紧把全身上下的零钱都填进皮夹,欣喜的拍拍:“放心吧。人在夹在,人亡夹亡。丢不了。”
黎安:“里面还有史蒂芬和斯图尔特送给你的礼物。”
我吃了一惊,赶紧翻找,结果找出来一小叠烫金名片。名片上的字全是花体,看了半天才看懂,原来是“独立电影”的董事会专用名片。上面写着我的名字,还有头衔。头衔是独立电影执行董事,以及副总裁。
我(呆):“怎么还给我这个?我不是辞职了?”
黎安:“史蒂芬让我告诉你,不管你身在何方,人在做什么,独立电影永远给你留着副总裁的位子。”
我:“那工资照发么?”
黎安:“……这个他没说。”
我捏著名片,心中感慨:“史蒂芬真是我的好兄弟。”正想继续走,肩膀上却被人猛拍了一记。
我扶着肩膀转过头看:“谁啊?”
身后的人却大笑的叫我:“李嘉图,真是你!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人了!”
这人个头不高,年纪和我差不多,身材很胖。我皱眉端详他五官,越看越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你是……?”
那人大笑:“李嘉图,我是你高中时的同学啊,还记得不记得?!”
第八十三章:名利这玩意儿
我搔头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金海龙,是你小子!”
金海龙一手搂着个美女,伸出另一手捶我肩膀:“臭小子,这么久才把我想起来!咱当年可是一块儿作弊的交情!”
我:“你跟当年样子也差太多了!当年像根竹竿,现在像个酒桶!”
金海龙一愣,脸上挂出尴尬的笑:“你小子,怎么这么多年都没长进。说话不经大脑。当着我老婆说我像酒桶,小心我跟你急!”
我乐了:“看你一脸憋屈,难道我说错了?这肚子圆的,怀几个月了?”说罢,我还伸手想去摸摸金海龙圆滚滚的肚子,不过被黎安拉住了。
我看他:咋了?
黎安轻轻摇头。
这时,金海龙介绍怀中的美女给我们认识:“这是我老婆,漂亮吧?”
我看了一眼,果然光彩照人,身材火辣。赞了一句:“是美女,你小子真有艳福!”
金海龙嘿嘿直笑:“我和小丽是郎才女貌。对吧小丽?”
那美女虽然纤腰被金海龙搂着,但眼神却像钩子一样挂在黎安身上。金海龙问她也不答应,直到金海龙捏她腰,才妩媚一笑:“对呀,我老公很有才情的,办了广告公司,日赚斗金呢。老公,你看这个外国帅哥好帅呀,能不能请他到你的公司当模特儿?”
金海龙也向黎安看过来。
黎安伸指托了托墨镜,微笑道:“对不起,我已经有工作了,不想当模特儿。”
这一笑,十万伏特,几乎把金海龙的老婆电晕过去。
金海龙这家伙,腰围很大,肚量却小。看老婆盯着人帅哥一脸目眩神迷状,醋劲就上来了。他肥嘟嘟的手将美女往自己怀里搂紧,带过话题道:“李嘉图,当年你高三出国,也不跟我们大伙儿说一声。我们都以为你躲高考呢。”
我:“哪能啊,凭哥5.3的视力,啥考试都不怕。咱左右逢源。”
金海龙:“这一晃也那么多年过去了,你现在在哪高就啊?看你这一身名牌,嘿嘿,想必混得不错吧?”
我:“我现在么,主业副业都干,勉强糊口。”
金海龙来了兴趣:“哦?你主业是什么?”
我笑:“北京电影制片厂,搬运工,肌肉小王子。”
金海龙大笑:“你去当搬运工?开什么玩笑,当搬运工买的起这种衣服?”
我:“我自己当然买不起,这是我这朋友看我寒酸,送我的。我平时就穿汗衫凉拖打发了,蓝领工人一个,买不起好衣服。”
金海龙依然不信:“你小子骗人吧,好好的当什么搬运工啊。咱们老同学里再不济的也有个职员当当,你怎么反而去干粗活了?”
我得意道:“你不信?你看看我这肤色,太阳晒的。你再看看我这手,天天干粗活搬重物,都起茧了。”
我在北影干重体力活干了那么久,手上当然起茧,看起来很粗糙。不过我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反而多增几分汉子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