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的气氛很僵硬,只有筷子碰撞饭碗以及咀嚼饭菜所发出来的声音,吃完晚饭,夏木杜旭逃兵一般从李先生家里出来。“杜旭,你怎么连李玉岩都不放过?” “你什么意思?”“我都看见了!”“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我只想提醒你,李玉岩是我的朋友,我不许你伤害他!”“夏木,你真天真!”杜旭一副教训的口吻,“你以为这世界所有的人都跟你一样把爱情放在第一位吗?你满大街打听打听,这年代还有谁成天把爱挂在嘴边上。我告诉你吧夏木,性比爱重要!”夏木不想继续听下去,可还是不由自主的想把杜旭的话听完,“我见过的gay比你多,夏木不瞒你说,我曾经谈过一次最快的恋爱,你知道我这场恋爱的时间维持了多久吗?我告诉你——6个小时!”“那个男生长的很帅,也是大学生,我们俩一见钟情,相识后第三个小时我们便开始上床,我告诉他我会爱他一辈子,那是我真心话,他说他也会爱我一辈子。我们连续做了3次,接着去吃饭,在他送我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他居然跟一个孕妇抢座位,然后挂着胜利的表情冲我微笑。”杜旭说的很动情,夏木听的也十分认真。“看到他龌龊的表情,我心里有点小失落,不过我劝告自己,这些都是小问题,这些瑕疵绝对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爱情。没过多久他给我发短信,开始我们谈的还很愉快,就因为一个玩笑,越吵越凶,他骂我娘娘腔,我骂他没度量;我骂他是流氓,他竟说我功夫太差影响他发挥。就这样,我为期6个小时的爱情就结束了。”“夏木,你别太天真了,这个圈里的人都只是玩玩而已,别说同志之间了,正常的男女之间又有多少人是真心实意的为爱而爱呢?”杜旭的话一针见血,疼的夏木都来不及喊出来。
期末考试如期举行,阶梯教室里,微风掀起白花花的试卷,考生们奋笔疾书。青春就这样被我们写进雪白的纸上,尘封在岁月的角落中。
这半学期夏木跟张宠碰面的机会很少。有时张宠旷课,有时夏木旷课,即便同一教室也是一个在教室的最前面,另一个在教室的最后面。人和人之间的关系,都是人为而成的,你不主动找别人,没有谁会主动去找你,何况如他们这样“仇深似海”的。
我以为夏木放下了,放下了张宠、放下了伤痛、看淡了那段疼痛的过去,夏木却说所谓的看淡了,无非就是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当软处被触及,悲伤一如泉涌。
那场考试,张宠坐在夏木的前面,从考试开始直到考试结束张宠都夺走了太多夏木的注意力。那门科目叫政治经济学,夏木准备了好多纸条,长的、短的、大的、小的、宽的、窄的、就连课桌都没放过写满密密麻麻的答案,考试还算顺利,在铃声响起十分钟之前,所有题目都被写的满满登登。而他前排的张宠,第二章卷子上一片空白,看着他的背影夏木都替他焦急,他踢了踢张宠的椅子,回过头来的张宠一脸不耐烦,那种不耐烦让夏木心酸,“不会?”“纸条写错了!”他蹙眉表情很无奈,声音压的很低很低。夏木考试有个毛病,拿到考卷直奔考题,从来不先写名字,这次也不例外。
他抽出自己没写名字的考卷顺着桌子底下传给张宠,“把你的给我!”张宠盯着老师,小心谨慎传过考卷。“好了!转回身吧!”夏木划掉张宠的名字,在被涂黑地方的一旁写下了“夏木”
后来,夏木不出意料的挂科了。“你是为了让他感激你吗?”我不解甚至抓狂,而夏木总说,爱一个人是一辈子的事情,半途而废的是游戏不是爱。
第三十九章
扬州项目启动的很快,我便开始了南京扬州之间来回的奔跑的生活。飞机、火车、货车每次去扬州的用交通工具都不同,各种滋味尝试个遍,来回奔波劳累,吃不饱睡不好,尤其是运货回南京为躲避检查,通常是凌晨启程,还必须提起十二分精神。那段日子身心疲惫,整个人很是疲乏。
暑假期间南师的寝室是不留学生的。我不了解情况,把一车货卖掉之后,拎着从扬州带回给夏木的几包盐水鹅直奔寝室。阴暗的寝室楼跟外面酷热形成明显的对比,走进去后我不禁打了一个寒噤。看门的是个屁大的小孩,看样子应该是王嫂的孙子,我花言巧语之后,小孩才允许我回寝室里看看。打开寝室的门,一股臭味铺面而来,小河北臭袜子、内裤扔满整个床铺,门窗紧关的寝室像蒸汽房,屋子里被打劫一般,混乱的不堪入目。
我爬上布满灰尘的床铺发现被子褥子都不见了,很是疑惑,去阳台看了看,没在阳台。朝楼下看了看,楼下晾衣绳上空无一物。“喂,夏木,我陈浩!你在哪呢?” 本不想这么早打电话,本想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现在惊喜意外神马的全泡汤了。“我行李呢?”“好,我知道!”挂掉电话,走下楼梯口,旁边屋子里小屁孩无聊的在床上打着滚,我敲门进去把给夏木买的一些小吃,送给他一些,看见一个陌生人莫名其妙的给自己这么多好吃的,小孩子看我的眼神十分胆怯和慌张。
扬州那个项目我不但收废铁,还算是半个包工头,说直白点就是替马涛老爹看着那些工地里的工人。那一次让我彻底明白,什么叫真正的忙碌,什么叫不可开交,什么叫无暇顾闲,忙起来忘记了夏木、忘记了小河北甚至忘记了打个电话去问候一下。“小河北,你孙子跑哪去了?”小河北告诉我,暑期回家帮父母干农活去了,人不在南京。
我按着夏木所说的路线找到他跟杜旭合租的那套房子,夏木老早的站在门口等着我,那是一套一室一厅的房子,狭窄的客厅里靠近窗子的位置放着一张方桌,一台黑白电视,电视对面是塌的不行的红皮沙发,卧室里面一张单人床,里面堆满衣物。“就一张床,你俩怎么睡?”“有一个睡沙发或者打地铺。”夏木说的很轻松,不用他说都猜得出来睡沙发或者打地铺那个一定是夏木。
“喏,你的被子!”夏木从卧室的柜子里捧出我的被褥,被褥干爽整齐,看着被他收好的被子我居然有点感动。我一只手接过被褥,一只手把咸水鹅送给他,“扬州特产,超好吃!”,他笑笑,我突然不自在起来。本打算晚上跟夏木一起吃晚饭,他告诉我暑假里有4个家教,时间安排的很不均匀,他说改天,我信以为真。
我又搬回之前的那套精装修公寓,三进三出跟房东混的十分熟悉,房东也很会做人,少收我500元的房租,看着我那间宽敞、舒服、自在的小窝,一下子想起白天夏木的那间糟糕房子。“夏木!”我语气兴奋,“我找到房子了,还是以前那套,你搬过来跟哥们一起住吧?”我越往下说越没自信,我能预感到夏木一定会拒绝, “房费都交了,不住太浪费了!”“浪费就浪费,舒服才最重要!”他停顿一会说“你经常不在南京,我不敢一个人住!”“笨啊!我不在南京你再搬回去住不就结了嘛!”“搬来搬去多麻烦!”我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夏木迅速的打断“浩子,我这里还有课。有时间再聊吧!”“嗯,你教课吧,有空约我出来!”
回南京三日之后,马涛打来电话说杭州有一批建材,想加我入伙,经过近半年时间的折腾我手里面也算有点小钱,便爽快的答应下来。当天下午跟马涛去了杭州。
去了杭州才知道什么叫繁华,才知道什么叫声色犬马,什么叫纸醉金迷。也就是在7月10日那一天,我在酒吧里见证了意大利国家队夺冠这一激动人心的时刻,酒吧沸腾,不相识的人相互拥抱,甚至热泪盈眶,那一刻,我突然感觉到了人与人之间那种最单纯最质朴的情感,没有纠纷、没有干戈真的就会天下大同。视野开阔了,不过生意并没谈成,那个姓赵的老板是个骗子,马涛老爹早前就在他手里栽过,幸亏马涛机灵在关键时刻给他老爹打了一个电话,要不然我可真的就是血本无归了。
夏木说给我打电话,等了N久,迟迟不来。从杭州回来,我直奔夏木的住处,南京一如既往的炎热,见房门开着,我径自走进去,狭小的客厅里,空无一人,站在屋子里清楚的听到卧室里有声音,而且是那种很销魂的声音,“妈的,不会是夏木跟杜旭吧!太操蛋了!”我心绪不平,又不能横冲直撞,万一不是夏木怎么办?我停在卧室的门口,轻轻咳嗽两声,见声音平息一点后敲了敲房门“喂,兄弟,夏木在里面吗?”那声音销魂的让我想吐。“不在,可能下楼了吧!”说话的是杜旭,伴随这个声音出现的还有另外一个人一声声粗粗的气息,通过这个粗粗的气息我断定此人并非夏木,不是夏木我便安心了。转过身下楼,正要拨夏木的电话,夏木正从楼梯的拐角上来,手里拎着一桶矿泉水,我看着他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我们俩不约而同,我搔搔头发,“嗯,从杭州回来的!”这时房门未关的屋子里传来杜旭激烈的尖叫声音,“他经常这样吗?”我指了指屋子内,吐着烟圈。“呵呵”他笑而不答。“进去坐吧!”他走在我前头,“夏木!”他回头,明眸皓齿让我心动。“嗯?”“我不走了,搬过去跟我住吧!”“我看这地方不适合你住!”我怕杜旭带坏夏木,我怕那些乌七八糟的人玷污了夏木,虽然我经常骂他脏,但那是气话,气话不能当真,尤其此刻,夏木洁白如玉,真怕杜旭人荡的声音污染夏木纯洁的内心无辜的灵魂。他犹豫了很久,低着声音告诉我“好吧!”
夏木说他还有几个家教没去,要我晚上10点来找他。我爽快的答应了。
夏木答应搬过来跟我同住,我兴奋至极,当初英子搬来那会儿我都从未这么兴奋过,我不懂那是什么感情,我也不想去追究,越是追究越是迷乱。
趁着下午没事,我去了一趟金桥市场,买回一对全新的被褥、枕头,弄得跟娶媳妇似地。然后颠颠的从金桥市场回到仙林附近的住所,用剩余的时间,把我屋子打扫干净,把之前旧的行李扔到阳台上,再去王府街买回一些小点心,忙得不亦乐乎只等待夏木的归来。
夏木一直对我说他是在做家教,我也一直认为他没有必要骗我,我对他的信任无懈可击。可事实则不然。
期末考试结束的当天晚上杜旭便领着夏木去了夫子庙附近的gay吧,如果陪齐昊磊面试那次可以剔除在外,那天应该是夏木第一次走进酒吧。虽然人群不同,不过酒吧无非就是消遣娱乐找乐子的地方,起初夏木很胆小,尤其碰撞到一些人暧昧眼神的时候,他更是十分紧张,但是经过杜旭的悉心调口教,夏木很快就放松下来。
杜旭是gay吧的常客,酒吧里从老板到歌手,从服务生到调酒师,从酒保到扫地大妈杜旭全都认识。灯光晃眼,颜色频繁更替的酒吧里,杜旭指着酒吧里的人给夏木看,告诉他谁和谁是一对,谁曾经追过谁,谁曾经跟老板上过床,哪一个结过婚之后又离婚,哪一个是形婚,哪一个是双性恋,哪一个喜欢嗑药,哪一个是色鬼,哪一个有艾滋,这些八卦消息杜旭如数家珍。
放假后夏木杜旭合租一起,gay吧去的就更加的频繁,特别是醉酒之后,杜旭经常会把男人领回来,关在卧室里没日没夜的做着爱着。夏木告诉我,他也领过,不过只有一次,那次他喝醉了。
放假之后没几天,原来gay吧里那对服务生同志情侣搬去深圳打工,夏木刚好也要找工作,并且对酒吧环境也很了解,老板便很快就聘用了他还有杜旭。
我始终以为那晚他是去家教了,9点半出门,信步走到夏木楼下,抬头看去,他的房间一片漆黑。我便坐在水泥花坛上边抽烟边等待。
“喂!”电话里杜旭的声音很紧张,紧张的连不成句。
“谁?”我重复了一遍,因为电话那端声音嘈杂,风声、汽笛声乱成一片。
“陈浩,我是杜旭!”听他的语气我就猜到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了!快说!”我催促他,“陈浩,夏木,夏木被警察抓走了!”他断断续续的说着。
“什么?”我突然喊了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会被警察抓走呢?你现在哪里呢?”我比电话另一头的杜旭还要急迫。
“我现在就在南京大道的派出所!”
“好了,我知道了!”我扔掉刚点燃的烟,收起电话去找夏木。
第四十章
“操!”我关掉电话,打车从仙林去宁海路派出所,一边是我的心急如焚,另一边则是一路红灯,越是心急车速越是缓慢,我不厌其烦的嘱咐师傅可不可以快点,可不可以稍稍提速,师傅指着外面排成长龙的车队,“前面这么多车,没法提速。”我实在等不及,瞄一眼计价器,掏出18元钱,扔到方向盘上二话没说打开车门就朝派出所跑。
我一路小跑,跑到派出所打电话给杜旭,那小子电话始终无法接通,派出所门口也不见他人影。走进阴森森的派出所大楼,深更半夜只有零星的几个办公室里的灯亮着,忽明忽暗鬼火一般。“找谁?”看门的警察冲我喊到,“我找……我找”一时间我不知道该怎么说,“警察同志,你们刚才是不是抓进来一个人,我是来保释他的!”民警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一圈,“哦,你来保释涉嫌卖银那个小孩的吧!”警察说的我一愣一愣,“我不太清楚,您还是先带我去看看吧!”民警在前头走着,一边走一边打开楼道里的灯,黑暗的楼道顿时明亮起来,“你是他什么人啊?”“哥”“亲哥?”“嗯”,“警察同志,你确定是卖银?”“不会错,今晚就抓来这一对,岁数大那个是个官,早就被保释走了,现在就剩下这个小的。”警察一边说着一边打开紧锁的房门,屋子里夏木蜷缩在角落里,见我进来他眼睛里满是慌张、惊恐,“小子,在这个地方把你姓名、身份证号码、电话号码填上。”我按着民警的指示把相关信息填写到指定表格当中,递给民警他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人你带走吧!”我绕过桌子扯起蹲在地上的夏木,他的手冷冰冰的,“警察同志,他到底是因为什么被抓进来的?”我希望刚才听到的卖银之类的话只是我的幻听而已,“刚才不是告诉你了吗?涉嫌同性卖银!”这一次他既清楚又清晰的重复听的我震耳欲聋,而我旁边的夏木红着脸、低着头。
走出派出所大楼,我凶狠的甩来拉着他的手,“夏木,你不是去家教了吗?”我一脸阴郁,“嗯”他这一声很轻很浅,我不知道他是在回答我的问题还是出于惊吓所作出来的反应。“现在家教都很流行在床上教学吗?”他用渴望的眼神看着我,“不是的!”“不是个J8,都被抓到派出所来了,你他妈的还狡辩!”我愤怒了,他上前拽我的胳膊试图劝我不要发火,“拽个J8,滚远点!”我一脚踹到他肚子上,他被踢出去很远,撞到对面的粗粗的树干上又被反弹出来,半蹲在距我不到一丈的距离。“夏木!”我健步上前抓起他的衣领,不顾刚才那我那凶狠的一脚给他带去的断肠之疼,我双目冒火,盯着他疼出泪水的眼睛,“夏木,离开男人你就活不起是吗?被男人操的时候你自己不他妈觉得恶心吗?”他抓着我的手,用力掰开我的十根手指,他说他肚子疼,他说疼的翻江倒海,疼的肠穿肚烂。“去你妈的!你跟杜旭一个他妈的在家里卖,一个在外面卖,夏木,你他妈就是鸭!这世界上再他妈找不着比你更贱的人!”“你觉得你配得起大学生这三个字吗?你上大学是为了来学怎么卖银的吗?”“你他妈究竟是不是个男人啊?”“你给我站起来!”我一把从地上把他拽起来,他双手一直捂着肚子弓着腰,“夏木!”他在哭,我的心也在哭,“我怕杜旭带坏你,我怕他那些不三不四的朋友教坏你……为了迎接你,我他妈屁颠屁颠的给你买被子、买褥子、买床单、窗帘还他妈给你买……我他妈现在想想自己都恶心!要知道你他妈是个贱货打死我我都不会让你搬过来和我一起住!”“浩子,你误会……”“他妈给我闭嘴!别他妈叫我浩子,你这个贱货没有任何资格跟我对话。”“夏木!从今天开始别他妈让我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告诉你,在我心里有一字最适合你——脏,两个字——肮脏!”我说完这一通话,愤然离开,扔夏木一个人在宁海路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