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吞快活 上——竹叶青

防微杜渐，最了解孩子的果然还是他们的父母。

“我在想她们一直都知道你是不太可能会交女朋友的，怎么还会前仆后继的扑上来。”吴闻扯起嘴角，斯文俊雅的脸庞总是带着一抹莫名的嘲弄，和他小时候卖萌的个性实在相差很多，不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很多人纵是好奇也不好多问什么。

“因为小言都不会亲自拒绝，所以人人都有机会，人人都没有机会。”坐在前面的一个男生听到这话就随意接了一句，顺便瞄了一眼强撑着睡意的斐言，哪知一个纸团立即抛过来，不过这一次准头有点儿失准，一下子就砸中了吴闻的后脑勺。

这时候好像不该笑，可是他忍不住想笑啊。艾陈舟十分同情和斐言成为同桌的吴闻，只不过那也只是同情，顿时他想笑却又不敢笑的转头看着自己同桌，也就是刚才说话的男生，“陈慕，你的话还是一如既往的精辟。”

“多谢夸奖，这是我上一任女朋友分手时候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无关紧要的玩转着圆珠笔，陈慕也不是很记得清那女生的脸了。

那关他什么事情啊。吴闻脸色铁青的捏着纸团，猛然拍桌而起，顿时教室一霎那仿佛清空人数般安静无声。

“丫的，有意思就直说，不要乱丢垃圾，准头一点儿也不对，喜欢什么的，可以啊，有本事就直接来，我可以把他打包好送人。”

“……”拉下吴闻，被言明会被打包好送人的斐言心想会不会顺便给他绑个蝴蝶结，这样会显得比较精致一点。

也许该说斐言的注意点永远都异于常人，该注意的不去注意，乱七八糟的倒是会想一大堆。

第三十三章：不当回事

“我回来了。”打开门，一手扶着墙面，另一手忙着脱鞋，斐言头也不抬地将书包挂在墙上的铁勾上。

正看着夜间成人频道的斐诺手里捏着一瓶啤酒，嘴里砸吧着花生米，听到从门口传来的动静后，这才不舍似的瞟他一眼。

“在吃夜宵啊，哥哥，要不要我去厨房做些下酒菜给你。”脱下制服外套，斐言转头怀疑地盯着斐诺，陡然沉下语调，“我闻到烟味了，哥哥。”

他以为把烟灭掉，烟味就会一下子消失不见吗？而且连窗户都没有打开通风，这下被他抓的正着。

“呃，不要太在意啊，小崽子。”并不以为意打着马虎眼，斐诺可不认为一个大老爷们抽烟有什么错，只不过他家的孩子管的严实，比彪叔家的婆子还厉害三分。

眉头不禁皱了下，斐言踩着拖鞋蹬上客厅，一言不发的打开玻璃窗通气，“我说过的话，哥哥都没有听进去吗？”略显淡薄的声线隐隐的带着一丝微愠。

斐诺手里捏着的啤酒几乎一抖，出乎他意料的，斐言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冷，呃，看来他是真的生气了。

“我最讨厌有人把我的话不当回事了，哥哥。”低缓温和的声音甜甜的仿佛蛋糕店里摆着的黑森林蛋糕，斐言转过身，徐缓的走到斐诺的面前，只见他弯下腰揪着斐诺的衣领，倏地一笑，“我很生气、很生气。”

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斐诺就近看着斐言细长的眼睫毛乖巧的垂着，不由得手脚摊开，有些尴尬的往后仰躺在沙发上。

“你明知道我会生气的，可是——”话语蓦地一顿，斐言抬高手紧攥着斐诺手里边的啤酒，猛然，褐色的液体溢出瓶体，在他的手指缝中顿时蔓延开来。

昏黄的灯光下，斐诺清楚的看见斐言紧抿着的唇角，还有略带淡淡火气的眼眸，一时失措起来。“真的……生气了。”踌躇了一下，许久，他才摸着下巴疑惑道。

他很少会见到小崽子生气的时候，在这百里十街几乎没有比他家孩子还要漂亮的男孩，乌黑亮泽还略带蓬松的头发，羽睫纤长浓密，挺直的鼻梁下是有着珍珠粉般的唇瓣，很容易引起他人的瞩目。这样的孩子一旦生气，连眼眸都会带着炙热，一定很璀璨吧。

两人一时间相对无言，隔了半晌，斐言原本紧抿着唇，转瞬间为微微笑了起来，眸里带着一丝难解的复杂，“你是故意的吗？故意要使我生气，哥哥，无论你要我做什么，我都没有二话，因为我是你养的，所以我没有资格反抗，你要我洗衣做饭，我答应，你要我看店算账，我也答应，纵是你将安安推给我，我也不会多说什么，可是哥哥，我不喜欢有人戏弄我。”用他的关心、用他的感恩来算计他，他一点也不喜欢这样！

看着看着上方斐言隐藏着些许火气的目光，斐诺倏地一怔，薄唇抿出弧度，双眸微闭道：“好了，这一次是我错了，”

他是认真的，为什么还是用这种哄孩子的口吻对待他，斐诺，在他的心中，他——斐言永远都只是一个孩子吗？心忖到此，斐言顿时紧咬着下唇，凝滞不前的举动足以说明了他此刻的心情。

看得出斐言的依旧没有放开的模样，斐诺抬起修长手指拍拍他紧绷的肩膀后，才道：“小崽子，我养了你那么多年，一直都知道迟早有一天你会长大，会离开这个地方，而我这个当哥哥的，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帮你的了，你从小就很聪明，在这百里十街，几乎没有不喜欢你的，我在一直在想，这么聪明又漂亮的孩子是我养的出来的吗？”顿了顿，他握着他的手，低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平安的长大成人，做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因为哥哥说，不可以在自己没有能力的时候得罪别人，所以我才会隐忍，才会学会做一个好人。”斐言习惯性地低头思索了半晌，有点儿迟缓地道。

只是因为他是哥哥，而他最听他的话了，所以他才会如此乖巧懂事，一点儿也不像一个十六岁少年该有的样子。

第三十四章：痴心妄想

客厅的灯光昏暗摇曳，映衬着沙发上的两大人影，顿显的有些许的暧昧不清。

原本属于斐言的卧室不知何时被拉开一个小缝，斐安抱着大五郎趴在门上，当他听到斐言说到他的名字时，忍不住沉默的往里面瑟缩了下，哥哥是嫌他麻烦吗？

他已经很乖了，不敢要求买摆在柜台上的玩具枪，也不吃甜甜的棒棒糖了。

而且最近他都很少和大叔吵架了，大叔每次捏他的脸，他都乖乖的给他玩了，然道这样还是不行吗？

“我不会再挑食了，也不会再讨厌大叔了。”所以请不要不理他好吗？

妈咪就是这样丢下他的，也是嫌他麻烦，嫌他太小，可是他已经很努力不给大人添麻烦了。

也许是因为太过敏（防和谐）感，斐言还是发觉了斐安的视线，他怔了怔，甩手起身，走到他的面前，背对着斐诺低声道：“哥哥，你千万不要太过分！”

这是他对他最后的警告。

将手中的一听啤酒随意的丢入垃圾桶里，斐诺单手撑着额头，没有多说什么。

“安安，今晚哥哥陪你睡觉。”他也许不该继续纵容哥哥，更不应该什么都听从他的，一点儿也不反抗。

他不是一个孩子了，早就已经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斐言。”第一次，斐诺叫出他的全名，而不是一贯的昵称。

“哥，我长大了。”他停了一会儿，不再重叠的喊他哥哥。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他更要不起什么，只是仍然会痴心妄想。“不要再捉弄我好吗？这样一点儿也不好玩，我是你养的，哪怕你要我做什么我不愿意的，我也不会拒绝。哥，我记得你的恩德，我也知道如果没有你，就没有今天的斐言，现在如果你嫌我多事，嫌我碍事，斐诺！你可以赶我出去，我一定一句话也不会多说就现在滚出去不碍你的眼！”

斐诺倏地一怔，他根本就没预料到小崽子会突然发飙。黝黑的眸光陡然一暗，他沉声道：“没大没小了，小崽子。连这种话都说出口了，我要赶你出去，赶你出去后，你能做什么！我养你这么多年，你就学会了和我顶嘴，说你一两句不中听就给我冲，何况我有说你什么吗？没大没小，你以为我躲着你抽烟是为什么，还不是因为怕你生气。”

“哥哥。”斐安拉扯着斐言的袖子，似乎有点儿被吓到了，他第一次见到斐诺和斐言争吵，虽然大叔抽烟是不对，但是他不喜欢他们争吵。

“没事的。”斐言没有去看斐诺，反而先抱起斐安，出声安抚他。

“不要吵架。”他可怜兮兮的瞅着斐言，似乎只要他一摇头，他就哭给他看。

斐言沉默的抚摸着斐安柔软的发顶，他没有回头再看一眼斐诺，愈来愈安静的神色却是暴风雨将即的预兆。

第三十五章：另有心思

尖锐的铃声不消一会儿响起，这才下了课。一时间，安静的学生应声骚动了起来，仿佛脱缰野马一样，纷纷拽起书包奔出教室。

斐言懒懒地趴在左臂之间，他右手抬起来，用指腹轻轻触碰脸颊。斑驳的光影映在他的脸上，形成大片大片的阴影，令人看不清楚他此刻的神情，唯一可以清晰看见的是他波澜不起的眼眸，静谧的仿若月下湖水。

小言最近是不是抽了，还是中邪了，怎么每次都不急着回家了。吴闻看着眼前与自己身高相差无几的斐言，在心底暗忖。

“你怎么了？最近你真的很奇怪啊，小言。”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才放不下他，才会去猜测，会去关心。

出乎他意料的，斐言脸上剩余的温度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冷冷淡淡的漠然。

真够狰狞的表情。吴闻拉过还不知所以然的艾陈舟，微眯着眼眸，缓声道：“和大叔有关。”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他想象不出除了大叔还有谁会令他这么在乎。

斐言还没有说话，他的手机突然之间响了起来，他连看下屏幕的念头都没有。第一个反应就是后悔没有把手机关机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起来了，低声道：“喂？”

“是我。”电话里头的声音有一丝不悦。

手机另一端似乎停滞了一下，许久才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哥。”

捏着手机的力量遽然加重，斐言根本不在意在吴闻他们面前的自己现今会是什么模样，依旧冷漠地勾起一边唇角，“我马上就会回去洗衣做饭，可以了吗？”

哦，今天是不是世界末日，他竟然看到斐言会用这种语气说话。艾陈舟的嘴巴越张越大，就差点何不拢了。

嘴角开始抽搐，看来事情很严重，也许会产生家庭暴力。吴闻无力地靠在艾陈舟身上，实在很难想象小言会生气到这种地步，难道是大叔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例如……

眼眸腾地一下发光发亮，他快速地拉下斐言的脖子，撩开他散落耳畔的发丝，呃，怎么没有痕迹？！

将手机移开一点，斐言狐疑地看着吴闻，随即空出一手推开他，这才接着道：“哥，你后悔了吧。”

“斐言，我警告你不要再刺探我的底线！你个小崽子，最近是不是皮抽，这种话也敢说。”斐诺似乎真的很生气，连声音都带着很大的火气。

斐言却一点也不畏惧他，他低垂着眼睑，眼睫毛也随着滑落，微笑着打断了他，“哥，我都知道了，安安的身世。”

霎那间，四周一片寂静，他只是笑，漠然而无辜。

看出他嘴角的笑意，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吴闻总觉得有点儿毛骨悚然，背后一片凉凉的。

艾陈舟嘟哝了一句，“怎么还不回家啊。”

那头已经很不客气地收线了，斐言也毫不犹豫挂了手机，即使知道他会生气，但他还是会选择惹怒他。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如果再不行动，也许就没有多余的机会了。

“真的闹僵了？小言，你到底知道了什么？”也许他该撬开他的头，看看里边装的是什么。吴闻算是缓过神来，眼神带着一丝的诧异、却隐约的有些许的不安。

为什么他总觉得小言似乎还有其他的心思，根本就不是真的和大叔生气。

斐言眸光稍稍往后移，凌乱的发丝此刻盖住他的双眸，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这样做，真的好吗？

可是他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

第三十六章：下定决心

斐言看了看手表，拿上外套准备走人，教室乍然恢复宁静。

吴闻瞄了眼他的背影，抬手往艾陈舟蓬松清爽的头发摸去。这下事情可闹大了，小言的脸色可一点儿也不好看，也不知道大叔有没有办法对付。

“吴闻，大叔要我每周日都要去道场，你觉得我装病怎么样？”艾陈舟的眼眸闪闪发光。

“神经病吗？”吴闻吐槽的个性表露无遗。

“……”他果然很讨厌。气嘟嘟的艾陈舟抬肘不轻不重地撞了下吴闻，他可是很认真地在想办法中。

一点儿也不想告诉艾陈舟，只要他在小言身边的一天就绝对逃不了会有这么一日。吴闻的个性还是一如既往的恶劣，他乐意看到有人重蹈他痛苦的覆辙。

刚踏出校门的斐言还没来得及回神，就突然被另一只大手攥住手腕，转眼间，他感觉到眼前出现了一道高大的男人身影。

是他？！

果然还是耐不下住性子，斐诺。

右腕上的力量遽然加重，他听到四周议论的声音此起彼伏，半晌，才听见他低低的说了一句，“哥，你还是来了。”

“你还在闹脾气吗？”斐诺忍不住皱了皱眉，猜想他是不是进入青春叛逆期，才突然之间变得那么难以理喻。

看出他眸底的担心，这几日故意想要疏远的举动在霎时变得没有丝毫用处。想到这，斐言狠狠的咬着下唇，为自己的不坚定感到挫败。

面对十几双注视着他的眼睛，斐诺有些尴尬的拉着斐言往停车的地方快步走去。

手腕接触到属于成年男子的力量，斐言侧过头注视着他，眸心深处跳跃着清冽的亮点，在阳光下流淌着晶莹剔透的流光。

大力的将斐言塞进车里，斐诺一点儿也不喜欢当众训斥斐言，毕竟这是他的家事，他没有兴趣给人看热闹。

“说吧，最近这么阴阳怪气是为了什么？”他直截了当的拉过斐言的身子，揉乱了他一头发丝，距离这么近，他甚至能看到他浓密的睫毛，还有他年轻的气息。

小崽子原来真的长大了，意识到这点后，他不由得皱眉，这是不是代表他青春叛逆期马上就要来临。

真是麻烦的年纪，麻烦的时期。

下颚枕在斐诺的肩上，他还是舍不得他所给的温暖。

习惯他对他的依赖，斐诺并不觉得斐言的接近有什么不对，他揶揄道：“不要告诉我是吃安安的醋。”

“不是。”他有那么小气吗？

“那是为了什么？”蛇打七寸，他不想拐弯抹角。

“哥，我看到安安的体检表了。”一样的血型，还有他对安蔓的态度太过异常，他无法不做联想。

斐诺呆愣一会儿后，却噗哧一声大笑，“开什么玩笑，你以为他是我儿子？我和安蔓虽然有过关系，但我敢肯定安安绝对不是我的儿子，这就是你这几天阴阳怪气的原因？”语气一下子危险起来。

“你迟早会结婚的，哥，我……”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斐诺打断，于是他不甘地吁了一口气，他绝对不会给他机会离开的，这是他欠他的！

如果当初他没有带他走，如果他从来没有关心过他，那么他就不会舍不得，更不会变成今天的斐言。

“你在担心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就算以后结婚了，我们还是可以住在一起。”他也不放心让他一个人生活。

他顿时安静下来，似乎静到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他果然还是在想以后结婚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他会把所有的关心都给另一个人，他不要，斐诺，他竟然招惹了他，就别想会有全身而退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