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绊 上——小龟物语

“大年夜那天，我还接到我爸给我打的电话呢，因为不回家过年，在电话里把我狠狠地训了一顿，到最后却是督促我好好练歌，到比赛上使劲地、好好地唱……没想到第二天就接到我姐的电话，说我爹病危了……

“原来我爹的身体早就不好了，全家人怕影响我，都帮忙瞒着，直到这次是彻底瞒不住了。我当天买了飞机票回来，什么行李都没带，只来得及见着我爹最后一面。守了头七，我姐就赶我走了，原本我是不想离开的，可是我姐说了，我在比赛上拿奖，那才是我爹最想看到的，所以，我得咬着牙回去。就算没钱了，用走的，我也得会B市。”

“……”张宁远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身边的青年，只能抿着唇，轻轻拍了拍青年的肩膀。

郝俊挠了挠自己的一头金发，笑道，“都说了大过年不说闹心事，我自个儿这说上了。”随后，使劲吸了吸鼻子，问，“大哥呢，和你父亲关系怎么样？”

张宁远把面碗放到一边，抬头望向冬日里难见的暖阳，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你们这些精英一定很少回家和家人团聚吧，你看你连过个年都还得出来出差，你自个儿说说，你上次见你父亲是啥时候？”

“……1985年。”张宁远想了想道。

“啊？”

“嗯，1985年，我最后一次见我爸。”

“不至于吧……”

张宁远回头看着郝俊一张特尴尬的脸，不禁有些想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爸抛下我和我妈，跟别的女人跑了。

“其实，我爸妈本来就不是自由恋爱结合的。我妈是个女强人，和我爸结婚只是因为她想要个孩子，而我爸正好是难得她看得上的男人，于是在两家父母的撮合下，就那么处到一起了。之后，就是接连不断的争吵，在他们终于决定要离婚的时候，我妈发现她怀孕了。为了让我出生证明上父亲那一栏能有个名字，两人约法三章，决定再试着相处一段时间。

“但是，我爸还是受不了在这个家不受重视的地位，所以他一点也不喜欢我这个被我妈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儿子，他从来没有抱过我，也没有对我笑过。

“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妈要工作通宵，他把我叫到他的房间，说要和我一起睡。我那时候可兴奋了，一个晚上都睡不着，可是又不敢不睡，就装个样子，躺在我爸的身边，想着第二天要怎么和我妈说。

“到了凌晨，我快睡着了的时候，我却发现我爸起来了。我睁开眼睛，看见他正对我笑，是我从没见过的，真心的笑容。随后，他拿起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整理好的行李，走出了房间。

“当我追到门口的时候，我看见他和一个女人在拥吻，接着，他们坐上了一辆红色的跑车，那个女人冲我笑了笑，开着车，载着我爸，就这么渐渐消失在我眼前。”

郝俊低头想了想，突然就笑开了，“怪不得你讨厌红色的车子，你可真是天底下最傻的人。”

张宁远歪着脑袋，也跟着郝俊一起笑，一边笑一边说着“是啊、是啊。”

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只看见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却看不清笑容里，隐藏着的点点伤痛。

第六章：内裤还是三角的舒服，不晃荡，有安全感！

下午，暖阳照在酒红色的奥拓上，在公路上投射出小车可爱的倒影，然后在一家21小时的便利店前，一个急刹车，停了下来。

“停车！”在车里的张宁远对着驾驶座上的青年命令道。

“大哥你要买东西？”郝俊扭头看了眼随处可见的连锁便利店标志，问道。

张宁远点点头，“虽然现在是冬天，不用经常换外衣，但是内裤什么的还是应该常换的吧。”

郝俊不好意思地挠挠脸，“其实我因为懒，贴身衣物也不是经常换的……”

张宁远瞥了对方一眼，传递了一个“我就知道”的眼神，然后开始继续说教，“我告诉你，别以为是贴身衣物不容易脏，就不注意换洗。越是贴身的衣服，因为贴合着肌肤和重要身体器官，更是要注意卫生……”

“是，是。大哥，你们这种精英人士就是麻烦……”

“这不是精英不精英的问题，”张宁远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勾起一丝笑，“就算我是精英人士，也不影响我换不换贴身衣物的问题。”

郝俊心想，其实您就是想再次强调自己是精英吧……虽然这么想着，嘴上还是回道，“我啥都听您的，行不。”一边，还十分狗腿地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百元大钞，交到张宁远摊着的手心里。

张宁远满意地点点头，刚要去拉门把，就被郝俊给叫住了，“大哥，我只穿百分百纯棉的三角内裤。”

张宁远回过头，把郝俊从上到下都打量了一下，最后视线停留在青年的下半身上，青年穿的牛仔裤有些贴身，勾勒出线条优美、肌肉分明的肢体曲线，从破洞里露出小麦色有些光泽的的肌肤，看得张宁远不禁咽了口口水。

“你穿……三角的？”

“嗯，是啊。纯棉的内裤触感很好，包裹在身体外面的时候，三角的形状刚好托住关键部位，这样运动的时候就不会到处乱晃，就像有一只柔嫩的手，轻轻地把我的小兄弟包裹起来，就连人都变得不那么轻浮哦。”郝俊一脸痴迷地沉浸在穿着三角内裤的舒适感觉里，怎么看怎么觉得猥琐。

青年说完，又转过头看着张宁远，“大哥，你不会这么大年纪了还在穿四角的吧。”

张宁远听出郝俊用的分明就是陈述句，霎时脸上一黑，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要你管。”

“没事儿，哥，等买好了，我可以匀给你一条。”青年大笑着拍了拍张宁远的脊背，后来又似恍然大悟一般，道，“不对，我的尺寸可能大了点……”

对于如此一语双关的话，张宁远回答郝俊的仅仅是一声响亮的关门声，以至于，他没有看见，在他背后的青年，露出转瞬即逝的戏虐笑容。

“结账。”张宁远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前，面无表情地看着站在他对面的收银小姐。

十几岁的姑娘家被张宁远瞅地发悚，立马低头开始结算，“四包内裤，一共是XX元，收您100元。”

张宁远听着收银小姐嘴里念叨着自己购买的商品，虽然面上仍是毫无表情，露在外面的两只耳朵一下子变得通红。直到走进店里，拿好了两种不同款式、不同型号的内裤以后，他才发现自己做了一件极其愚蠢的事情——这会儿，人家得怎么看他啊！？

但是，本着“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还是不动”的行事宗旨，做起了掩耳盗铃的事，觉着这会儿只要自己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异样，别人也一定瞧不出。

拿回找零后，张宁远还僵着脸，对着对方说了句“谢谢”，便立马揣着四包内裤，迈着大步往门外走去，只可惜没走几步，撞进一个坚硬的胸膛里。抬起头，就见一张熟悉的帅颜对着他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忘了说了，还要买包烟……”

张宁远嘴角一抽，霎时破功，把钱扔进郝俊的怀里，回了句“要买自己去！”就逃也似的走向门口的小奥拓，同时，他还“不小心”听见了收银处的小妹妹们“小声”地讨论道，“你看吧，你看吧，我就说大号的那个一定是帮男朋友买的。”

“真的耶，萌翻了！年下叔受神马的太有爱了！”

“小攻帅呆了，小受长得斯斯文文、白白净净的也超好看！”

“……”张宁远无语了，虽然因不懂一些“攻”、“受”这样的术语，但是就是用猜的，他也能猜到那些叽叽喳喳的女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郝俊看着张宁远逃也似的飞速走回车里，便径自走向柜台，对着收银姑娘指了指她身后的万宝路，顺便竖起一根手指，抵在自己的嘴唇上，眯起一只眼睛，做了个“嘘”的手势，将人儿姑娘家迷得神魂颠倒，不仅忘了继续YY人家，差点连钱都忘了收……

当天夜里，红色的小奥拓依然静静地停靠在路边，车里的暖气开得挺足，也不知这两个全身上下剩不了多少家当的男人，怎么就不心疼这点油钱。

副驾驶座前的空调通风口前，摊着两条洗净的男士内裤，一条三角形的，偏大，灰色纯棉的布料，而摊在旁边的，是小了一号，规规矩矩的条纹四角内裤。

张宁远坐在驾驶座上，斜眼看了看那两块布，怎么都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打击，便用大衣蒙住头，来个眼不见为静，等到他快要入睡的时候，听见身边传来拨动琴弦的声音。

露出两只眼睛，张宁远转过头，看着郝俊坐在副驾驶座上，右手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拨动这琴弦，左手在琴颈上按动着，奏出优美的和弦。

感觉到张宁远在看他，便回过头去，裂开嘴唇，一脸“求赞扬”地看着对方。

尚不是很清醒的张宁远难得的对着青年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说道，“唱首歌呗。”

“哥，你当我卖唱的呀……”郝俊一脸委屈，假惺惺地露出一张愁眉苦脸的表情。

张宁远回头瞅了瞅后座上的一大包零食，拿起一包开了封的薯片，递到郝俊的面前，瞄了瞄他的吉他，又说了遍，“快唱。”

郝俊无奈，这回儿把他当要饭的了，“呵呵”苦笑两声，开始弹琴，“ForallofthetimesthatItriedforyoursmileFormakingyouthinkthatIwasworththewhile……SosorrythatIlovedyouSorrythatIneededyouSorrythatIheldyoutight……”

郝俊唱的是一首英文歌，却一点也没有地方口音，语音语调都很完美，明显是反复练习过的，配上他由于吸烟稍显低沉的嗓音，在这样寂静的夜里，完美地演绎了这首悲伤情歌。

张宁远看着郝俊的侧脸，在路灯的映照下，镀了一层柔光的完美脸庞，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睛微眯，完全沉浸在歌曲的演唱中。郝俊是绝对的中国人，没有一点杂交的绝对纯种，但也许是鼻梁特别高的关系，从某些角度看，竟然有点像西方人，和这首“sorrythatIlovedyou”的混血原唱有些神似。

一曲完毕，郝俊侧过身，过于灿烂的微笑，将之前那么一丁点儿的悲伤因素尽数化为乌有，他咧着嘴，问道，“哥，我唱的不错吧！”

“嗯，是不错，怎么前几年那么多的选秀比赛，都没瞅着你？”

“那些个选秀比赛，选的不是伪娘，就是牛郎，您看我像么……”郝俊边说边将吉他收回盒子里。

张宁远把郝俊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道，“挺像牛郎的。”

郝俊听了彻底内牛了……先是把自己当卖艺的，这会儿更绝，成牛郎了。

第七章：明日之星得有张拿得出手的自拍照

“那你这会儿参加的是什么比赛？”

“天籁之梦啊，是XT公司举办的，国内很多一线歌手都是他们旗下的，评委全是专业级的。”

张宁远撑着脑袋想，“我好想有听过这个比赛。”

“那是，前一阵子一直在做广告，知道是必须的。”

张宁远又仔细想了想，“好像不是在电视上看见的，也不是街头广告……”后来发现怎么也想不起来，就挥挥手，释怀地一笑，“那祝你好运，未来的大明星。”

这句话对于郝俊很是受用，他两道眉毛一挑，兴奋地说，“可不是，大哥，你现在可得好好巴结我，以后我成了明星了，可就不是你们这种普通人可以接近的了。”

张宁远听了不乐意了，“嘿，明星怎么着？不还是一个鼻子，一张嘴，两只眼睛两只耳朵的？难道你还比别人多一只眼睛不成？”

郝俊立马垮了肩膀，“哥，你怎么又把我说成二郎神了……”郝俊心想，他这两天可算是体会过72变了。

“要不这么着，现在你先给我签几个名，我以后好去找人显摆显摆。”张宁远嘴角一挑，说道。

郝俊猛点头，“行行！我一定给你签个龙飞凤舞的，要不再给你奉送几张私人自拍照？”郝俊边说边拿出自己的触屏手机，解了锁，开始在自己强大的自拍库里寻找几张特美的照片。

“这张暗了点……这张笑得太猥琐……这张啥时候拍得，咋那么脑残！？”

张宁远听着郝俊一边找照片一边自说自话，有些哭笑不得，得，猥琐、脑残全齐了，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这边，郝俊突然关了相册，恍然大悟一般拍着自己的脑袋，“找个什么劲儿啊，当然是现拍的最值钱啦！还要拉上哥一起。”说完，就自说自话地靠过来，一只胳膊搂住张宁远的脖子，拐着他使劲地往相机的镜头里靠。

“你搞啥呢，谁说要你的照片了，我可不想和一个男人拍大头照！”张宁远一边抱怨，一边推着郝俊的脑袋。

无奈张宁远的力气没有对方大，只见郝俊右手举着手机，左手勾着张宁远的脖子，闪光灯一闪，“卡擦”一声，张宁远闭着眼睛，推着郝俊的囧样被记录进了对方的手机里……

郝俊自恋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笑得灿烂的自个儿，夸着“真不错”，张宁远扶额，这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啊……

郝俊打开手机里的照片编辑器，用手指在照片上歪歪扭扭地写上“郝俊”两字，然后兴奋地招呼着张宁远快把手机拿出来，“快快，开蓝牙，我传给你，这可是大明星郝俊的第一张签名照！”

张宁远嘴角一抽，原想直接无视的，无奈受不了磨，只得把自己的小诺基亚拿出来，顺手开了蓝牙，不一会儿，短消息的提示音响起，张宁远打开信息，只见自己呲牙咧嘴的丑样子映入眼帘，与之相对的，旁边的青年笑得依旧灿烂，这大头照拍得竟有那么几分神似闹别扭的小情侣……

张宁远甩甩头，甩掉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眼神停留在龙飞凤舞的两个大字上，想着留着也罢，便把手机塞回兜儿里。

而郝俊还捧着手机，仔细观摩着，“哥，这可是咱俩第一张合照呢，其实哥挺上照的呀，皮肤白，不戴眼镜的时候看上去眼睛大大的，特斯文。你应该好好拍的，那就是两个大帅哥，大陆男版twins！”

“……”张宁远无言地瞥了眼对方，又道，“你别老‘哥’啊，‘大哥’啊的叫着，我又没比你老多少……”

“那我叫啥呀？”

“叫名字不就好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张宁远嫌弃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青年。

“宁远。”

“嗯。”

“宁远~”

“嗯……”

“宁远~~”

“你TM地烦不烦啊！？没事别瞎叫唤！”

“我这不是先练习练习怎么叫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