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赏欢——惨了惨了

作者:惨了惨了  录入:12-02

仲叙受宠若惊,但仍旧是笑,抬起手上的笔记本冲身后摇了摇,没有回头。

16

仲叙正准备回自己的旧办公楼,路过一间教室时,正好瞥见里面靠近窗边有几个学生聚在一起聊天,个个洋溢着一张青春无敌的笑脸,无忧无虑而且无害,多么美好的画面。

其中一个就有仲叙的侄子仲圣楠,所以他才下意识缓了缓脚步。

仲叙抬头看了看门头,白色牌子上黑字写着高二(一)班,心里陡然暖暖的,当真是遥远而又熟悉的记忆。

仲叙又转回去看那几个聊天的人,其他有几个仲叙也认识,这会一看,就算是凑在一起聊天,几个人倒也表现得各具特色,仲圣楠靠着墙,斜倚在窗台上,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司徒珏正襟危坐在座位上,靠着座椅后背,两手插在手袋里,表情冷淡,看上去漫不经心;而一屁股坐在课桌上,正手舞足蹈说着话的,自然是那个话比较多、爱出风头的李莫言。

这人说话时,周身似有光环环绕,眼里神采飞扬,透着一股难得的自信,仲叙一直很不明白,怎么他不是学生会长,而是那个一向默不吭声的司徒珏。

等等,等等——

仲叙似是看见了什么,脸色忽而变了变,捏了下拳头,下一秒竟大步走上前去,走到那几个人跟前,清了清嗓子,沈声对李莫言说道:“李莫言,你跟我出来一下。”

李莫言显然是没料到仲叙会突然出现,停下了说话,其他几个人也都一脸惊奇的看着突然出现的仲叙。

李莫言先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下意识就要去摘眼眶上的眼镜,手抬到半空中,动作又慢了下来,只扶了扶眼镜的镜架。

更离奇的事,当他再抬头看着脸色阴郁的仲叙时,竟然还能咧嘴笑出来。他不慌不忙的从座位上跳下来,一边还油腔滑调的唤了一声:“遵命,校长!”

仲叙面色甚是难看,顽劣也就罢了,他最见不得没有教养的学生,在他眼里,不知荣辱的人可怕多过没有学问的人!

仲叙带着李莫言出了教学楼,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时停了下来,整个途中他始终不发一言。

看着一直面色阴郁的仲叙,李莫言终究是笑不出来了,但也没主动出声,低着头默默盯着鞋面。

这会他没戴眼镜。

仲叙冷静下来,问面前的人:“我的那些东西,是不是都是你拿了?还是你们一起的?”

李莫言一脸的无辜模样,进而反问仲叙:“什么东西?”

仲叙有些恼了,本就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权当又是这些孩子的一次恶作剧,李莫言若是能主动认个错,这事也就过去了,他本就无心追究。

可是如今抓贼拿赃,李莫言却还要抵死不认,仲叙便有些生气了,似乎事件的性质有了些改变,涉及到了诚信的高度。

仲叙看了惺惺作态的李莫言一眼,不由得提高声调说了一句:“拿了又不敢承认,算什么男子汉!”

李莫言皱了皱眉,似乎是很不高兴被人这样形容,但却倔强的抿着嘴不说话,固执的把头扭向一边,一副你能奈我何的模样。

仲叙见到李莫言这副顽固的模样,又有些后悔了,觉得自己把这件事情看得有些过了,对方还是个孩子,他不该这样直白的。

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把自尊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如果是真的偷窃行为,自然不会就这样承认了。

仲叙只得又说:“不是你拿的就算了,可能是我看错了。”

李莫言转过身去,低头背对仲叙,踢了一脚路边花园上的石头,半晌回了一句:“是我拿的,我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对不起。”说话时,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些鼻腔。

仲叙不由得怔了怔,绕到李莫言跟前一看,只见对方眼睛红红的,睫毛上挂着几滴泪珠,像是哭了。

仲叙没遇见过这种情况,还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李莫言憋了憋嘴,最后才闷闷的说:“我跟圣楠他们不一样,我家里没钱,有的时候少了东西,看你那里闲置的东西多,以为随便拿几样你不会在意。”

这个答案倒是仲叙没有想过的,他之前一直想着,这事情若是学生干的,要么就是他们的恶作剧,要么就是这些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心理有问题,虽家里金山银山,却唯独此道为乐。

谁料到最终答案却是这样的?!

仲叙之前就知道,荣盛里也不净是家境优越的学生,偶尔也会有几个学习、体育成绩优异的贫困特招生,但他没想过李莫言会在此之列,这孩子的光芒有些过盛,的确跟贫困两字搭不上边。

得知真相的仲叙后悔不已,料想李莫言平时好出风头,没准正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自卑,而仲叙今天的所作所为,犹如把对方的自尊拿在脚底下践踏。

仲叙想说,你有什么难处,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这样偷偷摸摸的,但最后还是作罢,这种事,越说越叫人难堪,趁早让他过去了的好。

仲叙还是不放心,又问了一句:“除了我这里,你还从别人那里拿过什么东西吗?”

李莫言瞪着一双大眼睛,抬头紧紧盯着仲叙,急急的说:“没有,绝对没有。”

那眼神真挚可怜,的确不像是在说谎,仲叙点了点头,算是暂且相信他了,于是说:“回去上课吧。”

17

那件事发生之后没多久,李莫言居然主动把从仲叙那里拿去的东西一股脑还给他了。

仲叙原本只当那件事情已经过去了,根本没打算再提,但如今人家把东西都还回来了,他也不反对,很自然的把这当成是李莫言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最后洗心革面的表现,仲叙虽没说出来,但对李莫言的举动还是有些嘉许的。

仲叙随意翻了翻盒子里的东西,比他原来以为的还要多几样,不过现在也都无所谓了,他不是喜欢秋后算账的人。

仲叙拿出其中的一样,有些苦笑着道:“你也用不着把我的相框也拿去吧!我原来照片呢?”还没等对方回话,无意中瞥到相框里面重新镶着一张年轻女孩的照片,不由得挑了挑眉,问:“你不是gay吗?”

李莫言突然反应过来似的,嘴里‘呀’了一声,把仲叙手上的相框夺过去,把里面的照片取下来,小心放回口袋,一边说:“这可不是随便什么女孩子,这是我母亲。”

看不出来,对方倒还是个孝子!仲叙不由得笑了笑,随口问:“怎么不嵌张全家福,单嵌你母亲?”

李莫言一听这话,当即脸色微变,咬着牙,样子很不友好。

可能李莫言跟他父亲的关系并不好,仲叙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过了,涉及到人家家里的私事了,很不礼貌。

仲叙正在想着怎么补救,却听那边李莫言说了一句:“我妈妈已经过世了,她若还在世的话,多管管我,没准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不懂事。”

仲叙这下是真愣住了,人生最大的伤痛,莫过于是幼年丧母,他实在想象不出,外向贪玩的李莫言,小小年纪竟然经历过这些。

若是同辈人说这样的话,仲叙大可以说一句节哀也就过去了,但李莫言毕竟是他的晚辈,又是他的学生,他觉得自己此刻理应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对方。

仲叙只能是以一种非常不自然的语气,极力劝解道:“你没有自暴自弃,已经做得够好了,你妈妈若知道你这么懂事,也会欣慰的。”

仲叙的话还没说完,李莫言那边已经咧着个嘴,重新快活起来,倒化解了仲叙的难堪,也省得再说下去。

李莫言斜着脑袋看着仲叙,心里似乎在盘算着什么,最后乐呵呵的说:“老师,您不必这样,您为我做的,我已经很感激了。”

仲叙汗颜,人家一个小孩子,做事倒比他落落大方。

李莫言还完东西,也没急着走,随手拿了几本仲叙书架上的书,坐在沙发上看,最后又说要借几本回去看。

那书架上的书多不是仲叙的,在他来的时候就已经留在那里,那么多的书架他也用不上,于是就放着没有清理。更看书是好事,仲叙自然不会拒绝。

仲叙越发觉得李莫言其实本性不坏,就是小心思多了一些,他心里想着,他若跟圣楠叔侄俩能亲近一些,自然早就知道了李莫言的这些难处,这些事情也就不会发生。

仲叙一向喜欢独来独往,因为性向的关系,越发觉得难以融入大众,为人处世越发的冷漠,自知对自己的家人还有学生,都少了一些关心。

也许这份校长的工作,便是一个开始,告诉仲叙应该做些改变,他问李莫言:“你跟司徒珏现在怎么样了?”

李莫言仍旧斜躺在校长办公室里日式的布艺沙发上随意翻着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随口回了仲叙一句:“我们早就分手了!”

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对仲叙来说却是一个大大的意外,那会情深意浓、相约要一起殉情的人,这才过了几天而已,竟然已经分手了?

看李莫言的样子,又不像是在开玩笑,仲叙忍不住关心的问:“发生了什么事不成?”

李莫言一派无所谓的态度,随口道:“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跟了别人,我被人横刀夺爱而已!”

仲叙的第一感觉就是,难不成这个学校还不止李莫言和司徒珏两个gay,不由得一阵头疼。

仲叙知道李莫言已经把他当朋友了,所以才会跟他说这些话,作为朋友,他自然是要站在李莫言这一边的,他说:“横刀夺爱有什么要紧,再夺回来就是。”虽然这话说得有些超越了他校长的本分。

李莫言耸了耸肩,脸上不以为然:“那人我斗不过,只有忍了。”

仲叙笑笑:“还能有人比你更牛?”

李莫言咧着嘴冲仲叙肆无忌惮的笑着,“米乐当然牛,谁让他爸爸有个了不起的相好,谁敢惹他,哈哈哈……”

李莫言这说话的口气仲叙着实不爱听,但是这会他有其他更加需要关心的事情。

“米乐也是gay?!!”仲叙整个额头布满黑线,又追问了句:“米时的儿子米乐?”

18

一位朋友的公司新近上市,举办了酒会,仲叙也收到了请帖,反正是闲来无事,也就去了,谁曾想在那里遇见上严臻明和米时。

他们两人竟然已经光明正大的出双入对了?仲叙心里说不出是何滋味。

严臻明远远看见了仲叙,却没有上前来,只抬手招呼了一下。

仲叙知道他是顾及他旁边那一位,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既然已经决定安定下来,必定总是情人先兄弟后,仲叙早已没了怨言。

想是趁着米时走开了一会,严臻明上前来跟仲叙打招呼,开口就问:“你又跟之前那个徐浩在一起了?”

仲叙喝了口香槟酒,没回话,算是默认。

严臻明似乎是不太高兴仲叙这副态度,紧接着又问:“怎么都没跟我说,我还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

仲叙瘪了瘪嘴,半赌气的回了一句:“你不是忙嘛,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懒得打搅你。”

严臻明回头斥了一句:“怎么不是大不了的事,回头你再因为他失恋,还不是我陪着你买醉。”

仲叙心想,你每次也就是说说而已,真正做到了几次?

但严臻明毕竟是为他好,徐浩已经背叛过他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总有一些人逃不掉骨子里的劣根性。

仲叙曾经也有顾忌,但是这会倒看得开了,为徐浩开脱:“这种事情,也不是一个人的错,人家也有难处。再说,新的不一定比旧的好,能找个知根知底的人,也不容易。”

两人虽是多年的好友,但严臻明也不便对对方的伴侣多做评价,仲叙既然都这样说了,他也只有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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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正说着话,这时突然有个人上来跟两人打招呼,仲叙不喜这人,下意识转过身去,留着严臻明一个人跟那人寒暄。

待那人走远后,严臻明免不了又要斥责仲叙:“你好歹是大家庭出身,受过良好教育,不求绅士风度,好歹要知礼仪。”

这已经不是严臻明第一次这么说他了,仲叙早已形成免疫,不痛不痒的回了句,“都已经不知廉耻了,还要礼仪干什么。”

那时候仲叙刚出柜,家里震惊不小,当高官的大姐夫骂他不知廉耻,这话仲叙至今还耿耿于怀,自此再没去过大姐家中,就算偶尔见了面,也宁愿躲开,绝不招呼。

在这种事情上,他远没有好友豁达。严臻明也曾遭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可他却有办法叫别人难堪,对他俯首做小。

严臻明没好气的说:“我也骂过你不争气,也没见你怎么怨恨我,怎么他就值得你怨恨这么久?!”

仲叙听了好友的这话,似是有些恼了,当即回了句:“至少你不会对我说‘不知廉耻’那些话,否则我们也不会这么亲近。”

严臻明自知失言,赶忙上前搭了搭好友的肩,以示抚慰。

他们相知多年,仲叙最在意什么,最忌讳什么,严臻明比谁都清楚,可以说他不够豁达,但没人比他活得真实,他若不爱一件事,别人怎么求他都没用。

两人头碰着头,小声的说着话,细细享受着属于老友之间的亲密无间,谁料这一幕被归来的米时看见,原本温馨的气氛顿时暧昧起来,场面顿时有些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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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叙先反应过来,不着声色挪了挪身位,与严臻明拉开了半步的距离,嘴里招呼了一声:“你也来了!”

米时冲仲叙点了点头,算是招呼,接着又转过去看了严臻明一眼。

这两人相处多年,早已心意相通,米时一个眼神,严臻明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即对对仲叙说:“我去给你们拿点喝的。”

仲叙也有些莫名其妙,难不成米时还有话私下跟他说不成?

果不其然,只见严臻明刚走开,米时便主动说:“我听臻明说你当了校长?”

仲叙先愣了几秒,随即称是。

米时一身剪裁良好的深色三件套式西装,样式保守不花哨,脸上的神色清雅淡然,仍旧是不爱出风头的一个人,面容跟仲叙多年前遇见他时变化不大,但就是这样一个个性有懦弱不争的人,却隐隐流露出一股风流的态度,这么多年了,仍旧叫仲叙看晃了眼。

朋友妻不可欺,仲叙当初没争过严臻明,如今更是不做这打算。

仲叙还在出神,只听米时真心夸赞道:“教书育人,倒是个好职务!”

仲叙听了这话,心里酸酸的,别人一听他当了校长,都说他不中用,枉生在大家庭,枉读了那些书,米时还是头一个这样赞他的人!

仲叙掩饰住内心的悸动,谦虚的回了句:“没什么真本事,不比你跟臻明在生意场上指点江山,只能是躲在高墙内混混日子。”

米时笑着附和一句:“你太谦虚了,连臻明都说,你才是真正的风流人物。”

仲叙可消受不起米时这样的夸赞,对方像是全然忘了当初躲避仲叙的追求时,是怎样的一副狼狈态度。

米时接着又说:“我家米乐也在荣盛上学,他个性太直,不擅长处理同学关系,还麻烦你多关照几句。”

仲叙脸上讪讪的,他原来还以为米时已经对他改观,却不想是这个原因,但还是说:“你尽管放心,你不说我也会的,如今你跟臻明是这样的关系,我跟他多年的朋友,他的事就是我的事。”

这话说的何其虚伪,他连米乐在哪个班都不知道,话说回来,他连自己的侄子在哪个班也不知道,他是真正两袖清风、不问世事的好校长。

米时颔首,“那我先谢过了。”

不管何时,米时说话的语气、表情总是难得的谦逊、诚恳,让听话的人心旷神怡、心情大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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