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龚教授那个老混蛋这么揩油的话,估计苏一柯早就一杯子水直接兜头上淋下去了。苏一柯被摸得有点头皮发麻,好歹还是记得这人并不是龚教授,他也有点蒙了,不知道秦霖心里在想些什么,老实说,他之前并不觉得秦霖有这般心思细腻。在自己追随者他的背影的那段光景,除了少数时光,大部分他是开朗乐观,比较没心没肺的,而在之后重逢的时间来看,估计早就被龚教授给带坏了。也不知道现在那人去哪儿了……
苏一柯稍微走了一点神,然后手上啪嗒地一下,一大滴温润的水滴就落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就跟溅了油似的,让他一个哆嗦猛然回神来。
“到底怎么回事?”苏一柯放下杯子费力扳起秦霖垂着的头,果不其然秦霖一双眼睛都红了,大滴大滴晶莹的泪水正不要钱似的往外面掉。大概也是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秦霖把头埋得更低了,苏一柯只得加大力气同时自己也弯下身子努力和他平时,尽量温和地问他。
不得不说一个二十七八的成熟男人的面孔还透露出青涩少年的一点点无措和软弱是稍微有点违和的,不过苏一柯盯着那双泪如泉涌的眼睛倒是觉得心里蓦地柔软了一下,这样的眼神他是熟悉的,那些他还和秦霖闹别扭的柔软时光里,他都会拿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就像控诉一样,每次都会让自己先低头。
苏一柯抬手抹了抹秦霖的泪水,秦霖不好意思地侧头让了让,然后才终于沙哑着嗓音开了口:“我还以为……”
一说完这几个字,就又突然停了,苏一柯看他伸手摸了摸喉咙,像是发现什么不对经又找不出源头来似的,好在终于暂时放弃去想了似的重新开口说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他都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掉眼泪,明明又没什么大事发生。只是转校而已嘛,而且看样子似乎也没有转成啊?
虽然沙哑,但是尾音却有点孩童般的不好意思的顽皮扬起,“我就说你不可能转校的嘛。”
太轻松的口吻了,苏一柯喜欢的时候喜欢得要死,这会儿是恨的时候恨得要死,要不是顾念这人还躺在病床上,早就狠狠一巴掌招呼过去了,敢情自己跳了一次楼也就是转了一次校,亏这人还这么笃定。
“谁跟你说我要转校的啊?”苏一柯笑了笑问道,“你妈?”
“……,嗯。”似乎是联想到什么不好的事情,秦霖的脸色暗了暗。
苏一柯也觉察到了,但是这会儿并不点明,转而换了另一个自己关心的话题:“那你还记得什么啊?”
秦霖奇怪地看了看他,眼前的苏一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服饰和发型都不是自己熟悉的,难道元旦放假就捣鼓了这些,不过这会儿这些都不是重点,秦霖歪着脑袋使劲想了想才说道:“元旦不是放三天假吗?我去了我小姨家,回来我妈就说你转校了。”
“然后呢?”
“然后……”然后是秦霖和他妈大吵了一架。秦霖听说苏一柯突然转校了很是愕然,于是要去找苏一柯当面问个清楚,被他妈拦下,两人争执的时候才知道他妈已经知道两人的事情了,而且他妈几乎是完全不注形象,歇斯底里地破口大骂,然后就把他给关了起来,学校都请了假不让去。最后还是秦霖趁他妈加班不在的时候偷偷从家里溜了出去,准备去苏一柯家里找他,路上不知道怎么被一辆急转弯的出租车给撞到了。
“呵呵。”秦霖讪笑着给苏一柯讲了自己丢脸的被车撞过的经历,摸了摸自己被绷带缠了厚厚一圈的左脚,心里猜测着这腿是断了还是废了。
苏一柯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这人嘴上不说心里也是担心的,没什么好气地对他说道:“没事。只是伤了点肌肉,筋骨都没碰着。”
“哦。”秦霖非常乖顺地答应了一句。
两人之间安静了一会儿,苏一柯心里是一会儿一个念头,偏偏每个念头都一闪而过,听了秦霖的话,他都不知道改怎么解释这一场闹剧了。于是自己年纪轻轻地就跳了楼,最后也就落得个转了校,还被人给彻底忘记的惨淡结局,真是不值啊。也有点悲哀,为自己,为秦霖,也为自己和秦霖的家人。造化弄人会不会就是说得这样。秦霖他妈妈找上自己逼迫自己离开的时候,肯定也不会想到会有现在的结局吧。当然,如果自己不那么轻率,不那么意气用事,是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有回旋的余地?
“秦子啊,我说我真转学了的话,你现在找到我了有什么打算啊?”苏一柯故作轻松地问道,天知道这会儿他眼睛也有点涩了。
“呃,”秦霖皱了皱眉,“不知道啊。大概和你一起转校吧。”果然没心没肺。
“那你妈怎么办啊?”
“……”
“?”苏一柯坚持。
“不怎么办。凉拌。再怎么样她也不能吃了我吧。虎毒还不食子呢。”秦霖两眼一闭,整个人向后躺去。
可是不代表不食我啊!
苏一柯在心里泪流成河了。
“那其他人呢?”
“嗯?”秦霖不解。
“其他人知道了我们的事后,你会怎么办?”苏一柯解释道。
“关其他人什么事?其他人又不知道。我们两人的事,跟别人有什么相干。”是该说秦霖盲目自信呢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呢?
苏一柯没有再继续追问了,此刻他有点感激虎毒不食子了,至少现在还能让他们两人之中一人保留那份天真。
半晌之后,秦霖慢慢地红了脸,咬了咬嘴唇才终于开口说道:“阿柯啊,我想小解……”
本来秦霖是打算让苏一柯扶他起来起来上厕所的,不过左脚已经被牢牢地固定好了,苏一柯默默地拿出了病房里早就准备好的便盆,秦霖一张脸红得都快滴血了。
苏一柯本来也很不好意思的,不过看到秦霖比他自己还不好意思也就淡定多了,大有把他当做小公鸡把屎把尿的架势了——小公鸡抗议:“我哪儿有让你把过屎把过尿?!”“没有吗没有吗?”小保姆很无辜。
固定好了便盆,因为秦霖的右手打了点滴不方便,苏一柯还非常贴心地搭手给扒了裤子,犹豫了一下,干脆伸手给扶住了草丛中的小兄弟,如无意外,苏一柯确实感觉到了秦霖浑身一震,弟弟一甩……
囧
不得不说,现在的秦霖还是很纯洁很纯洁的啊,被龚教授浸染多时的小保姆此刻是不能体会到纯洁少男的小心思了。被喜欢的人温柔碰触,小兄弟不但没有尿出来反倒有了点变硬的趋势。秦霖紧张得脱口而出冒了句黄腔:“我怎么觉得自己越来越大了啊。”说完后只恨不得咬舌自尽。
苏一柯只剩个大大的囧字了,对了,这人还不知道自己空长了十来岁……
当然大了……
好不容易伺候完秦霖尿干净了,苏一柯还好心地仔细甩干净了,看秦霖一副闭眼当尸体的样子不觉好笑,正准备把小兄弟给放里面藏好,外面门咔哒一响,下意识地回头一看,龚教授盯着自己,准确地说是盯着自己好心的右手,眼睛里几乎冒出火来。
呃,自己这是不是好心干坏事啊。苏一柯一时非常痛恨自己学习XX乐于助人的优秀品质。
啊,混蛋!我还凉快着啊!!——如果秦霖这个时候睁眼瞧瞧看,估计他会直接挥刀自宫。
……
第五十九章
事后小保姆内心忐忑了很久,龚教授倒是少见地沉得住气,虽然说要解释这个误会是挺傻的——毕竟便盆还在手上,但是这么一点没发作,苏一柯不得不承认有点不习惯。
两人花了很长时间让突然只有十七岁记忆的秦霖明白了他现在的处境,少年秦霖拿着镜子瞠目结舌的样子那是别提有多傻了,然后脑筋转过弯来就问为什么苏一柯还是一副十年前的模样。苏一柯随口编了个回家打酱油的理由,好在秦霖本身就碰到这样荒谬的事情,一时倒是给糊弄过去了,而且还让秦霖对自己的事情保密,就说两人是……
话说两人现在能是个什么关系还真让苏一柯想破了脑袋也不知道该这么编了,最后还是龚教授在旁阴沉沉地给支了句“远房大表哥”给解决了。
于是新鲜出炉的秦表哥就顶着一张成熟的面孔合着小保姆兄友弟恭着,上演着久别后的狗血重逢,骗得段丽一愣一愣的,幸好苏一柯之前表现的那些担心都不是作假的,段丽也就将信将疑地相信了,只是讪笑兄弟两感情真好,抱怨两人之前藏着瞒着不告诉人,苏一柯赶紧解释说是自己虚荣心作怪才没和秦霖相认的。段丽还想继续追问两人年龄差什么的,龚教授借口要去接龚靖放学回家把人给带走了。可怜躺床上的秦霖眼巴巴地望着两人一去不返。
苏一柯本来还想说他晚上留下来照顾秦霖的,毕竟段丽一大姑娘有时候不方便,不过看龚教授一言不发专注开车眼尾都不扫自己一下,也就没好意思张口。 呃,今天给龚教授惊吓太多,现在还是顺着他的好。
两人匆匆赶到学校,就看见龚靖正犟着小脑袋在教室门口挨着老师的训,红着一张脸,满脸的不服气,脑袋后面的一撮小尾巴都甩一甩的。年轻的女老师也被他气得够呛,这小家伙明明班里年纪最小,平时低眉顺眼地挺听话,一惹急了就是个小刺儿头,喊他叫个家长硬是不答应,转头一看龚教授和小保姆,两人她都是认识的。苏一柯是经常过来接孩子,龚教授则是得益于那副好相貌,女老师还花痴过好几回,见个面都脸红心跳的。不过这会儿女老师也是脸红心跳的,却都是被小公鸡气的,一时也不注意维持淑女形象了,尖着嗓子喊道:“来得好来得好,龚靖的家长,快来管管你们家的孩子!”
苏一柯莫名其妙地就脸红了,然后深深地鄙夷自己脸红个什么劲儿啊,还好偷偷抬眼看了看身旁的龚教授,倒是没发觉有什么不对才松了一口气。
龚靖回头看到自己父亲和小保姆立刻收敛了一下嚣张气焰,眼圈倒是红得挺快,一副楚楚可怜的小模样。变脸速度之快让女老师叹为观止。
龚教授耐着性子听完了女老师的告状,原来小公鸡抢了同学的变形金刚不说还化身恶犬咬了人家两口。话说女老师都挺惊叹的,这都四年级的学生,亮白牙下嘴咬人的那真是少啊,果然年纪还是太小了。不止说,女老师还带上了物证,白净手腕子上那两圈豁了口的小牙印除了自家儿子龚靖简直不作他想——话说龚教授手上都还有小公鸡好牙口的证明啊,龚教授看着泛红的牙印自己好了的伤口都隐隐作痛了。
“还疼不疼?”龚教授弯下身问物证——一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话说物证同学一开始就一直站在旁边舔着一只硕大无比的甜筒冰激凌,没被老师扯过来捞袖子之前,龚教授和小保姆都把他当做了看热闹的路人甲。
“不疼了。”物证同学终于暂时停止住舔冰淇淋了,睁着一双大大圆圆的黑眼睛,轻声细语地说道,“龚叔叔,真的一点都不疼了。你不要打龚靖了啊。”
龚教授瞬间囧了,物证同学是从哪儿看出他要打自家亲儿子的啊。小公鸡更是瞬间撕下伪装,跳着脚要冲过来给补上两口。
苏一柯把小公鸡给拦住了,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说道:“你是那天打电话过来的那个齐……什么同学?”
“启小忆。”启小忆同学非常善解人意。
最后这件小公鸡恶性伤人事件结束在龚教授代替他家不孝子给来接启小忆的启小忆爸爸道了歉。启小忆爸爸还不是别人,龚教授之前教过的一学生,自然不可能再多追究什么,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和平一致。启小忆同学滴溜溜舔着冰淇淋半点没有意见,小公鸡同学的反抗意见被小保姆有力镇压。
等到两家人要在校门口分道扬镳的时候,启小忆同学啪嗒啪嗒跑过来把手上还就剩个壳的甜筒递给小公鸡,清清脆脆地说了句:“还给你,小气鬼!”然后在小公鸡一家还处于石化状态时迈着小短腿挥着小胳膊奔跑在进了夕阳里……
车里的气氛很糟糕,龚教授阴了一天的脸始终不见好转,小公鸡拿着残花败柳的甜筒更是散发着强大的怨念,苏一柯左瞧右瞧,最后很明哲保身地闭紧了嘴巴。
糟糕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晚饭结束——龚家父子一人少吃了一碗= =,很少见啊,小公鸡一般要吃一碗半,龚教授一天下来就没怎么正经吃过东西,只有苏一柯哼哧哼哧地吃了两大碗——= =长身体的少年最不禁饿了。然后小公鸡意志消沉地早早关门睡觉,苏一柯麻利地收拾完碗筷,本来还想偷偷给秦霖带点骨头汤去,一声低沉的“站住”让他钉在了客厅前。
客厅里看电视的龚教授就像生了后眼睛似的,小保姆蹑手蹑脚地吃里扒外完全没躲得过。
“过来看电视。”龚教授随口说道。
小保姆掂了掂手里的汤,为难道:“可是,这个……”
“时间火候都不够,明天炖好了再给人家拿去。”
“哦。”小保姆投降了,至少龚教授没限制自己去看秦霖,也不反对给他带汤。
“过来陪我看电视。”龚教授继续发话道。
“哦。”小保姆应道,放了汤乖乖在沙发上坐好陪某大教授专心致志地看电视。
呃,水果台真是长情啊,竟然还放的是《还珠格格》,苏一柯会想到之前两人的诡异对话,看着这部少数他还是十分熟悉的电视剧,违和感不是一点两点,偏偏龚教授阴着一张脸地看得是气定神闲——别问我他是怎样办到的= =
电视里,夏紫薇含着泪委屈地说:“她说你们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我都没有和你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电视外,苏一柯正看得动容——话说这一集他还真没看过,冷不防龚教授转过头来说了一句:“你有没有和他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那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苏一柯彻彻底底地囧了。
“没有!”两青葱少年上哪儿这么腻歪啊?再说,现在就是有那也是没有!苏一柯回答得斩钉截铁。
“真的?”龚教授吊着眉毛斜眼看他,“你和他一个跳楼一个车祸,狗血得都快赶上罗密欧与朱丽叶了,难道还没有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
“这个真没有!”苏一柯加强语气,一字一顿地说道。
“真没有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龚教授转过头去,又来了句“那一整夜你们做了什么?”
……
……
……
原来你在这儿等着呢。小保姆满脸黑线。
他现在可不可以反悔说他和秦霖“一起看雪看星星看月亮一整夜,从诗词歌赋谈到人生哲学”啊?!
该死的,上哪儿去找一整夜啊?
脑补得不要太厉害啊!
小心思不要藏得这么深啊!
你就直接开口问就行了啊,真的用不着这么多星星月亮,诗词歌赋,人生哲学啊!
“说啊!”龚教授左等右等等不到答案,口气也变得不好起来。
苏一柯真想直接回答说自己和秦霖XXOO过几百遍,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过了,小肚鸡肠的气死一个是一个,抬头一正襟危坐的某人耳朵根子都泛着诡异的红,翻了翻白眼,终究是小声嘀咕了句:“什么都没做,再说哪来的一整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