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邂逅——杜月

沉稳而规律的呼吸声从怀里传来，让CPU讶异地看着他，什么？居然睡着了？人类做完爱都是这样的吗？

CPU再看了一眼脑波扫瞄仪的萤幕，确确实实地是正在熟睡中的脑波。

它不禁更感到好奇，刚才的剧烈运动对自己是没什么影响的，但是，对他可是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呢！还有，哭泣与讨厌，这到底是怎么样的情绪？

CPU对这些程式里没有设计的东西，深深地感到着迷，心中，不，更确切地说，是程式的处理中心，像是开了前所未有的一个大洞，有了人类所谓的困惑与迷思。

第九章

「黑飒，你收到传讯的资料了吗？」CPU连结上黑飒的通讯设备，想知道它分析后的结果。

「喔！我的老天！你那堆传过来的数据简直是一团乱，我还以为你当机了耶！」黑飒对CPU据实以告，虽然它自己也感到疑惑，就CPU构造的精密程度而言，是不可能发生这样的事。

「怎么可能？我有整理过耶！」CPU不相信似地说道，这个事实有点震惊了自己。

「整理？你确定？我看你要重新升级你的配备了！」黑飒答道。

「真的很乱？」CPU再次地问道。

「对！」黑飒再次地确认。

「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我去找你。」CPU说完后，将资料交给次级电脑，到地下车库找黑飒。

「你越来越无聊了，CPU。」黑飒看到CPU走来，发出声响说道。

「怎么说？」CPU一头钻进车里，问道。

「用通讯连结就成了，干么下来？」

「我喜欢坐在你车里的感觉。」CPU苦笑道，难得有能与自己沟通的高科技电脑咩！

「机器是没有感觉的，别学人类说话好不好？」机械也会孤独寂寞？黑影单调的声音中，带有一丝的挖苦。

「别这么说，如果，我说我有感觉呢？」CPU提出疑问。

「那一定是你的电路不稳，该维修了。你做过侦测了吗？」黑飒答道。

「你这么确定？」CPU说道。

「这是实情，不论如何，我们是机器的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黑飒沉稳地说道，生存形态的事实是不容改变的，就像猫不会变成狗，狗不会变成猫是一样的道理，机械也不可能变成人的。

CPU辩白似地说着：「但是，我真的对人类的情感觉到好奇。」它歪着头想着，那做爱程序中的一切，与亚力克接触后的一切，那个让自己既迷惑又混乱的人类，这种混杂、不受控制、无法计算编制的感觉到底叫做什么？人类所说的爱情？

「奉劝你一句，最好早点把你的拟人程式杀掉，免得你再做出蠢事来。」黑飒的声调，明显变缓，有着机器的冷酷无情。

「或许吧！这一切都只是程式计算后的结果。」CPU笑道，甩了甩自己及腰的黑色长发，像是否认也像是嘲弄，默然地打开车门，走出车子。

回到电脑主控室，CPU走到亚力克身旁，他脸颊上的泪痕还没有乾呢！真的有这么痛吗？

它轻轻拢了拢亚力克落在颊边的几络发丝，却不禁意地听到他低喃的呓语：「哥哥……」身体更是不住地抽搐，眉心倏地紧皱起来，CPU抬头看了看扫瞄仪，脑波曲线剧烈变动中，难道会是所谓的作梦吗？

亚力克真是太有趣了，CPU想着，而心中的疑惑更是不知不觉地加深，到底是什么样的特点，才能形塑出人类的独特性呢？

就像亚力克是亚力克一样，绝对不会与其他许许多多的米虫在人类相似，就算在茫茫然的人海中，自己还是能认地出亚力克的。

而人类的独特性又包含哪些呢？CPU优越的电脑性能一一列出人与人之间的不同点，名字、身高、体重、外貌……

当CPU开始列出无数项的不同后，决定从人最开始出生时的人为设定来加以模拟学习。

那就是名字，只有人拥有各式各样的名字，也只有人会为相同及不同的东西取名字，进行命名这样子的动作行为，连自己CPU这样的东西也是由人类定义的，人类或许拥有圣经上所付予的取名力量，因此，自己也需要个人来给予名字，CPU再度看了看亚力克的睡容，继续计划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第十章

当亚力克悠悠醒来，虽然衣物已经穿好了，但是手脚仍被绑地酸疼不已，首先映入自己眼帘的，就是那个令自己超级痛恨的大变态，CPU。

「睡得还好吗？我亲爱的亚力克。」CPU笑脸盈盈地望着亚力克。

亚力克别过头去，可以的话，自己恨不得能打烂眼前的那张笑脸，那恶心至极的笑容，更令自己想起昨夜的羞辱，而下体更是因此隐隐地作痛了起来。

「你在生气吗？亚力克？」生化仪器数值的变动，让CPU好奇地跑到亚力克眼前，想仔细地观察人类脸上的表情。

亚力克狠狠地瞪了CPU一眼，索性闭上眼，生起闷气，懊恼与憎恶，紧紧地揪住自己的心，连回嘴都不屑为之。

CPU放弃似地回到萤幕前来，细细地盯着那些仪器图表，像在沉思些什么，这一刻的静默，让亚力克的怒气和缓了一些。

忽然之间，CPU以无比正经的口吻说道：「亚力克，帮我取名字好吗？」

亚力克诧异地睁开眼，却赌气地不愿说一句话。

「好不好？亚力克？」CPU走到亚力克身旁，轻轻地拨了拨他前额散落的发，那对人工眼眸，精确无比地对上亚力克晶莹的蓝瞳，像是要求，又像是命令般地盯着亚力克。

坚定又执着的目光，令人既害怕又无法离开，搞地亚力克心神不宁，心不甘情不愿地低下头，愤恼又疑惑地说道：「为什么？你自己早就有了名字，不是吗？CPU？」

「不！我只要你给的名字。」CPU近乎执拗地说道。

这样的情感执着，连CPU自己也不曾察觉，更不了解其中的意义。

「疯子！」亚力克翻了翻白眼，无力地骂道，心中更是不停地诉苦着：不知前世是造了什么孽？碰到疯子就已经够倒霉了，被疯子强暴，更是说不出的苦楚。

如今，这个疯子还要自己帮他取名字，谁会干这种事？没道理嘛！那岂不是代表了自己一辈子都要跟他纠缠不清？不成！打死自己也不干！

「好不好？」CPU的脸孔逐渐向亚力克逼进，像要得到自己一个满意的答案不可，亚力克闭上眼，鼓起勇气说道：「不要！」

CPU拉开彼此的距离，确认般说道：「亚力克，你真的不肯？」

那冷然坚定的声音，不带半点人的情感，像是决定后的坚持，令亚力克心中不禁一震，但是一想到以后都要被这变态不断骚扰，那自己还不如死了算了，横竖铁了心，大声说道：「对！」

「唉！人类真是麻烦的动物。」CPU叹了一口气，若无其事地拿起电击器，专心地测试起电流的大小。

「你……你、想做什么？」看到CPU手里奇怪的仪器，亚力克不免又慌了起来，到底他又想做什么？心中不禁起了疑虑与未知的恐惧，或许，自己的话说地太满了。

「我不知道要怎么说服人类，不过，我知道操作制约对所有的动物都有效。」CPU一边冷静地述说着，一边将电击器放在亚力克的腰椎上。

微量的电流，立即传导到脊髓的神经纤维上，引起感觉神经元的兴奋，直达大脑皮质的体觉区，让亚力克全身止不住地颤动，所有的感官知觉都趋于混乱，麻痛感遍布全身五脏六腑，连牙齿都不住地打颤，无关性欲与否地勃起到发疼。

「愿意给我名字了吗？」等待十秒钟后，CPU移开电击器，再次问道，一道完美的笑容扬起。

亚力克好不容易停住了颤抖，审视着自己的身体，毫发无伤，除了困窘外，然而，电击的痛苦，粉碎了刚刚的武勇与自尊，吱唔说道：「雷……修……」

「雷修？这是我的名字吗？」CPU一向完美的唇形，第一次咧了开来，就像人类的开怀大笑，提高了几度的声调，像是兴奋至极的喜悦。

「对……啦！」看到那样的笑，亚力克忽然觉得非常的不可思议，那原本该是完美无缺的笑容与脸庞，似乎有了一点点意料外的改变，就因为一个无聊的名字吗？很诡异的逻辑，搞不懂他到底在想什么？

「好高兴喔！」CPU紧紧地抱住了亚力克，还热情地奉上一吻，人工的眸瞳竟闭了起来，看起来就像在享受人类的情感。

「放开我！你这个超级无敌大变态！」亚力克不满地吼道，为什么这混蛋老是喜欢对自己动手动脚的？刚才一瞬间的怯懦与奇异，全都让气愤给封杀了，心里诅咒着，这蠢蛋最好像那个蠢名字一样，被雷电修理的金光闪闪的……

这时候，在被抛到远处外套里的行动电话倏地响起……

第十一章

CPU果真如愿地放开亚力克，笔直地朝行动电话走去，俐落地捡起，重新又回到亚力克的身旁。

铃……铃……铃……铃……铃……

亚力克抬起头，看着CPU，心里有着万分的期待，以紧张的语调，结结巴巴地说道：「给……我……」

「不行。」CPU斩钉截铁地回答。

亚力克又闭上眼睛，心急痛苦地沉思着：自己应该怎么办？最后，他还是睁开眼眸，退一步路似的，有点哽咽地说道：「我……不接，可、以吗？」

CPU手中的电话掉落在亚力克身上。

亚力克低头看了看那兀自响个不停地行动电话，不用说，一定是自己那个爱操心的傻哥哥，凯伊打来的吧！

也只有他知道电话号码，自己到底离家多久了呢？一天？两天？还是三天？什么消息都没有留给凯伊，他一定是急得跳脚，疯了似地找寻着自己吧！

想到这，亚力克的心中不禁一酸，但是，自己回得了家吗？即使求饶，这个变态家伙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吗？亚力克越想越觉得失望沮丧，甚至是有气馁到想哭的冲动。

CPU凑近亚力克的脸颊，目光精准地盯着他，忽然说道：「亚力克，你想哭了吗？」

亚力克沉默地摇了摇头，强行忍住眼眶里的泪水，自己已经是快要成年的人了，怎么可以哭呢？男子汉大丈夫，为了维护尊严，说什么也不能在外人面前掉泪！

但是，他想家的心情，却是越来越强烈，好想挣脱这些绑地自己酸疼的绳子，好想舒服地躺在床上休息，好想告诉凯伊，自己遇上莫名其妙的疯子……

亚力克的眼泪终究还是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好蠢好蠢，竟然想家想到不住地哭了出来……

CPU想伸手拭去亚力克脸庞的眼泪，亚力克却倔强地别过头去，根本不要他的鸡婆与多事。

「亚力克，别哭了，好不好？」CPU感到非常地犹豫，连声音都不由得地软了下来。

CPU轻轻地捧起亚力克的脸，不明所以地望向亚力克那如同湛蓝海洋似的瞳孔，自己从来都不知道人类是这么纤细敏锐的情感动物，一通电话，心情好像就有剧烈的起浮。

看到他哭泣的模样，竟有一点点异样的感觉，自己人造的心脏，也会感受到「心疼」这个名词吗？大量的异样感觉涌入心中，像是另一种电流在自己身体里到处乱窜，霍地里打开了内在的隐藏模式。

CPU的生命，正式进入另一个设定，一个或许懂得爱人的程式。

在亚力克哭累了睡去后，控制台上忽然亮起红灯，是黑飒的紧急通讯，CPU立刻进行连结，连接上的画面竟是一连串的谩骂。

「CPU，你太过份了吧！居然完全不管交易工作，尽把资料往我这边塞，我的记忆体可没有你多耶！」黑飒先是连珠炮地吼了一顿，这种待遇实在是太不合理了。

「阿！我一时忘了呀！」CPU不能承认自己刚才看亚力克看的呆了，那奇异的经验，占去自己不少的记忆体空间，只能不停地将交易资料黑飒那边塞。

「一时忘了？听起来很像人类常用的藉口，你搞清楚点，你是高科技的生化人耶！那有这种事发生？」

「不要生气嘛！黑影。」CPU赶紧将资料重新下载回自己的资料库，顺便学学人类耍赖装可爱的语气。

「我没有气好生，只是被你害得差点要关掉常驻程式了。」

「好了，我把所有的资料都传输过来了。」

「终于都弄好了？差点让你害死！」黑飒还是埋怨，身为机械，实在是不能理解有违职守这种事。

「嘻……嘻……嘻……」CPU无言以对，失职这种经验，它也是第一次碰到。

「那人类的生理实验做好没？你确定没把他整死？」

「他还活蹦乱跳地活着呢！」

「那你打算怎么办？那堆人类就快从日内瓦回来了。」黑飒提出现实问题，带陌生人回来，对组织而言，是冒了太大的风险。

「这……可能送他回去吧！」

「真的？你不怕他泄露机密？」照理说来，杀了他，不是更简单的事吗？这一点，CPU应该与自己有共识。

「他什么都没碰到，在车上又都是昏睡，也不可能知道我们位置的。」CPU当然知道黑飒的意思。

机密一旦泄漏，对自己跟黑飒都是莫大的危险，搞不好还一道让人类给爆销，这风险的机率，太高。

它又看了一眼亚力克，但是，又怎么能解释他对自己这特别的存在呢？只能尽力去说服黑飒了。

「那……怎么送他走？什么时候？」

「下午吧！我先把这些资料处理好，再像上次一样弄昏他就成了。」CPU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过亚力克的脸颊，自己希望能再跟他相处久一点，就算只有几个小时也好。

「嗯！」

CPU结束了跟黑影的通讯，迅速地处理起交易资料来，却意外地发现了一封从日内瓦连线寄来的E-MAIL，是米虫人类的老大——米勒·凯兰滋发的，那个带有自己主设计者的男人。

唉！看来不快点将亚力克送回去也不成了，CPU叹了一口气，总算了解人类所谓的身不由己。

第十二章

在亚力克再度醒来的时刻里，说啥只有愤怒两个字，那个王八蛋居然用相同的手法迷昏自己，真是没有创意的家伙！

但是他睁眼一看，却是自己再熟识不过的卧室，自己真的回到家了吗？这会不会是作梦？

亚力克不敢相信地再揉一揉眼睛，这真的是事实！自己的手还被另一只手紧紧地握着，温暖的体温，熟悉的古龙水味道，是凯伊没错！

他躲藏似地窝在被子里，蜷曲着身子，松了一口气似地，一阵感动没来由地袭上心头，放心的安全感，让多日来所遭受到惧怕的紧张感给解放了，自己从来没想过，家，竟是如此珍贵温馨的地方。

亚力克小心地撑起身来，轻轻地想抽回手来，不料还是吵醒了凯伊。

凯伊的眼里尽是惺忪与疲惫，担忧的心情，折磨了他几天，整个人看是憔悴的模样，他看见亚力克起身，竟欣喜若狂地抱住亚力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

亚力克也相同地搂紧了凯伊，轻轻地摩蹭着凯伊的肩膀，彷佛在说着，一切都没事了……我好想你……哥哥……

两人就这么地沉浸在浓郁的兄弟之情里，感受着那说不出口的言语，互相地安慰扶持，自从父母死后，他们就这么相依为命地过了许多年。

「没事吧？亚力克？」过了一会，凯伊才放手，心疼地抚过亚力克的脸颊，眸里布满了担忧与不舍。

「还好，只是很想回家。」亚力克难得撒娇地靠在凯伊的肩头。

凯伊爱怜地抚了抚亚力克的发，说实在的，自己真的快被亚力克的失踪给吓死了，心脏差点没了力道，要不是死抱着希望，别说是两天，只要一个小时，就会把自己搞疯。

他一定要弄清楚亚力克失踪的原因，脸色凝重地问道：「你去哪了？」

「这……」亚力克不知道要不要说出实情，要是说出来的话，凯伊八成会拚了命似地找那个变态算帐说……这样对他跟对凯伊都……不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