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子邂逅——杜月

正在亚力克吱唔其词、含糊之际，凯伊却干脆地直接问道：「你被晶体的人绑架，对不对？」

简单明白的问法，就显现出凯伊像牛一样的固执，那身上熊熊的怒气，让亚力克理解到凯伊坚决的执意，知道这件事，不招也是不成的了……

「嗯！」所以，亚力克只好点了点头。

「那堆人渣真的敢动你？」凯伊的眼里，全是怒火，恨不得把对方碎尸万断似的，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绑架良民，根本目无法纪，再说，他们谁都可以碰，就是完全不准动亚力克一根寒毛。

「凯伊，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亚力克嗫嚅地劝说着，脸上却突然一红，脑中倏地闪过他吻自己的一幕，还有他看自己每一个眼神，当然……自己也不喜欢那个大变态啦！

但是，不能让凯伊去冒险！没有那个必要，自己与他之间的恩怨，亚力克就是想要靠自己的力量去了断。

「不严重？那群鼠辈把警察放在那里？敢任意地绑票你？」凯伊越想越是火大，身为警察的荣誉感及关系弟弟的安危，让凯伊怒不可遏，根本没有理智可言，更听不进亚力克所说的每一句话。

「凯伊，你听我说……」亚力克意图降低凯伊的怒火，但结果，当然是无效。

「别说了，亚力克，明天我就去警局帮你申请保护。」凯伊说完，一副底定大势的模样，他说什么也要照着自己的方法去做，绝不能再让亚力克遭受到半点的风险了。

「真的不用啦！」亚力克有点气恼地说道，怎么从小到大，凯伊都这么主观霸道，完全不听人说呢？

「不行，我再也无法放心让你一个人上下学了。」凯伊非常地坚决，自己不可能再次容忍有相同的事发生。

「凯伊，我……」连亚力克的话也没听完，凯伊就转身说道：「晚安，你好好地休息睡一觉吧！明天，我帮你请假。」他也不管亚力克不停地抗议，直接就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在房里抗议无效的亚力克，叹了一口气，渐渐地迁怒怪罪起来，都是那个混蛋CPU的错啦！都是他害的！

从明天起，自己就得过着受人保护的日子了！亚力克越想就越不是滋味，自己堂堂的跆拳道高手，为什么非得给人保护不可？这摆明了对我的能力是重大地不信任，更是对自尊严重地污辱嘛！

想到污辱这个字，亚力克不自觉地想起那一晚的事，那家伙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还用一大堆的生化仪器测量自己的反应，过份！真是宇宙超级大变态！

他想起来就觉得非常地羞耻，身体里似乎还残留着淡淡的刺痛感，讨厌！讨厌到极点了！

亚力克忽然很讨厌这样的自己，这样的身体……泪，竟涓涓地流下……

第十三章

随着一个月时光的过去，亚力克逐渐地恢复成以往的纯直，跟往常一样地过着学生身份的校园生活，然而，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亚力克不再是以前的亚力克了。

他的心，像是被毁掉了某部份，一步步地慢慢崩塌，亚力克开始能漫不在乎地跟陌生女孩亲嘴做爱，无所谓有无感情的存在，堕落在感官的耽溺当中，失去了以往对爱情的信仰及态度。

这一切的改变，不论他人是否清楚的觉知，亚力克都是毫不在意，他也无暇无心去察觉自己的变化，但是，有一个人非常地清楚，那就是亚力克的哥哥，凯伊。

自从亚力克归来之后，凯伊一点一滴地看着他行为举止的改变，甚至隐隐约约地查觉亚力克的心态，有了相当大的不同。

凯伊一开始是非常地疑惑着，接着不可置信地看着亚力克的变化，甚至曾当面看到亚力克和其他女孩调笑接吻，唇对唇不只是单纯地接触，更是疯狂热烈的渴望需求。

那样子的吻，绝对是性感煽情的极点，比A片演的还火热十几二十倍以上，凯伊还不由得怀疑过那个女孩会不会就此让性欲点燃起来，烧得一干二净？完全精光地裸身跳舞？

但是，再看看亚力克他，在那样的欲望热度里，亚力克那对湛蓝的瞳，却是深不见底，如冰似雪，眼神更是逐渐地趋向寒冷冰冻，有如极地的雪原荒地，尽是荒凉虚无。

那女孩吻的越是热烈，亚力克就越显得阴沉黯郁，蓝眸月显阒黑，似有一股黑暗的影子深深植在体内，紧紧地缠绕住他，慢慢地将亚力克拖向完全不见底的深渊，渐渐地隐没不见人影。

为什么？亚力克在性爱的态度有了如此大的转变？是什么想像不到的改变在他的心中蕴酿呢？凯伊不断在自己心中纳闷着。

他不知道亚力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心里明白，这样子的亚力克，就算骂他自甘堕落、放荡颓废也于事无补，是他自己选择了痛苦，更甚之，自己舍得骂这样的他吗？当然是不忍心的。

但是，凯伊又眼睁睁地看着、无能为力地任他继续沉沦，在心中的担忧恐惧日亦剧增，更带有许许多多的怜悯与心疼，交织成对自己的责备与懊恼，难道，真的没有方法能拯救亚力克吗？自己这个唯一视为珍宝的弟弟！

凯伊心想，不能！就算用尽所有方法，也一定要救回亚力克残破的心，绝不能任亚力克如此地自我放逐下去！一定要救他！

随着冬季的到来，大地换成了一整片银白的皑雪，欢乐温暖的气氛席卷了全国上下，庆祝佳节的愉悦，感染了每一个人。

在今年的圣诞夜里，凯伊兴冲冲地准备了蛋糕和礼物，等待着亚力克的归来，不过，在今晚，凯伊他还有一个更特别的打算。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学所办的舞会也渐渐地散场，亚力克却还是没有回来，在客厅里苦候的凯伊，终于是等到疲累不堪，沉沉地睡去。

凌晨一点，亚力克终于回来了，踏进自家门口，拨掉大衣上的雪花，却看见在沙发上打盹的凯伊。

「凯伊，你回房睡啦！」亚力克摇了摇睡在沙发上的凯伊。

凯伊依然睡眼惺忪，不过，却闻到一股强烈的女性香水味，想必，亚力克又和某个不知名的女孩上床做爱了吧！无力地坐起身，这样的亚力克，真的是自己的弟弟吗？以前那个可爱、有点倨傲的亚力克跑到哪里去了呢？

「喔！你回来了呀？亚力克？」凯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揉揉想睡的眼睛，问道。

「嗯！我要上楼去睡了。」亚力克伸了伸懒腰，打呵欠似地慵懒说道。

在微暗的灯光中，依然可以看见颈边那些斑斑驳驳的鲜红吻痕，凯伊一直盯着那道吻痕看，亚力克到底是如何地沉溺堕落在性爱肉欲里的呢？能够如此不在乎地利用自己的身体取乐吗？这不可能，这不是以往的他。

「等一下，我有礼物要给你。」凯伊忽然拉住了亚力克的手，说道。

「唉！凯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亚力克无奈地苦笑着，凯伊真是的！我已经这么大了，早已过了相信圣诞老人的年纪，还费什么心去准备圣诞礼物呢？

「我不管，这是我们家历年来的习惯。」凯伊拿出礼物，强硬地递到亚力克手上，执意要他收下。

「那……真是谢谢你了，凯伊。」亚力克无法拒绝地接过礼物，当场拆了起来，虽然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过，收到一份礼物，还都是令人高兴欣喜的。

「那我的礼物呢？亚力克？」凯伊忽然说道，完全让亚力刻措手不及。

「啥？礼物？我、我没准备耶！」亚力克停下手中的动作，讶异似地说道。

他歪着头想着，毕竟，凯伊从没就跟自己要过礼物呀！有一年自己不好意思送了，还被骂笨蛋弟弟呢！今年怎么如此地反常？

「亚力克，今年我想要一个礼物，成吗？」凯伊淡淡地说着，浑厚的嗓因，听起来非常地温暖，但是，眼里却有数不尽的忧愁，表达着心绪里的担心。

「什么礼物？」亚力克望向凯伊，那忧伤的眸，诉说的唇，都像是看透了自己想要隐藏的肮脏污秽，一步步地想挖掘戳破自己心底的秘密似的，截断所有的后路，让自我陷入无路可逃的困境里，一想到这，亚力克的身体不禁微微地害怕颤抖了起来。

凯伊霍地站了起来，紧紧地抱住亚力克。

那拥抱非常地凝重有力，像是巨石般地压地亚力克动弹不得，声音像是祈祷似地温柔鼓动，有如雨丝，一丝一丝地细穿过耳膜的每一处，却都是重重地敲击过自己的心，到达那灵魂深处的最核心，点燃一丛小小的火苗，接着霹雳啪啦地开始猛烈燃烧，说道：「以前的你。」

凯伊的语音缭绕不散于耳，拥抱的力量却蓦然撤离，低眸缓缓望了亚力克一眼，转身慢步地走上楼梯，回到自己的房间去。

亚力克一个人孤独地跌坐在沙发上。

第十四章

亚力克抬起头，呆看着漆黑的天花板，眼神是那么地茫然空洞，脑筋一片混乱，他真的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是真正的自己。

以前的我？什么样是以前的我？

亚力克放逐似的放弃了肢体，四肢大开地摊在沙发上，让心思缓慢地随着记忆回流，到底自己跟多少个女孩子发生过性关系呢？那些女孩子的脸蛋、身体、名字又记得多少呢？

亚力克换个姿势，缩起膝盖来，用双手用力地抱紧自己，像是受到恐惧的袭击似地，因为他回忆到最不堪的场面，有一个黑发及腰的男子，邪笑地纯粹无杂质似地精准完美，CPU！

泪，又不自觉得流下来，亚力克用手背倔强地擦掉眼泪，告诉自己，不准哭！哭泣是最懦弱的行为！

多少个夜晚的害怕恐惧，就这么地被强行压抑在心里，形成今日的无所谓与不在乎！如果哭了，不就是认输于恐惧吗？不要！自己绝对不哭！

但是，耳边却又响起凯伊温柔宽容的声音：「以前的你。」

亚力克的泪流地更多了，这句话，像碰到心底的伤口，让自己想起以前的对爱情的单纯，也终于让自己去正视凯伊的不忍与担忧，自己不是真的喜欢和女孩们乱搞的！

但是，却只有这样子做，才能忘掉他曾在身上印下的吻，才能忘记自己羞耻的模样，才能忘记那午夜梦回出现在脑海的身影，泪，涔涔地流下，多得连袖子都擦不完。

亚力克最后放弃似地，任泪水流过满面，一举哭完一个月的心酸难过，把自己不敢去面对的伤痕，在月光下摊个精光，勇敢地去面对看清，他最后哭累了，沉沉地在沙发上睡去。

早晨的阳光闪亮耀眼，像带来新生的希望，光芒一片片地斜射进屋里，吵醒昨晚在沙发上睡去的亚力克。

亚力克一觉醒来，就觉得双眼酸涩不已，惺忪地摸到浴室里，更发现眼睛红得像头兔子，再配上自己蓝色的眼瞳，形成无敌爆笑的对比，着实令人啼笑皆非，连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伸手摸了摸镜子，镜子里是憔悴不已的自己，亚力克才明白自己过去一个月来是如何地逃避内心里的声音，不断地苛责自己，更选择了愚蠢的方法来虐待自我，整理过心情后，连自己都不得不苦笑于自己单纯又傻气的思想。

整顿梳洗后，亚力克的心情显得格外轻松愉快，在经过一晚的痛哭后，压着自己的重担奇迹般地消失了，似乎更有一股新生的力量在心底慢慢发酵。

亚力克走到楼下，看到一份早餐，煎得有够丑跟黏呼呼的荷包蛋，一堆烧焦黑漆的火腿，及一份烤得过白的面包，只要是看到的人，都想必会摇头吧！想也知道是凯伊笨手笨脚做的。

亚力克苦笑地夹起火腿，轻轻地咬了一口，实在是不怎么好吃，又焦又黑又苦，但是那股亲情的滋味，却是特别美味，桌旁还留了一张字条。

「亚力克：

好好照顾自己，今天我要加班，

去调查晶体的线索了。

凯伊留AM 8：00」

亚力克用手指慢慢抚过那张字条上的每一个字，当然知道凯伊对自己的万般呵护，更舍不得他必须要为自己付出这么多，跟晶体的这笔帐，怎么算都轮不到凯伊插手，愤怒与挑战感蓦然升起，他想要报仇！想要助凯伊一臂之力！想要取回自己曾失去的尊严！！

亚力克吃完早餐后，回到自己的电脑前，重新侵入那久未进入的晶体主机。

通过重重关卡，萤幕上一闪，出现了一句话。

「亲爱的亚力克，你想我吗？」一样不要脸的语调，让亚力克怒从心起，这家伙真是死性不改。

「不想！你这个变态王八蛋！」亚力克快速键入字句。

「可是，我很想你耶！亚力克！」略带忧郁的语气，显示出连CPU也不解的心情，它只知道，它想见亚力克这个人。

「混帐！你别叫我的名字！」亚力克连名字让他打都不愿意，他以为自己是谁呀？就算他夺去了自己的初吻，自己也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先撇清关系再说。

「好吧！那你叫我的名字，我就让你过第一关。」CPU决定换另一个方法试试。

「不要！我要凭我的实力过！」亚力克不屑地打字入键，放水根本是污辱自己嘛！才不要他这么看不起自己，光明正大地交手，才能证明自己的能力。

「嗯……用利益交换行不通吗？」CPU扁了扁嘴巴，心想：亚力克还真难搞定！人类不是都有唯利是图的习性吗？

「不行！人有比利益更重要的东西要维护！」亚力克气愤地说道，这家伙还是照常少一根筋的模样，不过，自己为什么老跟他鬼扯蛋呢？他不禁想骂自己笨蛋，心中不禁有了疑惑与不解。

「是什么？」

「自身存在的基础！」亚力克键入，对人而言，每一个建构出来的价值观都是值得个人去维护，这是天经地义的主观，对他而言，自尊是不容侵犯的，自己赖以建构自我的起点。

「存在是什么？」CPU再次问道，这种形而上的问题，对机械体的自己而言，会有解答吗？

「第一是活着，第二是活着有意义。」这是最后一次了，亚力克在心中发誓，自己再也不跟他闲扯了，本来就不应该跟他说废话的，但自己总是情不自禁地与他进行对话，唉！亚力克有点无奈地侵入其他的副电脑当中。

「很好的答案，亚力克谢谢你的解答，我希望你下次叫我雷修，我保证不会这么快踢掉你。」

CPU笑道，一动手，就将亚力克踢掉，趋逐出电脑疆域，亚力克总是不屈不挠地想侵入自己其他的副电脑，他几乎试遍了自己的资料库，却从不死心，真是个可爱的小家伙！希望有一天，他能叫自己一声『雷修』，这个他赐予的名字，能以『人』的身份，与他对等同样一般地『活着』。

萤幕又是一闪，然后就再也不会动了，证明电脑再度当机。

该死！！又当机了！亚力克生气地大吼，士可忍熟不可忍，被踢三次，就已经是他忍耐度的上限了。

第四次被踢，他哪能在容忍下去，怒气冲冲地将滑鼠摔落地面，砰！一声具响，滑鼠立即解体，零件散了一地。

他心有不甘地坐在床沿，慢慢地平复心中的怒气，现今的状况，再也顾不得面子问题，灵机一动，下楼翻起通讯录来，寻找救兵，那学校里有名的电脑鬼才——苏珊的电话号码。

在几声的拨通声后，传来苏珊那诡异的女音声调，带着一股狂亢的兴奋语气，让亚力克不得不联想到苏珊的模样，她尖削的瓜子脸上，有一对闪着古灵精怪的灰色眼睛。

那诡谲声调，实在是有点吓着了亚力克，不过，苏珊原本在校园里的评价就是怪人一个，没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对科学的热心崇拜近乎于宗教的狂热迷信。

「喂！请问找哪位？」

「你好，请问苏珊在吗？」

「我就是。」

「我是亚力克，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说……」亚力克有点犹疑地说着，报出最重要的来意。

「哈……哈……哈……咱们班上的天才也会有事请我帮忙？」高声的笑言和略带嘲讽的语气，让亚力克的耳膜有点不舒服，苏珊对自己的观感，好像不是很好。

亚力克硬着头皮接下去说：「是的，我想请你协助我侵入一台主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