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定等待——林夕隐

肖茂又看了看笑着说：“好像是普通的颜料，还是谢谢你。”

“客气了，大家都是邻居。”男人爽朗地笑道，“那我去晨练了，你忙。”

“再见。”

男人走后，肖茂打了一盆水又回到门前，手印很容易就被擦掉了，肖茂却有些心事似地盯着门又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声响，猛地转头刚好对上正在上楼的中年女人戒备的眼睛。

肖茂礼貌地笑笑，中年女人却视而不见地加快了步子走了。肖茂有些难堪，弯腰端起盆回了屋里。

恶作剧啊，这手印肯定是个成年人的……

肖茂摇摇头把脑袋里的想法赶走，倒了污水，把抹布丢进垃圾桶里。然后仔仔细细地洗过手，收拾东西准备去书店了。

本来肖茂并不太在意这样的恶作剧，可是接连着几天都发生了同样的事，夜里他回到家的时候分明确认过门上什么都没有的，可到了第二天早晨必然会再次出现类似的‘血手印’。而且这些手印每次的位置都有点不太一样，好像是一点点地在靠近门把手似地。虽然肖茂明白这肯定是什么人想吓唬他，虽然他强迫自己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每次看到这些手印离门把手又近了的时候，心里就有种蚂蚁爬的感觉。

没过几天的这个晚上，这个恶作剧愈演愈烈了。大约是凌晨四点的时候，肖茂睡得正熟，门口突然传来有节奏的敲门声，‘嘭、嘭嘭、嘭嘭嘭’，重复了三四次才停下，被吵醒的肖茂走到门前。

因为不知道楼道里的灯有没有亮，所以他不敢看猫眼更不敢开门，只是试探地大声问：“谁呀？”

外面静悄悄地没有一点声音，肖茂连问了几次都没有人回答，他有些害怕起来。快步回到卧室锁上门，抓过手机急急忙忙开锁拨号，刚刚按了几个数字又平静了下来。肖茂深吸了几口气，缩回被子里捂好自己，一只手紧握着手机，手机准备好要拨出的号码，然后肖茂才闭上眼睛努力继续入睡。

而这天早晨，血手印发生了改变。除了血红的掌印，门上还歪歪斜斜地写了几个‘我’字，就好像在回答肖茂昨夜问的‘谁呀’似地。

肖茂皱着眉在别人看的这些之前把它们都迅速清理了，回到家里后坐在沙发上忽然发起呆来。

过了许久，肖茂走过去拿起家里的座机拨了一个号码，可还没有拨通，他又忽然改变了主意迅速挂断了电话。

肖茂低头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等到平静下来之后才忽然发现已经过了平常去店里的时间，惊呼一声慌慌张张地拿起东西，穿上鞋跑了出去。

见到肖茂竟然会迟到，梁浩好奇地问：“今天怎么晚了？”

“出门晚了。”

“睡过头了？”梁浩惊讶地问。

“没。”肖茂摇摇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怎么了？”看肖茂这样，梁浩很担心。

肖茂摇摇头，过了半晌突然气呼呼地抱怨道：“最近恶作剧的真是太恶劣了。”

“怎么了？”

“……这已经是第五天了，每天早上我门上都有一个干了的血手印！害得我每天早上都得擦半天，附近的邻居也吓得不轻。”

“血手印？”梁浩大惊，晚上远远送他回去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常啊。

“应该是红颜料弄的吧，真是够无聊的。”肖茂生气地摇摇头。

“哦。”梁浩应着，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发现肖茂还在看着他，他抬头问道：“怎么了？”

“没，”肖茂笑笑，“昨天晚上还有人夜半敲门。”

“夜半敲门？！你看见是谁了吗？”

“没，我早上问其他邻居，他们都没有听见。”肖茂嘟了嘟嘴，转身到门外和架子下的大黑猫玩去了。

当夜，梁浩照旧远远地跟着肖茂，但是这次他没有在他回家后就立刻离去，而是等在楼下。

零点之前还有一些住户晚归，到了凌晨两点后就没有什么人了，除了肖茂家仍然亮着灯，整栋楼已经是黑漆漆的一片，不过肖茂估计也已经睡了。

梁浩躲在树上又等了会儿，悄悄地爬下来，肖茂家是靠墙的那一栋，梁浩隐在一排的树影中走到离那栋楼最近的地方，一个闪身飞快地进了楼道。他的速度很快，如果不是仔细看的话，顶多隐约看到一道黑影。

梁浩上了楼之后走得极轻，低着头又拉低了帽子，尽量遮住自己的脸。他猫着身子移动到到肖茂门口，门上和地上都很干净，没有什么异样。

梁浩又上楼检查了一遍，并没有什么异状，然后又回到院子里的树上继续监视。

一夜过去了，没有任何人进出，楼道的灯也没有亮过。天将亮的时候，梁浩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下去，可心里仍是有些不放心，还是决定趁黑上去看一看。

结果门把手边上竟赫然地有只已经干了的红手印。颜色偏黑，掌印清晰得令人非常确定是故意为之，而且上面还有略微的左右旋动，像是为了印的更清晰似地。待走进了看，门把手上也染上了许多红色的东西，就像是握住要开门一样。

梁浩本以为像是肖茂说的是红颜料弄得，结果弯腰一仔细一看并不是这样，靠近了闻还有一股血腥味，梁浩顿时严肃起来，迅速掏出钥匙刮下一些用纸包好，然后下楼飞快地离开了。

早晨肖茂出来果然又看到了血手印，叹了口气戴上手套任命地刚要清理，忽然发现手印上边缘的地方轻微地被刮过，肖茂有些惊讶，愣了约莫十秒，迅速地清理掉了血手印。

梁浩趁着早上开门前的时间，把刮下来的样品包好按叶莲说的投进了某户人家的报箱。

结果这天，梁浩问起，肖茂还是叹气说夜里有同样的敲门声以及早上又出现血手印了。

这天白天仍然和往常一样，只是过得尤为漫长。肖茂拿着风水、神怪的书看着看着就会突然开始发呆，偶尔念叨几句是不是要去道观里求个驱鬼符。而梁浩只是反对说那是封建迷信，破天荒地没有聒噪地在一旁废话不止，像是也在想着什么似地。

这夜，虽然叶莲交代梁浩不要再冒险去肖茂门口，可是梁浩还是去了。昨夜那段时间里并没有人进去过，但是血手印还是出现了。

这栋楼的楼道可以算是封闭式的，因为所有的窗子都打不开，而楼顶没有钥匙是上不去的。那么只有一种可能，就是肯定是这栋楼里的人干的。

这一次，梁浩带上了可伸缩的单筒望远镜，虽然因为是便携式所以不能夜视，不过借着路灯的光，如果有人出现还是可以看到的。

果然到了三点多钟的时候，突然三楼窗口走过一个人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长相，只能隐约看出是个男人。

梁浩从树上尽量轻地跳下，闪进楼道几乎是一步三级台阶地往楼上跑。男人本来已经来到肖茂门口，手里拿的不知是什么东西，忽然听到声响吓得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地说，而他转身就往楼上跑，梁浩尽了全力也只看到他穿的皮鞋是棕色的而已。

地上那个男人掉下的是一团白色的什么东西，楼梯上还滴了几滴红色的液体，不用细想也能猜到那是什么。

梁浩顾不上多想，立刻拔腿追上去。刚追到四楼，忽然听到楼下有人开门，梁浩从楼梯的扶手间的缝隙低头一看二楼的灯亮了起来。肖茂赫然从下面伸出头往上看来，梁浩心头一紧急忙缩回头，心脏狂跳不已。

楼下一声压抑的惊叫后，传来了犹豫的上楼声——八成是肖茂追上来了。

现在没有退路了，梁浩不得不继续往上跑，可是这栋楼是封闭的，窗子打不开、他并不是楼里的住户也没有上楼顶的钥匙，这么下去被发现只是时间问题了……

梁浩停在六楼，因为他听到七楼发出缓慢的扭动把手的生涩声音，这一定是那个逃走的人回到屋里想轻轻锁上门的声音。如果现在梁浩上去，不仅抓不到这个人，还会被那人看到。

梁浩靠着六楼的墙，楼下的灯正一层层地亮起来。六楼的灯被一声拍手声惊亮，肖茂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肖茂的银子已经出现在梁浩的视线里，很快肖茂就会发现他了，现在楼道里没有别人，肖茂找到他他该如何解释？

梁浩尽量避开五楼照上来的光缩向上楼的楼梯的方向，这时候旁边的门突然被打开，黑暗中寒光一闪……

第十七章：夜漫长

梁浩反射性地躲开那道寒光挥手击向袭击来的方向，一声闷哼后，对方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拉进了屋里，一边压低了声音说：“我也警察，嘘。”

梁浩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那人拉进了屋里，见那人轻轻合上门，为了不发出声音那人只是用身子抵住并没有去锁，这时候门外已经传来肖茂跺脚的声音，他马上就要到这层楼了。

梁浩靠近猫眼向外看去，果然肖茂很快走了上来，紧紧皱着眉，侧脸看上去有些杀气腾腾的，他右手赫然握着一柄菜刀，把上一楼的灯吓亮，又一步一步地往上走去。

直到肖茂走到猫眼再也看不到的地方后，梁浩突然想起那个吓唬肖茂的人就在上面一层，要是出什么事可怎么办？梁浩顿时紧张起来，着急地伸手拉门想要出去。

那个男人注意到梁浩的动作，连忙推开梁浩的手，阻止了他开门，暗道：“你做什么？”

梁浩焦急道：“他上去有危险！”

“你这是找死呢？冷静点！”男人安慰道，“要是听见什么声音咱们再出去救他也不迟！”

“可是……”梁浩还是有点犹豫，忽然怀疑地看着眼前这人，“你是谁？”

男人也发现梁浩怀疑他，便道：“我本来就潜伏在这栋楼里，叶莲说你今天要来所以让我多注意着点。”

“……原来是叶莲啊。”梁浩听到熟悉的名字才放了心。

“我叫郑民。”郑民自我介绍道。

“刚刚真是不好意思，我是……”梁浩说着点点头，转头又从猫眼往外看，这一看吓得他差点把心脏给掉出来。不知什么时候肖茂竟然又下来了，现在正站在门前，大大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刚好梁浩从猫眼看过去，一瞬间就像是肖茂看到了他似地。

“怎么？”郑民看到梁浩突然顿住奇怪地问。

梁浩立刻对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郑民会意。

梁浩紧张地屏息透过猫眼往外看。

肖茂在那里站了多久了？他刚刚和郑民一直在说话，虽然都压着嗓子用虚声说，可是不知道这门隔音效果好不好，肖茂到底有没有听见？

好在肖茂像是没听到什么，也没起疑，左右看了看就转身下楼去了。不过屋里的两人仍然是大气不敢出一声，直到下一层的灯终于到时间熄了，二人才松了一口气，郑民轻轻把门锁上。

郑民抹黑拿来两个凳子，他们将就着在离门稍远的地方坐下。郑民点起一支烟，把烟和火递给梁浩，梁浩不吸烟摇摇头没接。

“这下麻烦了，从这里下去肯定要经过肖茂家，要是我这么下去肯定会被发现的。”梁浩担忧地说。

“没关系。”郑民倒是不怎么在意：“过个把小时，楼道里的灯也早灭干净了，这小子怕黑怕得厉害，就算没睡也不敢从猫眼往外面看的。”

梁浩像是不太喜欢郑民把肖茂称作‘这小子’，暗地里撇了撇嘴。

“对了，楼上住着什么人？”

郑民愣了一下，想了想答道：“一个四十左右的单身中年女人和一对退休老夫妻吧，怎么了？”

“有人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想吓唬肖茂，我追着上来就听见上面那层有锁门的声音。”梁浩靠着椅背，回想起肖茂拿着菜刀手、全身都在颤抖的样子，有些心疼。

“楼上啊……”郑民不自觉地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约到了四点多，天还没亮，梁浩才轻手轻脚地迅速下楼，路过肖茂门前的时候，梁浩特地看了看，这次他门上没有血手印了，看来果然是那个七楼的干的。

梁浩又低头四下看了看，可惜地上那团先才没有看真切的毛绒绒的东西也不见了，只留下一片暗色的印记。先前上楼时，梁浩分明看到只有上楼的楼梯上滴有几滴血，不过现在那些血被踩扁了，但是肖茂门边的地上却多了血滴——是肖茂捡走了地说那团东西。

梁浩不敢多停留，低头快步继续往下走，刚走到一楼拐角马上就要走出楼道，突然二楼传来诡异的敲门声‘嘭、嘭嘭、嘭嘭嘭’。梁浩的心一抖，他迅速回身往回几步，走到刚好能看到肖茂的门的地方，手警惕地扶上腰间的短刀。

可待他看清之后，额头上的冷汗就下来了，肖茂的门口那里根本一个人都没有！！

梁浩紧张地迅速上了几步、四下看了一圈，毫无感情的敲门声连续重复了几次，周围寂静得令敲门声越加慎人，但是附近除了他梁浩根本没有一个活物。

再仔细听听，敲门声竟然像是从门里面传出来的……

梁浩靠墙站着，拉低了帽子一直瞪大了眼睛盯着肖茂的门，敲门声一停止，一切又恢复了寂静，门里门外都再没有一丝声音。

梁浩犹豫了一下，觉得不能冒险再上去一次，所以迅速先离开了现场，心事重重地往书店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敲门声总不能是肖茂自己弄的吧？如果真是肖茂，他大半夜敲自己的门做什么？可是如果真是肖茂，那个血手印怎么回事、那个七楼的神秘人又是怎么回事？

梁浩百思不得其解，忽然裤兜里的手机震了起来，是叶莲。

“小莲？有消息了？”

“！妈的，你再叫我小莲老子改天操刀子砍了你！”因为得知梁浩还是去了肖茂家，还差点被发现，叶莲非常不高兴，再听到梁浩这么叫他直接爆了火。

“不过小莲你太不厚道了，那里有我们的人也不知会我一声。”

“你、再、叫、一、次、试、试！”叶莲恶狠狠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呃，不叫就不叫～”梁浩妥协得飞快、相当没有诚意，“话说回来，这怎么回事啊？组织里到底什么打算？”

“这是组织上的规定，不该知道的就不能让你知道，你倒好，愣是戳出我们的暗桩，现在你说怎么办吧？！”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咯，”梁浩耸耸肩，“反正我也只能和你联系，我不说、你不说，天王老子也不知道。”

“哼！”叶莲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今晚上要是暴露了，天王老子知不知道就和你我没关系了！”

“好了、好了，我知道有其他人潜在楼里我就放心了。”

“你不许去联系郑民，任何时候见到了也要假装不认识，知道吗？！”叶莲冷硬地交代道，声音又是恶狠狠的。

“是、是，叶大人！对了，那个化验结果出来了吗？”

“嗯，那不是人血，是动物的。”

“呼～”梁浩松了口气，“那就好。”

“哼！”

‘叮铃’一声手机显示又有电话打过来，这次竟然是肖茂。

梁浩连忙和叶莲胡乱道个别不等他回答直接挂了他，这时候书店已经不远，梁浩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开门、进门、锁门一气呵成。然后深吸几口气，接起电话装出被吵醒迷糊地问道：“小猫？”

“梁浩……”肖茂的声音很小，像是压着嗓子的尖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