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的太紧,谢臣疼挣扎。他以为谢臣要恨他了,他松开手,谢臣却是伸出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脸贴在了他的胸前,林颜青声音有些颤:“你不疼了吗,不恨我吗。”谢臣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生气了,我知道外面那些人惹你生气了,这都要怪我。我知道怪我。所以你打我吧。我不恨你。”他不知道什么是恨,他只知道疼,小孩子是知道疼的,他现在怕极了林颜青,林颜青刚才跟狼一样想把他吃了的。他是真的想把自己吃了的,眼睛都是红的,谢臣搂着他的手臂都开始发抖。他怕极了林颜青,可是他也知道自己创下了祸。他也知道这全都怪他,林颜青吃了他也是应该的。所以他真的不恨他。
林颜青抱了他一会问他:“你今天来找我干什么?”谢臣嗫嗫嘘嘘的说:“我想看看孩子。”林颜青低头看着他:“为什么?”那个孩子这都一个多月了,他看的次数用指头数的过来。他比袁夕差太远了,一点都不好看,还整天哭哭啼啼的,每天晚上都哭,有什么好看的呢?
谢臣想不出理由来,他又说了一遍:“我就想看看他。你放心,我不会害他。”林颜青刚发了一顿疯,心情平静下来,头也不疼了,看着他这样心里也理亏于是点头:“好。你去吧。”
林颜青当天晚上就很委婉的对抱着孩子的陈妈说:“陈妈,我每天早出晚归的影响孩子休息,你把孩子抱到你的屋里去吧。我有空会去看他的。” 陈妈点点头。林颜青顿了一下又说:“陈妈啊,你是袁夕的奶娘。袁夕没了,我就把你当成亲人了。我会替她给你养老送终。”陈妈眼泪又要往下倒,林颜青闭了闭眼睛接着说:“袁家你是回不去了,那么就把林家当成你的家吧。”陈妈抱着孩子一个劲的掉眼泪:“这孩子可怜啊,从小就没了娘,小姐死的冤啊……”陈妈是袁夕的奶娘,比亲娘都亲,袁夕去世让她悲痛,对着林颜青也不再畏惧,她这是在埋怨林颜青不处置谢臣,见了他总是拐着弯的提醒他,林颜青也确实中招了,他看着悲痛的陈妈后面那句让谢臣来看看孩子怎么也没有说出来,他心里对谢臣的那一点原谅又消下去了。他回到自己空荡荡的卧室,对着袁夕的照片心里慢慢的硬了起来。
林颜青跟谢臣就陷入了这样一个恶循环里,越觉得对不起袁夕就对谢臣越狠,看见他不是打就是骂,打过头了自己心里又疼,抱着他一次一次下决心,以后不再这样,可是每到被逼到边缘的时候,他还是控制不了,不能打骂工人,不能责骂下属,不能怪陈妈没有照顾好袁夕,不能骂袁鸿没有良心,不能怪自己的父亲病重,不能怪自己世代单传,不能怪刚刚出生的孩子,他怪谢臣,他怪他自己,怪谢臣给他闯了祸。怪他自己刚愎自用,不听张廷玉的话,不顾资金的周转一味的扩张,如果不是自己一意孤行的话,林家百年基业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袁鸿撤掉的资金不会让他今天陷入这个泥潭中无力自拔。
他把所有的怒火所有的憋屈都发向了谢臣。谢臣已经不再去上学,他站在林颜青的办公室里一次一次的替他泡茶,然后一次一次被摔碎,然后一次又一次的受他打骂,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打完了,林颜青抱着他哄哄,骂完了,林颜青再让他喊他哥哥。谢臣委委屈屈的抱着他哭。那声哥哥哽咽的说不出来。
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过完,他也不知道围在工厂门口的那些手无寸铁衣衫褴褛的工人什么时候走,他不知道外面那个报社什么时候不再攻击林颜青,他也不知道瓷器厂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什么时候才能赚钱,什么时候才能还清那些债务,才能给工人发上工资,不知道什么时候林颜青才能心情好,好到跟以前一样,不再打骂自己。谢臣那个时候就一直靠着这个不知道什么时候的希望来过。谢臣盼着,林颜青也盼着,盼着这一个困难的时候快点过去吧。
可是这样果断裁员的手段跟消极的不应对让矛盾越来越重,终于有一日闹自杀的工人成真了。这一天大清早的,林颜青刚领着谢臣要往办公楼走,还没有走到办公楼,就被天上掉下来的东西吓住了, 3名工人从瓷器厂的大楼上跳了下来,要不是刚才谢臣被自己拽拽扯扯的拽到了,两个人已经走过来了,哪这个从天而降的东西就会砸到林颜青的头上,林颜青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看着从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真的是东西,从那么高的楼上跳下来已经看不出是谁了,只能勉强分清楚是3个。三个血肉模糊的东西,最先流出的是鲜血,而后是脑浆。红的白的流了一地,都快到林颜青的鞋上了,林颜青身体僵硬的厉害,一步也动不了,他使劲攥着谢臣的手,看着那些鲜血流到他的脚下,看着那摔的早已看不出面目只余红白一片的工人,林颜青觉得自己的血液也到倒流了,天气冷的要命,地上的血很快就成冻了,看起来更加的恶心,林颜青脑子里空白一片,他觉得自己嗓子难受的要命,早上喝的哪一点白粥想要涌出来,他弯着腰干呕了几声,除了一点胃液之外什么都呕不出来,他一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他想大声的喊几声,可是嗓子刚才呕的直疼,倒是他身边哇的一声,是谢臣哭了出来。他下意识的用手盖住了他的眼睛。谢臣反手趴在了自己身前,林颜青就死死的抱着他,想抱着一根救命稻草。
周围的人渐渐地多了起来,像是很多,又像是不多,有保安赶了过来,林颜青的助理秘书也赶了过来,有夜班的工人赶来看热闹的,有死者的工友,开始谩骂他,后来就撕扯他的衣服哭着骂着让他还人,骂他是畜生不如,拖欠员工工资,逼死员工。骂他贫富不仁,骂他不得好死。不知道是谁带头扔石头,扔瓷片,扔砖头,扔木头,逮着什么扔什么。林颜青护着谢臣一步步的后退,两个人身上早已不能看了,林颜青的头也不知道被什么打了一下疼的越发的厉害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颜青的助理终于赶了过来,他的助理箫瑞挡在两人前面已经的催他:“林总,你先上去,这里我来处理。”
两个人被保安护送回了办公室,林颜青头不疼了逐渐回过神来,他知道这次的事情闹大了,不止上报那么简单了。影响太恶劣了,也许会破产,也许会……林颜青心里揪成一团,他不能让林家的产业就这么毁在自己的手里,林老爷子幸亏远在美国,要不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撑不住的。他必须要掩盖这个消息,不能上报,可是今天那么多人在现场,难道全部要灭口,杀了!一想到那些流过鞋底的血,他就忍不住的恶心,身体发抖。林颜青死死的攥着手心里的东西,等回过神来时,谢臣的手都让他捏变形了。林颜青闭了闭眼睛,眼里都是血丝,声音都哑了:“疼不疼。”谢臣哭着点头:“疼。”林颜青听着这句话不说话了,他用手抱了抱谢臣,两个人跟鸵鸟似的躲在了办公室里,任凭外面吵得跟翻天似的就是不出去。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外面好像安静了,看样子为闹得人群被保安都赶出去了,林颜青心里还有些奇怪,为什么这次这么的寂静,一点声音都没有,他心里想这次的保安倒是痛快。
林颜青并没有疑惑多久,就听见他的助理敲门,林颜青隔着门喊了声:“什么事?”箫瑞说了声: “林总,是我。西秦地产的秦爷来了,要见你。”林颜青一听不是来闹的工人松了一口气,跟谢臣说去开门,谢臣顺从的跑去开门,门外的人果然是西秦地产的老总秦爷跟他的手下周毅。林颜青有些不明白的他的来意,林家跟这样的地头蛇想来井水不犯海水。虽不明白但是林颜青还是站了起来:“秦爷,您怎么会有时间来我这里啊。”秦爷跟伸过手来的林颜青握了握手,笑笑:“我刚才路过这里,看见你这里闹事,我就出手帮了你一把,老弟你不会怪我吧。”
林颜青不太明白他的话,他看向箫瑞,箫瑞看了一眼秦爷低声说:“秦先生把那些围观的群众给,给,给清理了。” 箫瑞是箫殊瓷的儿子,在张廷玉手下已经很多年,平时干练而果断,刚才那样的场景他也是尽力的稳住了场面,把整个现场封锁了起来,把瓷器厂围了起来,把现场的群众也全都留下了,他心里那一刻也许就有别的想法了,可是现在解释的时候确实声音都有些发抖。那么多人啊,几十个啊,他带的人就……就那么的简单把这些人带到了一个无人的窑洞子里无声无息的解决了,窑洞子里有很多泥胚土,那些血就无声无息的渗进了泥土里,只余强烈的血腥味。那种场景实在是太恐怖了。箫瑞想起来就觉得手脚发凉,他这是第一次看见杀人如麻。
林颜青看着箫瑞的表情也渐渐的心凉下来,面色越发的惨白。他看着秦爷眼睛都是红的,秦爷由着他看:“老弟,做事要果断。不该留的人那就应该要除了。省得留下后患。”
林颜青看了一会他,脸上扯出一个笑来:“秦爷说的对。”林颜青转过身来走向谢臣,谢臣站在晨光里面孔越发的柔和,林颜青一步一步的踱了过去,拉着了他的手背对其他三个人站住了,谢臣看他脸色越发的青白,嘴角抽了好几次,他不太明白萧锐嘴里的清理是什么意思,他经过那一场吓现在也是不清醒中,他只是怔怔的看着林颜青,他像是下了狠心一样攥着他的手,很疼很疼,谢臣使劲咬着牙没有把手抽出来。林颜青平复了一会脸色恢复过来,声音也很有力气了:“箫瑞,去把那个窑洞砸了,就说是工人操作不当,引发窑厂事故。”箫瑞在身后答应了一声。林颜青又接着说:“封锁消息,把受害人名单统计出来,给每一个家属一笔安家费,跟他们说窑厂事故,一定要封住他们的口,无论多少钱,都从我这里拿。”箫瑞点头:“是。”谢臣看着林颜青闭上了眼睛,嘴角轻轻地开了,美的如同观音驾临,说的话他不太懂:“记着恩威并用,以免小人乘机使诈。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明白了吗。”箫瑞点头退下去了。
箫瑞退下去后,秦爷才鼓了鼓掌:“老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林颜青睁开眼睛看了一眼谢臣:“先回家去吧。记得到你爷爷那里,别到处乱跑。那里也不许去!”后面这一句声音很大,谢臣点点头出去了。
林颜青回过头来招呼两个人:“秦爷快请坐,是我招待不周了。周先生也快请坐。”林颜青知道他此刻得罪不了秦爷,这场变故里面秦爷不知道参与了哪一段,他不会无缘无故的来自己的瓷器厂,更不会好心的帮助自己,从他把那些手无寸铁的人杀了断了自己的后路时就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他这是来威胁自己了。这个人到底有何所图。
林颜青亲自给两个人端了茶,坐到了两人面前,周毅站在秦爷身后,林颜青看了一眼也明白他的身份就没有动,秦爷喝了一口茶笑道:“老弟这里是好茶啊。”林颜青笑笑:“秦爷快别叫我老弟了,实在是折杀我了,要是让我们父亲知道一定会骂我没有礼数的。您就直喊我的名字好了。”秦爷确实不好喊他老弟,他的儿子虽然才10岁,比林颜青小,可是他的年纪却跟林老爷子一个年纪了,确实跟林颜青称弟不合适了。秦爷自然乐意了,笑着喊他:“哪我以后就喊你声贤侄了。林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前段时间听说为了孙子伤着身体了?现在好了吧。”林颜青被他那声贤侄叫的浑身难受。他端起茶喝了口笑笑:“谢谢秦爷挂记,家父好多了。”
秦爷却是笑着:“那就好,毕竟是两亲家,大概也打不到那里去,也不至于真打真枪的干是吧。”他的话说完,林颜青咬了咬牙,他这是捅自己的伤疤了,袁鸿哪里当他是女婿啊,袁夕一死他就抽空了资金,断绝了他的外援,他这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啊。今天出的这些事源头可不就是袁鸿。可是自己却不能拿他怎么着,他是袁夕的父亲,他林颜青对不起袁夕。林颜青心里又痛又恨,脸上表情一览无余。他到底年纪太轻,又没有经历过什么事,父亲也不在,身边也没有个主事的,有些情绪不好控制,秦爷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笑着说:“贤侄,你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的忙,替你度过这个危机。”
林颜青缓了缓,又喝了一口茶,方能笑得出来,他也知道现在是被他拿到了短处,不得不听他的了:“哪我先谢谢秦爷。不知道秦爷帮我们林家这个大忙是何用意。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秦爷只管开口。”
秦老爷子看他如此上道也很直接:“贤侄知道我的产业中有一块是海上运输。”林颜青点点头:“我知道,我林家的瓷器出口海外还要仰仗秦爷。”秦爷笑着摇了摇头:“哪里哪里,互惠而已。”林颜青笑笑没有接话,他跟秦爷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出口的瓷器每年都走正常的手段,从没有偷税漏税过,正常的营销管他秦爷屁事!
秦爷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漫不经心的笑笑:“贤侄啊,我们知道那么林家是世家。林老爷子酷爱瓷器,听说收藏了很多的瓷器。”林颜青底下的手攥了攥,面上却笑着:“秦爷说笑了,家父不过是喜欢,收了那么几个高防的而已。”老爷子收藏的哪些宝贝无人可知的,他把那些宝贝当成了命根子啊,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外人知道,秦爷看他笑笑:“贤侄别误会,我对瓷器并无爱好。贤侄知道我这个海上运输的路线吧?”
林颜青点点头:“我知道,秦爷你走的路线可是古时候海上的丝绸之路啊。”秦爷笑笑:“是啊,海上丝绸之路,不如说是海上陶瓷之路。”林颜青继续点头:“是啊,古中国生产的瓷器是全世界独一份,名声远播海外。自从郑和下西洋后就把瓷器带到了海外,开辟了这条海上陶瓷之路。”
秦爷点点头笑:“贤侄果然是饱读诗书。哪贤侄一定也会知道这条路上遗留下了不少的瓷器吧。那颗都是古瓷器啊。”林颜青手指动了下,秦爷接着说:“我的船队在回来的路上闲着没事打捞了很多的瓷器。”话说到这里,林颜青抬起了头:“哪可真是恭喜秦爷了,那些要是古瓷器的话那可就价值连城了。”
秦爷笑笑:“哪里,也没有贤侄说的那没好。贤侄也知道,这些年了在海底,岩礁大浪的,又是精细瓷的能完整保存下来的不多啊。我这捞上来的都是写不完整的碎片什么的了。”
林颜青听着这些碎片的时候眼睛亮了下,秦爷看着他笑:“贤侄很聪明,我说的那些瓷片贤侄一定知道有什么用处了吧。”林颜青还是腼腆笑笑:“我不懂秦爷的意思,还请秦爷明示。”
秦爷笑笑:“我知道林家是世家,从来不做偷鸡摸狗之事,可是眼下这个世道,生活不易啊,贤侄何不想点别的出路。再说高防瓷器也并不是我们独一家啊。听说那个薛家就做的很好啊。这些年薛家是发了笔横财啊。”
林颜青笑笑:“是啊我们林家从来没有做过这一块,可能做不好,秦爷既然看中了薛家,为何不与薛家联合。”
秦爷笑笑:“贤侄谦虚了,林家是世家,经营瓷器厂百余年,岂是那个薛家可以比的,他不过是个盗墓出身的。鸡鸣狗盗而已。”秦爷说人家鸡鸣狗盗一点都不含糊。林颜青听着笑了笑:“秦爷说笑了。”秦爷摇摇头:“我说的是实话,薛家不过是开了个古董店。他本身并不能自己生产瓷器,他这些年买的瓷器不过是四处收的只不过是精细了点,不过是这个时段没有高的鉴定方法,要不一旦有鉴定的高手出来,他就必死无疑了,听说当年有个易家鉴定,就数次拆他的台,不过后来易家人消失了,全家满门被灭。也许跟这个薛家有关呢,也许是薛家容不下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