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没法用啊,谁一边训练一边背着书包?”
“这……”
“算了算了,不提这些事了。”伏慎将目光飘转到四周,这才感觉到后方要杀人的目光,刻意忽视,“你那边最近有什么事儿吗?”
“你那个‘翱翔计划’的申请批下来了,等你一上高一就能来我们的学校进行测算,高一下半学期参保。”
“恩。”
“还有你们高中的数学老师和我说,近期让你多参加点数学竞赛,不是全国性的,只是摸摸底,让你做好准备。”
“好。”
“……”
“……”
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伏慎转头抱歉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同学,比划了一个稍等的手势,又转回来,咳嗽一声,握紧了话筒:“那个,我后面还有同学在排队,我,我挂了啊。”
伏慎很失望,沈昭和也是,就听过了两秒,沈昭和才闷闷的说了句:“哦。”
有什么东西已经改变了。
数学,竞技,重生,以及,那个人。
伏慎深吸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有点紧张,磕磕巴巴的小声而且快速的说:“好吧,其实我、我、我还挺想你的。”
说完这句话‘啪’的一声撂下了电话。
挂上电话好久,伏慎脸上的温度还没有降下来,就那么愣愣的站在电话前面,心跳的快要从嗓子眼里迸出来了。
身后的同学再也没有了耐性,推了伏慎一把,这才让他缓过神来,缓缓走向宿舍。
真是太傻了……
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叔,居然还会因为这句话心跳加速面红耳赤……
伏慎躺倒床上,捂住自己的脸,两辈子以来第一次有这种感觉。
期待而不知所措的,像是有什么东西挥之既出,偏偏又阻止不了。
是的,期待着即将迸发而出的,为了未来不知所措。
军训时期的后半部分,就没有刚开始来的那么难过了,教官大多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两天一晃就过去。伏慎能明显的感觉出自己瘦了很多,而且也黑了很多,比如手心手背都不是一个颜色了。这几天再也没有给沈昭和打电话的机会,然而自己也实在是被训的够呛,没什么多余的时间想沈昭和了。最后一天的闭幕式结束后就能回家了。
伏慎并不怕吃苦,却期待回家,能提前一秒钟回去都是好的。
期待中迎来了闭幕式的到来。
闭幕式也是阅兵仪式,十四个方队分开站着,等待校长的审阅,龟毛的学校还找来了一辆可以让人站在上面的车,完全模仿国家领导人阅兵的样子。为了让学生们吼得声音响亮,这几天他们一直在训练,甚至连鼓掌都要保持整齐的频率,无语之间别无他说。
伏慎的嗓子疼的厉害,辗转之间说不出话,喉咙里发炎了,一呼吸就开始相互摩擦,带出血腥的味道。他的后颈没有继续疼痛,却开始掉皮,露出红色的新肉,看起来颇为严重,斑斑驳驳的很是恶心。开幕式是早上十点半,吃晚饭还有四五个小时可以训练。太阳慢慢爬了上来,天气干燥而且闷热,没一会儿就有女生受不了的下来了。好不容易熬到十点钟,十四个方队到了阅兵地点,站的笔直。
伏慎的头顶像是要冒烟了一般,满脸都是汗水,几乎失去了感觉,但是双脚紧紧地钉在地上,完全没有半点晃动。
阅兵仪式开始了。
军营的首长带着校长站到了车上,慢慢的开始移动,霎时间,类似‘为人民服务’和‘首长好’的声音爆满了全场。
伏慎低着头等待阅兵仪式的结束,然而这离结束还远的很,接下来还有首长讲话,校长讲话,学生代表、优秀学员讲话以及班主任讲话等等。
尽管学生们被晒得惨不忍睹,讲的也是千篇一律的老话题,然而这些条条框框也是不能省去的。
伏慎以前当班主任的时候和学生一起军训过,那时候并不觉得有多难过,现在看着那些打着遮阳伞的老师就觉得头疼,内心无比羡慕。
伏慎的班主任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女人,看起来非常温柔,带着点河北的口音,为人风趣,对学生也好,有时候看见她的学生被训的恨了,也会向教官求求情。伏慎对她的印象还不错,觉得她是一个很难得的不会厉声厉气呵斥学生的老师。
思绪漂流到了银河上,马上就快要站着睡着了。
伏慎眯着眼睛,心想,马上,再一点点就要睡着了。
演讲台上的声音慢慢的开始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阵颇为舒爽的凉风将他吹醒,伏慎抬起头来,迷茫的看着四周,那帮孩子还是站的笔直。居然还没讲完?伏慎转过头看站在自己旁边的女孩儿,那女孩儿被晒得脸色惨白,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
伏慎扬了扬脖子,不小心碰到了自己破皮的地方,瞬间被疼的龇牙咧嘴。
怎么这么能说?
伏慎抬头看了看讲台上的人。
他的眼瞳骤然缩紧,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讲台上站着的人,皮肤白皙,一双细眼上挑,单手拿着演讲稿,漫不经心的讲着什么,正是辜慎。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辜慎的目光从演讲稿上脱离,正看着伏慎,表情没有任何变化,过了两秒,又转开了目光。
那家伙肯定不可能是优秀学员了,难不成是新生代表?
伏慎看了看辜慎身后十多个被晒得黝黑的学生,就知道了,那十几个学生才是优秀学员,而辜慎无疑就是学生代表了。
“三、积极进取、乐观自信、培养健康的心理和健全人格。”辜慎慢慢说道,“所谓学校,是同学们学习、生活的重要场所,是培养人才的摇篮,然而这种人才一定是全面发展的学生,单方面的思维能力不算什么,就我而言,实力固然重要,军训也是有必要的,然而将它当成负担,刻意驱使自己服从,失去了尊严,那就得不偿失,不可取。”
“……”听他说的这话,就好像是这几天一点都没有后悔一样,真不知道老师为什么会让他上来演讲。伏慎看着他意气风发的样子,站在讲台上演讲简直像是一个艺术家,不由感叹一声,有些人即使罪大恶极也能有被人原谅的资本,倒是自己和这帮小孩儿被暴晒在这里,显得可怜极了。
伏慎转头看了看,还是没找到沈昭平,想来也就知道了,宣传部的学员应该不用参加闭幕式。
算算时间,现在也有十二点了,正是太阳似火的时节,伏慎只在心里叫苦,一分一秒的忍耐着。
过了不知多久,军营的首长才宣布闭幕式结束,刹那间,学生们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个个坐在地上不起来。
伏慎走到阴凉处,找到水瓶猛喝几口,坐了下来。
他需要回一趟宿舍收拾东西,然而不是现在,因为肯定有好多孩子涌入宿舍,那宿舍的温度可就不是人能忍受的了的了。树荫底下凉快的很,也没有老师来催他,伏慎就平躺了下来,将手平放在额头上,深舒了一口气,眯着眼睛,看从树叶的罅隙间泄露出来的阳光,朦胧间,居然又想起了沈昭和。
他瞬间就清醒了过来,单手把自己撑了起来,拍拍腿上的土,闻到了连续穿七天的衣服上酸涩的味道,抖了抖上衣,而后猛的跑了起来,向着宿舍的方向,向着沈昭和的方向奔去。
学校的大巴车很快到了,连续排了十四辆,没过两个小时,就到了伏慎高中学校的门口。
刚一打开车门,这帮黑炭一样的学生就闹开了,叽叽喳喳的一直说话聊天,在车上的几个小时内他们都进行了自我介绍,有从城里来的也有农村来的,尽管成绩都差不多,但是伏慎知道,这也是暂时的起跑线,很快他们的差距就会拉开。
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观察,伏慎清楚地明白,自己不能融入这个集体,因为这对自己没什么好处。
拎着行李箱,伏慎没有回自己的教室,反而径直走到了学校门口,他知道,沈昭和应该就在校门口等着自己。
然而他左右巡视半天,也没看到有人来找自己,伏慎失望了一会儿,也知道自己已经是个高中生,应该自己回家,不能等着沈昭和来接他了,但是自己刚从军营回来,累都累死了,再走回家,要多长时间?
伏慎叹了口气,奇怪的笑笑,大步向前走。
还没走出五步远,就听身后有人喊道:“伏慎。”
伏慎猛的僵硬住,后脖颈不可抑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扭动声音。
回头,阳光铺天盖地的洒了下来,险些让他睁不开眼睛。
“你要去哪里?”那人带着笑意的说道,“还真是晒黑了不少,我差点认不出来。”
“……“
“怎么?不和我回家吗?”
沈昭和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和第一次遇到伏慎的时候一样,银边细框的眼镜,纤细干燥的手指带着常年演算的茧子,衣着干净,然而这没什么变化的长相间却又有了些改变,原本那种猜忌、冷淡已经褪去,留下的只有担心,挂念,如同患难中的家人,相伴相生。
伏慎这一生,定是为了这个人而来的。
伏慎手中的旅行包‘嘭’的一下掉了下来,而他也不甚在意,慢慢的向沈昭和那边走过去,过了一会儿,便跑了起来。
尽管他浑身都是汗的味道,尽管他并不干净,伏慎紧紧地抱住了沈昭和的腰,将脸埋了起来,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热泪盈眶。
那是一个三十岁的灵魂,十五岁的泪水。
伏慎愣了愣,半晌,恸哭不止。
他心想,这是你的家人,上下所寻三十年才找到的家人。
20.辜慎:我和他做了,他主动的。
沈昭和吓了一大跳,感觉少年滚烫的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衫,惊讶的问:“怎么了?”
他哭的很伤心,面部通红呼吸急促,模糊不清的说着些什么,泪水像是开了闸的自来水一样,嚎啕着,没有半点颜面可说。
过了一会儿,沈昭和反手抱住他的后背,轻轻地拍着,也不说话,等待他平静下来。
看到伏慎后颈,沈昭和吓了一跳,那种斑斑驳驳的鲜红模样简直让他不敢直视,却也不好说什么,心里暗暗想着一会儿要带他去医院看看。
大约五分钟后,校园内都已经安静了,伏慎才吸了吸鼻子,满眼通红的挣扎开来,转过头去找自己的背包,闷闷地说:“让你见笑了。”
“……”沈昭和很给面子的笑了笑,“好了好了,咱们回家吧。”
沈昭和不知道伏慎到底遇到了些什么,但是现在这个情况也不好问,只得忍住满腹的疑问,开车把伏慎送回家。
他本来想接着带他去医院看看,但是伏慎一直沉默着,到了家里匆匆忙忙的洗澡,然后就爬到床上睡觉了。沈昭和心想应该不是皮肤病,自己去药店给他买点治疗晒伤的药膏就行了,看看伏慎瘦极的样子,又去超市买了他喜欢吃的菜,这才回到家里。
轻手轻脚的回来,发现伏慎仍然在睡觉。沈昭和怕他睡得多晚上就睡不着了,走进伏慎的卧室,看他半晌都没动弹的样子,犹豫片刻,叫醒了他。
伏慎的眼神涣散,发出了模糊的哼声,半晌聚焦在沈昭和脸上,疑惑的询问:“沈昭和?”
“恩。”沈昭和点点头,继续说道,“起来吃点东西,别再睡了。”
这会儿已经两点多钟了,伏慎没吃午饭,却也不觉得饿,模糊说:“不想吃了,困。”
沈昭和看他现在心情已经平复了,轻声问:“伏慎,你到底怎么了?刚才……”
“没怎么,最近有点累。”伏慎露出了非常疲惫的表情,“而且也很烦,不知道怎么回事。”
“恩?什么事?”
“……”
沈昭和看他一脸迷茫,也不多问,伸手把他身上的薄被掀起来,叠好,说:“躺够了就起来吃饭。”
伏慎盯着他的背影,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等他多休息会儿,第二天就是九月一号,要开学了。
伏慎的高中以严格和考试多而著名,基本上是三天一小考五天一大考,最可怕的是开学前三个月已经把整个高中的知识(除文)全都粗糙的学习了一遍,然后就开始了无尽的考试生活。
伏慎几乎傻眼,按理说数学好应该理科也不错,偏偏他物理学的极其差劲,化学和生物背的东西又多,基础也不好。这些因素直接导致他考试的时候非常尴尬,走出考场的时候两只腿都在打晃。
周二开始考试,连考三天,周五放假,老师加班判两天的卷子,周一就能出成绩,然后全校大排名。
太痛苦了,伏慎心想,难道自己今后都要被淹没在题海战术中吗?
然而考试的唯一好处就是可以提前放学,伏慎到家的时候才刚刚四点多钟,沈昭和一脸惊讶的问:“怎么这么早就放学了?”
“……别提了。”伏慎摆摆手,“我们学校开始考试了,上的都是模拟题,我考的很烂。”
“也差不多了。”沈昭和放下课本,说道,“别的学校也开始进行期中考试,都是一样的。”
“哎,别的学校考试那叫模块考试,我们这个只算是摸底考试,性质不同好不好。”
沈昭和看他一脸沮丧的模样,疑惑的说:“你为什么这么在意啊?数学很难?考得不好?”
“当然不是。”
“那你在意什么啊?”
“……当然会在意。”
“没这种必要。”沈昭和说道,“现在国外很多专门研究一个学科的学校,即使国内发展不好,你也不必担心,专心做你应该做的啊。”
“……可是……”可是面子上过不去啊。
沈昭和盯着伏慎看了一会儿,轻描淡写的说:“伏慎,你最近都没有做课外的练习题,上次区级的数学竞赛你也没去。”
伏慎埋怨的说:“我都要被累死了,哪里还有时间?”
“你应该认清楚你应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事情不要太注意的好。”
“你很烦诶。”伏慎皱眉,“让我只重视数学?然后变成下一个沈昭平?这样根本就是灭杀人性……”
看着沈昭和蹙眉的样子,伏慎也是一愣,随后走进自己的房间里,猛的关上了门。
并不是不同意沈昭和的说法,他只是有一种莫名的焦躁感。
伏慎刚重生的时候,也曾想过只重视数学,但是等他到了一定的高度,他就发现,这条路并不是这么好走的。像是沈昭和,从小就开始接触数学,不仅有天赋而且还很努力,最终还不是安份的当一个数学教授,并没有深入发展。很多时候,伏慎知道,数学这个学科靠的还是天赋这一说,并不能因为他重生了一次就拥有了特权,都是需要下狠功夫的,如果没有一定的把握,现在就把一切的未来都赌在了数学上,说实话,伏慎很害怕。
其实他最害怕的,看到沈昭和对自己失望的表情。
伏慎很用功的学了物化生,然而基础实在是太糟糕了,这次考题也难,能将将及格就差不多了。
越想越焦躁,越想越烦。
周一返校之后的第一节课就是班主任的课,班主任姓范,教地理,手里拿着一大摞的卷子,让同学们分开发了下去,等到上课铃响起来,便开始讲解试卷。
伏慎就读的高中偏向于理科,地理和政治的题出的的较为简单,还剩五分钟下课的时候讲完了卷子,面带微笑的开始说一些班级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