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怨地瞧了眼已经意乱情迷的李默,又恶狠狠地剜了一眼满口谎言的伍运风,我无比郁闷地叹了口气。
回到我自己的小房间,从床底下拖出大半箱洗干净的玻璃残渣,我挑了其中最大的一块,放在嘴边咬了一口。
地球名二氧化硅,却是与母星上的玻璃一模一样的味道。啃着啃着,我眼睛里忽然掉下一大颗水珠,啪嗒一声打在玻璃碎片上。光线从空洞洞的窗户中照耀进来,打在碎玻璃与那滴水珠上,折射出花花绿绿的扭曲颜色。
我眯了下眼睛,豆大的水珠开始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我想,假体很奇妙:心情不好的时候居然会脱水。
噢,如果心情“异常”差劲,奇怪的地球人会不会脱水致死?我被自己的冷幽默逗乐,把脑袋扣进被窝里哼哼唧唧地乱笑了一通。
第 17 章
第二天在学校,董玉林趴在桌子上纠结了好久,才凑到我耳边悄悄对我说:“昨天那个是谁?”
嗯?
董玉林干咳了一声,扭扭捏捏地比划着问:“就是最后进门的那个。”
“李默。”
董玉林脸色微红,又一次干咳,问:“我是说……噢,我是说他是你的……嗯?”
“我哥。”
董玉林瞪大眼睛,夸张地说道:“哦,你们两个一点也不像。你看起来太傲慢,很难相处的样子,可是你哥哥看起来……唔,你哥是个GAY吗?”
= =+靠,原来这小色魔看上了我家李默!!!
愤怒的我想都没想,直接在课桌下面狠狠地踩上了董玉林的脚趾。
董玉林痛苦地闷哼,委屈状问:“你踩我做什么?!”
我别过脸去,不再搭理某个小色魔。
可是冷战才持续了数秒,我就被我自己的好奇心打败,忍不住把头扭回去,悄声问董玉林:“喂,李默看起来怎么了?”
“唔,相当性感。”董玉林考虑了一下,慢吞吞地加了一句:“不过没你好看。”(啊!小色魔你脸上那两团渐渐升起的红晕是什么?喂!)
董玉林夸李默性感:那说明董玉林这小子对我家李默动了歪念头!
可是他又说我比李默好看:唉唉,身为一个蛋星人,不能有太多虚荣心,可是……老子我好开心。
我是该愤怒还是该高兴?
唉,好苦恼!
大概是我脸上的表情太纠结,董玉林急忙澄清:“唉,我不是说你哥丑,我的意思是说……是说……是说……”
“嗯?”
这下轮到董玉林纠结了,他眉头拧在一起,纠结状对我说:“我也不知道怎么说,你下课后跟我来。”他瞟了一眼腕表,“嗯,还有十分钟。总之,下课后跟我来。”
之后董玉林拖着我去了一个四下无人的地方。
酝酿了半晌,他才磕磕巴巴地说因为对我格外“有感觉”,所以想和我试着处处“大象”。
我与董玉林大眼瞪小眼,无语状互瞧了半晌。
他大概被我盯得发毛,恼羞成怒道:“到底怎样,给个准话!别这么折磨人行不?”
我清了清嗓子,问了一个令董玉林格外崩溃的问题:“处大象是什么意思?”不好意思,这个词李默还真没跟我讲过。
董玉林呕在嗓子里一口气,憋得脸色通红。
他用狐疑的目光盯着我瞧了许久,才呼出一口气,不淡定地解释道:“处大象就是谈恋爱。谈恋爱就是……培养感情,然后……”
然后什么?
我期待地看着董玉林,然而他兀自脸红了一阵之后,却没把后面的话说下去。
董玉林又一次恼羞成怒:“唉唉唉!你也太会装纯情了!”
“我真不懂。”
“内事问百度!外事问股沟!”
董玉林的告白过程很失败,不过结果还算成功。
董玉林是我来地球之后除了李默之外头一个看起来顺眼的地球人,所以我一开始的打算就是与他亲密接触一番,顺便学习一下地球人的习性。他的告白可算是正中我下怀,我高兴还来不及,又怎会推脱。因此董玉林向我细致地解释了一番“处大象”的深层含义之后,我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他。
末了,董玉林还特别对我强调道:“离那个伍……什么风远点,他不单纯。”
人类有句话叫“失之桑榆收之东隅”,我觉得这句话格外适用于我现在的情况。
李默一心想要与伍运风复好,对我却只有类似于亲情的东西。李默面对我时流露出的情感简直就像是一个标准的地球父亲对地球儿子的宠溺,他对我的态度总令我想起蛋族那些父母们——无论会后代有多宠溺,在其后代有能力单飞的时候,便会将之驱逐出去,逼其独立。
我害怕,如果有一天我进入了成熟期,假体自然成长为地球成年人的模样,李默还会不会就这么养着我?他会像蛋族的父母亲们一样,逼我出去自谋生路吗?
正是这种不安促使我想要改变自己与李默之间的关系。我希望我与李默成为恋人关系,那样的话我就可以一辈子不用离开他身边,而李默也再没有理由赶我走了。
可是眼看着李默与伍运风那个道德败坏的地球人之间的关系越来越融洽,我与李默之间的关系一点点走入僵局,董玉林这个小色魔居然自己撞了上来。董玉林的告白令我那原本倍受打击的内心瞬间充实起来。暂时将李默的事情抛在脑后,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董玉林的请求。
令我没有想到的是,我在李默身上无法实现愿望居然在董玉林身上完全实现了。
我希望有一个地球人能够像蛋族至亲那般在我成长期间与我形影不离,爱我护我并教导我需要知道的一切。这些董玉林全都做到了!
除了睡觉时间,我们做什么都在一起!
董玉林的心思比李默细腻很多。
我们两人近距离相处的第一天他就发现了我与地球人的不同之处。
外在的不同之处大概只有眼睛:无论光线变强或变弱,我的瞳孔并不能像地球人那样放大或缩小。
内在的不同便是:我与地球人的内脏结构完全不一样,而且我的假心在一般情况下并不跳动,只有在别人离我太近的情况下才会刻意地控制它收缩几下,伪装成有心跳的模样。
而我与地球人最大的不同乃是:尽管我已经极力收敛,可笼罩在我脑部周围的磁场依旧很强。其强度已经到了足以令磁场笼罩范围内的生物有所察觉的程度;当然,这样强度的磁场干扰个把手机信号简直就是小CASE。与他人相处的时候,我已经竭力将磁场影响范围缩小至我脑部周围半径十五公分以内,即便是这样,别人的手机在我附近使用的时候依旧会受到干扰。
董玉林敏感地察觉到了这种干扰,起因只是他与我在一起的时候,手机的待机时间无故大幅缩短。他的手机并不是李默用的那种大路货色,因此我无法再用对付李默那套说辞来应付董玉林的质疑。
记得当时李默也抱怨过手机电池忽然变得不太耐用的问题,我当时心虚地对李默说“大概是电池质量不过关”,神经大条的李默对这种小细节并未上心,因此我的秘密自始至终都未被他发现。
“我说李九一,你也太夸张了吧,居然随身带着信号干扰仪,我说你该不会是哪个国家的超级卧底吧。”董玉林半开玩笑地戳了戳他从背包里抽出来的小型笔记本,指着笔记本上的一绿一红两个信号点,向我解释道:“这个绿的是我的手机,实际上它是一部卫星电话;这个红的是你,这种干扰程度,简直和电磁风暴有的一拼。我说,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危险东西?居然这么夸张,都显示红色警告了。”
我呼了口气,没有正面回答董玉林的问话,只烧包地对他说了两个字——“秘密”。
董玉林用狐疑的目光将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最终叹气道:“罢了,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合上笔记本,董玉林又多心地对我解释了一番:“我拿这个出来检查真的不是怀疑你,因为我从小到大被绑架的次数太多了,所以不得不防着点。”
“嗯。”我恍然大悟。我还以为董玉林这小子天赋异禀,能够清楚地探知到我那收敛到极点的蛋核磁场呢,原来这家伙只是多疑罢了!
好在小色魔除了多疑这一点,再也没有其他显眼的毛病。
放学之后,他甚至还异常体贴地将我一路护送回家,做足了一副将我当成宝贝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的姿态。
对这一点,伟大的蛋星大爷我表示十分满意。
家里的窗玻璃终于修缮完毕。
伍运风还是老样子,懒洋洋地窝在电视机前看肥皂剧。
听到我的脚步声,伍运风迅速回头,对我露出一口闪亮的牙齿,贱兮兮地笑道:“嘿,小野猫!你终于回来了!我可是掐着你下学的时间点弄了一大桌美食。哈哈,快去尝尝我的手艺吧~!”
餐桌上摆放着满满一桌漂亮菜色,香气四溢、似乎还冒着热气。如此一桌食物,美好得根本不像是出自沙发前正在对着肥皂剧假装“抽噎”的伍运风做出来的。
我将每样菜都往嘴里塞了一大口。
居然……意料之外地好吃。
我一边将桌上的饭菜以最快的速度填进肚皮里,一边口齿不清地问伍运风:“李默呢?怎么不见他?”
伍运风笑得更欠打了,得瑟地对我说道:“李默打电话回来说他临时有事,晚上不回来了。”他打了个响指,接着说道,“小野猫,今天晚上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哦~!”
我斜睨伍运风一眼,在心中衡量了一下他的综合战力。考虑到我现在孤身一人,没有战斗机,又没有格斗系的蛋族人辅助,很难从一名综合战力达到了一级宇宙战士标准的古怪地球人手中占到便宜(最关键的是伍运风对我的攻击手段大概已经有所防备);我放弃了将伍运风撂倒在地拖出去丢弃在垃圾堆里的想法,专心填肚子去了。
一时间,整间屋子里只剩下我吧嗒吧嗒吃东西的声音与电视里肥皂剧的配音。
伍运风的笑容僵在脸上,他似乎对我冷淡的反应很不解。
“喂,小野猫。难道你就没有……”顿了一下,伍运风接着问,“难道你就没觉得哪里难受?比如说空虚、绝望、某种异样强烈的渴求之类……”
“没有。”我实话实说。
“我靠!这不可能!我亲眼看着你把一整瓶天堂之泪吃了下去,虽然吐出来一部分……可也不该……”伍运风后半段话音量渐渐低了下去,似乎在自言自语。
可是我听到了“天堂之泪”!那种蓝色的、能够令我的蛋核异常兴奋的药剂!!!
想也没想地停止进食,我直勾勾地盯着伍运风,语调生硬地索要:“你有(天堂之泪)!给我!”
伍运风恍惚片刻,神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总之他现在的神色看起来很矛盾。
他看着我,将刚才那句话又问了一遍:“喂,我是认真的,你不要耍我好不好。我说,你真的没觉得哪里难受?”
“没有。”
伍运风的神色失望又欣喜。
他大笑三声,莫名其妙地对我投来赞赏的目光:“不愧是鬼医,即便变成了小傻子,定力都这么强悍。简直不是人。”
o(╯□╰)o老子才不是什么鬼医,姓伍的你认错人了。
第 18 章
经过伍运风一番解释之后,我才明白过来。“天堂之泪”对地球人而言是种依赖性极强的药剂,是一种危害性极大的du品(防河蟹)。据说,凡是尝过那种滋味的人全都会上瘾,至今无一例外,连伍运风本人都因为这种“魔鬼的药剂”变成了瘾君子。伍运风对他自己的意志力很有信心,他认为连他都无法戒除的du品,基本可以等同于无解的毒药,所以他觉得我此刻表现出来的淡定完全是在死撑。
“哟哟,小野猫。难受的话就说出来嘛。”伍运风从电视柜旁的储物格里抽出一支绿豆粉牙签,用欠扁的姿态剔了剔牙,然后将那根牙签咔嚓咔嚓地吃了下去,长吁一口气对我劝解道:“呐,我又没对你提什么过分的要求。如果……我是说如果,你肯软下来求一下我,我可以向你……长期提供天堂之泪哦。”
“求你?”我脸皮上的肌肉发生了一瞬间的未知抽搐,直接造成我的面部表情变得有些狰狞,“求你什么?”
伍运风愣了一下,摆手道,“你不要就算了。别对我露出那种杀气腾腾的表情,太可怕了……”
不要?!谁说我不要?
我快步上前,凑近伍运风抽了抽鼻子。
没有天堂之泪的气味!!!
伍运风附近没有天堂之泪那种独特的气味!!!
愤怒的火焰顿时将我的大脑灼伤,我恶狠狠地怒视伍运风:“你骗我!”
“骗……什么?”
“你身上根本没有天堂之泪!”我笃定道。
伍运风摸了摸兜,尴尬地干笑一声,解释道:“谁会把那么危险的东西时刻带在身上?被抓到的话会把牢底坐穿的。”
我斜睨伍运风一眼,不打算相信这个满口谎言的家伙。
比起那不着边际的天堂之泪,我更想去把我屋子里那箱碎玻璃全加工成黄豆大小的碎块。那样的话,带出去吃还可以骗别人说那是冰糖块。
伍运风凑过来,用手指摩挲我的下巴,用格外蛊惑人心的语调建议:“其实小野猫你内心很想要吧。做我的人吧,一个月。我给你200ml天堂之泪,足够你享受一辈子了……”
“200ml?”那是多少?
“40瓶5ml装的浓缩剂。每瓶比和你上次嚼吞掉的那瓶还多一些。”
40瓶的话……我脑子里迅速计算着我的蛋核进化所需的剂量:40瓶应该足够了!
我眼睛亮了一下,直勾勾地盯住伍运风。
伍运风的手指顺着我的下巴、脖颈、流连而下,搭在我领口。
1秒、2秒、3秒……10秒。整整十秒,伍运风一动不动。似乎挣扎了许久,他又将手指从我领口拿走了。叹了口气,伍运风向我提了别的条件:“如果你不乐意的话,拿上次你放倒我的那种‘瞬间’麻痹药剂也行。嗯,必须是和上次一模一样,不打折扣的药剂。能够令我瞬间丧失所有知觉的那种药剂。”
我暗自松了口气。
伍运风这个条件对我而言倒是容易得很,那种麻痹毒素算是蛋核的代谢物,几辈子积累下来,蛋核里的那玩意儿多得数不清,要多少有多少!
伍运风不动声色地低声问我,“上次你放倒我用了多少?”
我简单换算了一下地球上的质量单位,老实答道:“大概是0.047毫克。”
伍运风倒吸一口气,口鼻间发出空气流动的嘶嘶声。
尔后他急切地追问:“那么少?仅仅通过皮肤接触就能产生作用???我记得你上次只是摸了我一下……”
屁的只摸了一下,上一次老子我的毒液输送管直接顺着你的毛细血管进入了你的大脑中枢,毒素产生作用的速度才会那么快。“如果仅仅是皮肤接触的话,发生作用的时间会在2到5秒之间。”毕竟毒素在血液中的自由扩散的速度没我的排毒管那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