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深奥。】
【其实我说的很简单:别人吃猪肉,只会长胖;而你却能通过吞噬同化猪肉中的活性基因变成一头真正的猪。】
阿摩的“吃猪肉变猪”理论令我大开眼界,我突然觉得,苗唯喜欢阿摩也不是没有道理,至少他有绝大多数蛋族人所没有的“幽默感”。
好吧,是“冷”幽默。
转眼瞧着董玉林,后者正以极其温顺的姿势窝在我怀里,眨巴着睡得有几分迷蒙的眼睛观察我。
我被董玉林盯得有些不自在,不得不找话题说道:“话说小色魔,听说你们人类有提前准备婴儿房的习惯,不晓得你有没有布置?”
“当然,有准备。”董玉林垂下眼睑,神情中居然透出几分怅然和落寞。这样的神情只维持了一瞬间便消失了,董玉林唇角扬起,忽然摸了摸我的肚皮,轻声说道:“不止是婴儿房,连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董玉林和李九一的乖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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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籍警会杀了你的。”居然起这么囧的名字。
董玉林大笑:“当然不会是汉语,那句话要用我母亲家乡的话来念——牧荻司。”
我心头狂跳,恍然间觉得那个从董玉林口中跳出来的陌生词汇给我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像是好几辈子以前的事情。我的抚养人曾经对着一张影像模糊的全息照片反复地念叨“牧荻司”。
我敢确定,董玉林口中那个简短的词汇绝不是“董玉林和李九一乖宝宝”的意思。
董玉林见我懵懂,也不说破,只是微笑着,眯着眼睛抚摸我的肚皮,反复念着那个词汇。
我从未如此痛恨自己没有多选修几门外族语言。
“喂,董玉林,难不成这个词是‘我爱你’的意思?”我试探性地问。
董玉林笑着摇头,“不是。”
“真的?”
“真的,我以母亲的名誉发誓。‘牧荻司’不是‘我爱你’。”
我忍不住向摩阿纳西里求助道,【阿摩哟,这个牧荻司究竟是什么意思?】
【我外族语学得也不是很好,要知道我是个纯物理系战士,学太多杂七杂八的东西也没用。】摩阿纳西里很不讲义气地批判我:【如果不是暂时和你处于“共生”状态,知道了你心中所有的秘密,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就是传说中那个——被重点培养成“指挥系”高级将领、身兼“战神”称号,素有狡诈多谋之名的“银翼”……大人。我赌一吨鸟毛:那场曾经出现在宇宙各大军校教材上:以“银翼之光”命名的著名战例(零伤亡),你肯定只是个“名誉”指挥官。】
我翻了个白眼,万分鄙视地表示【阿摩哟,你从哪儿去拔一吨鸟毛来赌?】
阿摩大概被我说得有些尴尬,径自转移话题【嗯嗯嗯,我想起来了。那个‘牧荻司’的意思。】
【是什么?】
【苗唯曾经对我说过,不过我忘了。你可以去问他。】
我日,这不和没说一个样么!
倒是董玉林自己,见我太过困惑,也不再卖关子,直接将答案告诉了我。
他说:“牧荻司是一句传说中的咒语。据说,真心相待的双方,可以被咒语连在一起,就连死亡也分不开他们。”
我下意识地想:想不到苗唯那颗闷骚蛋,居然像个童话里天真的小男孩一样对着阿摩念这种囧死人的“咒语”。
董玉林却自言自语道:“你觉得好笑吗?我当然知道,这个说法十有把话八九是假的。不过我觉得,即将出生的小生命是我们的牧荻司。如果你、我之中有一方离开了,兴许真的能够带着我们的儿子、凭借那冥冥之中的感应重新找到对方。”
“小色魔!你肯定背着我去看盗版童话书了,你这……”我果断评价:“你这入魔也太深了!!!”
董玉林转过头去看着窗外,神情寥落地说道:“可我觉得这是真的。”
董玉林似乎笃定我们会分离,他目光中那种异样的固执令我将已经滑到嘴边的反驳之语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我讷讷地说道:“好吧好吧,你说是真的,那就是吧。不过我还是觉得,给小孩起名叫‘牧荻司’很奇怪耶。这种发音,在蛋族是——小灰蘑菇头的意思唉!!!我觉得它长大以后一定会来追杀我,因为这名字真的是——太囧了。”
董玉林瞥了我一眼,醋意十足地说道:“李默给你起的名字也很奇怪,你不也用得很舒服?李九一╭(╯^╰)╮,哼,他怎么不干脆给你起名叫‘胡八一’~!”
呃……
那名儿也太土了。
于是,在董玉林难得的强势态度下,那颗尚未出生的蛋有了一个蛋族语意为“小灰蘑菇头”的名字——牧荻司(代表挚爱双方生生世世的牵绊)。
第 85 章
日子突然平静下来。
我与董玉林每天都会将庭院里的杜鹃搬几盆上楼,直至将顶楼的花房铺满。我记得那是一个小雨连绵的早晨,小蛋核吸饱了能量从我体内分离出去。
我揉了揉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我这种银光闪闪的美鸟居然生了一颗丑巴巴布满花斑的小蛋。
董玉林小心翼翼地将那颗小丑蛋放在那只早就做好的羽毛枕上。他反复问我:“喂喂喂,李九一!你说它长大了会像我么?他真的会叫我爸爸吗?啊!这么小一颗蛋,孵化出来的小东西能抱吗?会不会一抱就坏掉。李九一,唉……”
“会的会的,它马上就会出生了,你只要守在它旁边就好了。”
“是吗?”董玉林弯起眼睛,满心期待地凑过去,指尖在那颗小丑蛋上摸了一遍又一遍,“唉!它怎么还不出来?”
一分钟后……
董玉林:“它怎么还不破壳?”
五分钟后……
“李九一,你不是说幼蛋脱离母体后会很快孵化出来么?”
不晓得出了什么变故,直到第二天清晨,那颗小丑蛋依旧安静地陷在柔软的羽毛枕中。
董玉林面色苍白,满目血丝,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用指腹摩挲小丑蛋的外壳,然而他的神情却逐渐由兴奋转为悲伤难过。那颗蛋毫无动静,原本亮丽的表皮经过一整天的氧化变得有些黯淡,像是……已经死掉了一样。
我试着戳了戳那颗小丑蛋的蛋壳,只见我指尖所过之处,蛋壳像是吸收了什么奇异物质:渐渐地变成了半透明的结晶,蛋内的情形一点一点地显现出来:里面藏着一只小小的鸟儿,皱巴巴地,像是我曾经见过的那种在水里泡久了的雏鸟标本。
最终,那颗蛋变成了一枚琥珀一样的化石,外围是透明度较高的一层能量结晶,内部——是一只早已死去的幼鸟。
这种化石形态我很熟悉,因为我的银翼号战机上的能量石就是这种模样。我从不知道,那种看起来怪模怪样的能量石居然是由——死亡的幼鸟所化。
“怎么会这样?”董玉林带着些哭腔轻声问道。
我知道,他对小丑蛋的出生抱有极高的期望值,眼看小丑蛋失去了所有生命力变成了一颗能量石,他大概比我更心痛。
“为什么会这样?”董玉林哑声问道。
为什么?
我怎么可能知道?蛋族繁衍本就极其困难,幼鸟成活率不到4成,我只是……倒霉遇到了死胎而已。
说实话,我对这颗蛋是死是活并不是很在意。
只是董玉林……
他失神地盯着那颗蛋,似乎一下子失去了全部希望,神色中满是空落。董玉林绝望地想:原来他所看到的“未来”就是“没有未来”。
小丑蛋“出生”后,董玉林似乎再也不刻意限制我的行动了。
他默许了我奋力登上天台的行为,也默许了我偷偷摸摸开着他最心爱的车出去兜风的小贼行径,甚至于我向他提出想去看李默的要求都应允了。
我说:“小色魔,我想去看看李默,确认一下你爹没有虐待他。”
董玉林眸光闪烁了一下,他定定地望着窗外,背对着我“嗯”了一声。
莫名地,我对这种状态的小色魔生出了一丝畏惧心理。
“那个……小色魔!我知道你让李默去你老爹那儿是保护他,不过都过去这么久了,什么事也没发生,所以我觉得那批人找‘阵图’的疯狂劲已经过去了。我想……去看看李默。”末了,我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不管的,我会回来的。”
董玉林转过来,对我笑道:“我知道(你很想念他)。”
我愣。
却听董玉林说道:“去吧。”
我觉得董玉林身上忽然就有个什么地方和以前变得不太一样,可我又说不出究竟是什么变得不同了。
我想大概是小丑蛋的死亡给小色魔的打击有点大,他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结局,所以会变得稍显阴翳。不过我毕竟不是董玉林本人,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可我能够感觉到,他骨子里渐渐流露出来的那股竭斯底里的疯狂。
尽管我知道在小色魔这种状态下提出去探望李默的要求有点不合适,可我本能地想要快点重新见到李默。长达数月的分离,我已经忍到了极致。再加上摩阿纳西里曾经对我说过:苗唯给李默那颗药丸会加速李默的衰老过程,我害怕,怕他突然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老死。
小色魔有一半独目贤者的血统,他的寿命比李默要长得多:这意味着我有大把的时间可以用来讨好他,甚至和他一起渡过下半生。可是李默……不晓得他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数月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尤其是对李默这种衰老加速的人类而言,更是一段不算短暂的时光。
无论如何,我得先见李默一面,确认他还活着,确认他还好好的。然后,然后,然后我就去找苗唯,求他救治李默,然后——跟他算老账!!!
我盘算得很好,只可惜我忘了一点:我与小色魔一起度过了将近百日“与世隔绝”的日子,外面的一切早就不同了。
董家本宅成了一栋空宅,没有李默、没有董父、没有佣人、甚至连只看门狗都没有。
我蹲在董家积了一层厚灰的大门口,蓦然想起当初苗唯那把火烧掉了他自己的老巢乃至老巢周围的那片雾林。
于是现在的情况是:我既找不到李默,也找不到苗唯。
这种情况……
阿摩幸灾乐祸地在我脑海里笑道:【唉唉唉?我们的银翼大人似乎被人蒙在鼓里骗得好惨啊……依我看,那个姓董的小混蛋在你出门的一刹那就卷铺盖跑路了。】
【他不会。】我悄然握住了拳头,二话不说转身上车,凭着记忆原路返回。
第 86 章
我将代步车的速度发挥到最快,极力赶回去。
远远地,我一眼就瞧见了抱膝坐在门口石台上等我回家的小色魔。我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脚一点点地松开油门,缓慢地将车停在董玉林面前。
下车后,我迫不及待地问他:“董玉林,你家老宅的人怎么都不见了……集体搬迁了?”
董玉林缓慢地抬头看了我一眼。
他神色中所表达的情感色彩太过丰富,以至于我根本无法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什么;而他的脑电波则是前所未有的紊乱,就像是……精神即将崩溃一样。
“董……玉林???你怎么了?”
他缓慢地站起身来,神经质地扑过来给了我一个动作幅度过大的拥抱。然后我听见他说:“如果我能拦下你就好了。”
董玉林话音未落,我蛋核中便响起一声炸裂般的轰鸣。
蛋核外的保护层碎了?
伴随着那声轰鸣越来越强烈,我的蛋核不受控制地开始剧烈震颤——就像是那天苗唯凌空将我的蛋核从假体中摄出时的感觉。
恍然无力——从假体到蛋核再到思想都有些失控。
意识有些模糊。
隐隐约约地,我似乎听到了阿摩的惊呼声和董玉林濒临崩溃的大笑声。
董玉林抱着我逐渐瘫软下来的身体,紧紧地抱着。
我无力地伏在他肩头,总觉得蛋核的震荡越来越激烈,伴随着阵阵仿佛蛋核正在碎裂成渣的剧烈痛楚。我忽然有了种明悟:自己似乎被某种奇特的武器攻击了。感到不适的似乎只有看似固若金汤的“蛋核”,在这种奇特的攻击中,就连柔弱的假体都没有受到半点实质性的伤害。于是我几乎能够肯定:那种武器微妙地克制了蛋族的蛋核特性。
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猛地咬住了舌尖。
来自假体的疼痛令我产生了片刻的清醒。那短暂的一瞬间,我提气,努力使拳头虚握。一红一黑两道光线顺着筋脉分别从蛋核所在的头部与尾羽所在的尾椎处滑入手心,结为一团。
阿摩惊呼【你疯了?!!!】
只用了一刹那,比瞬间更短的一段时间,手心里的东西向外辐射性爆开。无声无形的空间裂片四处飞溅——不远处似乎不少人受伤发出惨叫。
那种无处不在的奇特攻击强度锐减,我趁机推开将我紧紧环抱的董玉林,再度重复了刚刚那次操作。红黑两道光线交接于手心的瞬间,我挥手在自己前进的道路上奋力划了一下。像是撕裂一只本就有破洞的炸药口袋,那里产生了一条极不稳定的时空裂缝,更多的时空乱流出现在附近。
我不顾摩阿纳西里的惊声劝阻,奋力一跃钻进那条裂缝中。身后,那条并不稳定的裂缝瞬间闭合。
仓促之下发动的技能极不稳定,就连我也不知道这条裂缝究竟会将我带向何方。
【你居然……】摩阿纳西里极度震惊的情绪清晰得就像贴在脸上的火焰,用不着感知就能烫伤我的触觉神经。
我的蛋核保护层碎了,蛋核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损伤!
生平头一次吃这么大的亏,我又急又怒,心中又压抑着强烈的惊惧与惶恐。
不难想象,我此刻的情绪有多差劲。
我语气恶劣地地对摩阿纳西里回了句【闭嘴!!!】
时空裂缝的出口是一条陌生的街道。
可以肯定的是,这地方离事发地点不太远。因为蛋核受伤的情况下,我的能力即便能够勉强发挥出来,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敢如此大胆地在地球这种极其脆弱的星球上使用破坏力极强的时空秘术。
若是算计我的那伙人以为我受伤便变成了软柿子,我只能说:他们的算盘绝对打错了。受伤前,我大部分攻击手段因其巨大的毁灭性都无法使用;可是现在,蛋核受损、实力暴跌的情况下,我却可以动用一部分威力强悍的秘术。这样一来,我能够发挥出来的实力反而暴涨了。
摩阿纳西里似乎患上了惊吓后遗症。
他一直反复念叨道【居然是大裂缝,居然是大裂缝……】大裂缝是蛋星军队中对M—7战机最终攻击手段的称呼。M—7战机是首次将空间跳跃技术应用到战争中的成功范例,它的最终攻击手段是一次性释放所有能量、在战机外围形成一个极不稳定的空间。一旦受到攻击,这个空间的短暂平衡就会被打破,然后形成杀伤力巨大的空间乱流。
宇宙中拥有制造大裂缝技术的文明不在少数,然而关于“大裂缝”有一点是公认的——它不会是单兵武器,更不是个人技能。制造大裂缝所需的能量极其庞大,即便是宇宙中以庞大的单体能量储备闻名的赤焰族人都无法“支付”大裂缝形成所需的最低能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