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等我回答,李默就松手将我推翻在地,一脚踩上来,蹲坐在我身上,居高临下地一拳狠狠地挥舞下来。
有骨折声,不知道断的究竟是李默的手骨还是我的肋骨。
李默倒抽一口气,发出嘶嘶的呼吸声。没等缓过气来,李默的拳头就再度砸下来,伴随着李默愤怒的暴吼:“你干了什么?你都干了些什么?你TMD干了什么?!!!”一拳接着一拳,李默根本就不给我说话的机会。
我瘫在地上,失神地隔着李默的肩膀看向空中。
地球的天空没有飘来飘去的电磁祛浮尘机,也没有四处穿梭的飞行器。空旷的灰蓝色天空中飘着几缕破碎的云朵,一只羽色乌黑体态完美的鸟儿展开翅膀,在我视线中盘旋。我与李默的正上空,有一股异常强大的吸力;我的蛋核不安地在颅腔中剧震,我觉得,自己的脑浆似乎已经被震成了碎末。那脱离了掌控的蛋核仿佛随时都会破颅而出,朝空中那只与乌鸦有着相同羽色的不详之鸟飞去。
恍惚间,似乎有人冲出房间,奋力拉开李默,挡在我与李默之间。“李默!李默!!!冷静点!你冷静点!!”
李默喘着粗气,无声地跪在地上,居然用极其脆弱的姿势用手捧住了脸。最后,我听到了压抑的哭声……
紧接着,李默失控般跳了起来,试图推开挡在我俩之间的人,“你让开!我今天非打死这个白眼……”
与此同时,在我颅腔内剧烈震动的蛋核终于突破了那层颅骨,带着一蓬炽热的鲜血冲天而起。李默见鬼般瞪大了眼睛。拦在李默身前的女人下意识地扭头,只来得及看到一束冲天而起的银光、渐渐地在那天际化作墨汁般粘稠的黑色。
“那是……乌鸦吗?”
有人喃喃自语道。
试图冲上云霄的血箭落下来,撒了院子里的两人一头一脸。李默呆呆地低头,视线所至,只见满面是血的少年额中央露着一只拇指那么大的平滑洞口。血汩汩地流淌而出,污了眉眼、污了曾经生动的眼眸。
少年唇角尚挂着一丝讥笑,仿佛在问:“这下,你满意了?”
李默眼前一黑,直挺挺地栽倒在地。
我怒气冲冲地飞上去,双翅扬起,爪子伸展开来做扑击状奔向苗唯。
谁料苗唯十分灵巧地躲开,尔后擦着我的翅膀掠过,在我双翅中央的结点处啄了一口。那是我唯一的弱点,被苗唯这么大力一啄,我的翅膀顿时失力,挣扎着朝下坠落。快掉到别人家房顶上的时候才终于找回一点力气,重新扑闪着翅膀飞上天空。
苗唯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我周围上下左右地绕圈子显摆,喉咙里发出人类听不到的爆笑声。
【你这几天一直跟着我?!】(蛋族语)
苗唯笑【那当然。你的人类宠物打坏了我的寄生体,我得讨回这笔债。】
我顿时想起这些天心头涌动的那些黑暗想法,愤怒地扑向苗唯【你居然催眠我!!】
苗唯躲了过去,轻巧地在一秒钟之内绕着我飞了好几个圈,说道【我可没有催眠你,你的所作所为都是你自己心中所想。你以为冥族是和蛋族一样软弱的种族吗?宇宙中有许多天生的劫掠者,冥族便是其中之一。】说罢,苗唯还笑问【你知道地球上的杜鹃鸟吗?冥族的习性,就和那种鸟差不多。】
杜鹃吗?
我听李默说过。杜鹃很有意思,她们把自己的蛋产在别的鸟类的鸟巢里,而且一般会比别的鸟类早出生,只要一出生他就把其他的鸟蛋推出鸟巢,并发出凄厉的叫声要吃的。往往鸟巢中叫得最响的那只会得到最多的食物,杜鹃得到的资源,远比鸟妈妈亲生的孩子们多得多。也就是说其他的鸟类养了杜鹃这个杀害了他们孩子的凶手。
我沉默了……
第 59 章
【难道你不觉得,地球人的情绪变化很迷人吗?我亲爱的孩子,你不能完全依赖蛋核的感知能力,而应该用你的眼睛去观察这个世界。地球是个十分迷人的星球,人类更是大自然的杰作。】苗唯扇动着翅膀绕在我周围,用欢快的语气说道,【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个地球男人打你的时候居然抱着死志。你肯定知道,按照地球法律,打死人是要偿命的……】
我抖了抖尾羽,【你是说李默?】
【哦。原来他就是李默。】苗唯欢快地绕着我飞行了一整圈,兴奋地解释道,【我的孩子,看来你在地球上的这两年多什么都没学到。你居然到现在都没能理解那个人的心思?】
【什么心思?】
【你搞了他的未婚妻,他打你这么狠,其实是下意识地护着你。】苗唯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阴险,【只有打了你,让他的未婚妻解了气,她才会从心底绕了你所犯下的错误。而且我发现,李默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小心思。】
【是什么?】
【他的内心,大概十分痛苦。即不想与你有太多纠缠,又不想就这么和别人结婚。所以你所做的……大概正合他的意。他大概,想和你同归于尽。】苗唯居然耍了个高难度动作,在我背上搞了个倒空翻,这才愉悦地说道,【那个男人的内心,大概比我还阴暗。】
我嗤笑【李默才不是那样的人。】
苗唯被我反驳了,也不恼,只是说了句【走着瞧。】
【哼╭(╯^╰)╮】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正下方的院子,李默昏倒在地,那女人居然十分冷静地在灌李默喝水。然后我看到,那名地球女人吃力地将李默拖回屋。紧接着,她居然拎着一柄剁肉的刀出现了。女人先是抓乱了自己的头发,尔后又用指甲抓花了自己的脸,紧接着她居然做出了一件令我十分不解的举动!!!
她高高地举起厚背刀,狠狠地将我假体上那破了个大洞脑袋从脖颈上剁了下来!
我惊得忘了扇动翅膀,若不是苗唯及时地啄了我一下,我简直就要直接从半空中跌落下去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下面,亲眼目睹了那女人将我的假体剁成了小块才罢休。从极度震惊中清醒过来之后,我怒骂道【好狠的女人!】
苗唯却在我旁边轻笑起来,【你觉得她狠?我倒是觉得她很可怜。】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说了句地球俗语。
苗唯笑得更欢了,他挥舞着翅膀说道【她在救李默。】
我鄙视地瞥了苗唯一眼,对他的答案不以为然。
傍晚,苗唯带着我在高空飞了几十里地找了个歇脚的地方。那是一座环境清幽、古色古香的院落。地处山中,被薄雾遮掩,院落中又有溪水经过。那溪水流过的时候总会扯动水车、使其发出极有规律的声响,却令这一片安静的地方更显静谧。
苗唯从一个支起的旧式窗户里飞进去,我摸不清这处院落的底细,便落在院落周围的栅栏上静观其变。
不一会儿,古色古香的木制屋子里走出来一名精致得像是画里中人的异族少年。他有着比人类完美得多的身材比例,面部五官肖似人类,却更精巧漂亮。只是那少年脖颈处有张合不定的腮,这样的特征绝不是人类,所以我大方地落在院落中,试探性地用蛋族语问【苗唯呢?】
少年愣了一下,尔后脸上出现了极为复杂的神色。他顿了一下,双手挥舞,比划着让我跟他进屋。
屋子里只有一个人。
那人悠闲地半倚在沙发上看新闻,裤腿卷得整整齐齐,一双赤脚丫子泡在热腾腾的水里,看表情就知道他很享受。
那家伙化成灰我都认识!他就是苗唯!!
我毫不客气地飞过去,扑棱棱地落在他头顶上。苗唯手忙脚乱地挥舞手臂,试图将我赶走。而我却锲而不舍地,一次次降落在他脑壳上方。
“李九一!再胡闹吾就要对你不客气了。”
我奋力一扑,成功落在苗唯肩膀上,【这是你欠我的!】
他张了张口,脸上的恼怒神色渐渐褪去,换成一副无奈神色,“好吧,随你立在哪里都行。不过不要在我头上大小便。”
= =+我哪有那么没素质?!
【给我也弄个假体。】
“没有。”
我怒【那你这个身体是什么?】
“抢的。”
苗唯一句话说得我噤声了。
在地球上,抢躯体就代表着杀人。蛋族若想将蛋核寄生在别的生物体内,便必须毁灭对方的“意识”。苗唯大概早就习惯了杀人抢身体,可我……不适应。
见我沉默,苗唯笑了一声,居然哼起了腔调古怪的戏曲,似乎心情很好。
我烦躁地在苗唯肩膀上踱来踱去,抬眼,却瞧见那名脖颈上有腮的异族少年愣愣地看着苗唯。
我扑棱翅膀,发出很大的噪音。
苗唯终于不再唱戏,而是将我从肩膀上拿下来放在腿窝里问:“你又怎么了?”
【他是谁?】我用翅膀尖指了指苗唯屋子里那个异族少年。
苗唯:“哑仆,负责洗衣服做饭打扫房间。”
【他喜欢你。】
“他不产蛋。”苗唯说得很直白,“我是冥族最后……哦不,我们两个是冥族最后的血脉,不产蛋的爱慕者对我而言还没一粒金沙值钱。”
我瞧了瞧那名异族少年,后者脸上毫无异色。
苗唯好心地朝我解释:“以前他可不是这副模样,不过在我挑烂了他的耳骨,剪断了他的舌头之后……噢,瞧他变得多乖。”
我起了一身鸟皮疙瘩,对苗唯那差到极点的蛋品(人品)越发不信任。
【你真绝情。】
苗唯居然皮笑肉不笑地对我说道:“我寿命长得吓人,这种下人,我每隔几百年就得换一个,如果他们全都喜欢我,我岂不是得浪费很多珍贵的毒液才能喂饱这群不结果的废柴树?”
有道理。
不过我依旧觉得苗唯太没人情味。
“得了吧,我的孩子。别单纯了,”苗唯翘起二郎腿,悠哉地对我说道:“冥族从觉醒的那一刻起就得适应我这样的生活方式。没人逼你,只因为你与别人有太多不同。”
第 60 章
当晚,苗唯给我手工做了个竹制架子,让我站在上面睡觉。我斜睨了他一眼,扑棱着翅膀飞进了这座山中小屋里唯一一间卧室里。因为我自己还维持着鸟类形态,所以我只能先降落在枕头上,然后趴好,就低一滚,翅膀和鸟爪子全都松垮地摊在身侧。
苗唯冲进来一看我这睡眠姿势,立马就恼了。他捏着我的爪子将我从枕头上提溜起来,怒道:“你还真把自己当人类了?你怎么能这么睡!”
我将翅膀拢到眼前,挡住了眼睛和隐藏在眼睛旁边绒毛里的耳朵。我的意思很明显,老子我就是那副睡姿,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反正老子我就要那么睡。
苗唯:“你你你……你难道不知道什么叫胎教吗?你蛋核里那位可是我们冥族种族延续的唯一希望!!!”
我鸟毛蓬松、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只死鸟。
忽然,床板下面发出砰地一声巨大的钝响。我展开翅膀,眼睛死死地盯住那张不断颤动的床。【那是什么东西?】
苗唯的磁场有一刹那的凝滞。作为一个感知力很强的蛋族,我几乎是在苗唯磁场凝滞的瞬间就下了断论——苗唯尴尬了。于是我对床底下的东西更好奇了。趁着苗唯不注意,我迅速啄伤他的手指,挣脱开去,扑棱着翅膀飞快地从床单下面的缝隙里钻到了那张古式雕花木床下面。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颗光滑诱人的蛋头。
摩阿纳西里手脚都被特制的金属锁链扣在床底下一张光滑的金属板子上,嘴巴上贴着一条强力胶带,腮部高高鼓着、口腔中似乎被塞上了什么东西。
【嗷!阿摩!!!你怎么在这……嗷~!】我一句话尚未说完,就被人死命捏着翅膀拎了出去。
苗唯面色阴沉:“吾已经饶了他一次,谁料这只蛋族死性不改,居然追到这里来,差点毁了吾千辛万苦才营建起来的别院。你别管他,这件事,我自有主张。”
床底下的阿摩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搞得屋里的地板都剧烈地震颤了一下。
苗唯不自觉地用食指在唇边抿了一下,轻笑道:“瞧这性子辣得,啧啧……应该够我玩一阵子了。”
我鄙视地瞥了苗唯一眼,心想这家伙简直就是欲盖弥彰。
先是千里迢迢把阿摩从外国勾引回来,又花费大气力在床底下弄了个解剖床一样的大玩意儿;尔后又把阿摩绑得结结实实地藏在床底下——我回忆了一下阿摩那十分符合蛋族审美观的美丽外表,对苗唯种种反常举动了然于胸。这死BT,八成是看上人家阿摩的美色了,才屡屡对蛋头君手下留情。
JQ!
绝对有JQ!!
我冷不丁地问苗唯【阿摩的蛋头手感好不?】
苗唯愣了一下,尔后脸色沉了下来,“你以为我看上他了?呸,一个下贱的蛋族而已。冥族的叛狗……只配做吾等的玩具。”
我笑得翅膀尖打颤,【哟,苗唯,那你把他送给我。与其让他做什么可有可的玩具,不如把他让给我。我正缺一副假体。夺一副战斗系蛋族的躯体,总比那些孱弱的地球人要好吧。】
苗唯想了很久,才皱眉答道:“我还没玩够。”
【可是我想要人形假体!】
苗唯想了更久,才郁闷地让步:“好吧,我给你弄个。”
【要和原来长得一模一样。】
“……好。不过我有个条件,你得去外面,睡鸟架子。”
【好。】为了恢复人形,我忍!
第二日,苗唯神清气爽地出现在我面前,很有兴致地端着一只极其精致的小碟子放在我面前。
我瞥了一眼那只碟子,只瞧见了一堆五颜六色的……药丸。我狐疑地看向苗唯,却听他解释道:“这是我蛋核产生的毒素,你吃了它们有利于下一代的顺利孵化。”
我脑海里迅速浮现出少儿不宜的一幕,主角是苗唯与阿摩——阿摩手脚被缚、动弹不得,眼圈红红地趴在金属板上;苗唯骑在阿摩身上,狂野地晃动,无数根奇妙的毒丝漂浮在空中,不停地制造着毒素“药丸”——我觉得,若不是因为苗唯对“蛋族”那固执到骨子里的蔑视,他大概真的会将毒丝送进阿摩蛋核里,完成蛋族伴侣之间那最亲密的一步。
好吧,以上只是我毫不负责的设想,真实情况究竟是不是这样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蛋族的毒液只有在极度愉悦的情况下才能够粘稠到凝固成“药丸”的程度。除了那些少儿不宜的画面,我想象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能制造出满满一碟凝固度相当高的毒素丸子。
我脑袋一热,八卦莫名地问苗唯,【你为什么不把毒素注入到阿摩蛋核里?】
“冥族的毒液……”苗唯说了一半,警惕地瞄了我一眼,话锋一转说道,“总之你记住,我们冥族的毒液和蛋族的不太一样。冥族可以接受蛋族的毒液,蛋族接受了冥族的毒液却会在160个小时之内死亡。”
【哦——原来如此。】如果算上阿摩所描述的那一次:苗唯杀光了他的同僚、唯独留了他一条小命。阿摩拼了命地砍掉了苗唯一根命羽,带着那根命羽夺命而逃,经过了无数次的休眠重生才融合了苗唯的那根奇怪的命羽,并拥有了和苗唯一模一样的吞噬能力。
那应该算是苗唯第一次对摩阿纳西里放水。因为拥有时间结晶的苗唯,完全有能力停滞时间,令阿摩拼了命才换来的逃跑机会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
苗唯第二次对阿摩放水,便是在我和小色魔度“蜜月”的地方,他借口给我面子,只是暂时性吸光了摩阿纳西里蛋核内的能量,却没有对阿摩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