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成年、两个人——沥青

他看着被捻熄的烟蒂，有点不悦。「可是你一直咳嗽，还抽烟对气管不好。」

他跟着皱眉，翻过身从侧身改为平躺的姿势。「又没有关系。」

他回应，伸手还想拿起烟盒。「不要抽啦！」

少年见状机警的起身抓起烟盒往外丢。「喂……」

望着成为一道漂亮抛物线的烟盒，他很不开心的喊着。

「睡觉！不然就聊天！不要抽烟就是了。」

看着他不断的咳嗽，少年最后下了通牒。「好啦好啦……」

他闷闷的回应，最后抓起棉被窝回床上，决定睡觉。原来昨晚的咳嗽是感冒的症状。一早，站在餐桌前的少年，死瞪着刚量好的耳温枪，上头显示的数字，令他不禁又难过的抬起头看着坐在餐桌旁的人。「干嘛啊？发烧感冒的人是我耶……」

少年又推推眼镜，一脸懒洋洋的说着，嘴里还嚼着刚好烤的土司。「我只是生气我昨天居然没发现你在感冒发烧。」

他捏着耳温枪回应。喔喔！烧到38度耶！真是的！是说，明明两人一起睡，他怎么没被传染？难道说笨蛋比较不容易感冒的传闻是真的？阿咧？我干嘛说我自己是笨蛋？「你一个人窝在那边念念有词做什么啊？」

正发烧感冒的人，抓着好不容易快吃完的土司，他需要有人帮他倒一杯牛奶……「没、没有。」

他摇摇头，放下了耳温枪，迅速的靠近他，然后伸手贴住了他发烫的额头。「你发烧很严重呢！我今天还要出外景没办法去学校说，你如果真的受不了的话，今天请假休息喔！」

他的手掌有些凉，让正发着高温的他不禁眯起眼睛，窃取凉意。「如果我也请假的话，今天的笔记谁抄？」

「找别的同学啊！」

他皱眉，这么简单的问题还问！「不好意思，我在班上人缘不好，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其他人的手机号码，跟联络方式。」

他闭着眼睛说着，感觉真舒服，就快睡着了。「话不能这么说啊……」

他苦笑。「不跟你扯了！上课快迟到了，记得跟你的经纪人要请假证明，你的旷课数太多了。」

他突然起身穿起制服外套，抓起背包往大门走去。就在大门快关上之前，还待在屋里的人急急忙忙跟上。「不管怎样，你撑不住就不要硬撑喔！我手机一直开着，有什么状况的话，记得打电话。」

门快关上之前，要出门的他突然又探头回来。「打给你能干嘛？打给你病就会好一点吗？你是退烧药吗？笨蛋！」

然后，狠狠的关上门之后，这个病厌厌的人，打起精神往上学的路上走去了。被骂了笨蛋，楞楞的留在家里的他，则是一脸无辜的看的被关上的门。「如果可以，我还真希望我是退烧药……」

「小航，今天的外景你怎么一直发呆？」

傍晚，经纪人正开着车，载着他往下一个工作地点。「没办法，学校有点事没办法专心。」

他坐在后座，双手拿着手机不断的盯着上头的显示。没有来电！他等了一天，真的没有来电！当真没事？还是在半路上昏倒了？「学校的事？你不是有个很要好的朋友在帮你打理课业吗？」

经纪人笑着，顺手打了往右转的方向灯？车子快没油了，下个路口右转刚好有个加油站，加完之后直接带这家伙去下个目的工作地点吧！「就是他今天有点事，我很担心啊！」

他继续盯着手机萤幕，不断的低喃，简直就像在对手机下咒一样。「你回拨不就得了？」

「老头，如果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他当然想打回去，可是按照那家伙的个性，除非真的很难过他才会打，否则他是不会打过来的。「你这句话很难懂。」

经纪人皱眉。「我也觉得很难解释给你听。」

他也跟着皱眉。「算了！车子要加油，你先等一下吧！」

转进了一加油站之后，经纪人停好位置，接着下车。「请问要加多少？」

伴随着加油站广播的音乐还有浓浓的汽油味，他继续盯着手机萤幕。「加满。」

「好的。」

是说，这个工读生的声音好熟……他继续盯着手机萤幕，心底这么想着。

「请问刷卡还是付现？」

「刷卡，我有联名卡，可以用点数抵吧？」

「可以，你稍等。」

这时，他猛然抬头，往车窗外看刚好看到那个工读生的背影。

同时，经纪人也上车，坐回了驾驶座，等着工读生打好发票。

「啊！阿镜……」

声音听起来有点沙哑，但是，是他的声音没错。

「小航，坐好！脚不要放在座椅上啦！」

经纪人看着他的动作，不禁提醒。原来阿镜在这里打工，可是明明……他明明在发烧啊……「这是赠品，还有发票。」

这时候，戴着公司帽子的工读生来到车子旁，将手中的面纸还有矿泉水交给经纪人。透过半开的车窗，后座的他与他恰好对上了视线。他楞楞的看着外头的人，看着他脸上有着明显的陀红，那是发烧的症状。还有疲累的眼神，这家伙现在一定用意志力撑着！「谢谢你。」

经纪人接过了赠品之后，重新发动车子，顺势将车窗关上。就在车窗快阖上之时，外头的人缓缓的望着后座的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小航，走罗！等一下录影的时候，你可不要再发呆了。」

经纪人轻踩油门，一边叮咛着。但是，后座的人却没有回应。依然楞楞的望着车窗外，那个拿着油枪准备帮下一个顾客加油的身影。很明显的，根本站不住脚，还有些摇摇晃晃的步伐。

「小航，你到底有没有再听啊？」

逐渐驶离加油站的车子，伴随着经纪人不耐烦的叮咛。而他依然不断的回头盯着那抹身影。不断的……晚上十二点半，一早就出外景的他，忙碌到刚刚才收工。

一进到家门，他急忙的推开门然后看着大门玄关处。

「很好！他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摆在角落的球鞋确认，然后迅速的脱下鞋子，急急忙忙的往里头走。客厅没人、厨房没人，只有卧房的灯是开着！推开卧房门，随即看见他担心的要死的人正趴躺在床上熟睡，连制服都还没换掉。「阿镜……」

他连忙爬上床，伸手摸摸他的身躯。好烫！真的好烫！比早上还严重的样子。「嗯……」

趴躺的人含含糊糊的回应，然后翻个身露出陀红的脸庞，意识不清的呓语，让匆忙赶回家的他，开始慌了手脚。「怎么办？这种时候该怎么做？」

他站直身躯，然后有些慌的喊着。「退、退烧！」

对！他记得柜子里有退烧贴，之前阿镜买的，应该还有。

然后呢？

对！帮他换舒服点的衣服，浑身是汗的睡觉会更严重，然后还要擦澡，啊啊！还要买退烧药给他吃……然后呢？然后呢……天亮。定时的闹钟响起，躺在右边的人，一如往常的起床，但是比起平常他的身体似乎更加的沉重许多。他坐起身，发现自己的额头贴着一块退烧贴，身上的衣服也被换过了，不过睡衣的排扣倒是扣得歪七扭八，没有一个是对的。「啊……」

这时候他才发现他的左手被紧紧握着，被那个正趴在床铺左边，明显一脸疲惫的模样，紧紧的、紧紧的握着。「连被子都没盖好，小心跟我一样感冒喔……」

他拉起被子替熟睡的人盖好被子。然后开始评估自己生病的状态。「虽然烧退了，可是没什么力气起床说……」

紧握的手，他没打算放开迳自被握着。「算了！今天还是请假一天吧！」

他笑了笑，重新躺回床上，反正旁边这家伙肯定也忙了一整晚没睡。今天……就放假一天吧……「这个月的房租我可以负担一半。」

他擦擦眼镜随后又戴上，接着从背包里拿出薪水袋抽出了几张大钞搁在桌上。「所以我说没关系啊！我全付啊！」

他看着桌上的大钞皱眉。这几张让阿镜感冒发烧的元凶！「嗯！下个月开始，还是由你负担。」

他点点头，没有拒绝。

「耶？好难得喔！你妥协了？」

「当然，打工时在太累了！」

他有些疲累的摊在椅子上。

「嗯……」

「到我出社会之前，还是拜托你养我了。」

他闭着眼缓缓的说着。

「喔？那出社会之后呢？也给我养啊！」

他笑得很开心。

「等到时候，如果你成了过气艺人，我就养你，如果你还是勉强可以过活，你养我、我也养你，就这样。」

「什么过气艺人啊？」

喔喔！这句话真伤人。「我一向事求谨慎。」

「你很过份耶……」

「总之，等我出社会之后养你一辈子，就这样决定了。」

强势归强势，但是这句话听起来……

就一辈子吧！

一辈子……听起来没有有效期限的限定，让人不禁……有些开心耶！

说真的。

第5章：一瞬间的别离

早自习。

依然有点闷，班上想读书的同学如往常的坐在位子上翻翻自修、课本。

不想读书的人，便聚集在一起聊着天。

聊天的内容多半是昨天的电视节目、昨天的杂志、今天新上市的任何流行物件。总之，聊个不停。「今天早上我有看到新闻头条耶！」

女学生A一边擦着指甲油，一边有一搭没一搭的里。「难得，你会早起看新闻。」

还在吃早餐的男同学B咬了一大口汉堡之后，接着说。「很严重啊！」

女同学A收起指甲油，一脸严肃皱眉的说着。「嗯？」

原本嘻嘻哈哈的同学，这时安静了下来，紧盯着女同学A。「我早上看到新闻报导，说有一出连续剧在OO山外景拍摄，听说从下午开始就失联了，现在还没有消息耶……」

「嗯？」

同学们还听不出所以然，女同学又接着补充。「就是小航参与的那出偶像剧啊！那天不是有小聊一下？他第一次接偶像剧的事。」

这时同学们才恍然大悟，每个人开始对这个班上传说中的人物感到担忧。毕竟，失联这件事何其严重。「小航应该……会没事吧？」

「可是，失联耶……OO山又是一个深山地带……」

「啊！不要讲了啦！好可怕……」

早自习结束，今天早上第一堂课，是数学课。

同时也是班导的课，班导一进教室之后，先跟同学们乱哈拉、然后交代一些重要事项之后，本该打开课本继续接下来的课程，但是班导却突然转向班长，问了一个班上同学都很想问的问题。「十九同学你今天有接到一井同学的电话吗？今天早上学校方面通知，听说他也在那个头条新闻里失联的外景队里。」

被换住的人楞了楞，随即冷漠的摇摇头。「没有。」

「唉啊！老师没别的意思啦！想说你们两个比较熟，如果他有联络上的话，要赶快通知我喔！不然老师也很担心。」

班导搔搔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着。「好的。」

他露出了浅浅的笑回应。彷佛，这件事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一直到放学为止，他看起来依然没有什么异状。

顶多一个人吃午餐的时候，看起来略显孤单罢了，仅仅如此。

晚上，他一个人煮了一碗杂菜粥，开了一个鲔鱼罐头，然后买了一瓶果汁当晚餐。镜诓下的眼神一如往常，甚至比以往更加的冷漠。新闻节目则是不断的插拨，那个戏剧外景组失联的消息，同时也炒热了这出戏剧的知名度。他看了几眼电视画面，然后低头吃了几口粥之后，又抬头看着萤幕，恰好对上了他的照片。新闻画面放了一张他近期拍的照片，一张为了宣传、代言服装品牌的照片。然后他咬了几口之后、吞咽，又低头吃了一两口。这时，他的手机响起了——他看了看上头的号码，是不曾见过的号码，不是他所期待的他打来的。那么，会是谁呢？「喂？请问哪位找？」

「啊！你总算接了！我一直担心你不接呢！」

手机另一头声音很熟悉，他又抬头看着新闻画面，依然拨着他们失联的消息。「怎、怎么了？你怎么会用别人的手机打过来？」

他发觉，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抖得不成人样似的。「没办法，我的手机没电，又忘记带充电器，所以先跟助理借手机。」

这时，听电话的他将视线落在放在电视机角落的充电器。「你知道现在外面闹得很大吗？一直说你们失踪。」

「喔喔？我知道，失联的消息呴？这些媒体老爱小题大作，其实是因为我们车子没油，加上这几天山区一直下雨，听说基地台还因为土石流而毁损，所以我们电话怎么打都打不出去，只好暂时住在附近住户家里。」

「嗯……」

他低声的回应。「你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说，我还以为你会为了我担心。」

他翘着嘴说着，有点小失望。「不……我刚刚一直在试着习惯，假如你真的不在了，我一个人该怎么办的生活。」

「啊？」

他有点听不懂，可是可以感觉到对方的声音有点哽咽。「后来，我发现很痛苦。假如真的只剩下我一个人，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度我以为这是个梦，我试着去睡一觉，可是醒来之后发现隔壁床位是空的，那种感觉更痛苦。我发现，我真的没办法过这样的生活……」

泪水，悄悄的掉落，落入了早已冷掉的杂菜粥里。「阿镜……」

「虽然才短短的几个小时，但是那种孤独感却像是一年这么久，一度以为你永远回不来，我是不是就会因此一辈子孤独的活着。一辈子孤独……」

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但是明显的已经泣不成声，强压下去的恐惧感在此刻全部涌上上来。「啊……别、别乱想啦！我就快回去了！刚刚已经上高速公路，经纪人也跟公司联络上了，我很快就会到家了。」

「嗯！」

他的泪水依然不断的掉，也只能默默的点头回应。「所以，我快回家了喔！我还买了山区的名产给你耶！水蜜桃喔！是水蜜桃喔！」

他开始说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为的就是要平抚对方的情绪。「嗯……」

「我快到家了喔！你就别担心了！OK？」

对方突然的一阵沉默，让正在回程的他一阵紧张，甚至劈头就要司机加速飙车。「我知道，我在等你回来。」

他平复情绪之后，缓缓的说着。「喔！吓我一跳，想说你怎么不出声呢！」

「我在等你回来。」

他又重复了一次。

这次，换他沉默了好一阵子。

「好，我知道！我一定会到家的。」

他笑着，缓缓的说着，缓缓的……

第6章：加起来等于二十

「一井同学跟十九同学的姓氏，加起来等于二十呢！好有趣！」

离他座位有点远的几个女生，似乎正拿着他与后座那人来当作话题闲聊。正在补抄笔记的人，稍稍抬起头看着那些女同学们，然后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你专心写笔记好不好？」

前座的他，不悦的骂着，让转头的人又回复原来的姿势继续抄写这些大量的笔记。他们的座位被换来靠窗的位置，只要轻轻的往后仰身体就会靠着墙壁，盛夏的日光会从一旁窗帘缝隙透出。「原来不只我会玩这种无聊的笑话。」

他低头抄写笔记，同时低声的咕哝着。继续靠着墙壁发呆的人仅是转过头，看着他低头认真的模样，然后冷冷的、毫无感情的回应。「那种无聊的笑话，最好少玩为妙。」

「哪有！我觉得很有趣啊！而且我们第一次见面，我就玩这个笑话了。」

他说完，换来对方的冷哼。「本来就是。」

他放下笔，抬起头对着一脸冷然的他露出了顽皮的笑容。一井加十九等于二十……真的很好玩啊！＊＊＊＊＊＊「一井航虽然是用转学考，考进来这里的，但是实际上这个学生身份特殊，常常有缺课请假的可能，教务主任特别托付我要找个同学盯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