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想吃霸王餐你就有点骨气,少说那么多废话,老子我在这儿做了十几年店小二了,这段话我都会背了!”店小二恶形恶状,“你啊,要么现在掏钱,要么,让兄弟们打够本儿再说!”
夜千度当即捂住耳朵准备逃窜,不过凤惠泽说了一句让他很崩溃的话,那一点的心里良知,让他不能动弹。
“嗯,那你早说好了,我在这里不动,你们慢慢打,打够了就放我回去拿钱好吗?”
不光是夜千度,其实在场所有人都傻了。
但是店小二很快反应过来,认为凤惠泽在耍无赖,立刻是火冒三丈,转身进了店里。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个大盆就出来了。围观人众立刻闪开,夜千度被人挤了一下,由于身上有伤,也没什么力气,很悲剧地被挤到了凤惠泽的前面摔倒了,然后,一大盆猪水,就这么,朝着夜千度身上招呼去了。
夜千度看着自己一身的油污,以及,他前面那个头上顶着两片菜叶,一脸委屈的凤惠泽,火了。
“娘的!不就一顿饭钱,至于这么糟践人吗!”夜千度爬起来,冲着那个店小二吼道,“多少饭钱,老子给你!”
说罢,举手就把手里的东西朝店小二丢过去了,不偏不倚,刚好命中店小二脑门的正中央。
“好!”人群中有人爆发出一阵欢呼。
夜千度想哭,他很想大声喊两句:第一,小二哥,你能用我刚才砸你的银子再砸我下吗?第二,刚才谁叫好来着,老子恨你!
当然,夜千度没说出来,喊话的人自然是不可能站出来,那银子,小二满眼冒火地揣回口袋之后喊:“来人啊,给我狠狠地打这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
夜千度心想,这一天挨两顿打,自己又多了一项生活经验了。
不过夜千度只觉得耳旁一阵风吹过,那个向自己挥拳的家伙,飞了出去,撞到小二哥,小二哥一块儿飞出去了。
“刚才是我欠饭钱,所以我心甘情愿让你们打,但是这位小兄弟又没有欠你们钱,你们怎么能对他动手,而且现在银子你们也拿到了,要是不够,你们在冲着我来,他,你们不许动!”凤惠泽站在夜千度的身前,背影坚定。
那个时候,夜千度真的想哭了。
第三十七章:融入
庶出之子,年少时在那个冷漠的大家族里面受尽排挤,千不该万不该还长了一张容易招人嫉妒的脸。拼劲全力,眼看着就要冲破那个牢笼的时候,却因为这个从未给自己带来半分荣幸的姓氏而获罪。
夜千度奢望过有那么一天,有个人能站在自己的面前替自己遮风挡雨,只是连他自己都根本不相信这种好事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此刻的场景有些不对,对白有些可笑,身形也很狼狈,但是那一瞬间,夜千度哭出来了,心中无尽的委屈第一次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般,汹涌袭来。
夜千度站直了身体,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从颤抖,这里这么多人,他不能哭出来。
“真是个害人精!”夜千度看着凤惠泽的背影,心中低咒,低着头,一瘸一拐地往围观人群的方向走去,那边的围观群众立刻避让出一条道来,深怕他身上的污秽沾到自己的身上来。
夜千度想早点回到那个至少还有片瓦遮头的柴房,那里他可以安心地让自己颤抖。
而那边,一干打手见凤惠泽露了这么一手,都不敢再上前了,况且这十两银子也够刚才凤惠泽点的几样小菜的菜钱了,店小二立刻招呼着躲进了店里。
凤惠泽见没事儿了,转身想向那个路见不平的人道谢,这才发现夜千度就快走出人群了。
“等一下!”凤惠泽忙上前拉住夜千度,夜千度一愣,直直地就看向了凤惠泽,眼中还有泪水,凤惠泽慌了手脚,结结巴巴地问,“那个,公……少……好……小兄弟,你没事儿吧!”
夜千度大窘,忙抽出自己的手,朝着凤惠泽大吼:“你看我向没事儿的样子吗!那些泔水到我眼睛里都把我眼睛弄坏了!”
“啊!抱……抱歉!”凤惠泽一边道歉,一边从怀中掏出一方手帕,就要帮夜千度擦脸,而自己脸上还有些污秽都给忘了。
“白痴!”夜千度一把扯过凤惠泽手里的手帕,骂了一句,转身就走。
“等一下,小兄弟,我还没把银子还给你呢!你帮了我,我要谢谢你啊!”
“白痴!别跟着我!”
“我叫凤惠泽,小兄弟你可以这么叫我!”凤惠泽有些郁闷地说。
“……白痴!”
身上脏的实在难受,夜千度只想立刻找个地方把自己洗干净,慌慌张张地就往前跑,可是凤惠泽一直在后面跟着,他自己身上还有伤,实在很郁闷。于是便利用地形之便,三转两转就到了小胡同里面,很快,凤惠泽就不见了。
夜千度松了一口气,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然后就忙着往前走。绕过了许多小胡同之后,夜千度在一间废旧的染布坊前面停了下来,左右看看,身边都没有人,推开虚掩的门就进去了。
这是夜千度偶然发现的地方,破旧的染布坊很少有人来,里面的屋子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倒掉一样,但是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的角落处有几个大缸,还是完好的,院子里面有一口井。夜千度爱干净,尽管平时打扮的很糟糕的样子,但是那是为了掩人耳目故意弄出来的。在他的那间小破屋子里,根本没有可以洗澡的地方,让他学那些莽夫露天用水冲凉的话,那他宁可脏着。但是一次偶然的机会,夜千度发现了这个地方,于是他脑子一下子转了起来,找了个废旧的打水桶,把院子里的大水缸刷洗干净,再在角落里面用染布坊地上散落的竹棍和碎布搭了个简易的棚子。于是从此后,这里就成了夜千度洗澡的地方。虽然冷了点,但是很快就到夏天了,夜千度心想,忍忍就能过去了。
将自己身上的脏衣服脱下来,夜千度这才发现,刚才凤惠泽手里的手帕,现在还在自己的身上。夜千度很自然地就拿这块小小的手帕当做洗澡布了。
等夜千度将自己洗干净之后,他发现了一个让他很头疼的问题,他现在根本没有办法再去碰那套脏衣服了。放眼望去,就只有几片碎布,和一套雪白的长袍。
“咦?”夜千度有些发愣,这种地方,哪里来的长袍?夜千度光着身子走到长袍边上,拿去长袍发现,下面还有一套中衣,衣料一看就知道是上等的衣料,拿在手里,手感舒服的不得了。
这个时候,站在门口的凤惠泽探头进来。“小兄弟,你洗完了吗?衣服我给你放在你前面的石阶上了——”
白玉一样的肌肤,上面还挂着水珠,在阳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仿佛最上等的宝石,漆黑如瀑的长发因为全湿的关系,贴在身上,微微有些发卷,有些发丝正缠着那纤细的腰肢,也有几缕湿漉漉的头发正在滴着水,顺着脖子,滑落胸口。黑发中间,一张堪称绝色的脸,因为错愕有些可爱,薄唇微张,总是带着三分风情地美眸正一眨一眨地看着凤惠泽,高挺的鼻梁,鼻尖上还有一颗水珠折射出耀眼的光芒。
当时凤惠泽的表情很生动,很有趣,有些诧异,有些迷茫,有些震撼,然后他艰难地打量了一下四周之后,所有表情统统转化成了一张通红的脸。
“对,对不起!对不起小兄弟,哦不,姑娘,我不知道你是男的,不对,我知道你是女的……”
夜千度气的脖子都红了,捡起脚上的鞋子就砸:“滚!”
据凤惠泽后来回忆,因为夜千度一直不愿意搭理他,他以为是因为自己身上太脏了,所以就远远地跟在他身后,而夜千度不知道罢了。后来等夜千度开始洗澡的时候,凤惠泽看好了地方,也赶着找地方洗澡换衣服去了。说来也巧,这地方离凤惠泽的王府非常近,凤惠泽赶回去之后,速速地洗了下,换了衣服,然后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就想给夜千度送去。本来打算放下衣服就走的,可是想想,凤惠泽觉得自己就这么走了似乎很不道德,自己还欠人十两银子,所以特意转了回来。
夜千度心里呕的要死,但是他确实需要一件衣服,把衣服穿上之后,夜千度随手从地上捡起一根布条,把头发拢了起来,他狠狠地瞪了一眼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凤惠泽,抢回凤惠泽手里自己的鞋子,穿好,一言不发就准备回去了。
凤惠泽也跟着他,不远不近,但就是不离开。夜千度不懂武功,自然也甩不掉他,于是只能认命地朝前走。
“那个,我家就在附近,你要不要去坐坐,我好把欠你的钱还你。”凤惠泽小心翼翼地说,挡在了夜千度的面前。
夜千度皱起眉头,不耐烦的说:“哦,那你家在哪里!”
凤惠泽被夜千度瞪得有点心理发虚,但是还是抬手指了下身旁,一扇朱漆大门,门头上悬挂着的牌匾上书:豫亲王府。
夜千度感觉自己被人用板砖狠狠拍了一下脑门。
“额,我是豫亲王!”凤惠泽好心解答了夜千度眼中的疑问。
最初的震惊在很短的时间之内就被消化掉了。夜千度是个很聪明的人,在短短的一瞬间,他的大脑转过了千遍,罪臣之子,被马郁围堵,马上就不能再住的柴房,以及,被自己强行压制了许久的野心。
“我现在是无家可归,你愿意收留我吗?”夜千度其实心中也害怕,害怕眼前的白痴会觉得自己势力,会觉得自己是个小人,但是他打定了主意,要握紧上苍给他送来的最后一丝曙光。
只是,料想中一切的难题都没有出现,凤惠泽只是最初诧异了一下,甚至连怀疑都没有,点头答应了。
“小人夜千度,多谢王爷的收留!”做戏要做全,尽管夜千度现在真实的想法是,这个人真的是个白痴。
“别这么说!”凤惠泽忙往后退,“因为我知道你说的都是实话,而且像你这样的小兄弟,额,是小兄弟没错吧?呵呵,我总算是年长些,你们若不是到了绝境,是不会这么轻易向人求助的吧!所以你不用那么客气的。”
夜千度的心,抽痛了一下。
“呵呵,我家里人少,地方多,千度你要是来住的话,我很欢迎的!对了,我叫你千度,你也可以叫我一声凤大哥的,不用叫我王爷,当然也不能叫白痴的了!”凤惠泽一脸长者式微笑。
白痴!“遵命,谢谢,凤……大哥……”
如此简单,夜千度入住豫亲王府。
后来凤惠泽告诉夜千度,在经过那个捏糖人的小摊的时候,凤惠泽来了兴趣,就停了下来,其中有个穿红袄的小男孩,凤惠泽觉得和自己家的那个小魔王长的非常像,所以才会站在哪里傻笑的。当然,凤惠泽买了这个糖人,用了整整十两银子,因为捏糖人的老头有点虚脱,捂住自己的心口(阿虚:咳咳,十两银子当时是被压在心口和手心之间),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实在没有零头找,凤惠泽摆摆手就笑着说不用找了。凤惠泽不常出来逛街,也很少独自出来买东西,对银钱的概念,咱也不能要求太严不是,不过夜千度认为他很败家就是了。
凤惠泽一回到家,还带个一脸别扭的夜千度,兴冲冲地就跑去把糖人,拿给自己的儿子看,献宝似地问:儿啊,这娃像你不?基本上,糖人经过一系列的事情已经有点化了,胳膊有点断了,不过这些,都被凤惠泽给无视掉了。
于是小小的凤南抽搐了,颤悠悠地拿着那个肥肥的红人,一口咬掉脑袋。
“小南,你怎么把你的脑袋咬掉了!”凤惠泽惊呼,“多不吉利啊!”
“爹!这东西,很难吃!”凤南对凤惠泽的叫喊充耳不闻。“爹,他是谁?”
夜千度立马拱手拜到:“小民,夜千度!”
凤惠泽看着夜千度的眼神有些奇怪,凤南更是一副不屑的样子,根本不理会他,拉着凤惠泽就要他陪自己玩。
凤惠泽朝夜千度尴尬地笑笑,找了管家,安排夜千度住下了。
为了能出人头地,在那个冰冷的大宅里,夜千度寒窗苦读数年,他学习着全部能学习到的东西。幸好,他那薄命的母亲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女,幸好,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才子。
夜千度在凤惠泽的身边,将自己的才学,毫无保留的展示着,如他所料,凤惠泽很欣赏他,邀请他做府中的西席。夜千度答应了,他必须给自己在这里安放一个位置。他极尽所能地讨好着他的那个小主子,尽管那个小主子似乎看自己很不顺眼。
可是夜千度觉得空虚,凤惠泽对自己一直客客气气的,凤南根本是拿自己当透明。最初的日子里面,他根本看不起现在的自己,他甚至觉得那个无能的小贼都比现在的自己来的好。夜千度那几日每一日都食不下咽,恶心的感觉始终未曾散去。
“千度啊,都来了好几天了,你怎么还那么紧张啊?我以为你过两天就会恢复的呢!”几日后,凤惠泽如是对夜千度说,“不过千度,你,你可千万不要骗我哦!你真的,不是女子吗?”
“……白痴!”
心头有什么,好像消失了,被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给吹散了。夜千度真的开始融入了这个叫凤惠泽的男人的生活。
隔日,夜千度对凤南说:“小鬼,那个小糖人,真的和你很像。”
第三十八章:醉酒
“喂,难得我好心把事情说给你听,你给我认真点好不好!”对着一直趴在桌子上边吃饭,边唉声叹气的居然,夜千度也终于忍不住火了,“不然好像就我一个人在自言自语一样,不是很傻!”
居然不耐烦地挥挥手,懒懒地抬了下眼皮,继续吃饭,嘴里裹着米饭,含糊道:“我听了,一直在听,听到天都黑了!而且说起来我也不是很想听啊,一直是你自己想说而已吧!话说,你既然这么想说,刚才小九儿问你的时候你又不说。”
夜千度愣了一下,没有正面回答,只是笑着说:“真是不懂你,怎么会看上那种人的,复杂又难搞。”
居然愣了下,放下了手里的饭碗,把嘴里的菜咽下,又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认真地看着夜千度说:“虽然是自找的,可是我还是觉得自己亏大发了!嘛,你也别说我,你那边看起来也不是一样麻烦,就那个凤惠泽王爷的儿子,你就搞不定吧!”
“嘁,小鬼而已!”夜千度不屑地说,不过谈到那个小鬼的时候,夜千度还是很明显地皱眉来着。
“夜千度!”居然端起酒杯,忽然很认真地喊了一声。
夜千度不明所以。
“下次别在用这种方式去试探别人了!”说完,居然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你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笨到当面去挑衅马郁,嘛,其实也不算是我看出来的,因为多少我有和你一样的想法,想知道我在小九儿心中到底有个怎样的位置。可是你比我幸运,碰见个毫无心机的人,我家的小九儿,哎~~~”
夜千度面不改色,嘴角噙着冰冷地微笑,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地说:“要是那个白痴和别人一样因为不敢得罪马郁而放任我被欺辱的话,也就是说我最后的希望也就破灭了,到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我也不知道了。”
“真是个危险的男人!”居然叹口气,“果然越好看的人越危险,跟我二师兄一样的家伙!”
“你二师兄?”
“啊,不用在意!”居然随意对着夜千度举起酒杯,“来喝酒,以后我们就算认识了,要是以后我有麻烦还请你多多帮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