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君左右（卷二）——阿虚

忽然两人同时撤掌，气流猛然散开，四周假山炸裂。烟尘散去，居然后退了三步之后，好不容易站稳，却发现凤屿仍旧站在原地，面色无异。居然大惊，同卓子卿对掌的时候，卓子卿也会后退半步的。

就在这个时候，被刚才一阵巨响惊醒的凤九霄也已经站了出来。

“九霄，你身体没事吧！”凤屿看着凤九霄，冷静地开口。

“多谢皇上挂心。”有些东西不一样了，长久以来，一直压住自己那颗心的东西忽然被移开，凤九霄有些不适应了。悄悄移开视线，凤九霄用平静的声音说，“皇上请回吧，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说吧！”

“那就好，凌云，我们走吧。”凤屿木然转身，一刻没有停留地走了。

凤屿走的如此干脆，凤九霄有些意外，有些失落，最后全部化作了一声叹息。然后看着身边紧紧跟着他，一脸担忧地小包，微笑着说：“小包，我饿了，去弄点吃的吧！那些御林军，让他们也撤了吧！”

“嗯！”小包答应着，立刻就去了。

凤九霄暗自松了一口气，有些累，刚睡醒的身体有些酸痛。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站直，想起居然还站在他身边。

“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脸色这么不好。”

居然低头。“没什么，我屋子还没收拾，我去收拾收拾！”说完，人就跑了。

这会儿，刚刚走出瑞亲王府，一口血顺着凤屿的嘴角流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皇……”凌云立刻扶住。凤屿推开凌云的手，然后平静地擦去嘴角的血。

凤屿不过二十有三，再是个天才，卓子卿那二十年的时间也不是虚度的。卓子卿后退半步是为了化解居然的内力，而凤屿不肯退半步，硬生生撑住了那一掌。

凌云看着凤屿硬撑的样子，想去扶，可是凤屿不让，不如说，凤屿周身的寒气，不让任何人接近。

凤九霄走后，凤屿立刻派人监视住瑞亲王府，却没有派兵，只要凤九霄敢走，他立刻有理由，把他永远囚禁住。可是，一直到天快黑了，凤九霄没有任何动静，凤屿着急，赶过来的时候，却看到居然。

幸好，凤九霄没说要走，不然，凤屿没有自信，自己能忍住不大开杀戒。

第八十三章：泪水

到了天黑的时候，凤九霄有些烦闷，站在房门口看着漫天的繁星。脑袋有些混沌，一直在思索着，可是偏偏不能把自己思索的东西看清楚。

小包早被凤九霄打发走了，小包走的时候，甚至哀怨地看了他一眼，那样子仿佛在控诉自己的遗弃一样。

不由自主地牵扯了下嘴角，但是却累得笑不出来，最后只能讪讪地把嘴角恢复原状。

“一个人傻站着干嘛？”居然的声音忽然响起，有些闷闷地感觉。

凤九霄有些不好意思，自己刚才在发呆，连有人接近都没有注意到。于是扬起嘴角微笑着说：“怎么，屋子收拾好了。”

“……不想笑就别笑了，看着累人。”

被居然的话顶了回来的凤九霄，继续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最后只得无奈地瞥了下嘴角，负气地说：“走了一个月，回来了怎么变得阴阳怪气的。”

说完凤九霄转身，回屋去了。

居然跟在后面也进了屋子，凤九霄坐在桌子边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头发现居然正盯着自己，眼中似乎闪动着什么。凤九霄莫名惶恐，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因为居然不说话，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尴尬，凤九霄只能再次抬起头来，佯装环视屋子，说：“你说你这一个月都去了什么地方了？弄了这么多东西来，我看皇帝的卧室都没有这么富丽堂皇。”

“你见过了？”居然忽然呛声。

凤九霄一愣，算是看出来了，居然确实在生气，似乎，凤屿来了之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了。

居然为什么生气凤九霄不知道，但是居然呛声的话，让凤九霄有些尴尬，刚才不过是随口一说，皇帝的卧室，这不就是凤屿的卧室嘛！

凤九霄不说话，居然也有些后悔，不甘不愿地收敛起自己的怒气来，想说些什么来缓和下气氛，好不容易回来了，居然不想再弄到不欢而散。可凤九霄那里，却是先他一步开口了。

“居然，我累了，你走吧！”凤九霄原意是，让居然先出去，自己要休息了，可话出口就有些赌气的味道了。

一种被人嫌弃的感觉油然而生，居然的烦躁终于是到了顶点，被愤怒冲昏了大脑的结果，就是居然三步上前，扣住了凤九霄的头，带着怒气地吻了下去，那个他白天一直想做却强忍住没敢做的事情。

凤九霄瞪大了双眼，大脑又是一片空白了。但是渐渐恢复了理智之后，除了本能地推拒之外，凤九霄没有能够认真地拒绝。

居然的吻跟凤屿不同，虽然都是在怒极的情况下的强吻，凤屿的吻炙热霸道，且让人觉得脑袋生疼，而居然的吻，却带着些小心翼翼，更多地像是被怒极的小猫挠了一下的感觉。

原本只是惩罚性的吻，因为凤九霄的不拒绝，居然渐渐地动情了，吻也慢慢变得温柔绵长起来，细细用舌尖品尝着怀里的人口中所有的味道，不舍得放开。

这一个月来，每次看见卓子卿跟万三千在一起，居然都会想着怀里的人想到胸口疼，偶尔听到卓子卿跟万三千的情事，居然只能默念静心咒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每次到中途就变成了自己幻想着怎么压倒凤九霄，最后只能悲哀地自己解决之后，去洗冷水澡。

后面的事情自然而然得有些过分，居然抱住凤九霄，往内室前进，放下内室的布帘之后，压住凤九霄，两人倒在了床上。

刚才的怒火，早就被抛到了九天云外了，满心满眼只剩下了对这个人的情，想要这个人的欲。

几乎是带着膜拜的情绪，居然解开了凤九霄的衣衫，顺着脖子一路向下吻去。吻过锁骨，胸口，到小腹，每一处都是浅浅的吻，不带有任何的挑逗意味。

之后，居然再一次把阵地转移到凤九霄的脸上，闭着眼忘情地吻着凤九霄的额头，眉毛，鼻梁，似乎在用吻去描绘这个人的形状一般。再然后是眼睛，居然感觉到了一阵潮湿，仔细舔舔，咸的。

居然停了下来，睁开眼，眼中的欲还没有散，只能喘着粗气，看着近在咫尺地那张脸，满脸的隐忍，咬住唇，闭着眼，流着泪。

脸上是一阵阵热气，身上的压迫感还在，然而身上的人没有进一步地动作，凤九霄不想这样的，可是泪水却死活都抑制不住，只能更加用力的咬住嘴唇。身上人似乎动了一下，要离开的样子，下意识地凤九霄睁开眼，拉住了居然尚未来得及褪去的衣襟，眼中尽是惶恐。

忽然，身上一沉，那人完完全全地压了下来，脑袋就架在凤九霄的脖子上，很重，但是凤九霄不想推开，就这么任由他趴着了，

“小九儿！”那人声音和平时的清朗不同，有些沙哑，“小九儿，这一个月，我天天在想你，你可有想我？你肯定没想，不然你不会这么残忍的。你是不是在生气，气我在你最伤心最难受的时候没有陪在你的身边？可是我没办法啊，那是我师哥，是我的亲人，我不能丢下他们不管。”

“居……”

“我知道，后来我是故意不回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然我早就回来了。我被凤屿那个混蛋重伤过一次，你知道吗？你当然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了，以我现在的本事，没办法保护好你，所以这一个月我拼命练功，因为内力消耗过度，我的经脉曾经肿过，疼啊，撕心裂肺的疼。可是，都没有我想你想到心疼来的难耐。”

“……”

忽然，居然撑住自己，面对面，眼对眼，认真地说：“小九儿，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比喜欢自己还要喜欢。”

嘴唇被咬破了，凤九霄开始颤抖，他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

居然望着他的眼，似乎要望到他的灵魂深处，却忽然笑了，伴随着眼泪：“我就知道你知道，小九儿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小九儿最会的就是装傻。”

“小九儿，你喜欢凤屿是吗？”

“没有！”继续是下意识地反驳，声音大且利落，震得居然心疼。

“小九儿，在你身边的那些日子，我一直看着你，可是，你有好好地注意过我吗？你知道我喜欢你，可是你装傻，所以你不会知道我有多喜欢你。但是我知道你有多喜欢那个混蛋，因为我学不会你的聪明。”泪水打在凤九霄的脸上，打在他的心上，太重了。

“刚才我吻你的时候，你在想着凤屿吧！不然你不会哭，我可没那个本事把你弄哭。”居然自嘲地一笑，突然倒下，压得凤九霄喘不过气来。

“白天你睡着的时候，我拉着你的手，可是，你喊了一下午的‘太子哥哥’。”

“我怎么就那么傻，还以为只要自己努力了，你就会喜欢上我。”

“你怎么就那么聪明，知道怎么压抑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我都学不会。”

“你是不以为我特傻，所以不知道受伤啊？”

“小九儿，我喜欢你，喜欢到心疼。”

“小九儿……”

后来居然说了些什么，凤九霄不知道，因为他被点住了睡穴。

当小包把凤九霄叫起来梳洗的时候，凤九霄发现，自己好好地盖着被子，穿着里衣，嘴唇有些疼，该是昨晚被咬破的，用手轻轻碰了碰，才发现，被上了药。

“王爷，居然又走了。”小包有些气呼呼地说，“你说他怎么就那么忙啊，回来一天就走，还说喜欢，都是空话。”

沉默着任由小包帮自己换好衣服，梳了发髻，凤九霄还是忍不住问。

“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就走了，我本来想看看王爷要不要睡觉的，我好帮你铺被子，就看到居然从你的屋子里面出来，告诉我您已经睡着了。然后他就说，他有事，又要走了。”小包想着，忽然回忆起来，忽然发现凤九霄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忙解释到：“哎，不过我怎么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果然还是舍不得吧，那个，王爷你也别生气啊，我想居然肯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小包，去弄点早饭来，该去上朝了。”凤九霄打断小包的话，半垂着眼睛说。

小包悻悻地闭嘴出去叫早饭了。

环视着屋子里，居然不知道从哪里搜刮来的一大堆的宝器，凤九霄觉得有些苦涩。忽然，意外发现了不远处的桌子上的一个看起来非常朴素的小木盒子。凤九霄走过去，犹豫着，拿起来，打开后，里面是一只银色的，看不出材质的手环，手环下端，系着一个铃铛。

拿起铃铛，摇晃了下，清脆的声音想起来，却显得有些孤寂，似乎少了些什么。听着这铃声，人心也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凤九霄揉揉脑袋，比昨晚更乱了。一团乱麻，理不出头绪，就想要一股脑地塞到了箱子里，只要看不见就好了。弄不懂的事情，只要不去想就好了。

不知所措的自己，只要消失就好了。

该上早朝了，凤九霄穿戴整齐，把兵符揣到了怀里。

凤九霄的出席，满朝文武都有些意外，想议论，又不敢开口。凤惠泽见到凤九霄的时候，想上前关心下，却不知为何，没有上前，只是点头打个招呼，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不言语。

凤屿却很高兴，因为凤九霄的出席。凤九霄没走，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成，他不会走了？

只是凤屿还没开心多久，随着太监“有本早奏，无本退朝”宣唱结束，凤九霄平静地站出来。

第八十四章：出征

“如今，西北边境，大宛国，大军压境，臣弟惶恐，有心报国。请皇上下令，臣弟即刻领兵，前往前线，战争不结束，臣弟绝不返朝。”凤九霄字字清晰，眼中又是一汪深泉，看不出深浅，没有半点波澜。

“朕，不……”凤屿咬牙切齿，眼中似乎能喷火。

“皇上，这是先帝御赐虎符，臣弟现在可以自行调动中路军的。”凤九霄站直，面色平静地掏出虎符来。

“啪！”金龙扶手，被深深震断，凤屿拍案而起。

“臣有罪！”一众大臣诚惶诚恐地跪下，当然也有面无表情，如严离这样的人物，也有担忧地在凤九霄和凤屿之间来回观察了一轮之后，最后为难地选择继续旁观的凤惠泽。

“朕说了，不……”

“皇上！”凤九霄忽然大声，眼睛直直地与凤屿对峙着。

朝堂之上，一片寂静，凤九霄的余音还在大殿上飘荡着。这里，安静的叫人不敢呼吸。

“皇上，望请成全！”凤九霄盯着凤屿的眼，慢慢闭合，跪下，深深叩首。

凤屿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个人现在跟十一年前一样，再一次地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当年，那人也是这么跪下来，求自己放他出宫。一时气血翻涌，凤屿几乎站立不住。

“除非你战死沙场，尸首方可返朝！”冷冰冰的一句话，凤屿拂袖而去。

“谢谢皇上。”声音很小，不知道有没有人听见。

“散朝！”

大臣们一个个不敢说话，鱼贯而出，凤惠泽看了两眼，叹息着上前，轻轻说了句：“好好保重。”也走了。

等凤九霄抬起头来，偌大的大殿上，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凤九霄站起来，拍拍膝盖上的灰尘，揉揉了眼睛，一言不发地出了大殿。

富丽堂皇的宫殿很宏伟，很干净，刚才的硝烟，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只余下些许的寂寥。

根据当年的《太医志》记载，新屿一年，初秋，七月二十九，新屿帝下了早朝，回到寝宫之后，忽然口吐鲜血，面色骇人，疑似内伤。

根据当年的史册记载，新屿一年，刚好是白露那一天，瑞亲王凤九霄，被任命为平西将军，率领着由李瀚大将执掌的中路军，浩浩荡荡朝着西北边防出发。

小半个月后。

“喂，死小子，你都回来半个月了，准备什么时候开始修行啊！”万三千飞上屋顶，坐在躺倒在屋顶上，抱着酒坛子的居然身边。

居然看着万三千，一皱眉，气恼地说：“老三，说话就，呃，说话，你晃什么？看的人，呃，人头晕。”

“你！”万三千真怕自己被气个好歹出来，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子卿说了，你要是在这样成天就知道抱着酒坛子发呆，他就把你宰了泡酒！”

“哦，那，呃，一定好喝，记得叫他留点给，呃，我喝！”

“……”

半晌无语。

居然忽然抬起手，扬起手腕上的铃铛，一阵叮当之后，看着铃铛发起呆来。

“这铃铛？”万三千好奇地问。

“嗯？哦，我出师的时候，偷的第一份东西。”

“这是锦瑟铃铛吧？”万三千忽然叹息着说，“应该还有一只。”

“呃？你认识？”

“……做这个铃铛的人，现在是江湖第一锻造师，银铃子吧？那也是他出师的时候，打造的第一幅作品，结果第二天就丢了。据说他到现在都在追查偷他铃铛的人，放话说，要是让他抓住那个偷他铃铛的小贼，一定把那人的骨头拆下来绑个扫把！喂，你听见我说话没？！”

“老三……”居然忽然扔掉酒坛子，坐起来，一个翻身，趴到了万三千的腿上，说，“老三，美男蛇怎么就那么幸运，娶了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