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在旁冷眼看着一切的杜平一,见状后立即追上前。
即使知道他们俩对彼此的心思,他仍希望自己还有些许机会,只是……不否认,在解开任如夏的误会时,他内心有股难以言喻的舒坦,更在看着任如夏讨回那张害人不浅的纸张时,内心的喜悦同样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这整件事,总算彻底地落幕了,现在就看苏若白是否愿意原谅他。毕竟,他强迫地要了他,这可不是短短几句话就能轻易解决的。
出了迎月楼,任如夏急着就想去找苏若白的人,可走没多久,也才想起苏家两父子早离开了原本的住所,现在去了哪他完全不知。
思及此,他停下脚步,转身望向后方跟着他的杜平一。「再帮帮我吧,告诉我若白在哪。」
杜平一沉默不语地回视他,下意识摸了下放在怀里的小东西,宽松的心顿时再一紧。
罢了,既然自己的心意得不到回报,那他就好人做到底,成全他们吧。
心痛地做出了这决定后,他将手探进怀里,拿出一块断成两半的翠绿玉佩及一张印有图样的纸张。
「这东西,是若白特地为你准备的。」
任如夏闻言一怔,垂眸看了看,半刻后伸手接过,低头仔细地看了看,不难看出这断成一半的玉佩上面写着个夏字,摊开纸张一看,纸张上印着个圆形图,图中有个庆轩二字,且为求特别,这图还分成了两色。
「这是……」
「这是若白要给你的东西,你们两起争执的那天,正巧是你的诞辰日,为了感谢你替他做的事,他特地问我你的诞辰日在几时,想把这两样东西在那天拿给你。」只是没想到,突然冒出个麻烦事,才搞成现在这般。
看着手上的玉佩,任如夏心蓦地一震,抬头愕然地看着他。「这……他完全没告诉我这件事……」
「想给你惊喜,又怎能提早告诉你?为了不让你发觉,他甚至还想藉由小安来交给你。」
低头再看了看手上的两样东西,再抬起头时,俊颜上已满是懊悔。「这……」
「他们父子两就住在京城最西边,但我想你现在还是别去找他们,有什么事,等明早清晨后再去谈。」
※※※
那一夜,任如夏拿到了他想要的一切,迎月楼的人怕惹上麻烦,不约而同地当作没看见这件事发生,有心阻挠的涂荣丹则一度想把官员给请来,好让制止任如夏的胁迫,但在行动时,却又担心不成事的丁逸会将他出主意的事给说出,最后很有可能演变成他让官府的人给抓走,遂不得不打消这念头。
拿着赌上性命威胁的事最终就像从未发生,也在他的命令下,丁逸隔天便收拾着所有家当,带着邓水馨离开现在居住的苏府。
这看来棘手且难以解决的事,竟如此轻易地解决,不只旁人难以想像,就连任如夏自己也没能想到。
帮苏若白抢回所有的一切,是他一直在想,也不停在做的事,只是他用的方式太过温和,至少比起他的胁迫方式,自己的手段要来得君子许多,只是,若他知道自己用这种方式夺回书坊,肯定会不高兴吧?
幸好杜平一待他还不错,乐见他们俩和好,一大清早,便亲自带他前去苏家父子暂住的地方。
直至这时,他才彻底的意识道自己真的很想他,想得心都疼了,却仍让忌妒与误解给彻底地掩盖住内心底真正的情绪。
不过,既然误会已解开,最重要的,便是得先和他好好的道个歉,恳求他原谅自己,只要他愿意,之后的一切好说。
想归想,他却不认为自己会轻易的被原谅,只要光想起那日他泪流满面的模样,以及双腿间布满鲜血的怵目惊心画面,都让他懊恼后悔不已。
这些都让他难受,让他完全不知该用何种方式来求饶,更让他猜测着苏若白会不会愿意再见到自己。
说不定他一看见自己出现,会拿着扫帚把自己赶走也不一定。
哀,这叫自作自受吧。
六十一
虽可能得冒着被赶出门的险,但他不在意,说什么缠他缠到他愿意对自己说出原谅的话不可。
他一直知道,与苏若白的感情自己是属于投入最多的地方,但他不是很在意,就算他是最多爱的那个又如何?正巧若白属于不擅表达的人,他说不出口,无法表现出来的情意就由自己来表达,只要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那就够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是朝这方向来进行,还以为天生木讷的他,自己得再多花点时间才能打动他的心,可没想到……他对自己早有了感情,从这精致的玉佩来看,玉佩面上除了雕刻了夏字之外,还多了些许花草来点缀,那个夏字,他一看就知道是他的字,肯定是他写下来交给雕刻师父,才能把他漂亮流畅的文字给刻在上面。
除了玉佩令他讶异外,最让他想像不到的,还是书坊刻印。
现在所有的书坊在印制完书后,都会在内页最后一夜的地方印下该书坊的印章,有大有小,有朴实有精致,渊庆书坊的印章则简单明了,而轩香书坊的则有着苏若白的字,属精致的一种。可庆轩书坊的印章,几乎要比他自己的轩香书坊来得好,除了雕刻的细致外,还用成两色来刻印,看得出他为了这象征性的印章,耗费了多少苦心与时间。
难怪有段时间他不准自己接近他,就是想瞒着这件事,想到最后再给自己一个惊喜。
如果他对自己没心,又何必为了自己做这些事?就算他是为了两人的庆轩书坊而下这苦心,那这玉佩呢?又该做何解释?只是单纯地想以此来谢谢自己吗?
他可不这么想,在他看来,他对自己已有了情,但还只是处于不自知的状态,等到他彻底地了解了,肯定会大方地接受自己。
既是紧张,也是期待地来到城内较偏僻的西方,从四周的建筑就能看出,住在此处的人最多是些平民,没任何达官贵人出入此处,也难怪杜平一会帮他选择留在这。
这里没太多人认识苏若白,就算认识了,也不知他的身分,肯定能让他与小安度过平静的日子。
不过,想到他目前以写信来为生,多少令他感到心疼。
他在还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时,就已经对苏若白地舍弃一身好本领而感到不舍,现在所做的事虽比在客栈来得好,但仅只是写字,多少还是浪费了他的才能,如果他愿意在与自己合作就好。
无论渊庆书坊或庆轩书坊是否都在,他希望,为了两人而成立的庆轩书坊能继续存在,两人也能继续的合作,若能进展到下一步是最好了。
连续绕了几个弯,他们两总算抵达目的地。屋内的大门敞开着,只需远远一就能看见屋里的人在做些什么。
不敢太过靠近的任如夏,看见苏若白将苏元安抱在自己的大腿上,手里拿一只大碗,似乎在喂小安吃东西。
父子两彼此依靠的情景他不是第一次看见,只是他没记错的话,小安早上都会吃些清淡的包子,可现在怎么看起来却像在被喂着喝下什么东西。
「进去吧,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再来,就只能靠你自己了。」杜平一忽地到,与他同样望着屋内的父子两,眼中是满满的情意。
喜欢上苏若白,是他怎么也料想不到的。
自从他娘子重病逝世后,他把所有的心力都放在照顾儿子与书坊上,从未想过再讨个妻妾进门来照料自己或管理杜家。可没想到,在遇上苏若白后,他平静的心开始起了波澜,因他而浮动了起来。
他承认一开始的确难以接受苏若白,甚至称得上不喜欢,一度无法理解任如夏怎会找上他,并说出一起合作的话。但,在与他真正的相处过后,这才渐渐了解他的为人,对他的印象也才彻底的改观。
他的温文儒雅,是让人亲近的主要原因之一,而真正让人放下感情的,则是因为他的才能与执着。
从单纯的敬佩,到无法从他专注的神情上移开视线,这才彻底的了解原来自己已对他放了感情。
只可惜……这段情他得不到任何回报,不过,与其让他勉强的和自己在一起,倒不如看着他能和心上人快乐的相处在一起,这比什么都来得重要。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屋内的父子两,半晌,任如夏举步往前,紧握着从丁逸手中拿回的给予约,不发一声地直接走进屋内。
一旁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让苏若白直觉抬头往门外看去,这一看,身子蓦地僵住,拿着药碗的手不住地颤抖了下,碗掉落在地,应声而碎。
任如夏!?
震惊之馀,他抱着儿子慌忙地站起身,往后退了好几步,想避开这个男人。
他怎么突然来了?怎么会知道他在这?他还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了,至少短时间内不会再碰面,除非刻意而为。
说不出半句话的苏若白,只能不停瞪视他,被他抱在怀里的苏元安也睁着大大的双眼,很用力地瞪着他,小脑袋瓜里想着的全是他曾欺负爹爹的画面。
无论他曾经待自己有多好,他害爹爹哭泣是事实,他绝对是站在爹爹这一边。
看见他刻意地闪避自己,任如夏不免露出抹苦笑,但仍面色温和地走近两人。
他一来到自己面前,苏若白立即再往后退了好几步,直至退无可退,这才眼睁睁地看着他再次靠近自己,也在这时,一股孰悉的淡淡青草香味顺势扑鼻而来。
这味道让他回想起许多的事,大部分都是和他相处的日子,但也回想起那天的事,他强硬要了自己的那一幕,以及他略带污辱的言语,这些都让他心痛,但……又有些想着他。
他的心已经变得不在像以前那样了,不在平静,也不像以前那样只要顾好自己和儿子,开始会想着他的一切。
都是他害得自己变成如此。
站定脚步,任如夏直觉地抬手想轻碰苏元安粉嫩的小脸颊,但手尚未碰到,小小的脸就已先转过,双手紧紧环住爹亲的颈项,不肯看他。
六十二
这代表着小安也开始讨厌他了?因为那天的事?
对于那天的冲动,他现在可是后悔不已,不知能不能看在他后悔的份上原谅他?
他苦着张俊脸,抬眸对上苏若白的视线,顿时发现他眼中带着一丝恐惧,且就冲着自己而来。
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显现出这种神情,即使在以往还不熟悉的时候,他最多也只会对着自己发怒,不曾像现在这般害怕自己的接近。
在看着他,他情愿他放声责骂自己或动手宣泄怒气,也不愿他像现在这般惧怕自己。
思及此,他双臂一张,顾不得眼前的父子俩是否还在讨厌着他,紧紧抱住两人不放。
「抱歉,那一天……我不该做出那样的事,原谅我好吗?」低哑着嗓音在苏若白耳旁道出,语气满是歉意。
苏若白反抗地想推开他的人,但低柔的话语一入耳里,便让伸出的手不由自主地停下,他天生带有的淡淡青草香再扑鼻而来,所有的排斥抵抗都在瞬间消失,紧张害怕的情绪,也转变为想念与些许的恼怒。
那件事对他来说的确打击很大,这些日子他不停在想,是不是自己的决定错了?或许选择一开始对他坦承一切,结果会不会远比自己所想来得好许多?
「我跟平一说,若我知道你是为了救小安而答应那种无理的条件,我一定能谅解,但后来仔细想了一整晚,发现这话似乎说得有点早。我的确会生气,还可能还因此埋怨你不做任何考虑就答应了丁逸,完全没将我放在心上,可现在,我是真的了解你隐瞒我的真正用意了。」只能怪那时的自己让忌妒冲昏头,让涂荣丹的话给骗了,以为他真的和邓水馨还有往来。
休书是写了,但毕竟曾为夫妻,要他怎能不乱猜乱想?
平一?是杜平一告诉他自己在这?也告诉他所有的事?
苏若白在心底暗忖着。被迫听着他说的话,也被迫地闻着他独有的淡淡清香味,以前他从未发现,原来他身上的味道让人有种安心的感觉,只是他一直误认为是他沉稳的性格让自己安心,也让自己能毫无顾虑地放手去做任何想做的事。
说来,自己还欠他欠了不少情,不过就算如此,也难以拿来抵销他强要了自己的事。
内心里不断想着不该轻易原谅他,可双眼却不由自主地泛红,眼泪更顺势夺眶而出。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不知这种既恼怒却又思念的心情代表什么,有的时候更是想他想得心都疼了,却仍不懂自己怎会如此,明明还很排斥他对自己的无理,却又在真的离开他后,发现少了他就像少了什么,让他很不习惯这样的清静。
或许,在两人日夜相处下,自己开始将他放在心上,也开始不再对他所说的喜欢当成是轻浮的话语,甚至在听见后,还会感到一丝喜悦。
他流着眼泪,默默不语地想着,苏元安最先发现到他的异状,瞧见他泪流满面时,以为是任如夏的出现害爹爹伤心难过,顿时转过头来,皱眉不悦地推开那张靠近的大脸。
小手的推拒让任如夏蓦地一愣,抬头一看,这才发现苏若白早已泪流不止,同时感觉到推着他的小手传来剧烈的高温。
他……哭了?因为自己?
任如夏连忙用衣袖抹去他脸上的泪水,道:「别哭,是我不对,你要打要骂我都随你,绝不还手,直到你高兴为止,好吗?」
闻言,苏若白不住地瞪视他。「就算真打你了,也没办法抵销掉那件事吧?」
「当然不能,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一辈子来当作赔偿,无条件的留在你身边,任你使用。」
「……」这不代表自己也得赔上一辈子?没人会愿意用这方式吧?
不等他做出回答,任如夏直接将手探向苏元安的额头上,果不其然,这孩子正发着高烧。
刚才喂他喝下的那一碗应该是汤药吧?
思及此,他双手一伸,二话不说地直接从苏若白的怀里抱走孩子。
「任如夏!你做什么!?」苏若白急着大喊,再度因他而不知所措。
「小安病了对吧?你喂他喝过药了,可他仍未退烧,我带他再去找另一个大夫。」
「用不着你多事!我──」他上前欲抢回孩子,不料反让任如夏给一把抓住自己的手,拖着他往外走。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所以不算多事。」
「……」他都还没决定要原谅他了,怎不算多事?
虽有些不悦他的自作主张,但也因担心高烧不退的小安,遂放任他继续的多事下去。
任如夏明白他对自己仍有不悦,抱着孩子走的同时,头也不回地低声道:「昨晚在迎月楼遇见丁逸,正巧听见他说你坏话,我一火大,就逼他把书坊和苏府还给你,他答应了,虽然有点可惜,不过至少你和小安能回家了。」
苏若白闻言一愣,瞪大双眼,神情愕然地看着他背影。
六十三
答应!?丁逸答应他了?答应把所有的东西都还给他?怎可能?
「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他当初怎么胁迫你把东西给他,我就用同样的方法把东西给要回。」
「你拿什么东西威胁他?」苏若白脱口问,怎么也无法想像丁逸会轻易答应。
「拿他的命。用短刀在他的脖子上划下几刀,就吓的他立刻答应还你东西,还允诺我永远的离开京城。」
「……」刀!?这太危险了吧?若惹上麻烦那该怎么办?
「你有小安要照顾,有所顾忌是在正常不过,我可不同,就凭任家现在的声势,即便他想拿你来要胁我,也没这么容易。」
苏若白既是愕然,也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的背影,视线缓缓落在被他牵住的手,不知该为他替自己讨回一切而感激,还是因他那句自己是他弱点的话而感到喜悦。
沉默半刻,走在前方的任如夏突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他,俊颜上仍带着歉意。
「那件事令我后悔不已,若可以,我真希望能拿所有的事来换得你的原谅,即使知道没这么简单,我也想试试,不想轻易放弃你。」尤其在得知他对自己也放了心思,更是不想放开他。
那一次强要了他,却没半点拥有他的喜悦,这种亲腻事,还是得在两情相悦时发生,才能真正的感到愉悦和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