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涉有些不满,看了那少年一眼:“你好奇心太重了一点吧!怎见得我就是靠老爹呢?”
少年道:“因为很少有你这么年轻,就能凭自己能力发达的!”
贾涉已经穿好了衣衫,将湿漉漉的里衣裹成一团拿在手里,对少年道:“年纪不大,眼睛倒是狠毒,你不冷?”
少年“呀!”的叫了一声,道:“真是有点冷!”说着,便朝着瀑布边走去,从一旁的树上拉下两件衣服换好了。贾涉看着少年换衣服,是一套普通的半新不旧的袍子,上面也没什么花纹装饰,便忍不住道:“想的还挺周全,知道把衣服留在这里!”
那少年将自己被贾涉拉散的头发束好,回过了头来,笑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我要是穿着湿衣服跑到山顶去换,那还不冻出病来?”
贾涉哑口无言,少年又道:“今天撞见你,也算是有缘,你家在哪里?我改天上门道谢去!”
贾涉无力的看着那少年:“你这是在想方设法的套我的话呢!我可不上当!你也不用谢我了,我赶着回去有事,就此告辞!”
贾涉说毕,便朝前走去,那少年追在背后,叫道:“哎,等一下,我忽然想起来你是谁了!”
贾涉停住脚步,回过头来,心中有些诧异:“嗯?你认得我?”
少年道:“我听说过一个人,水性很好,年轻有为,而且文采风流且爱行侠仗义,好像已经到了京城。你是今科的状元郎文善文若水对不对?”
贾涉看着那少年脸上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双眼亮如点漆,正有些期望的看着自己,心中一动,笑道:“是,你猜对了,你叫什么?”
那少年立刻跑过来,对着贾涉鞠了一个躬,道:“我久仰先生大名,只是恨不能相见,今日有缘相会,不敢欺瞒。我姓赵,单名一个启字!先生如不嫌弃,不妨到我府上一叙,我还有许多问题,想要请教先生!”
贾涉风中石化,恨不得拿块豆腐自己撞死了算了。
赵启看了贾涉一眼,问道:“先生怎么了?不愿前去么?”
贾涉默默的看着赵启,行了一个礼:“在下不是文若水,在下姓贾,单名一个涉,字制川……”
这次轮到赵启风中石化了,他呆在原地,嘴角抽搐,神情十分扭曲。
贾涉再行了个礼,道:“下官告辞!”
赵启这才反应过来,忙道:“制川请留步,我知道你数次前去找我,我并非刻意闭门不见。”
贾涉停住脚步,赵启道:“往日未曾见过贾枢密真容,所以有所误会,还请不要介意!”
贾涉回过头来,问道:“误会什么?”
赵启脸上微红,欲言又止,此刻阳光从林间漏下,透过树叶在他身上射下斑驳的光影,风吹过树叶,那些光影便在他身上晃动。
贾涉见道赵启那有些扭捏还微带扭曲的神情,就明白赵启是听说了自己名声不好,才一直将自己拒之门外了。
想通了这一层,贾涉便抬脚离开,却被赵启一把拉住。
赵启朝着贾涉深深的鞠了一躬,正色道:“往日我听说的都是一些对你不利的流言,未免有失真实。今日见到,才知流言并不可信,是我错了,不该未曾亲见就妄自揣测,我向你道歉!”
贾涉上下打量着赵启,只见他神色诚恳,并无半点作伪之处,自己也有点过意不去,便笑道:“我求见殿下也不是为了别的事情,主要是想谢谢殿下当日向官家进言鄂州之事。若非殿下当日极力保荐,贾涉也没有今日,恐怕已经在大牢里呆着了!”
赵启点了点头,道:“也不用谢我,要谢的话,应该谢你自己!”
贾涉奇道:“为什么?”
赵启道:“我当日也没说你什么好话。我只是对官家说,如果贾涉真想谋反,这一道接一道的圣旨逼迫,只怕会反得更快,而且还给了他谋反的借口!他若铁了心的要反,不管下不下旨,鄂州是守不住的;不如先将他安抚住,等到他回来再秋后算账!”
贾涉讶然无语,赵启一笑,道:“但是后来你没有反,还打了胜仗,逼得烈匕图签下和议,官家这才对你的疑虑尽去,所以也不用谢我了!”
贾涉默默的扭过头,亏得自己惦记这事儿这么多天,还以为赵启真的是慧眼识英雄。
却听赵启在身后道:“我现在都照实说了,你还肯去我府上做客么?”
贾涉道:“今天有事,日后再说吧,告辞了!”
赵启看着贾涉离去的背影,山路上清俊的背影越走越远。他不觉抿了抿唇,嘴角微扬,喃喃自语道:“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烂嘛,而且,比我想象的还要好一点……”
46、赵德的鸿门宴
赵启看着贾涉离去的背影,嘴角微扬:“贾涉也不像传说中的那么烂嘛!”
直到贾涉的身影都不见了以后,赵启才动身,骑着马一路缓行,回到自己的府中。
王府中的说书官史浩早在正厅等着他,一见到赵启进来,便行礼道:“殿下,今日董都知来过了!”
赵启笑道:“史师傅不必如此多礼,坐下说罢,董都知来有什么事么?”
史浩却依旧恭谨站立,回禀道:“董都知说想让他的侄儿前来府中当差。”
赵启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双眉微微蹙起,拿手抵着下巴,在厅中走了两步。
史浩道:“董都知是官家身边的红人,殿下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赵启停下脚步,笑道:“我哪敢得罪他啊?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不去找景王瑞王,反而来找我?”
史浩想了想,道:“下官以为,董都知这是在向殿下示好的意思。”
赵启微微摇头:“也许还有试探和监视,让他侄儿来,我们好生招待着就是!今天还有谁来?”
史浩道:“还有新任的枢密副使贾涉也来过,不过我已经按照殿下的意思将他打发了!”
赵启笑道:“贾涉又来了,他前后也有十多次了吧?”
史浩道:“他上过折子,弹劾瑞王赵德的人,前几天宫中饮宴的时候下官也曾在,这两人似乎已经势同水火。贾涉身份敏感,殿下还是不要见的好!”
赵启叹道:“晚了,我今天撞见他了,一开始没认出来,把他当成了文善,邀请他过府!”
史浩吃了一惊,上前一步,道:“这……要是殿下万一押错了人……”
赵启笑道:“你不用担心,他暂时不会过来!史师傅,这几日我出去,也未曾听课,现在开始吧!”
史浩便于主位坐下,问道:“殿下想听什么?”
赵启思索片刻,道:“那些游侠传记的故事于我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不必再讲了!不如就讲一讲我朝的熙宁年间的新法好了!”
史浩答了声“是”,开口道:“熙宁年间,我朝拥有天下,官员比三十年前增加了一倍,税收却仅有三十年前的四分之一,神宗皇帝深为忧虑……”
天已渐暗,普安王府中各处灯火都已熄灭,仅有书房中点着一支蜡烛,王府的说书官讲的仔细,听的人时而沉思,时而摇头,时而又低声叹息。
普安王府外的街道上,偶尔有小贩推着车,挑着担子路过,担子中食物的香味,随着夜风四散,晃晃悠悠,一直飘到城南清波门不远处的街道上。
这条街的东头是两家油铺,油铺中的伙计正推了五六辆装满上好清油的车,朝皇宫走去,以供应宫中每日的用油;而这条街的西面尽头处,却是近日风头正盛,在前线大败敌军的贾枢密贾涉府上。
贾涉在自己家中,有些惊诧的问道:“什么?春水还没回来?”
胡业勤上前一步,见到贾涉神情有些焦躁,便安慰道:“大人等一等吧,或许过一会儿就回来了!”
贾涉跺脚道:“哪里还等得及他?赵德的人就在门口,我还以为他早就回来了!”
赵京中向贾涉谄笑道:“要不,大人我赔您走一趟?”
贾涉横了赵京中一眼:“你又不会武艺,瞎掺合什么?真是的,一回京陛下就将他借给我的金刀侍卫收走了,现在要找个人都找不到!”
几人正在说话的时间,外面等待的几名军士模样的人又开始催促了:“贾大人,您什么时候换好衣服?这都换了快半个时辰了,也该换好了吧?”
贾涉在心中小小的郁闷了一下,低声对自己的三个狗腿子道:“你们三个,等我走后,快点去找找春水,让他去瑞王府接我,我估摸着他应该马上就回来了!”
三个狗腿子连声答是,贾涉这才整了整自己身上的衣服,拉开门,走了出去。
府衙门口是一辆马车,贾涉上车,瑞王府的侍卫跟在左右,车轱辘压过青石板地,径直朝着城西的瑞王赵德府上驶去。
赵德府上灯火通明,门口悬挂着两串大红灯笼,马车一径驶入门口,贾涉从车上下来,却见瑞王赵德早已等在门口。
贾涉对赵德拱手笑道:“王爷何必如此劳师动众?派人送个帖子过来不就行了?”
赵德皮笑肉不笑的对贾涉行了个礼,道:“贾枢密面子大,小王请不动啊!里面请!”
贾涉便掸了掸身上的袍子,抬脚跨进府门。
府中仆役丫鬟来往不绝,装饰华美,甚至连树上都挂了小灯照明,贾涉见了啧啧咂舌:“不过是过府小聚,瑞王殿下搞的这么隆重,下官真是受宠若惊!”
赵德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贾枢密是陛下面前的红人,小王岂能不来相迎?前两天你我有些小过节,也不必放在心上!”
贾涉背后开始流冷汗,赵德将其引入内厅,只见厅中一桌,上置荔枝、圆眼、香莲等干果,又有榧子、榛子、松子等摆在中间,周围放着枣圈,雕花金橘、青梅荷叶儿、雕花姜、香药木瓜、砌香樱桃等物。贾涉这些日子去各处赴宴多时,知道这些不过是正菜前的零食,他在别处见得虽多,却都没有赵德府上这样铺张。也不知赵德三番四次请自己过来,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不论赵德是什么意思,自己打定主意跟他耗,能忽悠就忽悠,能含混就含混,实在没办法就拖时间等令狐春水来好了。
赵德对贾涉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贾涉便于客位坐下,赵德道:“贾枢密还真是不给小王面子,莫不是还在恼怒当日宫中相遇,开的一个小玩笑么?”
贾涉在心中咒骂了赵德两句,尼玛那次都快赶上强奸了,还小玩笑!!!
他心中虽然咒骂,但却并不显露,只是笑了笑,道:“殿下这么大张旗鼓的请我来,恐怕不是为了什么玩笑不玩笑的吧?”
赵德挥了挥手,示意周围的下人退下,对贾涉道:“你倒是爽快,那本王也就不说些虚话了。听说你最近改邪归正,不和以前的老朋友来往了?”
贾涉笑道:“以前年轻不懂事,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
赵德不以为然,道:“听说官家把追缴二十万两议和款的事情交给你去办,是真是假?”
贾涉道:“下官已经派人修书烈匕图,对方说当日商议匆忙,很多细节没有敲定,所以特意派使者前来我朝谈这件事情。鞑靼使者不是已经到了京城,由礼部侍郎文若水接待么?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赵德看着贾涉,笑了笑,道:“转性了,现在不捞奸夫,改捞银子了?想不想和我一起来一把?”
贾涉明知故问:“殿下这话什么意思?”
赵德尚未答话,忽然听见外面一声高叫:“三弟,小涉是不是在这里?”
两人尚未回答,厅门便被人撞开,赵不愚一阵风一样闯入厅中,看见贾涉双眼放光,大喜道:“小涉涉,你果然在这里!”
贾涉看向赵德,赵德意味深长的朝贾涉笑了一笑。
赵不愚蹭到贾涉身边,一手抓住贾涉的袖子,一手摸上贾涉的大腿,口中嘟囔抱怨:“小涉涉,你说过会去我家的,为什么一直都不来!”
贾涉将赵不愚的手拉开,道:“殿下,臣一直想去,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时间!”
赵不愚不依不饶的将手又摸向贾涉的大腿,直往贾涉的大腿根部滑:“小涉涉,里面有一张大床,你上次答应说要舔我的肉棒的,来吧!”
赵德此刻插嘴道:“大哥,贾大人过来是商量正事的!”
赵不愚一把抱住贾涉的腰,摸向贾涉的裤腰带:“小涉涉会有什么正事?难道三弟你是想独占吗?”
贾涉心中冷笑,也不去阻止赵不愚,只是淡淡的道:“殿下是想要现在做吗?我看你还是先去吃点东西,一会儿才会有力气!”
赵不愚拍手道:“好!吃饱了我要操的你死去活来,小涉涉你要等我!三弟,你这里有什么吃的?”
赵德一直外面:“旁边的厅中有好吃的,还有三个美少年,大哥尽情的去享用吧,不用客气!”
赵不愚更加欣喜若狂,半癫不痴的走了出去。
待到厅中再无旁人的时候,贾涉冷冷的看着赵德:“瑞王殿下到底想说什么?不妨直说吧!”
赵德一笑,将厅门关上,站在门口,道:“贾大人,若是我大哥当了皇帝,你恐怕就会成为他的禁脔了!本王猜你未必喜欢这种生活吧!”
贾涉一笑:“瑞王殿下不必用这种现身说法,下官也心知肚明!只是这储君之事,不是下官能够参与的吧?”
赵德道:“本王知道朝中一些奸臣,巴不得我大哥当皇帝,有这样一个好色又白痴的主,下面的人才好捞钱弄权!但是贾大人和那些奸佞小人不一样,对么?”
贾涉没有答话,只是微微挑眉,等着赵德说下文。
赵德取出一个红漆盒子,推倒贾涉面前,道:“但是本王就不一样了!即便是本王心中再爱大人,也不会像那个白痴一样把你当做禁脔来对待!大人打开盒子看看呢?”
贾涉却并不开盒子,只是道:“殿下有话直说!”
赵德道:“本王喜欢这种爽快人,烈匕图的二十万两白银虽然不是小数目,可即便追讨了回来,一分钱也落不到大人的口袋!如果要不回来,官家就只能指望江淮两处的和籴之法,到时候,贾大人也不免分一杯羹啊!”
贾涉在心中痛骂这个瑞王赵德只知道捞钱,却也笑道:“殿下的话,和本官想的一模一样!”
赵德上前,拦住贾涉的肩膀,将红漆盒啪的一声打开,笑道:“那是,本王和大人是多年的好朋友,心有灵犀嘛!只要让烈匕图的使者滚蛋,大人分到的,要比这盒子中的东西,翻上十倍不止!这不过是定金,送给大人,就当向大人道歉!”
贾涉朝那盒子中看去,只见里面并排码放着黄澄澄的金子,足足有百两不止,贾涉有些耳红心跳。
赵德在贾涉耳边笑道:“怎么样?本王够意思吧?你以前想男人的时候,本王就给你男人;现在你想钱,本王就给你钱!跟着本王混,比跟着隔壁那个白痴强多了!”
贾涉被赵德在耳边吹的气息十分不舒服,但他现在在赵德府上,也没人保护,不好跟赵德就这样翻脸,便也笑道:“殿下怎么知道我爱钱?”
赵德笑道:“人谁不如此?不爱钱便爱色!本王的人在管和籴一事,每年收上来的银子至少是四十五万两,交给朝廷二十万,我拿十五万,剩下的十万,送给大人当辛苦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