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下+番外——胤墨

第三十八章：大结局

他站在忘川边上很久了，淡色的眼眸看着翻滚不息的黑色河水，那张如玉的脸庞上一点神情都没有。

一人降在在他身边，天青色的衣角在呼啸的风中翩飞，那人的发如墨般深沉。

他站在他身边，同样一句话都不说。

风中璃陌缓缓叹息：“父亲……”

寒胤看着那奔腾不息的河水，没有回答他。

璃陌再次叹了口气，轻轻喊道：“父亲。”

寒胤微微抬起头，目光眺望着远方，仿佛要从这奔腾的水面看见那遥远的彼岸。

“陌儿，看见忘川下那些冤魂了吗？”

璃陌不知道他的意思，侧头看去，那奔腾的黑色河水之下怨灵们的脸恐怖狰狞，即使是河水那浓重的黑色也遮不住那狰狞的模样和冲天的怨气。

“看见了。”

风中璃陌似乎听见了寒胤轻声叹了口气。

“知道他们身上有什么故事吗？”

璃陌摇头：“孩儿不知。”

寒胤竟然笑起来，那笑容中竟带着几分缅怀的味道。

“有的人妻离子散，有的人为了记住前世的爱人，有的人在过去的仇恨中过不去，而有的人仅仅只是为了看每世走过纳河桥的一人……他们用这种方式来延续他们的执念。”

对于寒胤说的璃陌并不能理解。

而听寒胤的口气似乎对这忘川之中的冤魂都极为了解。

似乎猜到了璃陌在疑惑什么，寒胤侧过头淡笑：“曾经我就在那下面。”

璃陌的眼瞳微微收缩，脸上写着惊讶二字。

父亲曾经忘川之下……

“这忘川本该由我镇守，可是陌儿，我有我的眷念。”说道眷念二字的时候，他的目光是温柔的，温柔得仿佛可以滴出水来。

他仿佛在那一片黑色中看见了很久以前那个身影修长的少年。少年坚定地对他说：“哥哥！等我大了，我就保护你！”真是的，明明他才是哥哥，可那家伙却比自己要成熟稳重得多。

而今，他更是充满了威严。

若是他再离开几十万年，这硕大的仙界还有谁能记得他寒胤！恐怕，连那个人都不会记得……

璃陌垂下眼，乌黑的发浓得像是化不开的忧伤。

“父亲，孩儿明白。”

寒胤淡笑：“你知道如何做？”

“孩儿知道。”

寒胤却叹了口气：“陌儿，你真的决定好了？”

一直都是自己劝着他，现在自己倒不愿了。这是世界真是风水轮流转。

璃陌半跪在他脚边：“我不悔！”

寒胤再次叹了口气，没说什么，只是将目光放到了那漆黑的奔腾不息的忘川河水之上、

也许从一开始选择那个人开始，对璃陌来说就是残忍的。

可是他也没有选择。这个世界上最大的赢家只有那冥冥之中的天道。

天道轮回，往复不止。

即使修为高到天下独尊，在天道面前他也只是渺小的一粟。

“好好和镜渊告个别吧。日后的几千，几万的时间，再也不可能有相见的时候了。”

“孩儿知道。”

寒胤也不多说，轻轻抚着袖子，踏着青色的祥云而去。

寒胤走后，璃陌再次将目光看向忘川奔腾不息的黑色河水。

渊，这一次，是真的再见了。

他仿佛看见，这黑色的冥界开满了洁白如雪的梨花，一朵又一朵，带来浓浓的梨香。

梨花正浓，离意亦正浓。

他不喜梨花。或许是和镜渊呆久了，他也开始偏爱那红得夺目的曼珠沙华。

曼珠沙华，开在彼岸的花。花香极浓，易记前生事。奈何桥边，慢慢开的都是这种花，它往往红得让人忍不住落泪。无数人在那艳红和芬芳响起曾经那些流泪的事实，然后在眼泪下喝下孟婆的汤，又像木偶一般投入轮回。

他低头默默祈祷，让他走后在这个黑色的冥界开满艳红的曼珠沙华，让镜渊每每看到的时候就想起自己。

他此刻的神情虔诚得像一个信徒。

一遍又一遍在心里默念着，祷告着，希望上天可以看在他心诚的情面上完成他的愿望。

他也是自私的。

让镜渊记得我……

让他记得我……

当我回来……

还能听见他一句……

我爱你……

上天，请听见我的愿望！

另一边，镜渊靠在横栏边上看着远处的风景，眼神恍惚。他的心思并不在风景上。

三界之事他想了很久，解决的方法他想了千万种，可是没有一种是可以在他和璃陌身上适用的。

他苦恼地一甩袖，桌上堆得满满的空酒罐顿时落下来，在地上摔成一块一块的碎片。

心烦地大口饮下一杯酒，他英挺的眉越皱越深。

璃陌……璃陌……

心里忍不住将那刻在心里的名字吟诵上千万遍。然而每一遍的吟诵都只是在原有的悲凉之上添上一层更加浓重的悲凉。

璃陌……璃陌……

最后他忍不住伏在桌上，像个小孩般流泪。

天道怎么如此不公！

下雨了，那哭声淹没在雨声之中。

判官和无常站在远处，看着自家的王像个孩子般的哭泣，只能摇头。

天道如此，人改之不得。

现在的强行留下，日后也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我的王啊，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呢？

放手才是你现在最好的选择啊！

可是他们都不是当事人，他们都不懂，那凄楚的悲哀之下，隐藏的是多么炙热的爱恋。

他们情愿死在这炙热的爱下。

他们站在雨中，抬头看天，水滴进眼里，是一片酸苦。

默默祈祷着上天，如果这个世界上还有奇迹，请将这个奇迹给与我面前的人。

你一定不知道他为了爱付出了多少？

所以请你帮帮他。

请求你，将奇迹降到这个世界。

请让我看看属于他们的奇迹。

相爱的人不该分离。

如果是你的一场玩笑，请停止吧。爱中的那两人，已是偏体鳞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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璃陌轻声叹息，手上动作一顿，笔上的墨滴落，迅速的在生宣上晕开，破坏了那写得极好的“渊”字。

提着笔的手，像是被线缚住，动不了分毫。

璃陌撑在桌上的手，不住的颤抖着，抓皱了平整的宣纸；头深埋，乌丝掩面，将所有的情绪深藏。

可惜再浓密的乌丝也包不住心中的不舍和泪水的滑落，

“哒，哒……”

泪水不断的滴在宣纸上，再次将“渊”字模糊。

璃陌低着头，倒坐在檀木椅上，深深的吸了口飘进屋内的梨花香。

梨花，离花，那花香中还带着浓郁的离别的味道，绕得人惆怅。

强压下那即将溢出的情绪，转头默默地注视了会那被帘遮挡住的床榻，抿抿唇，坚定的抬手拂去那张已花的宣纸，提笔：

别君而去，缘时再会。

字写得极好，即使他的手颤抖着，那墨迹上也看不出颤抖的痕迹。

他转身，颤抖着的手掐起了仙诀。

眨眼之间，房间之内，已再寻不见他的身影。

风推开了窗，窗外梨花正是浓时，有几朵乘着风而来，扑在那张墨迹未干的宣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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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胤看着面前恭顺跪着的璃陌，神情复杂。

他沉吟半晌，略带沙哑地开口：“你可是想好了？”

“父亲，我心已决。勿需再问。”

寒胤叹了口气，璃陌不知他为何叹气，抬起头来，却见寒胤面上是化不开的惆怅。

心里一暖，父亲还是在乎他的。

“陌儿，你比为父勇敢。但，现在我们谁也选择不了。”

“父亲，璃陌明白。”

寒胤看着他清冷却明亮的眼睛，轻声叹息着：“倘若我也能……”后面，后面寒胤并没有说下去，只是眼神深邃的望向东方。璃陌不明他要说什么，但也没多问。

“罢了，罢了！”寒胤回过神，摇头低笑起来，伸手一挥化了一朵云彩：“跟我来吧。”

璃陌起身，慢步至云上。寒胤走上去，手清挥，云朵化为一抹流光向着冥界方向疾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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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川的表面依旧是平静无痕，彼岸花依旧那样的艳红，可是空气中却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忘川下的怨灵的呼号也不断的冲击着岸边人的灵魂。

寒胤与璃陌矗立在岸边，望着平静的河面，放出防御罩隔绝了一切。

“陌儿，你真的想好了……现在还……”

“父亲，我意已绝”

寒胤深深的看了眼璃陌，似乎是要看透什么。

“父亲！”

璃陌看着一脸凝重，似乎沉思着的寒胤不由急切的叫道，

“父亲快啊，时间差不多了，镜渊将要醒了！”

“呼～”

寒胤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面带微笑，用仙术将璃陌束缚。

“陌儿，帮为父带话给天帝，告诉他十万年以后在这里等我。在这十万年之间他若有事你和镜渊便出手帮帮他吧，他也不易。”

说完寒胤便在璃陌未挣脱束缚之前跳下了忘川。

束缚在寒胤被淹没的一瞬间便解开了，而璃陌却依旧保持着原有的动作。他的眼死死的盯着寒胤沉没的湖面。

忘川河面涌起层层波浪，怨灵的哀嚎响彻河岸，两岸正绿叶茂盛的的彼岸花迅速绽放，枝叶隐隐闪烁出一点点的绿光，快速的集聚在花心之中，散发出阵阵花香，形成一道天然的隔音屏障。

忘川河中一道微弱的白光浮出，慢慢的布满河面。刚开始的一切便在瞬间平静下来，又恢复了往常的忘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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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渊被忘川怨灵的哀嚎惊醒，他猛然下榻，挥手穿上衣裳，用灵识搜索忘川的情况，在灵识扩散出去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屋里已空无一人。他的脸色突变，快步来到书案前拿起那张璃陌书写的宣纸。

“嘶！啪……”

镜渊愤怒的将宣纸撕毁，用力的拍在书案上。

“陌！你……”

镜渊双目通红，紧紧的抓着纸张，身上的煞气达到了顶点。

“王，忘川出事了！”

判官与无常的声音从门外传入镜渊的耳中，及时的唤醒镜渊将要沉入魔道的神识。

“走！”

镜渊赤红着双目，头也不回的向忘川急去。

判官与无常相视一眼，看出对方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心与不解，而后快速的追赶上镜渊。

彼岸花田渐渐的出现在三人视线之内，点点荧光映入眼帘，彼岸花特有的浓郁的气息冲击着大脑。

“彼岸屏障！”

判官轻呼，惊愕的神情浮现在他与无常的眼底。

“该死！”

镜渊将仙力提升到极点，身形闪烁的冲向忘川河岸。

一个雪白的人影渐渐的映入镜渊的眼帘。

此时镜渊的心提到了喉头，赤红的双目将欲滴下血一般。

“陌……”

他轻声低吼，急速越到白衣人的生前，将他的双肩紧握。

“该死，陌你要做什么！”

镜渊是盯着神色呆滞的璃陌，双手不断的收紧，刺破了璃陌肩上的皮肤，雪白的长衣上快速的晕开一层妖冶红色。

璃陌吃痛，目光渐渐的定在镜渊的脸上，双手轻抬，抚上镜渊的面容。

“渊……”

镜渊感受到璃陌的动作不由得一顿，僵硬的身躯放松下来，眼中血红逐渐褪去，身体微颤。

“陌，你……”

璃陌用力的抱住镜渊的腰身，不断的摇着头。

“渊，我没事，但，但父亲他……”

“寒仙？”

镜渊不解的注视着怀中的璃陌，轻浮他的背使之安定。

“父亲他代我下去了，本该是我，本该是我……”

璃陌颤抖这身体，泪水不断的将镜渊的衣襟润湿。

“陌……”

镜渊将璃陌紧紧地揽在在怀中，目光复杂的注视着平静如常的忘川，心中一丝了然，一阵叹息。

判官与无常合力将彼岸屏障收回到彼岸花海中，远远的看着相拥的两人，相视一笑，携手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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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天帝坐在大殿之上，淡漠的注视着璃陌，仿佛早已猜出是这等结果。

“天帝，父亲曾交代我带话给您，父亲说请您十万年后在忘川边等他。”

璃陌强忍住心中的怪异，缓缓吐出寒胤下忘川前的话语，虽说的平淡，可心中的悲伤还是伴着语句隐隐钻进天帝的耳中。

天帝没有言语，只是渐渐收回注视着璃陌的眼神，静静的坐着，宛如一尊石刻的雕像。时间流逝，手上的颤抖也开始慢慢抑制不住。

“天帝……”

璃陌担心的望着异样的天帝，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微微上前一步，注意到天帝并没有任何反映便要继续上前，只是在他将要再次移动时天帝挥了挥衣袖，出声阻止。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同冥王回去罢。”

璃陌看着一脸决然的天帝，欲言又止，紧了紧拳，转身同倚在大殿门口的镜渊一并离开。

天帝感受着这空荡荡的大殿，起身来到寒胤的房内。

天帝环视屋内依旧如常的摆设，随意坐在桌前，像那时一样拿起酒杯把玩。

“小胤，你这是在逼我么……”

天帝的眼微眯，一道异样的光从眼底滑过，重重的将手中的酒杯摔在地上，恢复淡漠的眼神，起身，看着碎成一地的瓷片轻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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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渊轻轻搂着璃陌的腰身坐在梨树林中，飞扬的梨花随风飘落在他们的身上。

“渊，你说父亲他……”

镜渊低下头，吻住璃陌唇，封住璃陌将要脱口的话语。

片刻间，璃陌便软倒在镜渊的怀中，镜渊抬头看着四周洁白的梨树，听着璃陌微微喘息的声音。

“陌，别想太多，寒仙的想法，不是我等可以揣摩的，但是有一点可以确定。”

镜渊回过头，温柔的注视着怀中的璃陌

“寒仙是你的父亲。”

璃陌不再开口，只是默默地伸手环住镜渊的腰，将头埋在镜渊的怀里。

一黑一白的身影在梨花林中静静相拥宛若一张安静的画卷。

梨花飞扬依旧，打破了这凝固无生气画卷的，增添了一抹灵动的白色。

“渊，回去帮我那件曼陀罗华服穿上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