眠月——梨花烟雨

南宫夜轩站起身来，在地上踱了几步，咬着嘴唇道：“不行，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所以了，你最好想想办法，我也不希望哥哥变成那种冰冷冷的石头一样的怪物。”宁天风说完，知道自己今夜的目的已经达到，就起身告辞了。

这里南宫夜轩在屋里转了几个圈子，终于下定了决心。

再看了看月牙儿的睡脸，见他被子盖的严严实实的，他才放心走出门去，对黑暗中的影卫吩咐，让他们保护好月牙儿，王妃和江清晓，然后他离开客栈，再次来到之前走出的地方。

那座寝宫里依然是灯火通明，看来宁天帆并没有睡下。

南宫夜轩这一次索性也不藏头露尾了，直接就大大方方的走了进去。丫鬟们看见他，不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面上都现出几丝欣喜神情。

一阵惨叫声传来，让南宫夜轩了解了丫鬟们为什么看到他好像看到救星一样，叹了口气，他直接走入宁天帆的房间。

“你还过来干什么？难道你认为我的耐性会这么好？”宁天帆仍然坐在桌子旁翻着一本书，没有了江清晓在身边，他的声音如同是千年寒冰。

“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是关于江清晓的。希望你可以让其他人都退下，还有，我不太喜欢听惨叫声。”南宫夜轩很自来熟的坐下，目中古井不波。

宁天帆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他：“江清晓和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从他踏出门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如果你现在还不出去，我不介意杀了你，因为我现在真的很想杀人。”个

“江清晓在的时候，你也这么想杀人吗？”南宫夜轩却一点不为所动：“还有，我想我应该提醒教主一声，您拿的书，是倒着的。”

宁天帆低头一看，果然，那书上的字都是倒的。他手一紧，那本无辜的书立刻化成了纷纷的碎片。

他抬头狠戾的看着南宫夜轩，南宫夜轩也就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过了好一会儿，忽见宁天帆一挥手，然后森声道：“都下去。没有我的传唤，不许进来。另外，停止行刑，鬼哭狼嚎的烦死人了，让她以后记住这个教训。”

外面响起潮水般的脚步声，南宫夜轩甚至可以想象到那些丫鬟如临大赦的样子。不一会儿，惨叫声也停止了。

宁天帆冷笑道：“堂堂的杀手王爷，竟然不喜欢听惨叫声，这还真出乎我的意料。”

南宫夜轩也微笑道：“彼此彼此，我也没想到教主竟然会这样容易就放手。换做是我，月牙儿即便一辈子也不会爱上我，我也要将他拴在身边，只要能看见他，拥有他，其他的我都不管。我以为教主也是我这样的人，没想到却是我想错了。””

宁天帆的面色阴晴不定，过了好一会儿才哼了一声，漠然道：“你懂什么？十年前，我何尝不是像你这样的想法。可如果当你真的这么做了，当你用了十年时间，也换不来他一个哪怕是敷衍的笑容，听不到他说一句带半丝感情的话，你就知道，我为什么会放手。”心

南宫夜轩低头沉思，慢慢点头道：“也许吧，我是那样的爱着月牙儿，如果让我看着这样的他，整整看上十年，我或许也会崩溃的。”

宁天帆冷冷道：“如果你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那么你可以走了，在我还没改主意之前。“

南宫夜轩抬头微笑道：“我当然不是为了这个，我说过我有事情要和教主谈。”

他站起身，见宁天帆没什么反应，就自顾自的说下去道：“教主知道月牙儿和江清晓是父子，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得到月牙儿的手段，也不甚光彩吧？我是从堂哥府里强行将他要来的。”在

宁天帆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但是内心中那份始终挥之不去的一点希望和期待，却让他耐着性子听南宫夜轩说了下去。

南宫夜轩道：“月牙儿因为身份的关系，不像他爹那样刚强，但是他对我也是没有好感的，他怕我，也恨我，坐在马车上，他只是缩在角落，用戒备的眼光看着我。就在那时候，我意识到我如果只露出王爷威严的一面来逼迫他是不行的，就算我可以得到他的人，将来也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宁天帆心里一动，面上却仍然没有任何表情，听南宫夜轩说下去。

“于是我放弃了用王爷的身份来压他。我温柔的对他，关心他，爱他，宠他，我原本以为，只要我始终这样的爱他宠他，总有一天，月牙儿也会敞开心意接受我。古语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话总不会是无的放矢吧。”的

“但是我没想到，效果竟然会这么好。月牙儿从放下对我的防备，到慢慢对我产生感激，到因为我的柔情而动心，最后对我有了感情，是那种生死不渝的爱情，这一切，只不过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宫

宁天帆深深的吸了口气，冷冷道：“所以，你今天晚上是来刺激我的吗？”

南宫夜轩满头黑线：“你看我是想早死的人吗？”

然后他叹了口气，摇头道：“你还不明白吗？当我们处在这个地位，拥有这种身份之后，我们往往就会不由自主的偏离自己的心，就比如你吧，明明想对江清晓好一些，可是表现在行动上，就成了逼迫，你逼他吃饭，逼他休息，就算想逗他开心，可在他眼里，你也是要逼他开心。”天

他说到这里，就顿了一下，咳了一声道：“更不用说那种事情了，你也肯定逼迫他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你说，这样的你，怎么可能让他爱上呢？”

“就算我逼他，我也是为他好。”宁天帆暴躁的挥挥手，然后又慢慢的将手握成了拳头：“好了，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他爱不爱上我都没关系了，因为我已经和他……斩断了所有的情意，恨和爱，根本都已经不重要了。”

南宫夜轩摊手道：“你又来了，教主，你问问自己的心吧，它真的可以像你说的那样，彻底忘掉江清晓吗？你可知道，江清晓最后说出的那一句‘天帆，谢谢你！’并不是为了脱身，而是发自真心……”

不等说完，宁天帆就猛然站了起来，冲到南宫夜轩面前，激动的大声道：“你说什么？你凭什么这样说？不……这不可能，根本就不可能，他就是为了脱身才说出来的，他就是……”

“我不了解江清晓，可是我知道，当一个人在说违心之言的时候，他的声音里绝对不会有那么真挚的感情。教主，请你想一想，想一想以江清晓的性格，他会不会为了脱身，而逼自己说出那样一句违心的话？请你再想想，他说的那句话，真的是为了脱身而敷衍你的违心之言吗？”

南宫夜轩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向门口走去。宁天帆则是如遭雷击，呆呆的站在他的身后。

当南宫夜轩的一只脚已经踏出门槛，另一只脚却还未抬起时，他终于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带着颤音的问话：“等等，你……你是什么意思？”

南宫夜轩心里松了口气，心想只要你被说动了就好，嘿嘿，我还真怕你就那么无动于衷的看着我走呢。

不过表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这种庆幸，南宫夜轩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不过身形倒是停了，淡淡道：“我什么意思，你真的不明白吗？聪明人是不必点化太多的。我只想告诉你，或许，你也可以试着改变一下爱江清晓的方式。”

“要……要怎么改？”宁天帆懊恼的在桌上捶下一拳，可怜的桌子立刻沦为无辜的牺牲品碎成片片，他朝着南宫夜轩的背影大吼道：“我……我根本就不会改。”

“到底会不会，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呢？说到底，还是要看自己的心想让你怎么做。”

南宫夜轩嘴角边已经露出狐狸般的笑容了，他又接着迈出第二只脚，淡淡道：“对了，我们计划明天就出发回中原，还要赶在过年前回去呢。因为临时增加了一辆马车，所以我挺烦恼的，你要是有好车夫的话，介绍一个给我吧。让他去沙漠客栈找我就行。”

他说完，看也不看身后已经黑了脸色的宁天帆一眼，轻松自在的走出了房间。

第十四章

对于南宫夜轩昨天晚上的秘密行动，月牙儿根本毫不知情。当南宫夜轩回来的时候，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南宫夜轩也觉得很累，心想做媒人真不容易啊，关键是怕出了力还不讨好。自己过去总是把上门的媒人都给丢出去，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一边反省着，就爬到床上打坐调息，待真气运行了三十六周天后，果然觉得身体舒畅多了，精神也变得充沛了，睁开眼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

月牙儿从外面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水，上面搭着雪白的毛巾。看见他睁眼，就笑道：“看来真是累坏了，我醒了你都不知道，来，洗把脸，吃完早饭我们就要往回赶了。虽然累些，不过腊八之前可以到家，还能好好歇几天。”

南宫夜轩笑着接过毛巾，并在月牙儿的脸上轻轻拧了一把，凑近他耳边笑道：“是啊，过完年咱们就准备成婚的事儿，可够忙一阵子了。”

“成……成什么婚啊？你……你想让太后和皇上杀你的头么？”月牙儿吓坏了，惊慌道：“这种事情也就我们爷，嫩草和咱们府里的人知道就行了，传出去非获罪不可。”

“笨，获什么罪啊？你看我堂哥娶了嫩草，不也没事儿吗？听说关山后来也和那公鸡精成婚了，孩子如今也和小飞差不多大了吧？呸，亏这厮当日还骗我说他故意装作不知道这公鸡精的身份，我这次在京城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只公鸡精，连原形都见过了，两人在一起没多久就郎有情妾有意，他却还瞒着我，气死了。”

月牙儿目瞪口呆，想了想，好像南宫乘风是提过这么一回事儿，不过当时他没太往心里去，嫩草也不知道呢。

“那……那皇上就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吗？就没给国师定罪？”月牙儿挠挠头：“不对呀，我觉得我们爷都很低调，也没和嫩草举行婚礼啊，不就是因为怕皇上知道了降罪吗？”

“屁，皇兄他哪有脸说别人？他自己立的皇后就是一只妖精。说起来也是奇怪，最近好像是妖精们扎堆了还是怎么的，你看堂哥，皇兄，还有国师关山，怎么都和妖精好上了呢？我堂哥那大概是因为嫩草不喜欢张扬，才没办婚礼的。切，他们娶了公妖精都行，我娶男人就不行？好歹我们家月牙儿也是个正宗的人嘛。”

“我……我在和你说正经的啊。”月牙儿白了南宫夜轩一眼：“你却这么玩世不恭的。”

“是啊，我也是说正经的。嫩草和堂哥不愿意张扬，但是我们不能不张扬嘛，恩，也不算张扬了，请一些要好的朋友和亲人，摆几桌酒席，拜了天地，入了洞房，这些程序是一定要走的。”一

南宫夜轩搂住月牙儿：“宝贝儿，你知不知道我现在一想起我们的洞房花烛夜，血就往脑子上冲啊。”

“好……好了，赶紧吃饭吧，再磨蹭一会儿，天就晌午了。”月牙儿心慌意乱脸红红，随便找了个借口就跑出去。但是他知道，听见南宫夜轩这番话的时候，他是真的很窝心很感动。

一行人很快就吃完了早饭，南宫夜轩赏了掌柜的一百两白银，把掌柜笑的眉眼弯弯，就差没一步一磕头的送这位财神爷出门了。

“坐马车吧，这些天大家都累坏了，还有大沙漠要穿过，保存体力最重要。”南宫夜轩指着店门口一字排开的几辆大马车，把月牙儿和王妃让进了其中一座。

“我爹爹呢？”月牙儿却又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边就朝江清晓招手。

“我安排江盟主坐另一辆马车。”众目睽睽之下，南宫夜轩怎么也没办法叫那么年轻的江清晓为岳父，只好称呼他江盟主。

“你就跟着月牙儿一起，叫我爹爹吧，盟主那已是前尘往事，不必再提了。”

江清晓微微一笑，跟着南宫夜轩走到了第二辆马车上。忽然间，他的身形停住了。

第二辆马车上的车夫戴着一个大斗笠，把脸遮住了大半，见江清晓和南宫夜轩停了下来，他就跳下马车，沈声道：“王爷，我是被您的朋友推荐过来的，听说你们要回中原，正好我也想去那里找一些营生干干，不知道可否让我顺路，替你们效劳？”

南宫夜轩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江清晓，见他只是面色变的白了一些，一双手进紧握成拳头，倒没有其他激动的表现。

他心里有数了，就回头对那车夫微笑道：“好吧，既然你自己愿意，那我又何必拂了你的好意。”

话音未落，就见江清晓已经恢复了面色，从容不迫的上车，撩开帘子坐进车里。

“南宫，我怎么看这个马车夫有些怪异啊，好像……好像是在哪里见过？”月牙儿却不知什么时候爬下了马车走过来。

南宫夜轩吓了一跳，连忙道：“身材相似的人又不是没有，好了，你怎么又下来了，真是不嫌麻烦。”他说完，搂着月牙儿就往第一辆马车走。

“可是我想和我爹爹坐在一起嘛，你陪着你娘就好了。”月牙儿撅起嘴巴，刚刚认回了爹爹，还不等好好开心亲近一下，南宫这霸道的家伙就想把他从爹爹身边带走吗？哼，门都没有。

“哎呀，难道你没看出来吗？你爹是喜欢清静的性子。”南宫夜轩干脆抱起了月牙儿，在他耳边小声道：“更何况，你忍心就把我放在车里受我娘的荼毒吗？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什么性子。”

想想王妃的恐怖的性格，月牙儿的确犹豫了。用脚趾头也可以想象的出来，极爱胡闹的王妃在这无聊的一路上，会怎么折腾南宫夜轩，有自己在他身边，的确可以帮他挡挡。

情孝难两全的月牙儿最终还是选择陪爱人，他觉得自家爹亲的确是个清淡的性子，更何况，他认为只要自己和南宫夜轩能缠住王妃，不让她跑到江清晓面前祸害他，这就已经是对爹亲最大的孝顺了。

一天后，他们再度进入沙漠。仍然是六十个士兵带队，还有大批的骆驼和几辆由骆驼拉的大马车，南宫夜轩谨记自家宝贝儿的要求，决定穿过沙漠后，要把这些骆驼都带回王府去养。

黄沙漫漫，烈日当空。驼铃声悠扬的在沙漠中回荡着。月牙儿从马车中钻出来，跳下车子来到江清晓的车上，他特意的想看看那个车夫的脸，然而对方始终低头，大斗笠把他全部的脸都给遮住，什么也看不到。爹

想起南宫夜轩的话，也许这车夫是有什么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不要去多多探究。于是月牙儿只看了两眼，没有结果后就放弃了，弯身爬进车子中，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阵欢笑声。主

车夫终于回头看了马车厢一眼，因为有帘子挡着，所以他看不到里面的情景，但是他的脸上，却忽然露出一个温暖的微笑。

忽然，一个士兵大叫起来：“不好了，有响马贼。”随着呼唤，远处天地间腾起一阵尘烟。

月牙儿在车厢里也听到了这声叫喊，不由得面上一下子变色，大叫道：“糟了，有响马贼，士兵们说这是沙漠里最可怕的大害虫。他们个个武功高强来去如风，南宫只有二十多个护卫影卫，不知道是否能抵挡得住。”

他一边说着，就要爬出车去，却被江清晓拉住了，听他微笑道：“不必害怕，爹爹已经恢复武艺了，你那个爱人也不是等闲之辈，对付马贼，我们两人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