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卓良见乔应轩不甚在意的样子,便也笑笑的带开话题,自古疏不间亲,有些事总得乔应轩自己看透想明白才行。
“昨儿个这事一定,我就让人拿着他们两人的生辰算了,年前就九月十六和十月二十合适,因着我的亲事定在十二月,十月末再上京送妹妹出嫁不合适,所以就选了九月十六。”
乔应轩说到这里自己的婚事,难得的有点不好意的小了些声音,他的未婚妻是母亲堂兄家的嫡长女杨氏,今年十月份出孝,他们的婚期定在腊月十八,乔应轩这次进京正好可以先行拜见岳父岳母,把礼数都补全了。
“这得提前一个月到京中待嫁,那眼下就剩一个多月的时间准备,会不会太匆忙了些?”
乔应泽一算日子觉得有些太仓促了,虽说对方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婚嫁是人生大事,总该依着规矩办好了才是,这么急匆匆把女儿嫁过去,倒是怕被对方看轻了。
“是婆家那边着急,因着他们家的女儿是明年初的婚期,就想让兄长年前完婚,好让大妹妹能过去管家,而因着我的婚期,只能赶早或者明年春末给大妹妹送嫁,所以就定了这个日子……”
乔应轩有点不好意思的挠了下脖颈,看着宫卓良欲言又止,今天这么急匆匆的跑来,除了那点想得到兄长夸奖的小心思外,还是有事要来请他们俩帮忙的。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难处?”
乔应泽见他有些为难的看着宫卓良,知道这小子还有话说,就主动开口问了他一句。心里也琢磨着,虽说自己分家出来了,他们的婚事轮不到自己操持,但到底是弟弟和妹妹的大喜事,自己这个做兄长自然该多进份心力。
“弟弟也不瞒哥哥嫂嫂,母亲精神不济已经有段时日了,又一心操持着弟弟的婚事,管家都已经是有些勉强了,大妹妹这边,怕是会有顾的不太周全之处,所以想劳烦嫂子这段时间往东府多走动走动,一是帮着弟弟看看可有什么置备的不妥的,二也是教导教导大妹妹为妻之道。”
因着这婚事是自己给张罗的,乔应轩自然是想越美满越好,本来女儿家出嫁前都由母亲教导那些个事情,可乔应轩知道自己的母亲未必耐烦教,而孙姨娘只是个丫鬟妾,眼界有限,哪里知道怎么做主母,所以乔应轩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这个‘过来人’的大嫂最合适,大妹妹若是能学到大嫂三分手段,在婆家就当能撑的住了。
“……”
正闲闲的看他们兄弟俩说话的宫卓良,闻言嘴角抽了抽,顿时满头黑线,心想这臭小子是给自己什么破差事,自己可是纯爷儿们啊,怎么去跟个小丫头片子讲那些个XXOO的生理卫生知识!
“咳……应轩,那种事该由大妹妹的娘亲教导才对,你嫂子也还小呢,怎么能去讲那些个事情。”
乔应泽听到后来也很是无语,心道刚说这小子聪明些,他就开始犯浑,于是乔应泽不等宫卓良说话,就忙不迭的开口拒绝了。
开玩笑啊,怎么能让他媳妇去跟自己妹妹单独相处,讲那些个夫妻间的事情呢!
“啊?哦……不、不是,弟弟的意思是,让嫂子去教大妹妹怎么管家,不是那些个……”
反应过来是自己的话说的有歧义了,乔应轩顿时被闹了个大红脸,不禁又窘迫又尴尬,都不好意思抬眼看宫卓良的脸了,心里忍不住泪流,自己刚在哥哥嫂子面前表现的进步些,却马上又出丑了。
“……”
这边宫卓良闻言有些没形象的向上翻了个白眼,那边乔应泽也无声的松了口气,而在乔应轩抬起头歉意的看过来时,两人又马上恢复了平静无波的神态,没让他看出一点异样。
“既是如此,那这点事可说不上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本就是我这做嫂子的该尽的心,二叔尽管放心就是。”
若说只是给那小姑娘讲讲课,宫卓良倒是没什么可为难的,眼下宫家闹的乱哄哄的,便是为了乔应泽对老夫人的一份孝心,宫卓良也该过去帮老人家分担分担,再说了,对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成亲就是一辈子的事,宫卓良也想那个安静温顺的小妹妹以后能过的好一点。
应下了乔应轩的请求,宫卓良让奶娘把乔闵言抱出来让他稀罕了半天,又把人留下来用了午饭,直到东府那边派人来寻了,乔应轩才恋恋不舍的跟着离开了。
“咱们闵言也快六个月了,过的可真快,还记得刚抱过来咱们屋里时,才那么一点大小,现在都要冒小牙了。”
抱着小家伙坐在自己手臂上,乔应泽让他半趴在自己胸口上,然后用另一只手小心的护着他的脖颈,防止他向后仰头再给闪着了。
自打这小家伙能翻身和被扶着坐一会了之后,就再也不喜欢被人横抱着了,也越发的活泼好动起来。
“整天就知道傻笑……”
宫卓良伸手捏了捏小家伙白嫩嫩的肉脸蛋,当然没真使劲,所以正嗯嗯啊啊啊说着婴儿语的小家伙也不恼他,只是左右晃着小脸躲开他的咸猪手,小身子也在乔应泽怀里一拱一拱的,吐着泡泡表示娃不舒服啊!
“行了,他玩了这么久也该困了,让奶娘抱去睡会吧,晚点咱们还要去岳母那边呢。”
眼见着小家伙被宫卓良闹的皱起了小脸,乔应泽忙把他递给了候在一边的奶娘,然后就拉起宫卓良回了卧室,不给他再欺负小孩的机会。
未时末(下午三点),乔应泽坐着轿子出了府门,后面的轿子里则是奶娘抱着乔闵言坐了,不大一会,骑着马的宫卓良也从巷子里悠哉的走了出来,同乔应泽这个姐夫见过了礼之后,便有说有笑的向离着不远的新宅行去。
而在乔家西府门口,没有随同前往的石康冷着脸站在那里,眼神复杂的望向宫卓良的背影……他本是敬佩于乔应泽的人品和专情,才心甘情愿的留在他身边为仆的,对于宫卓良这位才貌双全的俊俏公子也很有好感,可自打看出他们两人之间那难掩的暧昧情丝之后,石康的心就跟堵了块大石般的难受起来。
回头看了看府里内宅的方向,石康的脑中浮现出了那并未见过几面的夫人的模样,心里不禁替她不值起来,她对丈夫和弟弟全心全意的照顾爱护,现在却他们合着伙的给背叛了……石康突然觉得,这个地方他再也呆不下去了!
60.粉丝……
因着有乔应轩的相请,乔应泽和宫卓良等东府那边消息传开了之后,就去拜见了老夫人,相询是否有什么地方能帮得上忙的,并主动提出教导乔媛音之事,老夫人很是欣慰的应下了。
有老夫人和乔夫人这些长辈操持,乔应轩和乔媛音的亲事在大的方面上都安排的很妥当,细节方面乔应轩自有乔夫人精心准备,乔媛音这边却是显得有些怠慢了,她娘亲惯是谨慎小心的,不敢说出一点埋怨乔夫人的话,乔媛音一个待嫁姑娘也不好过问怎么置备的嫁妆,所以婆子丫鬟们虽不敢明着贪她的嫁妆银子,暗地里谎报些花费或者以次充好的却不是一两个。
要知道乔媛音的嫁妆银子都是握在乔夫人这个嫡母手里的,能得了置备嫁妆这等肥差的,自然也就都是乔夫人跟前受宠的,眼看着就要出门子,乔媛音母女俩自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惹生是非,就只能忍着私下里抹抹眼泪,面上还要假作不知的一个装欢喜一个做腼腆。
还是来寻乔媛音说了几回话的宫卓良发现有的东西不对,私下里问过乔媛音才知道的实情。
“若蓝,看看这套。”
把手里拿着的金钗和一对金耳环放回盒子里,宫卓良把这一套头面首饰递给身边的若蓝,自己则借着喝茶的动作掩去脸上现出的一丝不耐……过惯了外面的自由日子,这几天不过往东府多来了几趟,就实在是不耐烦内宅的那些家长里短了,恨不得把身上这套女装扒下来一把火烧了,真不知道自己前两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重量有些不足,成色和手工也略差,样子虽然看着很好,但是是前两年的款式。”
若蓝自幼跟在宫夫人身边,对鉴赏这些个金玉之物很在行,所以她只是简单的掂掂看看这套首饰,就知道这是有人拿了积压的旧货来以次充好呢。
“一辈子只一次的大事,你怎么还这么忍着委屈自己,小门小户的姑娘也就罢了,你堂堂知府家的大小姐,抬着这些个东西出门去,婆家人怎么看你?就算他们都是良善的,那些个亲戚下人又怎么能瞧得起你?你往后要怎么持家呢?”
看着头低的快把脖子折了的乔媛音,宫卓良头疼的轻叹了口声,也真是被这个小丫头折磨的没脾气了,他现在是顶着‘嫂子’的身份来的,就得继续伪装着女子的口吻劝告,再次耐着性子给她将道理做分析。
说起这个乔家大小姐,还真不是那种单蠢圣母的小白女,反而该说她是深谙‘退一步海阔天空’之道的明白人,可问题是她看的太通透了,遇事只想着置身事外的躲避而不懂应对,那就是应了那句过犹不及的话,成了真正的软弱可欺了。
“嫂嫂莫恼,家中现在正为媛音和二哥的婚事忙得不可开交,媛音再有半月就要动身上京了,怎好在这个时候还去惹得祖母和母亲不痛快,那确是不孝了……再说也不都是这样的,嫂嫂看这一套,不就是顶好……的吗?”
乔媛音素来是羡慕敬重这个大嫂的,所以即使这几日被他训得如同见了猫的小鼠一般,但还是忍不住的想跟他多亲近一些。
以前是碍于娘亲的立场,乔媛音连话都不敢跟大嫂多说一句,生怕惹恼了嫡母连累娘亲受罪,如今却是得了祖母的爱护才能跟大嫂学规矩,她心里别提多高兴了,所以也难得的解释了两句,只是后面的话在宫卓良的气势压制下,声音是越来越小了。
“这是祖母亲自让人打了来给你添状的,就是怕你嫁妆轻了到婆家没脸,你要是真孝顺,就该拿出乔府大小姐的气派,让祖母能安安心心的把你嫁出去,不用以后还老是惦记着你,是不是在婆家受了欺负。”
宫卓良这边觉得自己说话已经够‘温柔’‘委婉’的,那边的乔媛音却已经红了眼眶,抿着小嘴一脸轻愁微伤的掉泪珠子,看得宫卓良头上青筋直蹦。
乔媛音是地道的江南美女,虽不是顶美貌的,但清秀可人、娇柔温婉,换了上辈子的宫卓良见到了八成会因着雄性本能的心生怜惜一番,现在看着却只觉得脑仁疼的更厉害了。
“媛音也是知道的,可媛音实在是不敢……其实媛音心里也是决定了的,嫁了人之后,就学着嫂子这般的持家,定不会再像现在这样了……”
乔媛音见宫卓良的脸色更不好,不想让他对自己真的瞧不上了,就抽抽嗒嗒的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他听。
想起自己在这府里委屈求全的这些年,说句不害臊的话,她真想着早一天离了都是好的,所以便是到了现在,她也只是以到了婆家就重新开始来安慰自己,然后继续的忍气吞声,不敢惹嫡母一点不高兴,生怕出了什么变故,自己眼前这一切的期盼都成了一场白日梦。
“你能这么想,那祖母和你二哥哥的苦心就算没有白费,嫁妆的事你不用担心了,高高兴兴的做你的新娘子,有时间就想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吧。”
让若蓝捧了那套首饰并别外两样有问题的东西,宫卓良说完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要知道路都是靠自己走的,扶得了一时扶不了一世,宫卓良也算能体谅乔媛音忍气吞声的心情,眼下他就再帮这丫头一把,让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至于她以后在夫家过的如何,就看她自己的造化了。
“嫂子且慢。”
乔媛音见宫卓良要走了,忙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痕,起身追了两步走到他身边,神情颇有些羞涩为难,视线瞄了瞄捧着盒子站在一边的若蓝。
“若蓝,到外面寻人告诉相公一声,请二叔一起到园子里说会话。”
宫卓良见乔媛音似有什么私密的事情要说,虽然心里有点尴尬,但还是让若蓝先出去了……这段时间来给乔媛音上课的时候,屋里总会留两个以上丫鬟伺候的,今天是因为嫁妆的是才留了若蓝一个。
宫卓良这也算防患于未然了,免得老婆吃飞醋啊。
“嫂嫂……听说大哥和嫂嫂与平老板相熟,媛音曾同平老板学过几日琴,虽然不曾拜师,但在媛音心中,却是极敬重平老板的,如今媛音就要远嫁,以后怕是也难有再见的机会,故手抄了一本琴谱,想请嫂嫂代为转送,也算全了媛音与平老板的这份师徒情分。”
乔媛音默默的深吸了口气,脸上努力摆出自然的笑容,手中被绞的紧紧的帕子却泄露了她的心慌,见宫卓良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乔媛音的心里一颤,忙借着拿琴谱的动作避开了他的目光,低着头抬起双手把琴谱递了过去。
“二叔替小姑子寻的这门亲事,实是良配,小姑子还当惜福才是。”
宫卓良乍一听到老板这称呼也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古代这个词是对戏子、伶人的尊称,而乔媛音所说的平老板,应该就是指平惜了。宫卓良不禁有点好笑,原来这乔家大小姐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竟一直是平惜的粉丝,看着紧张的样子八成暗恋了许久啊,可惜这不是自由恋爱的时代……就算是,这位怕也争不过石康大帅哥吧。
虽然宫卓良本身对这些人没有什么看不起的,但站在他做人’嫂子‘的立场上,有些话是必须得说的,而且他也确实不希望乔媛音真把平惜放到了心里,否则就这个时代对女子的严厉,等待她的九成九点九是悲剧。
“嫂嫂的意思媛音明白,媛音以后也定当一心一意的服侍相公,这琴谱,实是一点纪念罢了。”
乔媛音见宫卓良不接,只能忍着羞意把话更挑明了一些,她本不是这样冲动莽撞的人,只是想着远嫁之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见到平惜了,这才想要托宫卓这个信任的嫂子转赠。
“我会代为转达的。”
宫卓良见这小姑娘确实不像情根深种的样子,便接过了她手上的琴谱揣好,去花园找乔应泽兄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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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帮刁奴,竟连大妹妹的嫁妆银子都敢贪,真是岂有此理。”
一胳膊扫掉了石桌上的首饰盒子,乔应轩难得的当着乔应泽夫夫俩的面发起了脾气,原来总是阳光清爽的俊颜上,此时竟明显的充满了火气。
也难怪乔应轩会这么生气,上个月初定了消息时,他就派了家仆到京中的宅子布置装饰,自己这边则高高兴兴的准备着送乔媛音进京待嫁的事宜,因着是第一次送嫁,乔应轩仔细关注的态度早超过了他自己对亲事,可现在大妹妹的嫁妆表面上风光,内里却不少这些个滥竽充数的东西,若不是被嫂子发现了,他再一路上送着这些个东西进京,还有什么脸面可言,还不都得以为他们乔府是个虚有其表的废物壳子!
“二叔不值得为这些人生气,所幸发现的还不晚,现在重新补上缺的这些东西都来得及,只是牵扯的到的下人,都是婆婆身边得用的,二叔想怎么处理他们,却是得想仔细了,得顾全着婆婆的威严。”
让若蓝把散落在地的东西都重新收拾好了,宫卓良安抚的看向乔应轩。
因着这犯事的实打实的都是乔夫人跟前常用的,若是宫卓良一状告到老夫人跟前去,那就是把乔夫人的大尾巴塞到老夫人手里了,以这婆媳的斗法,老夫人把那些个下人都撵了是十分可能的。
宫卓良本来不在乎打没打乔夫人脸面的事,但想着乔应轩是跟他们夫夫俩亲近才叫自己来帮忙的,自己若是拿着这些给老夫人看,那就纯是挑拨离间了,宫卓良没那么下限的一边跟乔应轩称兄道弟,一边利用他的信任去设计他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