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工制造 下——FeelinSophie

“小爱，小爱，你在说什么？”周段方听到Al I越来越轻的声音，担心地勾住Al I的下巴。再次抬起的脸庞上，红晕已经退去，眼睛清明得有些失真，脸颊上光光地没有一点泪痕。

“小爱和崽都不是人类，我们是机器人，机器人的爱情，是什么样的呢，段方知道吗？”

周段方呆滞着看着一脸认真的Al I，慢慢摇着头，却说不出话。

“机器人的爱情，和人类的爱情，一样吗？”Al I抓着小乌龟，用食指擦去周段方眼角的泪珠。“人类的爱情，真的是唯一对应的吗？那么……小荦哥哥呢？为什么卫嵘不高兴，为什么卫苍晋也不高兴？”

“小爱！”

“段方，小爱好喜欢好喜欢你，这样……够吗？”

面对Al I一眨不眨望着自己的眼睛，周段方只是抿着唇，眉头微锁，给不出答案。

“小爱不懂，可是小爱看到段方会很高兴，段方会爱小爱，对小爱好，对小爱的熊宝宝，小爱漂亮的小金鱼，还有小爱可爱的小乌龟，还有小爱的崽好，小爱好开心，但是……段方，你会一直一直这样吗？”

“我会的，小爱，我一定……把崽为你找回了，他是……小爱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

“段方。”Al I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将掌心的小乌龟送到周段方眼前。“猜猜，是小巴，还是阿西？”

Al Ⅲ睡得迷迷糊糊，脸上就是一阵一阵痒痒，手掸了好多回，还是没有躲开骚扰，最后无奈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双撑得大大的黑溜溜的眼睛热切地望着自己，直接从床上跳了起来。

Al Ⅱ端着一壶茶，很认真地站在Al Ⅲ床边。

“你干什么啊？不是你说要午睡的吗？”Al Ⅲ抬手就在Al Ⅱ的头上敲了下。

“茶，下午茶。”Al Ⅱ笑眯眯地缩了下脖子，讨好地看着Al Ⅲ。

“不喝不喝，拿走，什么下午茶啊。”Al Ⅲ翻了个身，背对着Al Ⅱ。

Al Ⅱ低头看看托盘里的茶壶和杯子，耸了下肩，跟着打了个哈欠，将托盘放在床头柜子上，揉了揉眼睛，前后看了看，嘻嘻一笑，直接踢掉脚上的拖鞋，踩上Al Ⅲ的床，拉开他的被子就往里头钻。

“干嘛啊！干嘛啊！”Al Ⅲ推着挤进自己被窝，又往自己怀里挤的Al Ⅱ。

“小三三，我们一起睡觉嘛。” Al Ⅱ像条八爪鱼一样缠在Al Ⅲ的身上。

“去你自己的床！”Al Ⅲ踢着腿，就是挣脱不开Al Ⅱ。“你干什么啊。”

“卫苍晋。” Al Ⅱ将头蹭进Al Ⅲ的肩头，Al Ⅲ立刻不动了。“和我说说。”

“我……”Al Ⅲ愤愤地咬下自己的下唇。“我们睡觉吧，嗯，睡醒了和你说。”

“好。”Al Ⅱ眯起眼睛对着Al Ⅲ笑了笑。“小四四说你是小坏蛋，但是我知道，小三三是好人。”

“嘿嘿，睡吧睡吧。” Al Ⅲ轻拍着Al Ⅱ的后背。“睡觉，睡觉。”

Al Ⅱ眼睛一闭，抓起Al Ⅲ的手，将他的拇指含进嘴里，睡着了。

Al Ⅲ苦着一张脸，隔空咬着Al Ⅱ的鼻子，用嘴型嘀咕着骂了几句，最后撅着嘴巴望着天花板皱眉头。怀里的Al Ⅱ在他身上拱了拱，腿在他腰上缠得更紧，让Al Ⅲ连转身都不行。

63.拐角

廖韫飞在翠阁呆到近午夜时分才回来，这样还算是中途翘班。这天店里新来了几个少爷，到了年末还是有人执意要回家过年，所以这个时候会招募些新人，其中一个孩子长得有些像小爱，不是说脸，还是那种神态，那无辜的眼神，望着人时的专注，以及眼里流露出来的从深处透出的诱惑。廖韫飞在一边观察了他很久，最后觉得自己有些可笑，那骨子里的诱惑原来也分好多种，有一种是风情，有一种叫风骚。

“廖少，您现在就回去吗？”翠阁的店长送廖韫飞到门口，替他打开了车门。那个廖韫飞晚上盯了很久的少爷就在门口看着他。廖韫飞没有回头，直接钻进了车里，甚至都没有特别交代。

TC和翠阁并没有迎来新的正面交锋，可以说在所有员工都卯足了劲儿翘首以待，周围竞争对手在一边找了好位置就坐等观虎斗时，两家的老板却没有如期给出任何动作。而就在廖韫飞的车开走那一刻，甚至有人在下头悄悄传，说两家有合作的计划，消息缘起自然是廖韫飞和卫苍晋那看着和乐融融的下午茶。

“店长。”一位翠阁的领班跟了出来，看着刚刚开走的车。

“先不要让他出场，你亲自调教，保不准哪天廖少就……那眼神不会错。”

“可是廖少从来不动翠阁的人，或者冯少……我明白了。”

店长挥了下手，转身快一步进了翠阁，顺带瞄了眼那个被廖韫飞眼睛垂青了一晚上的少年。那少年垂着头小心地站在一旁，穿得很少，人很单薄，眼睛很黑，活像只什么都不懂的小羊。

翠阁的店长在S街做了数年，可谓阅人无数，只是这些进进出出的少年他始终保留着自己的意见。

没有一个走进这条街的人是单纯的，他们的老板也会明白这一点，然后他会回来，带着那位少年或者是另外一个少年，只不过又逢场一出戏，而不是那个传闻中养在家里的漂亮男孩。

廖韫飞敲Al Ⅻ房门时用力很小，只是轻轻的三下就自己推开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很暗，只是窗帘半开着，透了些光进来。靠门的墙边，放着一个简单的行李袋，廖韫飞认得，那是他为Al Ⅻ搬家买的。

Al Ⅻ差不多是净身出户，除了那身衣服，什么也没有从TC带走，包括他床上那个泰迪熊玩偶。这间为Al Ⅻ准备的房间里自然会有很多的衣服和日用品，但廖韫飞知道，他只是装了最简单最必须的几样，甚至可能都偷偷记录了下来，打算以后还他钱。廖韫飞并不计较，或者在真的看到那个小行李袋被使用并备在墙边前，他不计较，而现在，这个人第二天就要离开的念头，让他失落起来。

第一眼看上一个，觉得自己很喜欢他，想着把他占为己有，变成自己的宝贝，所以想尽一切办法要靠近他和他产生联系。然而现在，他知道眼前的人不是那个当初让他惊艳和冲动的人，他犹豫了，想了很多有的没的，甚至包括两个人可能的未来。他从来没有那么瞻前顾后过，对一段根本说不上是开始的感情。

“爱爱。”廖韫飞小心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Al Ⅻ床边，轻唤了声。

Al Ⅻ趴在枕头上睡得很静，连呼吸都很浅，小半张脸陷在枕头里，纯白的枕头衬得脸颊洋溢着淡淡的健康的粉色，细碎的刘海半遮着额头，睫毛垂着，细细看来并没有那么翘，密密地散开成扇形覆盖在单薄的眼睑下，看好的樱桃色唇瓣自然地闭合。整个人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蜡像，不是因为他静，而是缺少了那么点醒时的生气。这个人，仿佛一旦进入睡乡，就死了，等到睁开眼睛醒来，就又新生了那样。

“没想到卫苍晋找的医生技术那么好，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廖韫飞将指肚轻轻触上Al Ⅻ的眼皮，顺着抚过眼角滑过脸颊，又移到鼻梁上，最后在唇上停了下来。“变了的，只是你的脸吗？”

Al Ⅻ动了动，脸往枕头里埋得更深了些。

廖韫飞缩回手，笑着拧了下自己的眉头，抱着手臂缩在椅子里，静静地端详着Al Ⅻ的睡颜，眼皮渐渐变沉，转眼的速度越来越频繁，最后就那么坐着睡着了。好像还看到床上的人又动了动，翻了个身。

屋外似乎有狗吠的声音，只是一两声，远远地穿来，声音显得有些空。

Al Ⅻ的手不自觉地拽紧了枕头一角，只有眉头跳了下，然后所有的表情又都消失了。

廖韫飞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大亮，自己正抱着一个软软的白色枕头趴在床上，身上还是昨天那身衣服没有换，只是背上搭了条被子。不记得在家有抱着枕头睡的习惯，更不记得会睡得那么死到有人把自己弄上床都不知道。或许是太累，也或许是太放松，因为这个房间里的整个气氛都太过安宁。

抱着的那个枕头上除了洗发水的香味，还有一股特别到自己在闻过一次后就再也没能忘记的气味。廖韫飞笑着拍了拍枕头，坐起身那一刻，注意到自己睡的枕头上，横着有一根黑色的头发，将头发捡起捏了捏，应该是自己的，因为Al Ⅻ的头发显得更软，随即在床上胡乱翻了翻，尽没再找到第二根头发。

转身坐在床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正对着自己的放在墙边的行李袋，拉链被拉开了，显然有人动过。

“醒了？”

“嗯？”

廖韫飞转向浴室方向，见Al Ⅻ穿了一身休闲服，有些慵懒地看着他，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怎么不回自己那里睡？”

“怕你走了，我没赶上送你。”廖韫飞来到Al Ⅻ跟前，细细地打量着他。“我昨天去见卫苍晋了。”

“我不会不告而别地，何况那也是你的房子。”Al Ⅻ绕到床边，整理起了床铺。“去洗洗吧。”

“爱爱。”廖韫飞刚靠近Al Ⅻ的后背，被他一个转身躲开了，立刻后退两步。“你别紧张。”

Al Ⅻ微蹙着眉，手里拎着枕头，靠着床沿小心地看着廖韫飞。“你到底想说什么？我不会和你一起去吃早餐的，我……我现在不饿，我想早点搬过去，整理下，晚上……就可以住了。”

“那里什么都准备好了，只要你过去就好，我……本来给你安排了一位阿姨烧饭和打扫房子……现在看来……不需要。”廖韫飞侧了侧身，移开看着Al Ⅻ的视线。“卫苍晋没有说你的事儿。”

“那……你们说了什么？”Al Ⅻ有些意外，站着没动。

“你知道邱瑞荦吗？”

Al Ⅻ闻声一颤，连呼气都忘了，只是睁大眼睛盯着依旧侧身垂着头的人。

“修白要我问清楚，不要总是拐弯抹角，结果还是那样……我不是他们。”廖韫飞深吸一口气。“你更不是他。等你明白了，我会接你回来。当然中间，我会常常去看你的。”廖韫飞扬了下手，转身走进浴室。

Al Ⅻ颓然地坐了下来，将枕头抱在怀里，一下下地用头撞着枕面，浴室里很快传来水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当水声停下，Al Ⅻ也停止了用头撞枕头动作，胡乱地用手揉了下脸，将枕头翻了个面扔到床头，起身走向墙边的行李袋，拉上拉链拎起就出了门。

浴室里的人已经出来，斜靠门框，甩了下还在滴水的头发，没有再挪步子。

Al I揉着眼睛，抱着泰迪熊，从被窝里坐起来那会儿，正是午夜时分。周段方还在TC工作，房间里黑黑的，没有光源。Al I刷刷眨眨眼睛，开启夜视模式，掀开被子，从床上爬了下来，身上那件到脚踝的长袍式睡衣宽宽地罩在他身上，领口很大，斜在一边，正好挂在肩头下。

“段方。”Al I咕囔了声，站在房间里的地板上转了个圈，踩着光光的地板小跑到床边的地台前，俯身盯着放在小桌子上的两个鱼缸。双手交叉着抱紧泰迪熊在身前，下巴搁在毛茸茸的熊脑袋上，嘴巴撅得高高得，睫毛扇了扇，一滴泪水落下，在水面上扬起了圈圈涟漪。“段方。”

周段方面无表情地看着穿了一套白色运动服呆立在自己眼前两眼定定无神的Top Ⅱ。

朱瓷临时请了病假没有来，尹奥说他是在单独见了Top Ⅱ几分钟后突然觉得不舒服离开地。从那时到现在，Top Ⅱ就一直一个人呆在原本Top I的房间里，一动都没有动过，连眼睛都未曾眨动一下。

周段方不得不承认，现在面对从基地里出来的机器人时，总是有些心有余悸，因为他无法预测任何下一秒，背对着他们时，这些机器人的眼神里会闪过如何的光。

所有已经从基地出来的机器人，每一个都或多或少地显示了自己觉醒的，超智能的一面，虽然这个二号被选出来时，毕教授不知道保证了多少回，这个机器人，一定只不过是一个机器人。而就是这个机器人而已的存在，一来就让他们这里素质最高，心态最好的店员迎来了自己任职以来请的第一次病假。

朱瓷也不是身体病了，周段方很清楚，那是他的抗议。一种知道没有结果，却还是会做的反抗。

离开基地，肌体被唤醒前，Top Ⅱ被复制入了Top I所有的记忆，所有的记忆，包括抱着Al I，对他说自己爱他要保护他。而毕教授却说，那只不过是一些画面，那些画面对于Top Ⅱ本身没有任何意义。可在自己大脑里那么真切存在的画面，又怎么会和自己没有关系，如果是，就不会有逃走的Al Ⅻ。

想到这里，周段方哼笑出声，而站在他面前的Top Ⅱ始终没有额外反应，没有人在这里触碰过他，和他产生过交流。Top Ⅱ甚至都还没有开过口，除了换了身衣服，什么事儿也没做过。

“二号，我……”周段方还没有把“我”后的内容想清楚，手机铃声就响了，那铃声唱了许久才让处于惊讶状态的周段方回过神，有些慌乱地掏出手机接起。那个铃声是他自己设定的，是理论上最不可能响起的一首歌，因为那是属于Al I住的房间里那部座机的特殊铃声。除了他和Al I，不会有人在里面。

“喂？”周段方小声地应了下。“是……小爱吗？”

电话里委屈无比的回答，带着可怜的泣音，像一把软毛刷子一样挠着周段方的心。

“小爱，怎么了？”周段方转身跑出了门，将门重重地甩上。

Top Ⅱ纹丝不动。

尹奥从监视的房间里跑了出来，就跟在周段方身边。

“小爱，乖，坐回到被窝里去，抱着你的熊宝宝，段方马上就回来。”周段方说着转手拉住站着边上的尹奥。“我现在要回去，TC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出去度假了。”

“等一下。”尹奥反手拉住周段方。“是小爱？如果是小爱，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儿吗？”

周段方不解地盯着尹奥。“什么意思？”

“小爱的事，也算是TC的事……我不是那个意思，段方，你不要想太多，我是说，我们毕竟也是看着小爱一点点醒过来，一点点成长的人，如果有需要，也许我们也能帮忙，何况卫总问起来的话……”

“不是小爱出事了，是小爱的墨墨。”

“墨墨？”

“是小爱养的一条墨水泡翻肚子了，死了，它的名字，叫墨墨，取自‘墨水泡’这个品种名。”

“小爱……还不知道死是什么吗？”见周段方沉默，尹奥遗憾地摇了下头。

“之前死了一条虎头，我骗小爱说它遇到自己喜欢的鱼儿，所以才离开的，这次……”

“段方，也许……你可以通过那条墨水泡让小爱明白……他的崽也不在了。”尹奥左右看了看，往周段方跟前挪了挪。“我想……比用一个假的崽替代的要好，而且我们大家，都不想……有人替代崽。”

周段方看了尹奥一眼，还是摇了头。“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小爱……都不需要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