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青呆呆的任他摆弄,不太敢呼吸,想要拒绝又不忍拂了韩玉一片好意。心想韩玉真是有着不输女子的温柔,谁家女儿许给他一定会享福的。
夜晚时几人又聚在了一起商讨行兵部署。
苏青发现巫晋此人在战事方面确实是天才,他对战争有着非同一般人的敏锐感觉,敢于从不同角度剖析问题,想法更是独到而出其不意。与自己总是保守的打法不同,这也难怪当初他遇上巫晋时,那场仗会打的那么吃力。
与这样的人做战友会远比做敌人来的明智吧。
巫晋修长的手指在羊皮地图上轻轻点过,似乎都带出了重重的痕迹,让人能够清楚的明白他在说什么,低沉稳重的声音透出坚毅肃杀,与平日正经时又是不同的。那人做出的分析部署仿佛生动的呈现在眼前,他甚至能够听到三国联军与西域厮杀时擂起的战鼓声。
咚!咚!咚咚!
头脑中的声音与心跳慢慢融合在一起,一种奇异的感觉慢慢滋生,耳旁的声音还在继续,那种感觉就随之慢慢扩大,渐渐汇入全身,令他觉得自己激动的不似平日的自己。
是因为过于崇拜这个人在战场上的魄力吗?还是那种天生对强者的敬畏……
“明日清晨点兵起程,与前方巫军会和于长斜坡,巫军在前,齐寰分数左右两翼,若我所料不错,后日便会与西域军队对上,还请各位做好准备。粮草已于三日前抵达,明日大家喂饱战马鼓舞士气,枕戈待旦,期待后日我们合作的第一仗!”
临时搭建的营帐内安静异常,众人均不可抑制的有些激动却又强压下去。巫晋压下澎湃的心情,不理他人,只侧头询问苏青的意见:“阿青,你看呢。”见苏青神色有异,不知沉浸在何事之中,看过来的视线有些呆呆的。他伸手过去想要将人拉过来仔细瞧瞧,不想那人回神一见是他立刻闪身躲过去,面带无措的看着他。
巫晋脸一黑,习惯的眯起眼盯着苏青看,心里老大不爽。这阿青,别人对他搂搂抱抱摸摸碰碰均不在意,却总是对他唯恐躲闪不及!从前初识时便是这般,之后相处的多了情形倒是好些,如今却还不如从前了!心中不甘,脾气也冲了上来,一把搂过苏青按在怀里道:“你躲着我干嘛,我能吃了你不成!”
“你放开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咚咚的心跳声又传来,苏青更是惊怒异常,狠狠推拒着巫晋。奈何他原本便力不如人,如今巫晋又狠了心不让他躲开,反而越加箍紧他,两人贴靠的更是紧密,对方温热的体温透过几层薄薄的衣物传到他身上,苏青感觉一阵阵晕眩。
正当他放弃推开巫晋的想法时对方却突然推开他,脸色怪异的看他,一副隐忍的表情,似乎想要拉近他又不知道是否应该。
正在二人僵持时,隔空劈过来一掌,将他二人分开。
温志洲拉起苏青,一手扶在脸色刚刚由红转白之人腰间,对巫晋说:“石将军,青先生不舒服,我扶他回去了。对了,请你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会令人心生误会的举动!惹人闲话!”
温志洲最后那句话特意加重了口气,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互不相让的狠狠瞪视几番。
其余几人也在温志洲苏青离开后相继走出去,徒留巫晋一人,将羊皮画卷握在手心,脸色阴沉不定。
“苏大人,你没事吧?”温志洲与苏青同行了一会,开口问道。
苏青摆摆手,“无妨。”刚刚那种怪异的感觉,离开了巫晋便没再有,苏青放下心来。“对了,你对他的部署怎么看?”
温志洲不语,只是捏着苏青的手,将人送到帐外时,轻轻拉过苏青。
苏青觉得眼前一黑,有什么柔软的东西碰了他脸侧一下,对上温志洲含笑的眼,便挤了个笑容匆匆转身回帐。心想刚才那件事一定是他误会了,大概是不小心碰到的。
夜里苏青觉得身上发热发痒,伸手抓去,便觉得手指粘腻,似乎是抓破了什么。燃上蜡烛掀开衣裳,发现身上起了许多暗红色的痘子,一阵冷风窜入,他觉得周身一凉,一阵眩晕过后便扑倒在桌边人事不省。
模模糊糊有些意识的时候,他感觉身边围了许多人。有一个暴怒的声音在在耳旁吵着在质问什么人,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奇怪的病症,另一个淡然的声音说是旧伤所致,他听得出来,那个人是极少在人前出现的韩玉。
他睁开眼,首先便看到巫晋在他旁边,怒瞪着眼。不远处是温志洲和韩玉,他问:“你们都在我帐中做什么?”身体一动便觉得浑身热痒,想要去抓,手却被巫晋按下,那人说:“你身体犯了过敏症,情况很特别。”眼中竟有一丝愧疚闪过,苏青诧异。
韩玉见他醒来,走过来摸了摸脉,又掀开棉被看他身上症状,对旁边二人道:“若是自然消退需要十日,但我知道我们昨日经过那片山林里有一种山菌,正对此症。”
“我去,”温志洲看着苏青,“此事尽量不要惊动别人,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脚程快,日出前便可赶回。”说完不等苏青反对,便已急匆匆的离开。
韩玉靠在床头,对苏青又道:“此事怪我,对那叶片效用一知半解便妄自用在你身上。没想到叶中有种毒素,会破伤起痘,寻常人用之无事,可你一身鞭伤,我还给你乱用药,使得毒素顺着鞭伤破出。”说罢斜着睨了巫晋一眼,转身离开,边走边道“等温大人将药引带回,我便送来解药,在此之前莫再碰破痘疹,以免破伤风。”声音便消失在帐外。
“其他人都走了,你是不是也该离开了?”苏青动了动手指,却被人牢牢握住。
巫晋忽然勾唇微笑,“我又害了你,阿青。我明明是要救你,怎么总是弄巧成拙?你说是因为什么?”
苏青一愣,心中也有番感慨。那人又道:“因为你这个人,太棘手了。”
苏青不满的望过去,那人松开他的手,为他把被子盖好,站起身背负双手慢慢朝前方走去,道:“你若不棘手,单凭我的身份,想救你只需要一个眼神;你若不棘手,救了你也无需我太过关注你,而不是总怕你受了委屈。可我越是对你好,事后你就更加怨恨我。若我当初根本不出面,让别人接手救你的计划,说不准你还会感激我,对不对?”
苏青仔细想来,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正因救他之人是巫晋他当时才会那样痛苦,“可是,我也只是对你隐瞒我这件事耿耿于怀而已,让我觉得是被人耍了一遭,如今想来,你对我也算仁至义尽了。”
“这么说,你不怪我了?”巫晋回过头,闪亮着眼问他,掩不住开心的神色。
苏青窘迫的说:“我自然不会那么小气!”
“那你还是否像从前那样相信我?”
苏青将头转向床榻里侧,只听巫晋黯然的叹了口气。
“灵侍,将烧好的水提进来吧,以后阿青还是你来照顾。”
“不用,温志洲会……”苏青正要提出反对意见,便见巫晋拧着浸了热水的汗巾朝他走来,一把捂在他脸上,挡住他要出口的话,接着便听到清脆的女子笑声。
巫晋眼睛朝灵侍的方向看了一眼,那女子便识趣的退出去,不再打扰。
“你要干什么?”苏青微恼,声音从汗巾下边传出有些闷闷的。
那个人居然趁他不备一手握住他两只手腕,揭开他被子,解他衣服,还阻他视线!而他身上稍有动静全身便如万虫爬过一般,痒至噬心。
巫晋声音带着笑意道:“阿青乖乖的,不要动,我帮你擦擦,恩?”说罢才将放在苏青脸上的汗巾取走,看着那人裸、露的上半身犹豫着从哪里下手。
苏青早已面红耳赤,也不知是给闷的还是被对方审视猪肉的视线给气的,抬起一腿,将被子都踢掉又顺势朝巫晋头部踹去,巫晋用膝盖压下,为防止他另一条腿捣乱,便干脆翻身上床,侧压在苏青下、身,对着那人笑。
“本王爷亲自伺候你,就不要闹脾气了吧。”
30、意外染病
苏青气急,“谁要你伺候!”说罢,梗着脖子就坐起身。
巫晋不欲伤他,放任手中那双腕脱离了自己的钳制。
苏青觉得身前一凉,低头发现对方另一只手还扯着他衣襟,且襟口因他起身而被扯的敞开更大,一时气血上涌,手刀便劈了下去。巫晋像是料到他会如此做,不慌不忙的躲开,手却还拉着那人衣襟,并在腕上缠绕起来。如此一来苏青整件里衣均被他绕在肘上,完全露出上半截身子。
“混蛋!”苏青头脑一热便朝巫晋扑过去,与对方厮打起来。
“哎哎,你受不得风,还不快躺下!”巫晋一边说笑着一边轻巧的化解了苏青的动作。
苏青见他笑,以为他是在笑话自己,更为气恼,伸腿扫向对方,那人正蹲在床上形同玩闹,没料到他这一招,一时不查手中汗巾飘下整个人也向前扑倒。
苏青正双手抓着巫晋两肩,对方无预兆的朝他倒过来他便也无着力点的躺了下去,瞪着眼睛看着那方汗巾和巫晋的脸同时向自己脸颊接近,接着便感觉那块温暖的东西铺到自己脸上,而隔着汗巾也不知是什么压在了自己唇上,力道之大令他当时便尝到口中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巫晋双手撑在苏青身侧,缓缓抬起身,看着汗巾下透出的那人的唇形,眼中复杂神色一闪而过。
苏青狠狠的扯下脸上的东西怒视巫晋道:“无论做什么,你都不懂征求别人同意么?从前我不需要你救我,现在我也不需要你所谓的伺候!”此时他还不知道刚刚撞到自己嘴唇的是什么,可在看到巫晋抬手抚唇的动作后,头脑中便轰的一声炸开了,“你……”
巫晋盯着他的唇久久挪不开视线,伸出一指将那人唇破后溢出的血珠抹走,在那人震惊的目光中跨过他下地,去将汗巾又用热水打湿,坐回苏青身边。
“你打也打不过我,骂又不会骂人,还不乖乖的?不然又会有哪里受伤也说不定。”巫晋淡淡道。
苏青得了教训,果真不敢妄动,青着脸认了。
微热于皮肤的汗巾从身上拂过,带起一阵难言的感觉,既舒适又有些骇人。
巫晋这时才细细看起苏青上身,越是细看越发现苏青身上纵横的鞭伤狰狞丑陋,如今鞭伤上遍布暗红色的痘症,显得更为可怖,与那人清隽毓秀的面容行成强烈反差。
他低头缓缓说道:“阿青,对不起。”心脏因见到对方受苦的痕迹而抽痛,却又有些诧异,明明之前看还不会这么难过,此时倒真的责怪起自己来。
他当初怎么会容许他人对阿青下那么重的手?如今自己看来又心疼又难过,还害得阿青不再信任他,这是何苦来哉。
苏青见对方愧疚的神色,本不想太过咄咄逼人,却还是忍不住说:“外伤倒罢,其实心伤更疼一些。”他后半句的声音轻细至极,可他猜以巫晋的耳力定能听的清楚。
那人却当做没听见,依旧轻轻擦拭他露在外的身体,尤其是被苏青抓破的地方,更是极小心的擦过,并绕过伤口。
气氛诡异的安静了一会后,巫晋突然兴致勃勃的说:“会不会害你娶不到媳妇?”
“那也是拜你所赐。”
“你娶不到妻,而我又不娶妻,我们可以生活在一起啊。”
巫晋睁大眼睛望着苏青,黑白分明的眼中尽是期盼,等待对方给他反应。只见那人脸色由白转红,最后却黑了下来。巫晋暗道可惜,看来对方不止不会答应,还动了怒。果然,那人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向他脸部砸来,被他提前洞察到并一把抓住手腕。
“你再敢说这种混话试试,看我砸烂你的脸!”苏青吼完,扯了扯对方紧握不放的手腕,胸口起伏不稳,显然气得不轻。
巫晋放开他,同时站起身走远一些,免得被暴怒的苏青波及到,无辜道:“别这么激动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恼羞成怒呢,不愿意那就不在一起。”说着转身叫灵侍换了一桶水,重新洗好汗巾便隔空扔给苏青道:“在一起喝茶,论剑,拼酒,赏景其实也很不错啊,有什么可气的。”
苏青被噎到,眨了眨眼,是他误会了?“我以为……”察觉到自己差点说出口的大胆言论,立刻又合了口,将衣服随意的披在身上,心不在焉的擦着颈子,为了缓解自己制造的尴尬,只能无话找话的说:“咦,我记得你曾说过一生一世一人,怎么又不娶妻了?”
“哦……阿青还记得呀。”巫晋并没回答他,只是又走到他面前将他衣襟合好,然后帮他把被子掖好说:“你要不要早点睡下?那个姓温的要很久才能回来,不休息好明日上路就不方便了。”
“那好吧……你也回去休息,这并不是什么重症,本就不需要你照顾。”
巫晋考虑一会,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刚好我也有些事不得不做,你休息吧,灵侍在外,有事唤她。”
巫晋走后,苏青失眠许久。以为是身上痘症搅得无法入眠,可脑中想的却不是病而是一个人。他真的这么轻易就原谅了那个人么?那个他曾信誓旦旦的说世间只能存留一个的死敌,那个他以为会是他今生最恨之人?可若是不原谅又显得他过于咄咄逼人,小家子气。
父亲曾说过作为男人就该敢爱敢恨,既然如此,而巫晋又出自好意,他本不该再对此事耿耿于怀才是,即便当今寰帝冤枉他又派人杀他还编造谣言折辱他,他也未曾如此在意过,可若想到对方是巫晋,他便不能淡然处之。他知道,在他心中,巫晋与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罢了,念他年少,只当我吃一堑长一智吧。”
将这件事放下,却发现自己依旧失眠。刚才那一幕幕又鲜活在眼前,仿佛两人回到如胶似漆那段日子,却又有些不同,有时的巫晋会令他有一种怦然心动的错觉。
巫晋来到韩玉帐外,招呼也未打一个便掀帘而入,剑出鞘一击便刺向床榻上那个人形突起,里边的人似是早有防范,突然掀被而出,手中也握着兵器——鞭,长鞭顺势便缠上他的剑,将对方的攻势暂缓下来。
“你还真的杀过来了,”韩玉侧身用力拉着手中长鞭,对此情况毫不奇怪。
“我今日留你一命,你能给我什么。”巫晋冷声道,对对方缠在自己剑上的鞭子很不满意,微皱起眉。
韩玉垂眸想了想,抬眼道:“占星坛的方位。不知这个消息够不够我无意中伤害阿苏的补偿?”
“好!”巫晋左手推在剑柄上,一掌震碎了韩玉的鞭,随着利器破空的声音传出,那柄剑翻转数周剑柄一击敲在韩玉肩上,那人受此一击立刻退了三步,嘴角溢出血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可以继续庇护你,令齐帝无法找到你,同样的,你要医好阿青的病。”
“禽……兽。”韩玉摸了摸嘴角的血道:“你的求人方法是我见过最糟的,韩玉生平仅见!”
巫晋递给他一瓶药丸,“给你吧,皮肉伤而已,连服两日就会痊愈。”
“啐!”韩玉先是一愣,随后不客气的伸手接过,“我等着看你的报应。”像他这种人只懂得伤人可以用药石来救,却不懂得心伤了药石枉然,早晚有一日会自食恶果。
巫晋哼了一声不再理他转身离开。
“喂,你就这么走了?”韩玉不禁跟上两步,对方却连个头也不回,韩玉呆立在原地看那个背影直到消失,才捂住额踉跄几步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