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与幸臣 下——太子长琴

作者:太子长琴  录入:10-19

这三个字,他等了一辈子,每天在梦中都希望能够从墨夜的嘴边漏出来,可他偏偏没有半点的风声,而今到了这般的田地,终于看到了唇形的三个字。

于他而言,居然无喜,也无悲了。

他要的很简单。

不过就是这三个字。

偏偏的,他要的,墨夜不给,他给的时候,自己已经要不起了。

洛浮夕疯了一般的跑出了凝露台,喊人去护城河捞人。

不过是隆冬最寻常的日子,尽管是暖冬,可护城河的水,依旧冰冷刺骨。谁掉入护城河一整夜没有被捞上来,还能保持着正常体温,并且没有出一点意外的?

但凡遇到夜晚掉进深河中,多半是九死一生,救不回来了。

那部队从护城河河水的源头开始,一直到下游,全部封锁起来,洛浮夕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将水抽干了,也要找到墨夜和子沐。

他在河边呆了整整一夜,几乎要亲自跳下去寻人了,结果被眼快的韩来玉抱住,拦了下来,任由他在岸边发疯了一般的哭喊,也不放他下去一点。

“大人保重身体,若是大人再出一点事情,整个国家由谁来执政?”

好不容易将洛浮夕哄回去了,范白宣和申之敏带人道:“快天亮了,登基大典准备完善,还望大人辅佐新君登基为重!”

第二天的旭日,如往常一般的升起来,没有因为凝露台一代帝王的殒灭而有半分的变化。就此对于洛浮夕来说,也是一个象征。

那就是:不管江山易主,谁来做这个帝王,太阳照样升起,百姓的日子照旧要过。

谁做帝王并不重要,也没有天相,谁有本事,谁都可以做。

洛浮夕一宿没有睡,因为直到早晨早朝的晨鼓敲响,禁卫军处也没有一点寻到人的消息。与此同时,皇宫、京城、乃至天下,都发生着一场剧变。

今天的京城,格外的安静。四处都可见戒备森严的禁卫军,且都是生面孔。那勤政殿四处也安插了杜三娘的军队,旁人不知道这些生面孔从哪里调来的,似乎是一夜空降一般。不由觉得背脊发凉,唯恐有什么变化。

晨鼓敲响了三遍,到了上早朝的时候。洛浮夕在东宫,伴随着襁褓中的昀夕,一道迎接了全新的朝阳。他一边看着宫女们鱼贯而入,为小昀夕换上了新的衣服。

韩来玉差人取来了全新的朝袍,给洛浮夕换上,并且亲自下跪,替他系上腰带,附上九龙玉佩。

韩来玉一边看,一边笑道:“大人从今天开始,可就是摄政王了,这一件朝袍,很合身呢。”

“是么?”洛浮夕心不在焉,不过敷衍的点点头。“帝君不慎暴毙,去世前传位为小皇子昀夕,又封我为摄政王的诏书,恐怕今日会引起轩然大波。”

“赵阁老已经被敦煌放回来了,现在在回来的路上,最快也要三五日才能到京城,这下就算有微词,也晚了。如今上下一条心,不过是为了国家好,外有洪家军,杜家军,内有范白宣,申之敏,沈绥良等良相,害怕一个赵阁老不成?”

说话间,韩来玉搀扶着洛浮夕已经登上了勤政殿的高台。这些十几级的高高阶梯,他走过无数回了,可如今,有机会好好地站在上面,环视四周,却是第一次。

他目光所及,是在勤政殿的高台上,可以对整个皇宫一览无余,尽收眼底。

那高高在上,傲视天下的波澜壮阔,也只有真正站在了这个高度,才得以看清楚而已。

所有的雄心壮志,一瞬间被点燃了。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要做到皇位上,看一看江山万里。原来果真是有这般的吸引力。

多少次,墨夜看到的,都是这样一幅无与伦比的景象。而旁人,则都是背对着它们而站立。

“大人,时候不早了,该上早朝了!”韩来玉在身后小心的叮嘱道。

“是么?时候到了?”洛浮夕好像是在问韩来玉,又好像是在跟自己说。他没有等他回答,原本脸上的温柔倏然消失,转而变得异常的冷峻和严肃。“走吧!”

这一声“走吧!”,无比的坚定,一步步铿锵有力,跟他一起,迈入了权力的最高峰。

从今以后,这天下不再是宗政的天下,是他洛浮夕的天下。而他【洛浮夕】三个字,将会是一个帝国,最为显赫的权利的至高点的象征。

【从今天起,我固然不是你的男宠,我也不再是你亲笔御题的臣子,我是你统管后宫、整理整个朝纲的国玺!

从今天起,我的笑,我的怒,我的抉择断论,都将会随着太阳的升起,照亮整个京城,点燃整个天下!

从今天起,天下再没有宗政墨夜,只有我洛浮夕的存在!】

一百十.新的国主

勤政殿的今日,比往常更为安静。

在百官的眼中,墨夜已经抱病没有上朝四天了,也没有露面。出来传递消息的,只是曾经有过权利朱笔御批,暗掌国玺的洛浮夕。他们已经习惯了洛浮夕的代政,这不是第一次了。

早有人窃窃私语,说赵阁老至今未归,多半这朝中有猫腻,恐怕有变。可今日一上朝,但见周围围满了神色肃穆的禁卫军,朝中内阁处的几个重臣,范白宣、申之敏等人,也是坦然处之之姿。谁还敢有半点废话?

“承恩公,洛大人到——!”

门口的宫人高声喝道!那宫门被重重推开,为首的正是韩来玉,鱼贯而入两拨宫人,分开出一条人道来,洛浮夕就在宫门口,朝阳的光芒下显露出身姿来。

他昂首阔步,一步步,走向了权利的最高峰。

回头看着百官茫然无知的举措。

从来没有见过他,能以这样的姿态,处变不惊地从容的走到朝前吧!

“帝君在哪?”大概是看到了不寻常,一个不知死活的文官在私下质问。

帝君?

洛浮夕冷笑了一声,此时他已经走到了高台上,这是他从来也没有走到过的位置,站在墨夜的龙椅边上,抚摩着它的身体。

以前,洛浮夕都站在墨夜和这把龙椅的下面,默默抬头仰望看着他英武的身资,将他看做世间权利最高的极致,而如今,洛浮夕要让着龙椅,靠在他的身后,让那龙椅看着他是怎样治理着一个国家,收服他的子民!

洛浮夕一言不发,韩来玉上前一步,将圣旨抖开,高声朗读了之前墨夜的旨意。墨夜抱病,已是全天下知道的事情,如今再发一份医治无效的诏书,也是情理之中。

果然,当韩来玉命人敲响丧钟,告知墨夜暴毙而亡的消息时,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那些人,多半是不肯相信的!

随后便是几个死硬的老臣上来要求见尸。

那范白宣马上上前,一把喝止住了插话的,道:“圣旨还没有念完!急什么!?”

韩来玉继续道:“……特此着皇子昀夕登基,成为国之新君,封承恩公洛浮夕为摄政王,一品镇国公,刑部尚书范白宣、吏部尚书申之敏、兵部侍郎沈绥良为辅臣之首,杜三郎为京城禁卫军都统,保新君顺利登基,若有不服者,逆谋作乱者,斩立决!”

圣旨念完,当场有人表示不服,将圣旨视为无物,也压根不相信墨夜就此驾崩了!

那来人就是刚刚发出“帝君在哪儿”的人,两江督抚李大人。

这个人是个满口的之乎者也,君臣之道,其实只知道浑水摸鱼,中饱私囊之人,墨夜早就想继续肃清这帮子贪官污吏,无奈近年连着打仗,也便让他们多过了几年舒心的日子。一想起来,就觉得颇为头疼。

洛浮夕没有理会他,命人移开了龙椅,把他的摄政王的椅子摆在它的前面。

后面进来的禁卫军,一拥而上的扣住了那个大声质问的翰林学士李文书。

朝堂之上一片安静,禁卫军的剑拔弩张,早就吓退了蠢蠢欲动之人的气焰。

洛浮夕稳稳地坐在椅子上,俯视脚下大臣们。

“你问帝君在哪里?”

他笑了,居然也不解答他的问题,直接翻开一本奏折,上面奏的是江浙两地水患,需要国库分发粮饷救灾。

“江浙两地水患年年有,国库的银响年年发,却仍然年年报!那么多的银响,都拿去喂狗了么?”

听完这话,原本还是气焰嚣张的黎大人突然哑巴了,连忙低下了头。

洛浮夕犀利的看着脚下微微发抖的李大人,又道“参你的折子,从天华八年,到天华十年,年年有,年年不办你,你到以为是太平日子过惯了,过舒服了,就隔着是大爷了?”

明明是中饱私囊,欺君之罪!

“吃多少都给我吐出来,——吃多了还不怕撑的慌!!!”提高了声音,将奏折扔到他的脚下。李大人的脸上的肌肉都不自觉的发抖,连连磕头。

看到百官一声不吭的站着,洛浮夕面无表情地继续说。

“你们这里,有伺候过先帝的元老,现在也一并为帝君所用——这里也有当初五皇子的老师和门客——你们现在不依然好好地在帝君的朝中为官,消受你们的俸禄,享受前佣后簇的荣耀?可见,你们忠心的,不是谁是帝君,而是最后能坐在这把龙椅上的人!那么,你们跪的,也不过是把龙椅而已!”

被洛浮夕一语道出要害的他们,面面相觑。

“我洛浮夕,并没有谋权篡位的意思,依旧把这张龙椅工整的放在你们面前,怎么,你们都不跪么?你们可以直接跳我过,可以直接看身后的龙椅!”

洛浮夕仔细打量着脚下的每个人。

不管他们是惧怕脖子上的明晃晃的刀,还是真的被自己的君临天下的气概所震慑。

“你们还问帝君在哪么?”

台下继续沉默,见势,范白宣上前一步,首先对着洛浮夕下跪,正色道:“臣领旨,请求新君即日登基!”

说完,那宫门再次被打开,进来一群宫娥和宫人,乳娘抱着怀里的昀夕出现在了勤政殿面前。

洛浮夕指着对方那个道:“新君就在此,还不跪下恭迎新君登基?”

“臣等领旨!万岁、万岁、万万岁!”百官一齐朝着龙椅下跪,以首触地,对着洛浮夕三跪九叩起来。

那一声声万岁,仿佛,就是说给他自己听。

【墨夜,你的时代,从今天起,已经过去了!

余下的事,便是我洛浮夕时代的开始!】

墨夜驾崩了,天下大变。

洛浮夕早先一步,跟敦煌达成协议,遏制住了三国之乱,又赎回了赵阁老。

就当五日后,赵阁老回到京城时,迎接他的,便是里三层外三层的禁卫军。

而他的面前,矗立了一只奢华无比的灵柩,灵柩上,有一个巨大的【奠】字,墨夜的守灵会,比赵阁老生前所见的任何一位帝王的驾崩,都壮观雄伟。洛浮夕操办的仅仅有条,无不失一点皇家的威仪。只是他断然也不会相信,墨夜就此会驾崩了。

赵阁老冲破人群,跌跌撞撞的在披麻戴孝的百官前奋不顾生的扑向了灵柩,后面的宫人都抓不住他,赵阁老一把揪住了跪在灵前哀戚的洛浮夕的衣领道:“开棺!我要验尸!”

韩来玉冲上前来:“已经合棺了!不可再开!惊扰了帝君的灵魂,何人担当!”

赵阁老不死心:“我来担当,若这里面的果真是帝君,我就此殉节,跟帝君一起去了!”

那百官这才惊醒,他们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谁的是不是真的墨夜,哪怕有疑惑,也不敢提及,如今倒好,这给了他们极好的借口,在赵阁老的闹腾下纷纷力挺赵阁老,要求验尸!不亲眼看到里面躺了墨夜,他们是不会甘心的。都说,宁死也要看里面是不是墨夜!

“宁死?真是好忠臣!”洛浮夕擦干眼泪道:“既然大家全部那么想,开棺又如何,可别忘了,之前你们说的,是【宁死】!”

洛浮夕吩咐工匠将墨夜的灵柩打开,石棺里面,摆了方方正正的一支千年的紫杉木棺,将棺盖移开,但见正是墨夜的真身,安安静静的躺在明黄的褥子上,上面盖了华丽的白绸,周围铺满了最好的玉石器具。

当场有人吓晕了过去,因为意图闹事的百官的算盘落空了,那棺材里躺的,果真就是墨夜无疑了。旁人如何看得出不是墨夜?分明就是墨夜的脸,不过睡得很安详。

“怎么样?现在你们满意了?硬要惊扰帝君,让他走也走得不安稳!”洛浮夕道,随后将目光转向了赵阁老:“赵阁老可说的,要殉节!?”

对方咬了咬牙:“臣晚来一步!帝君,臣晚来一步啊!”说完,竟真的要拿头去撞棺木,想要寻死了!

洛浮夕不过是随口一说,哪里会让他真的死了,连忙让人在后面拉住了他,将他按在了地上。

“赵阁老何苦来哉?”洛浮夕叹了一口气:“赵阁老是国家栋梁,少主年少,日后辅佐少主的重担,还要落在您的身上,还望您保重才是!”

那赵阁老被人制服在地上,动弹不得,又是急,又是恼,抹了一把眼泪:“帝君……臣该死……真是该死……”

“赵阁老以死明志,我劝当他完成心愿了,怎么样,还有人想死么?洛浮夕绝不拦着了。”他对着刚刚喧哗的百官道,一边很是不屑,他自然知道,这帮子人里面,是没有几个真有这个骨气,跟赵阁老一样寻死的,不过是耍耍嘴皮子。

洛浮夕对着身后的杜三娘道:“赵阁老累了,请大人送他回府休息才是!”

“是!”杜三娘心邻神会,这般就是要软禁,也是看管好赵阁老的意思了,便着了信得过的,将赵阁老架着,抬回了他的府邸,彻底的监控了起来。

天华十年的正月,继位十年的墨夜,终于卸下了自己所有的责任和包袱,躺进了宗庙,准备开始享受后代千秋万代的无尽香火了,这个帝王的陵墓,是天下最为尊贵的宅邸,他的一生,也就在此画上一个句号。不管是否完满,是否还留有遗憾,都已经结束了,所有的功过,不过是史书上的一册话,任由后人来评说而已。

在墨夜七七四十九天的道场完毕,入土为安后,所有后宫的后妃,但凡是没有被临幸过的,统统泽恩放回原籍嫁为人妇;若是有被恩泽到的,娘家愿意接回的,则还被送往原籍,朝廷按等级给俸禄颐养天年。不愿意回原籍的,送入京城最大的皇家庵堂,就此青灯相伴,诵经念佛,为帝君的在天之灵祈福。

一时间,后宫安静了很多,也少了很多的人气。

已经成为后宫大总管的韩来玉对洛浮夕道:“软禁的常公公等人,都是之前先帝身边的红人,如何处置才好?”

“先帝对他们不薄,你看呢?”

“殉葬?”

洛浮夕摇摇头:“生前陪着先帝的,现在依旧陪着先帝,全部送往帝陵守灵。”

“那常公公他……”

“留下他,我还有用。”

“是。”

洛浮夕想着,这常公公断不是一般人,留下他来,总比另外找一个强些。

“你去带常公公进来,我有话要对他说。”洛浮夕道。

“是。”

百一一.墨竹小聚

洛浮夕差人带来了常公公,对方见到他的时候,神情很是鄙夷。

他道:“老奴从第一次见到摄政王大人的时候,就知道大人不是一般人。”

“哦?”洛浮夕屏退了左右,将常公公引到面前。“那常公公看人,到底是错还是没错?”

“没错,当初老奴的想法,在今日得到了验证。大人果然不是一般人。”常公公笑道,“只是老奴漏算了一则。”

“什么?”

推书 20234-10-18 :某只穿越的小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