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不好,他真的有办法了。
第三话:帝王
暮说过,他也是接收者。
说真的,这种能力到底作用在哪边、用什么界定,他根本不知道,但是或许可以帮上什么忙。
「欸……先让我问一下,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可以帮上忙?」海族里来来去去的人可不少,有力量的肯定更多,除了校医和那小个子女生,肯定还有更多人,但是他也不过才来了一、两天,就指定他未免让人觉得太微妙了点。
说时迟那时快,绿皮肤的女人手掌唰唰了声,快得几乎让人来不及眨眼,掌心上瞬间就多了颗附有底座的水晶球,「是命运告诉我的。」还配上幽幽的低语。
「骗肖,你这个明明就是装了电池会发光的玻璃球,别以为我没看过。」看着球里超级眼熟的内容物,在夜市打滚过的司曙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之前去收纸板时老板曾抱怨接触不良、买断不能退回,还是他包工二十块修好的。
「……命运也能够住在电池水晶球里的,一切但随天意。」
「……你再硬拗啊。」最好命运是会住在发光水晶球里,那夜市没事摆个七、八颗都是命运吗?也太闪亮了!
「咳,我只是希望使者在这与陆地完全相对的海域中能够稍微放轻松点。」抛开了玻璃球,女人在身后掏了掏,取出了如垒球般大小的雾面球体,「命运的住所不是问题,而是人们如何看待它,即使屈居于廉价的玻璃当中,依旧不损其存在。」
「我看起来有很不轻松到要拿个玻璃球唬我吗?」看着才是正货的雾面水晶球,司曙觉得自己的脸上起码挂了三条黑线。
「是的,就是非常地不轻松。」女人微微点了头,「比起被邪恶力量击败的曼维,使者紧绷得连自己都不自知。」
司曙笑了两声,「你想太多了,我还是满顺其自然的,反正这样出来走走也不赔本,还可以开发不同的市场,算是满愉快的。」
「你……」
「算了,先别说这个,你不是想要我帮忙弄掉你手上那个恶意力量吗?」打断了对方不知道是不是还要唬他的话,司曙遵守着路边算命不要乱信的原则,将话题拉回来,「其实我也不清楚该怎么做,既然叫住我的是你,多少也提供意见看看吧,毕竟是要帮你的。」
他是很干脆的人,不行就不行,可以就可以,既然对方叫他,那她肯定知道点什么。
「命运告诉我,陆地上的使者有能力带走被诅咒的力量。」轻轻地单手捧着水晶球,绿皮肤的女人补上一句:「真的就只是这样,这次不是骗你的。」
「……你刚刚难道骗我很多次吗?」司曙开始检讨起刚才的对话,也不知道那几句是唬烂他的,除了很容易就戳破的水晶球以外,听起来都很像正常的话啊!
「也没有很多次。」女人又咳了咳,「总之,命运只告诉我这些,再多也没有了。」
斜眼看着眼前的海族,司曙其实有种好像又被拐的感觉,但是也说不上哪里怪,只好继续正题,「我想或许可以,但是我也没做过,所以你不用抱太大的希望,搞不好什么都不会发生。」毕竟他是个普通人类,这个想法只是从暮和其他人那边得来的一个猜测而已,连自己都不觉得会成功。
「这倒没问题。」女人伸出了刚刚那只手,不过这次手掌朝下,这样说道:「旧患已久,即使失败也只是维持目前的状况,使者不用担心。」
司曙点点头,决定还是速战速决,以免又被唬得乱七八糟。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就学着之前暮的动作,轻轻地把手搭在对方身上,试图全心想着要取走对方手上的黑色力量。
如果他真的如暮所说,那么让他拿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吧。
「是啊,就这样逐渐地累积更多的力量吧。」
淡淡的声音在他心中催促着。
看着水中的手掌,他眯起眼睛,慢慢地将手向旁边移动,某种黑色的东西出现在他与女人的手的隙缝当中,被逐渐拉长出来。
黑色的力量。
「来吧。」听见了从自己嘴里发出的声音,司曙收紧了掌心,那抹黑瞬间就离开了女人的手,完全消失在他这方,再度张开手掌时,已经什么都看不见了。
但是他隐隐约约可以感觉到的确有某种东西被取了过来,融化在身体某处,接着转变成了某种暖流,缓缓地停驻在他的指尖处,想要时似乎随时可以脱离而出。
和恶作剧石头不同,这是真正存在于他身上的东西。
「欸?」女人愣了下,连忙转过自己的手。那颗眼睛与细小的虫、图纹全都消失了,「你是怎么做到的?」
带着错愕的询问语气让司曙回过神来。
还没开口,女人已经抓住他的手腕,有点焦急地想要拉掉他手上的手套,「该不会害你被恶意缠身了吧?」
「没有,没事啦,你放心。」司曙连忙抽回自己的手,他可不想让对方看见下面的一堆印记,「应该是消除掉了,不用替我担心,使者这点事多少还做得到嘛。」不敢和对方说那股黑色力量很可能已经转变成他可以用的东西,连忙随口打发掉。
「如果是这样就好。」
说着,女人突然伏下身体,在司曙错愕的同时拜了一个大礼,「非常感谢使者的恩情,曼维见证了新任使者的无私与能冒险的勇敢,为了陌生的海族而出手之事,将让海族视您为我方之友。」
司曙足足愣了几秒才跳开,「拜托不要拜我,你想害我短命吗!」长者不可以拜晚辈啊!这是要诅咒他年纪轻轻就去找他阿公吗?
「还如此地谦虚。」女人有点感动地抬起头,接着捧起那颗雾面水晶球,「既然使者如此无私,那也请让曼维为您窥视命运吧,希望您能躲避未来的凶险。」
「……不好意思,我个人不是很喜欢算命。」不知道哪个家伙说过穷算命、越算越穷命,所以他打死不算,绝对不算!
鬼才想变穷!
「不,只是稍微看一下未来,不是算命。」女人很认真地说出了差别。
「不然请问算命是看什么,看过去吗?」不要以为换个说法他就会相信!哪有人算命不是在算未来而是算过去的!
「总之请您盯着水晶球就知道了。」
「我才不——」
正想反抗,但是在视线接触到水晶球的那瞬间,司曙看见了一双蓝色的眼睛。
如天空般清澈的蓝。
他在艾西亚的眼睛里也看见过这样的颜色。
他遗忘了什么东西?
张开眼,似乎看见有人在床前冲着茶水、准备药物,就像平日一样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再把可以退烧的东西一点一滴地喂给他。
空气是冰冷的。
连呼吸都能让胸腔觉得刺痛。
「身体很不稳定啊。」推开门走进来的人轻轻地叹息,这样说着:「果然还是很勉强吗?不过也只有这种方法。」
「已经比先前好很多,封存记忆后可以免掉不必要的影响。」淡然的声音回应着对方,然后把空碗放到一旁的小柜子上,冰凉的手盖上他的眼睛,「再睡一下。」
几乎是命令般的语气,让他又闭上了眼。
对了,他似乎都不记得这些事情。
那时候,他并不是在现在这个家。
「……要将他留在身边吗?」有点冰冷的声音如此询问着:「虽然已经瞒过……的耳目,但是你平白带着个孩子,立刻就会被发现的。」
「不,先送进人类世界吧,让他和其他孩子在一起比较好。」
不要,他不想去。
深刻记住的事情不想在时间流逝下被冲淡遗忘。
挣扎着,想要抵抗那些安排。
模糊之中他看见了一双冰色的眼睛,无温无情。
「乖乖喔。」有人拍着他的背,细声地哄着:「这次,一定会让你好好活下去,自由得像一般人,不必再去承担那些加诸的责任。」
他听着,却又极度不想顺从安排。
「拼上这条命啊……」
叹息的声音逐渐远去。
柔软的被褥已经消失,随着那两人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细细的沙粒。
贴在脸侧的是永无止境的铁红色沙子,随着时间不断带走了那些记忆、那些笑闹,无法计算的时间与绝望覆盖了沙之大地。
「别这样就消失啊。」
有人扶起他,拂去了那些吞噬的沙,「离开吧,离开这边,违背那些人的意思,好好地活下去。」
他忘了这个人还说了哪些话。
睁开眼睛时,先看见的是满满一片白花,然后是熟悉得令人想发出诅咒的木屋,在永远相同的结界当中静静地矗立着。
那些花随着微风摇晃,静默无语。
淡淡的香气却含着尸体的臭气。
站起身,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身边的花摩娑着的感觉,随着动作围绕着脚与脚踝。
转过头,看见了拥有蓝眼的青年一如往常般坐在屋子的阶梯前,翻阅着不知道读过多少遍的书本,连身旁的空气都像冻结般地寂静。
他是记得的。
在这边无法和外界有太多接触,除了书籍以外就是和大气精灵们稍微谈话而已。
很多时候,时间和空气一样是凝结不动的。
正想走过去再把对方看清楚点时,某种剧烈的摇晃直接打断他的动作,像是要把人的胃啊、肺啊都从嘴里晃出来,粗鲁得令人发指。
「小鬼!小鬼!」
暴吼的声音加上一点都不小心翼翼的动作,让本来还想看看的他整个人晕眩起来,而且还隐约有点不爽,本来好好的,被他一摇什么都不对劲起来。
「不要晃啦……」
很想配合一记铁拳把对方给揍下去,不过好像没啥力气。
「有力气就给本公爵睁开眼睛。」粗鲁的家伙又摇了两下,还拍了拍他的脸,还好不是甩两巴掌上来,「看着本公爵!」几乎是强迫的命令语气,让他很想瞬间装死不管对方。
缓慢地睁开眼睛,不知为什么这个动作消耗掉他很多精神,差点没真的又昏死过去。努力聚焦之后,他看见了吸血鬼的脸就在正上方,还扬起一双手八成是真的想呼他巴掌,一看见自己睁开眼睛之后打也不是收也不是,就挂在半空中了。
他看着对方好几秒,不解为什么对方和自己会在这种地方。
「啧!没事就不要装死这么久,本公爵还以为你又遇到敌人被干掉了,差点没吓死!」
收回那只手,吸血鬼啐了声,「你在搞什么鬼啊!」
对了,他好像是在海族里逛市集。
听着对方的抱怨,他慢慢回想起来,还有遇到那个女人的事,那双蓝色的眼睛让自己头痛得快炸掉。
「……我好像遇到神棍了……头好痛……」按着头,觉得晕眩得还不太能集中精神,但是基本上还想得起来刚刚在干什么。
「啥鬼东西!」扶着人的吸血鬼很明显地顿了一下,脸上写满了问号,「啥鬼神棍?小鬼你没事跟神棍交易什么!」
神棍、神棍……那个女人该不会是来诈骗的吧……
猛然意识到这件事时,他整个人弹跳起来,头顶还撞到吸血鬼的下巴,「要死了!快点帮我看看有没有钱还是其他东西不见了!」
「你又在发什么疯!」吸血鬼捂着下巴,也跟着吼了出来。
「该不会遇到诈财的吧!」
他的钱啊!
罗德愣愣地看着刚从他手臂里弹走的人类。
他其实完全搞不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因为在外面等太久了,加上听到里面好像有什么骚动,他跑进来后才发现人类晕在很偏僻的小房间里,整个人都浮到了天花板下,一看就知道已经失去意识,周围还有许多鱼虾围观。
把那些指指点点的海族赶走之后,他才把人类拉了下来。
还好有事先施术法保护,不然就真的成了名符其实的溺死尸了。
罗德完全不知道该怎样形容乍看到人类浮在天花板那种吊诡又滑稽的感觉,总之他先想办法把人类弄醒,搞半天都没回应才想巴两下看看时,人类反倒自己醒了,而且还一醒来就鬼叫地跳开,现在正狂翻他自己身上的背包和口袋。
「好像没有丢掉什么,幸好。」司曙把全身外加携带的东西都确认过后,才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居然会被暗算,神棍……其实也不能说是神棍,迷魂大盗还比较贴切。居然在海族里也有这种存在!他太大意了,还以为只有人类会去搞迷昏洗劫或诈骗那一套,海族居然也有,真是太出乎意料之外了!
接下来一定要更小心!
握紧了拳头,司曙在心中如此发誓。
「小鬼,你现在到底是在演哪出戏?」罗德干脆坐在旁边支着下颚,完全看不懂人类在那边跳来跳去,一下子满脸惊恐,一下子又满脸好像下定什么决心的是在干嘛。在对方似乎告一段落之后,才开口询问:「该不会是脑袋浸水,有点坏掉了吧!」
搞不好还真有这个可能,刚刚在上面泡那么久,想想多少可能会有点问题吧?
「你才心肝脾肺都浸水!我遇到假算命师,不过还好对方可能只是吃饱太闲想玩玩,没损失财物。」大致上把方才的事告诉眼前的吸血鬼,当然还是稍微自行略过了取走力量那部分,边讲司曙边觉得那个一直在诓他的女人搞不好从一开始就在耍他,把他搞晕之后哈哈哈地大笑几声就逃逸了。
……最近的神经病怎么这么多!
「所以本公爵不是才叫你小心一点吗?你这个人类太没有危机意识,随便来条鲨鱼都可以把你咬了。本公爵觉得哪天你挂了,绝对不是我们失职,而是你自己手贱脑残。」要保护他实在是有够困难的。
「……就算我手贱脑残,没保护好还是你失职啊。」谁说被保护的每个都是天才,他就不信其他保镖没有保护过脑残的雇主。
「本公爵懒得跟你废话。」罗德白了没事就跟他抬杠的人类一眼,将人类上下检视一遍过后,没发现什么不对劲,也没有受伤,相当地正常。
可以肯定的是对方应该没有恶意,不然这小鬼早就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
微微眯起眼,罗德追踪着海水中残存的力量感觉,但对方似乎早就料到有人会这么做,把存在感抹得一干二净,什么痕迹都没有留下。
又试了几次,罗德最后还是放弃追踪了。
站在一旁的司曙伸了伸身体,发现脑袋还有点晕沉沉的,「是说我也想起一些事情,在孤儿院遇到我阿公时,你和纸侍的确就在旁边吧。」按着太阳穴,他的确想起那时候曾见过他们,连他阿公在内一共是三人。
但是在这之前,小时候的事情真的都没什么印象。
「……你想起来了啊,小鬼。」罗德斜着眼看着人类,冷哼了声,「那时候看就是小小的人球,结果本公爵再醒来时已经变成大人球,老鬼还丢给我照顾。」
「嗯,……好像还和纸侍住了一段时间,不是很清楚。」司曙甩甩头,隐隐约约记得真的有那段时间,而且那时候的纸侍整张脸基本上是僵死的,没有太多反应和表情,和现在的样子有些差异,所以他不是很喜欢跟纸侍一起顾家。
但是,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见的?
在孤儿院见过罗德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他了。
根据之前罗德所说的,他很可能是在那时候就进入地下室沉睡。不过纸侍的消失司曙就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就在某天突然就不见,他完全没有那段记忆。
事情真的很不对劲。
总觉得遗漏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欸啊,原来你们在这里喔。」打断他回想的是从外面传来的声音,一转过头,就看见阿青站在外面,「帝王会议结束了,大叔是来叫你们回去的。」
「啧,不是叫艾西亚顶着吗?」根本没有打算回去的罗德啐了声。
「这可不行,帝王指定要见的是阿书同学喔,而且植草族的使者也来了,现在大家可是在帝王的大厅等着。」阿青耸耸肩,这样说着:「你们两个快过去吧,大叔还要去叫历史之书那边的家伙们,顺便清理一下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