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将胤礽放在床上盖好,又叫李德全过来:“替朕拿套衣裳换了,朕——今天去蕙嫔那儿吧。”
“嗻。”李德全应了声,忽然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麝香味儿,皇上身上有,那屋里就更浓了。
李德全楞了,康熙想了想却好笑:“这孩子,朕本来很担心他,可是,他似乎真是在长大呢,朕记得自己小时候,慢慢成为男人的那时候,也古怪得紧,惹得老祖宗掉了多少眼泪。”
“现在轮着自己当长辈了,除了担心,更多的竟然是高兴。”康熙忍不住跟李德全说了这许多话,李德全跟着点头唏嘘。
边伺候边问:“皇上,太子今夜的事要记入起居录吗?”
康熙回头看了看那脑袋整个缩到了被子里,笑道:“当然,太子的一切事情都必须记入。”
明显的看到床上那人不安的翻滚了下,康熙又斥责道:“这孩子,弄得朕一身的味儿,李德全,你闻闻,还有吗?”
“没有了,皇上放心。”李德全掩着嘴,心想太子长大是再正常不过,怎生就这么倒霉,偏偏是在皇上怀里的时候,看把皇上高兴得,当父亲的人心里真难猜,哎!谁叫自己一辈子也当不了父亲呢,这滋味,肯定是没福气感受了。
25.选妃
第二天,康熙命人将胤礽的书具都送到了自己的寝殿,胤礽反正也觉得有些情何以堪,干脆就乖乖蜷缩在床上继续看噶尔丹的卷宗,不一会儿看进去了,昨夜种种都被他抛之脑后了。
噶尔丹,清代厄鲁特蒙古准噶尔部首领,巴图尔珲台吉第六子。康熙九年,其兄僧格在准噶尔贵族内讧中被杀。
胤礽烦恼的放下卷轴,的用手按压太阳穴,最后这一卷是蒙古部上呈的资料,不知出自谁的手笔,蒙文写得极小,又有好几处因为送书信的人流的汗水被染花了,看起来真吃力。
他的手有节奏的敲打着那份卷轴,灵活的手指落在其中的一句上——康熙九年,其兄僧格在准噶尔贵族内讧中被杀。
这么巧,准格尔部有很多人叫僧格吗?如果他不叫僧格,他为什么这么大胆,敢借用噶尔丹兄长的名字,有意思!
李德全这时候躬身走了进来:“太子殿下,您要用午膳了吗?”
“不用了,”胤礽有些兴奋,觉得自己一定是找到了一个绝顶好的宝藏,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披衣起来道,“帮我换衣服,我要出去。”
“太子,老奴斗胆请太子用午膳,皇上亲自吩咐的,务必看太子全部吃完。”李德全为难的道,“请太子垂怜老奴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板子了。”
胤礽微微一笑:“你倒是会说话。”
“谢主子。”李德全不敢怠慢,忙传了御膳过来。
胤礽看了看,都是些进补的东西,就每样都吃了点,李德全看他手拿筷子似乎有几分无力,开始猜测是昨晚太过操劳,及至后面看太子微微皱起眉头,就大约猜到是太子想起昨晚的事,还是有些不自在。
于是,李德全叫人都退到外面等着,自己也候到外面远远观望。
胤礽将李德全的动作尽收眼底,心里觉得有这样一个忠心的老仆,真是件不错的事,更坚定了他要搜罗忠心可用的人才的决心。
胤礽这下真的饿了,夹起一样菜肴放到口里觉得很有嚼劲,味道也鲜美,就指着那菜问李德全:“这样东西以前从未吃过,是什么?”
“是……”李德全面有难色,胤礽料到肯定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菜,于是忙道,“算了,本太子还急着出去,收拾了吧。”
等宫女太监们收拾了鱼贯出去,胤礽喝了口新沏的茶,就道:“叫何柱儿来,让他陪我出去走走。”
“皇上刚才差人来问了,说太子爷的伤好些了没?”李德全着人去唤何柱儿进来,自己依旧立在一旁听候差遣。
胤礽动动手脚,御医的药果然是灵,加上自己年纪轻,恢复当然快得多:“都好了,告诉皇父不必担心。”
可是等何柱儿进来的时候带来个李德全没敢多嘴的消息:“太子爷,皇上跟佟贵妃说了,要张罗着给你选侧福晋呢。”
胤礽知道一定是自己昨晚的举动坏了事,一时间心里百味横呈现,过了很久才想到:这么说李佳氏要进宫了吗?胤礽记起李佳氏姣好的面貌,她说话很逗趣儿,见识也足,所以几个妻妾里面,她最得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是弘皙的生母,就这一点,就足以让胤礽对她青眼有加。对了,李佳氏是轻车都尉舒尔德库之女吧。
胤礽眯着眼笑了笑,除索额图之外的第一个人脉建立了。舒尔德库,一等轻车都尉正三品,只有爵位却没有实职,看似一个最没有利用价值的人,可是,谁会想到他跟隆科多的私交很是不错。
当年,这个舒尔德库曾经救过少年时的隆科多一命,这件事,胤礽是在很久以后才知道的,他当时是多么后悔,没有好好利用隆科多,却让他被老四给网罗了去,虽然老四和隆科多是非亲的舅侄关系,可是毕竟没有血缘,而且佟贵妃死得早,老四年幼,隆科多并没有多少机会跟老四拉上关系。
这个机会,真是千载难逢了。
胤礽想到这儿,心情大好,也断了去外面的念头,看来皇父很快就要召见自己了。
果然,晚些时候,佟贵妃就将胤礽请了去:“太子,皇上说太子年纪也不小了,准备给您先选几个侧福晋。”
佟贵妃的脸色不大好,好像是最近偶感了风寒,微微有些咳嗽,说话的声音也有些慢:“万岁爷挑了好久,选中了这两位,您看看喜不喜欢。”
画像被送到胤礽面前,胤礽苦笑着哪里是征询自己的意见,根本就是敬爱的皇父早定好了,不过在自己这儿走一道罢了。
看了看,果然选的是李佳氏和程世福的女儿程佳氏,程佳氏长得极为精致、温润如水的样子,胤礽已经不大记得她了,现在看来,她竟然比李佳氏长得更美些。对了,他想起来了,新婚第一晚是先幸的程佳氏,再后来就基本只往李佳氏那里去了,想起第一个儿子,胤礽有些黯然,他被圈禁那阵子什么都琢磨了,包括为什么康熙和自己的子女早期的都夭折了。
他研究了许多与医理由关的书,推断出多半是因为年纪太小的缘故,自己的身量还没长全,却还要去孕育一个完整的小生命,所以多生下来先天不足,身体虚弱,最后都没能活长久了。
胤礽叹了口气,算了,上辈子的痛苦不想再来一次,就算娶了也不要她们这么早给自己生孩子,怎么也等到十六岁以后才好。
“太子,觉得不满意?”佟贵妃见胤礽沉吟良久,以为他不喜欢,又在发脾气呢。
胤礽笑了笑:“全听皇父的。”
“这就好,多怕太子不喜欢呢。”佟贵妃轻咳了下,脸上多了点笑容。
胤礽的心思回到佟贵妃身上:“我看贵妃脸色潮红,竟不像是感染了风寒,御医怎么说?”
佟贵妃用手绢掩着唇叹道:“还能怎么说,我这是老毛病了,总是到了春夏交替时候就咳嗽,睡不着,今次却来得特别猛,多谢太子还挂怀我的病。”
“对了,前日皇父赏了件白狐裘给我,一会儿我使人送来,白日里热,晚上却冷得很,贵妃娘娘披着就好了。”
“那怎么行,皇上送的……”佟贵妃没事说完又是好一阵咳嗽,胤礽待要再劝她收下,就听到皇帝的仪仗在外面喊起来。
胤礽和佟贵妃忙站起来接驾,康熙看佟贵妃病越发重了不由得忧心忡忡的,又是好一阵嘱咐。
胤礽见了便站起来告辞,康熙道:“不忙走,说说朕给你挑的女子你可还满意。”
胤礽故意低了低头:“满意。”
康熙免不了大笑:“这孩子,还真是直率得可爱,佟妃啊,快点好起来,朕还指望你帮着料理太子的婚事呢。”
胤礽忽然想起自己亏欠佟贵妃颇多,忙借机进言道:“佟贵妃贤良淑德,打理宫里的事务井井有条,对儿臣更是关怀备至,如今竟然操劳出一身的病,哎——”
胤礽佯装惋惜的叹了口气,直叹到康熙的心里,康熙再看佟贵妃,真是完全同胤礽所讲的一样,堪称后宫各妃嫔的表率。
康熙一感动,立刻金口玉言一出:“佟妃,这件事朕也想了好一阵子了,你好好养着,等来年,朕稍微得空一些,你的病也好得差不多了,朕将要封你为皇后,除了你朕再找不到任何一个人更适合坐上这个位置了。”
佟贵妃喜极而泣:“皇上,有您这句话,臣妾几十死了……”
康熙忙掩住佟贵妃的口,胤礽听了却大为震惊,难怪他会觉得佟贵妃病得奇怪,难怪康熙会许诺封她为皇后,这是多少年?明年的时候,佟贵妃就要……
胤礽感到一阵悲哀,他默默的退出去,康熙,你又要失去一个爱你敬你的人了,从此以后,你连个说体己话的地方都没有了。
那不是胤礽说的,是很多年后康熙亲口对他说的:“自从佟皇后死了,朕连个说话的地方都没有了,你跟朕置气,那么朕呢?朕找谁置气去!”
26.盔甲
胤礽离了佟贵妃的宫,见万花红遍,佟贵妃却即将香消玉殒,心里多少有些感伤,所以,见胤禛一个人人在哪里闷头放风筝的时候,就没为难他。
“四弟,既然来了怎么不进去?”胤礽走过来负着手看胤禛的风筝越飞越高,忽然想起那句好风送我上青云,微微的楞了楞神。
胤禛对于太子今天出奇好的态度有些不适应,微微躲开了些:“见皇阿玛的贴身太监在外面,不想打扰他们。”
胤礽叹口气摸摸他的头:“喜欢你佟额娘就多陪陪她,反正……”
反正也就这一两年了,这句话胤礽没说出口,在胤禛来说却听成了另一个意思。
“我额娘好像想再生一个,”胤禛顿了顿又说道,“我昨儿个听到她跟管事的嬷嬷说的,皇阿玛昨晚去了她那里,还说要是有了该多好,她想再给皇阿玛生个阿哥。”
胤礽凝视着老四早熟过分的脸,猜到老四说的额娘是他的亲娘,德妃娘娘。
胤礽忽然想到,老四为什么会想当太子呢,老八是因为出身,老四呢?他自己的额娘身份本不差,佟贵妃更是后来还封了皇后,康熙对他也算是不错了,为什么他要觊觎自己的太子位置,难道真就是狼子野心,就是人性贪婪么?
还是,他也有自己的心病?
“胤禛,你喜欢小八的是不是,陪二哥去看看他吧,好久不见该长高了。”
胤禛点点头,手里没注意,风筝的线断了早飞没了影子。胤礽叹了句可惜,胤禛道:“一点也不可惜,二哥和小八比风筝重要多了。”
胤礽想问那二哥比之皇位呢?可惜没法问出口,不过很多年后呢?他真希望不会有逼不得已问出的一天。
以前的老四、老八已经离他越来越远了,现在面前是天真无邪的胤禩和总是带着点哀伤还要拼命忍耐的胤禛,连皇父都是慈祥包容的,胤礽真希望他穿回的是另外一个大清,遇到的是另外的康熙,那么结局会圆满的吧,谁都不用死,那么,如果是那样的话,他真可以按山洞里所指引的那样,做到无欲无求,安心做他的太子,安心帮康熙将大清治理成最富强最壮大的国家,胤礽坚信,他一定是可以的。
走了一会儿,胤礽有些热,他回头看看,自己的太监和胤禛的侍从远远跟在后面不敢过来,不知道为什么,重生后,胤礽不大喜欢老有人跟着的感觉,可能是圈禁时落下的坏毛病,不喜欢随时旁边有眼睛盯着。
胤礽正在想是不是叫人送步辇过来,或者是送些茶水,他和老四歇歇也好。忽然觉得有了一丝清凉,胤禛挥着手帮他扇着风,脑门上隐隐的渗出汗珠来:“太子,要不要找地方歇歇,今天热得很,可不要热坏了。”
“胤禛,你一直走在我左边,是为了帮我挡太阳吗?”胤礽笑了,心想要是德嫔娘娘肯多了解胤禛的话一定会很喜欢他的,胤禛的心思真是太细密,偏又不喜欢说出来,好的坏的都藏在心里了,不过这倒是个当帝王的好苗子,可惜——比自己还是差了些,脾气太臭,谁会喜欢整天板着脸的家伙。
到了惠妃那儿,倒是见到了胤禩,惠妃出来意思性的招呼了下,就称病离开了,胤礽好笑的看了看胤禛,胤禛虽然是块石头,他亲额娘可不是,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昨晚康熙明明是来惠妃这儿的,硬是被半路截糊了,难怪今日惠妃如此冷淡。
也不是胤礽想听这些八怪,要怪就怪夕玦那丫头,总喜欢在他耳边唠叨这个那个的,胤礽边看书边就听进去了,想这也不错,了解这宫里每天发生了什么事对自己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爱哥哥,糖糖!”胤禩奶声奶气的举着样东西就往胤礽口里塞,胤礽看清楚那是沾满了胤禩口水的桂花糕时,浑身起了层鸡皮疙瘩,忙岔开话题:“胤禩,跟二哥比比谁吃糕点吃得快好吗?”
“啊?”胤禩转着乌溜溜的眼珠点点头。
好吧,胤礽硬着头皮拿块桂花糕故意做出很努力吃东西的样子,胤禩想也没想,将嘴张到最大,一下将手里那块糕塞了进去。
“胤禩慢点儿。”胤禛想帮他把糕点弄出来,结果胤禩呜呜叫而来两声,满脸通红的努力把东西咽了下去,脸眼泪都挤出来了。
胤礽呆住了,这个八弟真是拼命啊。
抱过胤禩掂了掂,似乎重了不少,在看看小胳膊跟莲藕似的,胤礽满意的点点头,小八最近过得不错。
“爱哥哥,高高。”胤禩满脸期待。
胤礽想起了弘皙,手就自动将胤禩往天上抛,伴随的是银铃般的笑声,胤禛也笑了,是啊,他们这个年纪不该是无忧无虑的吗?
胤礽想了很多,自己抱着胤禩玩高高,自己曾经抱着弘玩高高,康熙抱着自己……有些开心又有些忧伤,因为快乐就像高高一样,总是很短暂,而不玩高高的时候,大家都披着厚厚的盔甲,保护了自己也防备了真正关心的人。
烈日下,季容半依在浓密的树荫下,他的身下是一床薄毯,面前是几样下酒的小菜和一壶女儿红。
七八个歌姬在他面前舞着,妩媚妖娆尽态极妍,季容神情慵懒的看着,举起酒杯与歌姬调情,又一仰头一饮而尽。
这时候一个胖子走过来:“季公子,叫您久等了,哈哈,最近生意好吗?”
27.新婚
侧福晋不需要太多的繁文缛节,新娘直接用轿子送到了太子宫里面,那天康熙并没有来,佟贵妃像胤礽的亲娘似的,替他忙里忙外,胤礽见佟贵妃咳嗽的毛病好了许多,心里好过了许多。
新娘还是按习俗戴着大红的帕子,上面绣着喜鹊闹牡丹,给佟贵妃和胤礽叩头,接着送到早就安排好的喜房里。
贺喜的礼物送了一拨儿又是一拨儿的,连低下的奴才们都赏了许多银子,个个跟自己娶媳妇似的。
“恭喜爷,给爷贺喜,”胤礽宫里所有的太监宫女齐刷刷的站了几排,磕头贺喜的,好不热闹。
“太子大婚的时候,肯定比这还热闹得多呢,太子,祝您百年好合,早生贵子,佟贵妃送了许多礼物给胤礽,胤礽一一谢过了。
这时候,康熙的礼物也送来了。胤礽却只记挂着一件事:“李德全,我皇父怎么还不来。“
“启禀太子,皇上本来早就想过来了,只是国事缠身,一时走不开,万岁爷说太子和福晋就不必等了,早些歇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