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轩辕不卓和调儿的婚礼应该在北海郡举办,来赵国只是迎亲接人过去便可,但常建他们三人好久也没聚在一块儿,于是便由常建发起建议,来个特别点的婚嫁仪式——在欧阳府也办一场婚宴,回了北海郡再办一场婚宴,这便有别于一般的嫁娶。同时也在欧阳府里也安上新房,路途遥远便省了回门的礼仪,直接让这对新人在欧阳府里住上一个月。
这一婚两办,没嫁没娶的,算什么嘛!虽然欧阳府的老人们都非常雷这个设想,但是这注意是常建提出来的,欧阳府的大当家又没反对,轩辕不卓也是个不苟小节的货,这事居然就照办了。
常建在这个世界里第一次参与到喜事的筹办中来,觉得新鲜无比,于是什么都要去掺和一下、一问究竟。
他两眼泛光地瞧着赵国第一嫁衣制造——“良鸾坊”刚刚送过来的一大箱装备,赞不绝口。
“原来这就只传说中的’凤冠霞帔‘啊!”常建忍不住去摸一摸那大红的绸衣,果然布质上层、滑不留手,而且那刺绣的功夫也都一等一的好,针脚细密、疏密有度,那七彩的羽毛在不同的光线下折射出不同的缤纷,如活着一般。
常建触了触嫁衣,又像烫着手一般赶紧放下,呆呆地问调儿:“哎呀,这新娘子的喜服是不是也碰不得?”好像所有的新婚用品都不能给外人沾手,他又忘了。
调儿也是个大大咧咧的人,笑着道:“自家的哥哥哪有这么多讲究,先生你不是还告诉我,在你们家乡,女儿家出嫁,都是由父亲或哥哥搀扶着走上礼台去行大礼吗。先生是个好命的人,嫁衣沾些先生的好运气,求之不得呢……”
“哪里好命来着?”常建觉得自己苦逼极了,破事一大筐……
“有我们家公子这样宠着你,还要怎样才是好命啊……若是有人也能像公子对先生一样好,这便是夏儿一辈子的福份。”夏儿语气微酸。
“……”轩辕猪头对你也不错的好不好,常建腹诽着,不由自主地又去偷偷摸了摸那凤冠。说是凤冠,其实也并不是凤,因为她还不算得上是公主王后的级别,虽然也算是贵族之女的品级,那造型却有点像类似于凤的某种吉雀,但也一派富贵之气,振翅翱翔,三扇博鬓,缨络垂旒,而且头冠上那些珍珠饱满圆硕,全是轩辕不卓从迷雾岛上购买的最上等的出品。宫有二十四颗大珍珠,一百零八颗小珍珠,比起寻常人家的凤冠又多些华美不凡,如同东海龙公主的头冠,美轮美奂……
常建流着口水,前前后后摸索了半日,爱不释手。他把玩了好半天,只得放到了箱子里,又心虚地瞅了瞅四周,刚好那些烦人的婆姨们都不在,调儿与夏儿又在旁边说着悄悄话,否则必又要遭数落了……
这个年代的婚庆有太多的讲究和规矩,而今天上午常建就差点犯了浑。今天上午他兴致勃勃地区围观那些婆姨们铺喜床。那喜床是崭新的楠木所制,上面的雕花无比精致吉祥,又铺了全套绣工精美的大红床单和喜被,看着实在美艳极了,当时常建就犯浑了,非要上去滚一滚。
那帮婆姨大惊失色,忙架了他出去。现在喜庆期间,欧阳府里只有新娘子最大,那帮婆姨似乎因为自己是新娘子的亲随和幕后人员,又是欧阳府里的红事元老,也涨了气势,对某些不懂规矩的家伙可是一点也不手软。
欧阳光曦知了究竟,笑得腰都直不起来,最后才告诉他:“喜床在未使用前,闲杂人等是不可以上去乱滚的。”
“为什么?”某建很执着、很白目地问。
欧阳光曦黑漆漆的眼睛深深地望着他,道:“因为讲究个一心一意的意头,所以那鸳鸯床便只有一鸳一鸯、一生一世,再也不容许有闲杂人等插足其中。再说新床新人还未睡,哪有路人跑过去先滚一滚的道理?”
常建听了这“一心一意”这句,心中如晴天霹雳,他这样子怕是三心二意也算是轻判他了。于是不由全身颤抖,泪如雨下。内心暗叫苦也,若是欧阳光曦知晓他就和那些孩子不清不楚,还被污了清白,会不会嫌弃他?
就像那帮婆姨把他架出来一样,生怕他污了新人的喜床一样……
这是第一次,常建觉得自己很肮脏。
欧阳光曦话一出口,便觉得自己失言了,生怕常建现在的悲怆是因为他的一鸳一鸯这句,忙过去拥了他在怀中道:“没来由的又在伤感哪门子?大不了我们’鸳鸳相抱‘,未来我娶你时也给你定制比这还精美的床,做比她们还华丽漂亮的衣裳头冠,让全大周遍野都知道我们的喜讯……”
常建突然从无边地自卑和惭愧中抬起头来,破涕为笑道:“你这是在求婚吗?”
“那你愿不愿意?”某曦很认真地盯着他,帮他抹去眼角的泪花。
常建大悲大喜,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自己也觉得没脸,于是只好把头埋到欧阳光曦的领窝里去,把一脸泪水鼻涕尽数抹在他白净的衣衫上。
心中有污染纯净者的恣意,叫你这样干净,叫你这样一尘不染,弄脏你!
好一会儿,常建终于闷在他怀里,低低地道:“你们赵国律法不允许两个男的成亲。你这是在哄我开心呢?”
欧阳光曦却再自然不过地道:“赵国不准,咱们就跑去庞国成亲好了,庞国的王上有男妃男后,律法必是允许男男成亲的。”
常建听了这话,突然号啕大哭起来。
一是感动,而是因为在前世,顾济舟也和他说了一样的话:“香港若是不许我们登记,我们就去荷兰结婚,顺便看看郁金香的花海,或者去丹麦,看海边美人鱼的雕像……”
当时常建也是喜极而泣,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他记得当时自己再也不顾及路人的侧目,就在香港最繁华的街市人流中扑上去,重重地吻上了爱人的嘴唇。那是平安夜、人声喧、灯如昼。过了一会儿,身边掌声雷动、巨大欢呼的声浪震耳欲聋……
他们,得到祝福了吗?
但空有路人的祝福是不够的。常建记得后来去欧洲前,那些常家的长老们不知道在哪收到风,跑过来叫他三思而行,因为如果真的结婚了,这偌大的常家帝国产业便有一半分给了顾济舟,顾家只是个书香小康之家,而且顾济舟的外公葛老爷子一死,葛家四分五裂,再也难有当年的风光,自然不足以成为顾济舟背后的势力。
就算这样又如何?当时常建望着窗外的万家灯火,坚定地说着:“分一半家产而已,我愿意”,可长老们却阴阴地笑道:“你生在常家、继承了常家的家业,便预着要牺牲婚姻和爱情,鸿基金业的三小姐、唐总督的孙女、李氏赌业的大小姐,你从中选一个吧,但是,顾济舟不行。”
常建苦笑一下,他是不是应该表示感谢?至少他们没说——男人不行。他愿意是不足够的,他愿意有人不愿意。
万恶的商业联姻,只许变强,越来越强,知道垄断整个城。
当时常建年少气盛,一意孤行,还是强行和顾济舟去了欧洲一趟。本以为是一次蜜月之旅,结果却危险重重。滑雪意外、游轮爆炸、路遇劫匪……
这只是个开始,后来,后来……
那些永远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幽闭之苦、腐肉之疼……真的不愿再回忆。
常建在朦胧的泪眼里瞧见一个人影,两个爱人的身影重叠,好像命运之手又玩弄了花招,一切又回到原点。他努力地眨眨眼,伸手去遮挽,指尖所触到的人却是欧阳光曦,不是顾济舟。
唉,以往的美好,过往的爱人,都随风去吧。
“你怎么了?”欧阳光曦担心地捧着常建的脸,觉得他如入了魔怔一般。
“没什么,没什么……”常建摆摆手,轻轻地推开他。
“若是太急了,就当我刚刚什么也没说。我不逼你。我有耐心等下去,不管多久。”
常建逃避地低下头,再也不敢看爱人灼人的目光,只是喃喃道:“将来的事情,将来再说。”
现在的常建真有些如魔似幻的感觉。他并不是不愿意答应他的求婚,也不是不愿意接受他的爱并昭告天下,他只是会害怕。
命运是个恼人的东西,有时候会否极泰来,但有时候也会乐极生悲。太幸福时总有一些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个美好的太极端,一不小心便会滚下快的的巅峰……
我不奢求一场盛大的婚礼,我不要俗世的一切名份,我只想你一直爱我、宠我,这便够了。
闭上眼,像还在香港,还是昨日;睁开眼,在欧阳府,已百年身。
“常先生,现在他们去做新房最后的整理了,要不要去看?”以为婆姨热情地过来吆喝,像是把常建从魔怔中搭救出来。
常建行尸走肉般地随了这婆姨去看着铺新床的最后一道工序,只见几个婆姨正在往床上撒干果……
常建讷讷地站在那,发呆道:“为什么要在床上放这些东西,晚上他们怎么睡?”
婆姨们似乎早已经料到他会对这些感兴趣,也早就料到他会不了解这些风俗,忙过来给他看那些干果。
“这是红枣、花生、桂圆、栗子……合在一起便是个’早生贵子‘的好意头。”
常建现在正在忧愁之中,听了这早生贵子的话,就更开心不起来。
欧阳光曦若是铁了心要和常建在一块儿,早生贵子这一点怕是做不到了。
欧阳府里那些宗亲们成日里旁敲侧击地让欧阳光曦早些娶妻生子,当年欧阳老妇人在时也正是顾忌他们俩人的关系才把常建逐得远远的,现在众人虽有些敢怒不敢言,但暗自对常建都有些意见,总觉得是他迷惑了自家主子,这才让他辜负韶华,让欧阳家迟迟添不了香火。
常建长长地毯了口气,在开化的现代社会,他们都活的那样艰难,别说是在未开化的异世了。
路漫漫其修远兮。
第一百七十八章:末日狂欢
这里是草原上的春天。
满野皆绿。嫩芽从地里钻出来,伸长脖子,往太阳的地方伸展,夜里吸饱了露水,白日里便一节节地长高。绿色绒毯一样的草原上,生机勃勃。
远处飞来一只雄健的老鹰,在苍穹里翱翔一圈,最后居然飞到一个年青人的肩膀上。
小伙子在鹰脚上取出那个小小的信笺圆筒,把里面细长的纸条细细地展开。
看完那满满一张蝇头小字,他朝着身边那群青年俊杰大喝一声道:“十表哥,欧阳府就要办喜事了,欧阳公子问你们去不去?”
没错,此人正是晋国的二世子——默果儿。
常十与白未知对望了一下,心神有些恍惚,他们是这群人里对欧阳府感情最深的人,毕竟在哪里呆了很多年,调儿对他们 一直很照顾,就像自己的亲姐姐一样。
虽然他们上战场前,早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识人类的自相残杀,甚至自己还亲自帮欧阳光曦的弟弟欧阳缨灌报了仇,但是当他们在战场上熬了快半年之后,现在对于杀人或杀敌已经多少变得有些倦意。
常七锐利的目光扫了过来,打量了他们半晌,缓缓行来,把手搭在他俩的肩膀,柔和地道:“等打完这场仗,我们一同去罢!临阵撕撤,会支援军心。”十九他们做了不久,若是现在他们两人也走了,其他人必也心痒痒的想回去参加喜宴、见老师,人心都思归了,这仗还怎么打?
何似正在挥动大勺搅动着一大罐牛骨汤,这会儿有些疲累地道:“常七,这场仗还要打多久?”
这其实也是其它娃想问的问题。虽然一开始他们是为了报那牛家村屠村之家仇,但杀了嘎达,就是灭嘎达其余的六部盟友,盟友杀了,又在平定其他部落的叛乱。永远也打不完的仗,层出不穷的敌人和对手,他们似乎陷入了战争的泥潭里不可自拔。
越是边远的部落,越是山高皇帝远,这几十年都未曾好好地收归中央集权,日子久了,必各自为阵、独霸一方。他们冒然出现,要求没收现在当权者的权力、刮分当权者的利益,别人当然不肯了。哎他们看来是平定叛乱、剿灭反贼,在他们看来却是反抗集权统治的背水一战。
气吞山河、未尝一败的中央军,遭遇到普釜沉舟的地方军,必一个志在必得,一个负偶顽抗,拉锯战便不可避免。
“是啊,这仗还要打多久?”杜燕也郁闷地道。
常七道:“夫战,勇气也。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若是我们现在不嫩趁着气势如虹的时机把这些虾蟹们都拿下,第二次就难了。却不说现在离京都有多远,在来一次又得行多久、耗多少粮草,只怕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他们趁机招兵买马、互相勾结、联成一块,就在也不这么容易打得动了。”
常七又望了望常三,道:“所以现在大家都别想着回去的事了,大获全胜之后再回去不迟。”
默果儿也忙道:“是啊是啊,从这里回赵国还不知道要多久呢。怕是你们走到了,人家的喜事早办完了,和不等时间充裕了再回去探亲呢。”
靳熊摸摸宠物柔软的毛发,嘟着嘴道:“老师这次生气生大了,这么久也不回个信儿……”
靳鹿摸摸弟弟的头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不光是他,其他的娃 也都被这话哽住,再也说不出话来。他们何尝不想立即回到老师身边……
老师啊,你在赵国还好吗?真想你啊!
若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那这中间已经隔了多少个春秋了啊。
只是不知道当他们鸣金收兵,搬师回朝时,他们的老师会不会迎接他们,那时会不会已经消了气,再也不恼他们了。
常三坚毅地望着前方,斩钉截铁地道:“开弓没有回头路,这是我们人生第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也是向整个大周展示自己实力的机会。大家应该都知道老师不是凡人,也该知道他是怎样的眼界气度,而且还被奸妃一伙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不置我们于死地不罢休。若是大家一事无成,怎么配得上他?若是大家一无所有,那什么供养他?若是大家一堆废材,怎么保护他?别像个娘们儿似地牵肠挂肚、儿女情长了,拿起宝刀,冲锋陷阵吧,像个男人一样地活着,想个英雄一样地拼杀,别做狗熊!”
赵刃锋也意气风发地嚷道:“对,别做狗熊!”
“别做狗熊……”这群人热些沸腾起来,挥舞着手上的兵器,吼声如雷。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能叫得这么起劲,那是因为还有个别催的下限就在他们眼前。
他们最少在出征之前表白成功,咳咳,而且群压成功,于是死也无憾。就算死,好歹也死得明白了。
默果儿这个悲剧的货啊……
那天在万众瞩目下,摸进了博伊的账房……
结果,没过一会儿就黑着只熊猫眼出来,被揍了。
看来博伊对他只有亲情,没有爱情。默果儿那纯洁的小初恋,就被无情地扼杀了。
而博伊却对他的造次行径还蛮震惊的,过了许久,等默果儿心中的伤疤都快愈合了。博伊突然语重心长、旁敲侧击地对他说,他理解年青人的冲动,他也有年青的时候,看来是他疏忽了,早该给默果儿指个世子妃,让他尝尝荤,以免又有这些奇思异想。
默果儿楞在哪里,冷汗一斤。他也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不久便和常三说了,恰他们说话的地儿也是个漏风的所在,一堆听墙根的,于是默果儿便成了众人耻笑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