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觉非没拿出证据,倒是忍不住侧过脸笑起来,像是林烁的表情有多愚蠢、多可笑而使他不忍看下去似的。
「你、你他妈又笑什么?」林烁恼羞成怒地拍打桌子,这跟下午出门时的情况一样,让他有种被当成小丑的错觉。
「呵呵……对、对不起,可我、我实在、实在忍不住。」池觉非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林烁暴跳如雷地站起来,指着池觉非的鼻子说:「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不然老子……老子揍你!」临到出口,林烁硬是把「强奸你」的口头禅给改了。
池觉非终于还是抬头面对林烁,面颊上有两抹激动后的红晕,显得原本有些清冷的面容生动起来。他握住林烁气得发抖的手指头,唇边暧昧一笑。
「男人跟男人,远不只你说的那么简单。」
第四章
男人跟男人,远不只你说的那么简单。
那一夜,池觉非留给林烁这么一句话就回房了,留下他在客厅百思不得其解。
接下来几天,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和意义不明的笑容,就成了林烁脑子里经常纠结的问题,一天内偶尔要蹦出来一两次折磨他。刚开始他还觉得烦躁,时间一长,他就把这个当放屁,一天放两三次实属正常。
而池觉非这边就更没什么困扰了,第二天的态度就跟前一晚的事没发生过一样。
林烁也正是因此才没有去追问。
试问,把人家随便说的一句话当了真,还特意跑去问,这不是送上门给人笑话吗?
久而久之,这个问题就被搁置了,没人提,自然也就没人去弄明白。
「今天……还是不出门吗?」难得在中午之前起床的林烁咬着吐司,问坐在他对面看报纸的池觉非。
除了日常购物外,他们成天就待在公寓里没出去,闷得发慌的林烁开始心痒痒了。
「嗯?你要买什么吗?」池觉非放下报纸问,昨天傍晚才买过东西,林烁又缺什么了?
「难道非得买东西才能出门?」林烁深深怀疑他这老板的脑子构造真的跟别人不太一样。
池觉非一手托腮做认真思考状。
「我说,你难道就不想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
「我不太喜欢出门。」
「为什么?」外面的花花世界难道还能比这啥都没有的屋子差?
「因为我从小就身体不好,所以……」池觉非黯然一笑,比起医院里难闻的味道,待在家已经好很多了。
林烁哑然,对这种场面并不得心应手的他,无错地爬了爬头发。
「你平时出门都去哪?」池觉非突然问。
正烦恼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圆场的林烁当即如数家珍,「那玩的地方可就多了,想泡妞的时候去酒吧,东直大街那附近一整排的酒吧,哪一家美女多我都清清楚楚!手痒想赌赌钱的时候就去我一个朋友开的赌场,别听名字气派,其实也就是他家,我要是运气好就兜里满,运气不好就喝西北风呗!」
「听起来很多姿多彩。」池觉非的唇微微翘起,似乎兴趣很大。
「我说你该出门走走,成天待在屋里能享受到啥人生?四面墙一张床,有意思吗你?」林烁瞥了他一眼,慢吞吞地把最后一口吐司吞进肚子里,然后舔舔指头上的面包层。
「那你说,我们现在出门能去哪?」池觉非抽出一张纸巾递给他,笑容里有那么点纵容的味道,只是对方并未发觉,还理所当然地夺过纸巾擦嘴巴。
「就等你这句呢!」林烁眉开眼笑得跟计谋得逞似的,凑到池觉非身边说:「你上次不是说喜欢看赛车吗?正好今天中午有场比赛,我们一会儿去看,怎么样?」
池觉非无奈地想,与其说喜欢看赛车,还不如说他只喜欢看林烁赛车,他对这种高危险的刺激游戏还真没多大兴趣。
但是,林烁一脸的期待却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吧,我们去看。」
「嘿,果然是个上道儿的!」
林烁一高兴,用力在池觉非肩上抡了一拳,当场换来池觉非一声痛呼。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没事吧?嘿嘿!」
林烁的道歉并没显出多大诚意,但看得出来他心里正乐着,而这一点已经足够抚平池觉非的痛楚。
林烁畅快爽朗的笑容宛如一剂强心针般注入了他的心脏,使那里能够源源不绝地跳动、跳动。
行动并不总按着计划来走,原本只打算看场车赛就回家的两人,却在车赛结束后被人邀请去参加庆功宴。
如果是在平时,林烁肯定想也不想就应邀前往,可现在身边多了个特殊人物,答应对方之前他尽职地询问了老板池觉非的意见。
去,还是不去?
吵吵闹闹的人群和环境向来不是池觉非所喜欢的,从目前冠军车队激情高昂的情况来看,一会儿的庆功宴肯定平静不到哪里去。
池觉非苦恼地扶了一下眼镜,若不是注意到林烁的目光是那么跃跃欲试,他现在就想打道回府。
「走吧,这么热闹,怎么可以少了我们!」他朝林烁露出微笑。
林烁欢呼一声,冲上去跟车队的人搂抱在一起。
池觉非的目光追随着林烁,无可奈何的笑容浮现在脸上,而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人群中的林烁转过头,对他一笑。
或许场景说不上任何美妙感人,但这一刻心情的悸动却是真实的。
温柔的表情在池觉非的脸上荡漾开来,使他情不自禁地抚住了心脏的位置。
林烁果然是个好热闹、好酒的人,别人的庆功宴上,他不客气地喝了个半醉,最后两眼一闭,一切善后工作留给他的雇主。
也幸亏池觉非是一个大度量的雇主。
「喝,再喝!」完全依靠池觉非的搀扶才能站稳的林烁还在大放厥词。
「行,行。」池觉非苦笑着敷衍这个分不清情况的醉鬼,一手扶着他的腰,一手把钥匙插进钥匙孔。
「我不回去!我还要喝!」林烁醉眼迷蒙地认出眼前是家门,反射性地推开身边的人,转身要走。
「林烁!」在林烁的一只脚快要踩下楼梯的时候,池觉非连忙从后抱住了他的腰,用尽力气把身材高大的他往门口拖。
「放开!他妈的!哪个不要命的?」林烁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叫嚣。
「林烁,我们回家再喝,家里有红酒。」池觉非好言好语地安抚。
「红酒?对,家里有红酒!那东西好喝!」林烁咧开嘴,傻乎乎地笑起来。
直到把林烁放在玄关口,池觉非好不容易松口气,没想到林烁又一惊一乍起来。
「可那玩意儿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不痛快,老子还是要出去喝!」说着,林烁又爬起来重新往外走。
「好好好,我们不一小口一小口喝,我们大口大口喝行了吧?」对付醉鬼就跟对付小孩一样,要顺着对方的意走,池觉非总算是体会到了。
「真的?」林烁红着一张醉脸看池觉非,「你没骗老子吧?」
「没骗你,绝对没骗你。」池觉非用脚把门踢上,双手挟着林烁进客厅。
林烁趴在矮茶几上,闭着眼一直叫唤「酒酒酒」。
池觉非倒了杯茶给他喝下,没想他一入口就喷出来。
「还说没骗老子?这根本不是酒,这是茶!你以为老子醉得连酒和茶都分不清了吗?」林烁抬起一根软绵绵的手指头警告池觉非。
「奸好好,我去把酒拿来。」池觉非没办法,只好去把红酒拿过来。
林烁连杯子都不用,拔了瓶塞就直接往嘴里灌,红色液体沿着上下涌动的喉结落入敞开的胸襟,染红了洁白的衬衫。
「林烁,别喝那么快,慢点儿喝!」池觉非伸手去夺酒瓶,却被机警的醉鬼一闪而过。
「嘿嘿,想抢老子的酒没那么容易!」林烁一抹嘴巴,嚣张地哼了哼。片刻的清醒让他感觉到胸口的湿润非常不舒服,酒瓶一放,不太利索地脱起上身的衣服。
池觉非定住了一样看着林烁,直到他整个结实的男性上半身呈现在眼前,才回过神来。
「别喝了,林烁!」
脱完衣服的林烁又继续喝酒,对池觉非的善意劝阻充耳不闻。
蜜色的男性肌肤不停在眼前晃动,池觉非自然无法全力以赴地夺走林烁手中的酒瓶,又试着劝了几回不见成效后,池觉非觉得应该让自己先冷静一下。
他跑进浴室里给自己洗了把脸,水流冷却了头脑和身体,晶莹的水珠挂在垂落的头发和睫毛上,镜子中的他看起来说不出的狼狈。
取过架子上的毛巾拭干净脸上的水珠,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这情况跟逃兵怎么那么像……
浴室的门无预警地被打开,醉鬼林烁像一阵风一样冲了进来,撞了池觉非后直接就趴在马桶边上用劲儿呕吐。
池觉非被他这么一撞,刚才洗脸时摘下放在手边的眼镜就被撞掉在地上,还没等他来得及捡起来,大步踏过的林烁就不客气地给踩碎了。
「林烁,你没事吧?」池觉非急忙跪到林烁身边帮他顺背。
林烁扶住马桶,晃着头大吐特吐,吐到全身舒爽了才背靠着浴缸不断喘气,脸色涨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池觉非见状,连忙拿沾湿的毛巾给他擦一擦,一边轻拍他烫红的面颊叫唤:「林烁,林烁,你醒醒。」
林烁这一舒坦完了就闭眼睡觉,压根儿听不见身边的声音,渐睡渐沉的他还隐隐发出打呼声。
浴室里充斥着酒精和呕吐物的酸味,池觉非无奈地苦笑,林烁这一身难闻的味道,叫他怎能放任不管?
打开水龙头,任温水徐徐注入浴缸,池觉非困难地架起林烁的身体,扶着他坐在马桶盖上,蹲下身为他脱去裤子。
正脱到一半时,林烁眼睛睁开一条缝,直盯着蹲在他面前的人,朦胧不清的视线里,漆黑的发和白晰的肌肤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无意中散发出情色的诱惑。
专注的池觉非并没发觉林烁的目光,慢慢把林烁扶进放满了水的浴缸里,倾低的身子在即将退开之际却被水里的人一把抱住。
潮热的温度穿透肌肤互相传递,池觉非原本完好的上衣顿时湿了整个前襟,牢牢贴在胸前。
「林烁?」心跳越来越快,身体越来越热,但林烁却半天没有下一步动作,池觉非不禁低头去查看他的情况。
林烁闭着眼,心满意足地叹息,「舒服……」
闻言,池觉非哭笑不得,伸手去拉他圈在自己腰上的手臂,轻声安抚:「林烁,先洗个澡,我再扶你去睡觉。」
「睡觉?嘿嘿,好,睡觉。」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林烁痞笑着松开手,听话地任由池觉非摆布。
好不容易为林烁洗干净身体,池觉非一身都湿透了,一出浴室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第一次啊?」醉蒙蒙的林烁突然问。
池觉非愣了一下,意识到林烁可能是在问他是否第一次帮人洗澡,连忙点点头,「第一次,以前没做过。」
他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吗?为什么林烁醉成这样都能一眼看出来?
池觉非相当疑惑地把林烁放到沙发上,要退开的时候再次被林烁抱住。
「嘿嘿,你要去哪儿?」林烁往他脸上喷气,热呼呼的。
「林、林烁?」池觉非不仅心跳快了,心也开始慌了。
「不是说好洗完澡就睡觉吗?」林烁说着,一手竟从池觉非的衣服下摆伸了进去,摸索光滑的肌肤,「睡觉」的意思不言而喻。
「林烁!」池觉非大吃一惊,慌乱中,整个身体压在了林烁身上。
「放心,第一次我会温柔点的。」对方的「投怀送抱」让林烁非常满意,唇边的笑也变得邪气起来。
听到林烁对「第一次」的正确解释,池觉非连笑都显得无力。
这个男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林烁,你看清楚点,我是池觉非。」池觉非抬高上半身,固定住林烁的头部,使他能看清楚自己。
林烁努力睁大眼睛,黑亮瞳孔中的光芒闪闪烁烁。
池觉非叹了口气,觉得林烁应该认出了自己,便从沙发上下来。
「好好休息。」他为林烁盖上了薄被。
「池……觉……非……」
在转身的刹那,池觉非听到了林烁模糊的低喃。
「池觉非……就不能陪老子睡觉吗?」
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惊人的话的林烁在嘀咕完后,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池觉非蹲在林烁面前,伸手摸了摸他短短的、一根一根竖立着的头发。
「林烁,知不知道你这样说会给我什么样的期望……」
关掉了客厅的灯,池觉非显得落寞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门后。
「John,抱歉,这么晚才打电话给你。」
池觉非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地上已经破碎的眼镜捡了起来。
幸好他的度数并不深,明天再抽空去配一副吧!
「非,你没事吧?声音听起来很疲倦呢!」好友担忧的声音透过电波传了过来。
池觉非望着镜中的自己,摇摇头说:「不,我没事。」
「非……」
「John,上次你留给我的药真的很有效。」池觉非很快打断了John的唠叨。
「是吗?那这两天我再寄一些给你。」
「不用了,你留下的药还剩很多。」
「我看你最好过来美国一趟,再让我检查一下。」
「我现在没有办法过去。」
「为什么?别告诉我你连搭飞机的钱都没有?」
「别担心我了,有你的药在,我会没事的。」池觉非终于笑了一下。
「OK,OK,反正我从来都说不过你。」John妥协地叹了口气。
「今天的报备电话算合格了吗?」池觉非开起玩笑。
「如果你能早点上床睡觉的话,我会给你满分的。」John非常配合地说。
「好的好的,挂上电话我就去睡了,大医生。」
「非,Take care youself。」
「You too。Bye。」
池觉非长长叹了口气。
Sorry,John,but I‘m afraid tonight may be a sleepless night to me。
清爽的早晨,迎接林烁的是脑袋里快要炸开一样的疼痛。
「妈的!」
咒骂着的他扶着昏沉沉的脑袋走进厨房,打开流理台上的水龙头,迫不及待地俯下身大口大口汲取水源。
「啊!」干涩的喉咙得到滋润,使他情不自禁发出快慰的叹息。
刚平复了喉咙的不适,肚子又不合作地叫了起来,林烁摸着腹部开始翻箱倒柜寻找食物。幸亏昨天池觉非刚补了货,这才让他找出鸡蛋和火腿。
看时间都快八点了,林烁就干脆连池觉非的份也一并煮了。等鸡蛋熟的这段时间,耐不住饥饿的他就先消灭掉了五片火腿。
「起床啦!」林烁敲了敲池觉非的房门,与此同时,第六片火腿也进入了他的肚子。
房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打开,林烁一看门后的人,惊讶地挑了挑眉峰。
「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昨晚也喝醉了吗?」瞧这一脸憔悴的模样,跟整夜没睡似的。
「你……」池觉非顿了一下才继续,「你头不疼吗?」
「疼,怎么不疼!一早起来的时候可疼死我了!」
「那……那你不多睡会儿?」池觉非从林烁的表情上看不到任何异样,大约昨天晚上的一切他都不记得了,就算记得也权当是发酒疯了。
「我是被渴醒的,谁知道一喝完水又饿了,那就索性把早餐也给吃了。哦,我把你的份也准备好了。」最后一句话有那么点邀功的味道。
「谢谢。」池觉非勉强笑了一下,笑容从来是他最有力的面具。
「等会儿。」正剥鸡蛋的林烁忽然叫住了往浴室走的池觉非。
「什么事?」池觉非被林烁在自己身上打量的目光盯得发毛。
「你,你怎么没戴眼镜?」林烁琢磨了半天才发现问题所在。
难怪他总觉得今天的池觉非哪里不对,原来是摘了眼镜,这样不仅看起来显得比较年轻,而且那双本来就漂亮的眼睛让整张脸显得更出色了。
林烁不得不承认池觉非的容貌比他所见过的女人还精致,除此之外,没戴眼镜的他竟给他另一种不一样的感觉,脑海中似乎有残碎的画面一闪而过,但快得让人来不及捕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