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了一圈,已经临时黄昏了,也不知道这帮小鬼们从早上到现在吃过饭了没有。既然回来了,还是好好安定下来,我就不信查不出是谁敢阴我了!
我猥琐地去老夫子的房间找了另外一套衣服换上,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老夫子的房间很简朴,却也风雅极了,四壁的古画应该是珍品,文房四宝也多考究,书房一隅是琴几和琴台,上有那把古琴,大约是哪个懂事的学生收拾进来的。他的东西我也不好擅动,总觉得心里有点闷闷的,在刚刚逝去的人的房间里,总觉得他还仍然活着,这就不用提什么死生看透了。
我叹了口气,把琴圣与国师感人的故事强行搁置,穿好衣服,去找那帮小机灵鬼们。
听着人声,我穿过走廊看到孩子们正井然有序地忙碌着,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在淘米准备煮饭,那些穷人家的孩子,七八岁已经可以帮手做许多活了,四五岁的那些孩子帮忙添柴火,黑烟薰得一个个眼泪乱流。刀子带着几个世子去往睡房的炕里添炭,到天黑的时候,炕里就暖和了,可以抵御寒冬。可见老夫子的确很为学生着想,把御寒工作做的很仔细。
我这个悠闲的大家伙无家可归,涎着脸望了望学生的炕铺,对他们说道:“晚上为师就陪你们一起睡了,以便保护你们!记得给我准备个床位!”
明明是要蹭床却又说要保护他们,我也算贱得可以了,偏偏他们又拿我没办法。
三世子愤愤地说:“这里是通铺,已经很挤了,你一个大人还来凑什么热闹!”
“我不管,晚上要是没地方睡,我就先吃了你,再睡你的位子,这样就不挤了啊!”我得意地贱笑了一声,看到三世子的脸又气得发青了,真是不经逗。
我又回到厨房催饭,只见那个面黄肌瘦的伙房老大叹着气说:“看样子明天就要断炊了!”
“怎么这么大一个学院连米都不存几斗?”我奇怪地问。
“唉,你不知道,我们夫子是一个很好的人,上来读书的人学费只收很少的一点点,每个月学生从家里带够自己一个月的口粮就行了,我们后山自己还开荒种一些米粮和蔬果,本来是够的,后来我们这几十个上山以后口粮就不太够,于是每月也从山下采购一些,现在大雪封山,蔬果多冻坏了,我们又不能下山买粮,又来了这些身娇肉贵的公子,吃用就更多了,本来有几只鸡鸭,也早煮给他们吃了,现在为了省着吃,我和其它几个大孩子已经连喝了三天的粥了,可还是不够……”
我同情地摸摸那个瘦孩子的脑袋,一阵心酸。自己幼年在异国贫贱的生活场景又一次浮现脑海。自己的每一天,莫不是在饥饿中挣扎着存活。
我努力回避着这些悲惨的场景,吐了吐气,又问:“那今天晚上吃什么?”
“小米粥,还有咸菜。”
我看了看米缸,说:“明天就开始喝西北风了?”
瘦娃点点头,一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样子。
我咬咬牙,叫两个孩子带我去看后院的庄稼,果然都被雪毁得差不多了,家禽院里也早没有半只鸡毛。
没有粮,没有菜,没有肉,更没有蛋,要怎么活下去?自从我变成现在的模样,发现自己虽然也能吃喝,也有人的正常感官,但却变得更有韧性,例如不会时常觉得饥饿难耐或是觉得快要冻死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上限有所提高,还是自己的身体对这些外面的恶劣环境更有适应力了,我感到自己对饥寒的灵敏度没有自己人类时强烈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从早上到现在黄昏了没吃过一顿饭也没觉得饿,还兀自光着半边屁股在空中得意地飞了半天的缘故。
但是这些孩子不一样,他们比成年人更不能忍受饥饿。民以食为天,这些是眼前实实在在需要解决的大事。
我暗自计划着下一步怎么做,困守不是办法,雪要开始化了,三五天内也许是安全的,但一周后呢?一月后呢?追兵终会上山来的。
我去下山寻点吃的自是不难,但是又吃又带的,我每天也就能飞上飞下地累个半死了,也始终不是长久之计。要是能在山上自力更生,勉力支撑几天,又能顺便找到逃脱的办法,能够事半功倍,那就是上上之策了。
我又去菜地和后院四周好好地巡查了一番,回去时已经是掌灯时刻,孩子们都就着咸菜狼吞虎咽地喝着小米粥,好像这是世界上最好的美味一般。
由于今天白天劳动时的交流,现在孩子已经基本融和成一团了,不像当初时的两派,而因了刚刚我的出糗,大家大笑了一场,似乎又把刚刚失却最后依靠的悲伤暂时搁置了,又或者大笑或大哭都是一种情绪上的发泄,现在他们似乎很平静,吃饱了擦擦脸洗洗脚,纷纷去炕上睡觉了,白天太辛苦了,所以一躺上去,很快就入睡了。
透过月光的照射,我看到孩子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宽阔的炕床上,细鼾四起。又一个宁静安详的夜。
我暗自想着,不管明天是刮风下雨还是会被突袭围剿,至少先想想弄点好吃的才是王道。
有手有脚却饿着肚子送死,一向不是我的风格。
第十章:调教开始了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我就不信连那帮小孩子都摆平不了。
把画纸裁成小本子大小,用棉线装订起来。选了只最细的笔,开始做笔记。
要调教他们,就要先了解他们。
“点名啦!”当我拿着个记事本,像只公鸡一样聒噪,催他们起床时,毫无疑问是不讨人喜欢的。
“什么是点名?”一个好奇的娃问。
“现在我们开始军事化管理,所以今天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各位登到花名册中,我们的目标是——一个也不能少!你们要做的是——服从命令!”
一半的孩子糅着睡眼好奇地望着我,另一半孩子则把被子裹得更紧了,自顾自地打着呼噜。
“我喊到三十,还没起床并穿好衣服的,第一个吃掉。”我开始张牙舞爪起来。
可是这个威胁的招似乎失效了,只有几个乖孩子开始慢悠悠地穿衣服,一个迷糊的声音从蒙着的被子里传来:“吃吧吃吧,反正不被你吃掉也会被追兵杀掉,横竖是死,无所谓了。”听着似乎是某世子沮丧的声音。听了这话,其它的孩子也目露悲戚之色,面如死灰。
“大家好,现在我隆重和大家介绍下我自己,我叫常建,常识的常,建功立业的建。不管大家怎么看我,我既然答应了你们的老师保你们安全,就会尽力而为。在把你们安稳地救下山之前,我是这里的BOSS,是你们的临时老师,等你们成功脱险,大家可以分道扬镳,各行各路,两不相欠。”我沉声道。
“如果认我这老师的,愿意听我指挥的,请马上到我这里来报个名字,我要先做本花名册。”干正事的时候,我向来一本正经,不开玩笑。
我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腿又被一团软软地抱住了,果然是那个紫衣的十九。
十九大约四岁多的年纪,目若点漆,眉如墨画,凝腮朱唇,让人不由地喜欢。
我摸摸他的头,对他说:“现在在外逃命,所以你们几个兄弟要暂时隐姓埋名,我就叫你十九可好?”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乖乖地点点头,表示同意。
“那我先记下——常十九”,我又问他:“你几岁?”
他又是不说话,只是伸出四个手指头,复又把食指拿到口里吮吸。
“为什么要跟你姓常?”某个气愤的娃终于舍得把头从被子里钻出来了。居然是那个百里嶷缤,排行老十的白袍少年。
“我听说百里国,只有王族一脉是姓百里,你们顶着这个姓,是准备引颈受戮呢还是生怕别人找不到你们?”
“那为什么要跟着你姓常呢?”
“姓常还是姓朱,你们自己选,朱十同学!”我阴阴地笑着。
“朱三,朱七,朱十,嗯,挺好听的呢!对吧,朱十!”我又重重地叫了一下他的名字。
孩子们都哄笑起来。
“猪食,这什么烂名字啊!”
“还是常十好一点,不过也觉得有点怪怪的。”
我突然想到一句俏皮话——没知识也要有常识,没常识也要看电视。想到这里,我差点又破功笑场,但是如果我笑了,他就更是恼怒了,于是只好老气横秋地说:“好吧,目前常家兄弟共有六人,加上常溪,一共七人,我已经登记了,以后大家不用叫他们的原名了,就叫现在的名字吧,好懂易记,而且也能保护自己,请其它同学也要保守好这个秘密,完全忘了他们以前的身份,以后只用记住——大家都是兄弟,要同甘共苦,也可以说大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们有危险你们也逃不掉,一容俱容,一损俱损,明白吗?”
这些王族子弟神色黯然,想来是从出生从未吃过苦头,现在却把半生的苦头都吃尽了。由奢入俭难,这个心理过程的转变可能尚需要一些日子。
“唉,我们这些落难世子,早已经不如平民百姓了,只是还要连累到他们也一起被追杀,实在情非得已。”老七难过地说。老七虽只有八九岁的模样,却着实很早熟,也很早慧聪颖,在众孩中很出挑,所以我决定让他做“小智囊”。
“算了,七世子,我们的命是老夫子救的,老夫子收留你们,那我们也要尽力款待你们,就算现在夫子不在了,我们也不会抱怨什么的,大不了一死。”这是刀子虎声虎气的声音,却豪气干云,让世子们感动不已,连我也汗毛直竖,热血沸腾起来。
其它的娃们也基本穿好衣服收拾停当,正一个个地过来和我汇报,登记名字年龄。
除了这王族出来的七人,其它的孩子还有十六人,刚好一共是二十三人。
王族的背景我反而不想多问,因为现世里后宫故事已经读过的太多了,二十一世纪的杂志小说电视有太多的演绎。而对于那些贫民子弟,我可以不妨多多了解一些,特别备注一下,毕竟我马上要做的事情,还真是那些骄横的世子们没办法帮上手的。
现最大的孩子是十一岁的赵刃锋,长得壮实,在那群孩子里颇有威信,他们叫他“刀子哥”,他们家世代都在牛家村开铁匠铺,除了打铁器,还有一手铸剑的好手艺,所以我交给他一张简单的图纸,他拍了拍胸膛说:“太简单了,没问题!”
这孩子不错,有大哥的风范,干事麻利,有凝聚力,可以做个好班长,于是我宣布让他当这群娃里的班长。众娃皆服,包括那些曾经尊贵的王子们。
通过正面侧面的了解,我也基本了解了每个孩子的情况。
每天负责煮饭的瘦娃叫何似,父母是靠乡邻红白喜事时给人做流水宴席的师傅,所以从小就跟着父母行走乡下,帮忙做一些伙房的打杂,当时晋军屠村时他被父母藏在了案板下面腌萝卜的大缸里,听见父母在外面凄惨的喊叫声,所以被救后几乎每晚都失眠,永远是一副黑眼圈,满脸倦色的样子。但是却是孩子里最会安排生活的一个孩子,几乎相当于“后勤部长”或“生活委员”,米缸还有多少米,菜地有什么菜,鸡生了几颗蛋,问他好了;今天吃什么,多少人煮多少饭,下多少米,放多少水,问他好了。
那个叫季诺白的孩子,是村头教书先生的独子,生得眉目清秀,写得一手好字,桃园墓碑上的字就是出自他手,夫子在生时也对他大力培养,赞赏有加。
有一个身上荷包非常多,永远拿着个小算盘的,叫孙华透,是牛头村里最有钱的孙员外的幺子,得了他老爹的真传,珠算和心算能力过人,永远能以最快的速度算出来这个农民租了他家多少地,得交多少钱的租子。如果没有遇上屠村变成流浪儿,长大了可是他老爹的得力助手,可惜晋国的兵马最先洗劫的就是他们家的宅院,杀光男丁,附带着还掠走了他的八个姨娘和三个姐姐,他由于正在某个阴暗的地窖里盘点库存而躲过一劫。
另外还有一个白家三兄弟,白几度,白未知,白小米,听说祖上曾经位居高官,后来告老还乡,子孙们也都长在乡间。虽然同是兄弟却性格迥异,白几度最喜马术,白未知尤爱写诗,白小米年纪最小,只有四岁,长得酷似个女孩,白白静静文文弱弱,嗜吃糖果。
另外还有个家里是养蚕种麻的,叫杜小崩,小小年纪搓得一手好麻绳;另有一对双胞胎,世代是猎户,叫靳鹿和靳熊,有一个爱射箭,有一个爱养狗;那个叫钟凤舞的孩子,只是路过牛家村的一个杂耍班里的孩子,虽然小小年纪却老成世故,会吆喝,有一定的江湖阅历;另有五个孩子,本来就是当地的流浪乞儿,没有名字,叫二狗阿鹅之流,后来老夫子给他们各取了一个名字,合作“微雨燕双飞”,分别叫:杜微、杜雨、杜燕、杜双、杜飞。
我把二十三人的名字都记录好,心中暗自有了一些把握,然后开始分派工作。
刀子开始按照我图纸上画的打造一个小零件,叫两个力大些的孩子帮他加炭、推风箱;几个手脚麻利的跟着杜小崩去搓麻绳,何似带着数字党去外面的菜地里刨花生。
昨天仔细考察过,虽然许多菜已经冻坏了,地底的花生却还没有冻坏,在没有米的情况下,那半亩地的花生是我们的主食了。
“为什么又是我们去外面干苦活?”常三同学显然又有意见了。
“敢情你觉得打铁和搓麻绳不是苦活了?你不怕铁屑火星子把你的缎面袍子烧得全是洞?你这细皮嫩肉的手哪能搓麻绳,是麻绳搓你吧!”我毫不客气地嘲讽回去。
常三同学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地,常溪也护主心切,一脸仇恨地望着我。
“常三,你留下帮刀子打铁,常七,你去搓麻绳,干完这些活如果你们的弟弟们还没挖完花生,再过去帮忙,花生挖不完,大家今天都没有东西吃!”
常十气愤地带着十四、十八、十九,跟着何似去了菜地。常溪纠结地看了看主子,常三给他使了个眼色,常溪领命,转身飞也似地追着常十他们去挖花生了。
看着孩子们都忙开来了,我得意地在心里画了个V字,初战告捷。
学会让他们听指挥,服从命令,是调教的好开始。
而我也不能闲着,我要去打些野食来,晚上才好吃肉炖花生。
另外,我还要再去勘察一次地形,顺便走得更远一些,看看我们山下的追兵们长什么样,一想到马上要去刺探真正的对手,还真是兴奋啊!
第十一章:跟着我,有肉吃
第二次飞行时,比较有经验了,动作相当从容,但还是忘了那万恶的翅膀钻出来时会捣烂衣裳。
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泉水哗哗地往山下奔流,又汇到小溪,最后在断崖处形成一道瀑布,景色美不胜收。
我边飞边看,顺便看看山里有没有野食可以打打,却也是有一些鸟儿兔儿,估计也是看得见,捉不着,心中暗忖着先去刺探敌情,回来的时候再捉罢了。
沿着山南唯一通向山下的路上,有国师当时为了阻敌步下的石阵,从上空鸟瞰隐约是个八角形,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八卦阵”?
而这个阵也着实厉害,有几个身份不明奇装异服做江湖打扮的人被困在中间,这可能就是那些要拿世子人头去换赏金的“赏金猎人”吧?
阵中现在的四五人都东倒西歪的,都只剩下一口气,不知道是因为困在阵中不能出去饥渴所致,还是自相残杀了。
飞近一些,看到那手持双钩的高个披头男被拿了把长刀的胖秃头砍了一刀,一个红衣的公子和另一个手拿拂尘的道姑互拼内力各自弹开撞到石头上对喷了一口血。听了半天他们的对话,无非是江湖仇怨,我师傅的小姨子三十年前杀了你三舅子的师弟的情人;或者我红衣公子打遍江湖无敌手,今天必要收了你这只妖孽;又或是我杀了你们仨上面的赏金我就能独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