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想起一个经典对白:一个人说:我要退出江湖。回答:有人的地方有恩怨,有恩怨就有江湖,人就是江湖,你怎么退出?
摇摇头,觉得所谓的江湖人士真是有点不靠谱,要是这个任务真这么容易完成,何需动用精兵十万,何需出一万金的赏钱招揽奇人异士完成?山下的精兵们按兵不动,必有道理,你们这群乌合之众不过是投石问路,做先头的炮灰罢了!现在连个山都没上,却已经在内讧、互相残杀了,能成什么大事?
我继续往下飞,不再为这些所谓的江湖异士们浪费时间。
山脚近水源的平地上,黑压压的一大片新扎的兵营。我悬在空中一一点着营帐的数目。然后发现:人们喜欢在兵马数量上做艺术化的处理,例如动辄“雄师百万”、“精兵十万”。远远地在山脚下的兵营附近鸟瞰了一下,估计也就是不到一万兵马,一共二百顶左右的营帐,一个营帐估摸着住个二三十人,那也就是几千兵马,居然这样也叫“精兵十万”?真让人哭笑不得。
但这支队伍曾经谋朝纂位,让其它分支队伍噤若寒蝉,也必有过人之处。虽然他们在山下已经驻了快一个月了,看将士们却不急不慌,状态良好。看来的确是围而不攻,坐收渔人之利的战略了。几百个营房扎的很整齐,很有规划,可见指挥者有威信、有条理。营房外正有二千多正在空地上操练,动作整齐划一、哼哼哈兮之声雷动震天,个个都露彪悍之色,不愧有“精锐”的号称了。
刚刚我还在讥笑着那帮散兵游勇的江湖人士,看到这军纪严明的铁甲军团,不禁心中生发出重重的忧虑。看来他们的确是要赶尽杀绝,必求永绝后患,所以派了这支精锐中的精锐不惜一切代价要杀了这些山上的世子们。
只见几个书生道士从最大的军帐中走出来,一个身穿褐色披风的将军和各位拱手道:“破阵之事就有劳诸位了!”那几个书生术士胸有成足地回道:“给我们三天时间,必破此阵!”然后一队军马带着他们往石阵的方向过去。
我又不敢飞得过近,隐约看着那将军三十多岁年纪,浓眉俊目,丰神英毅,一派豪气之中又不失风雅,儒将最是难缠,因恐他有勇亦有智。
我心中大大地沉重起来,来到这个世间第一个对手就是这样的人物,情何以堪啊!其实倒也不是怕和他斗,只不过我这一次一定要赢罢了!
军营上空不敢久留,怕被哪个眼尖的发现,于是我又飞回树丛中间,往回飞去,心中暗暗开始盘算逃亡之计。
我降落时,留意了一下翅膀问题。只要我一着陆,翅膀就自动缩回去了,摸摸脊背,再无痕迹,只有衣服被穿越过的破损提醒着它来过的痕迹,我只得又去找了一件宽大的披风披起来,遮着背后破烂的两条,以防走光。
等我回到房间,孩子们基本已经完工,新采摘的花生已经在大锅里翻滚,发出诱人的香味,何似正拿着勺在锅里搅和,常十九漂亮的脸蛋上都糊着黑乎乎的泥巴。
这厢赵刃锋过来给我几个结实的铁环和铁钩,告诉我他完工了,我赞赏地拍拍他的肩,东西做的的确不错,完全合乎我的要求,常三的缎面袄子果然被火星子砸了许多个窟窿,却一副满不在乎很有成就感的样子。
那厢杜小崩他们居然已经搓出一大捆新的麻绳,原来常七心机灵巧,居然把孩子们组织成了流水线,有的采麻、有的晒麻、有的理麻、有的搓绳,有的整理,这样极大提高工作效率,我不禁叹道小孩子们真富创造力。
“当当当当,今天这餐有肉吃啦!跟着我,有肉吃!”我得意地从怀里提出一只灰溜溜的家伙,这可是我在山间好不容易才捕到的一只。好吧,当然这也和它长得太肥或是生病了几乎跑不动有点关系。
“这是什么啊?一只老鼠吗?”钟凤舞翻了一下白眼说:“老师你跑出去大半日就捉了只老鼠回来炖给我们吃吗?那得看看有没有人敢吃这东西了。”
我扬了扬手里这货,开心地说:“野味啊,野味啊,正宗的野味,炖花生一定香啊!”然后炫耀地把手里灰乎乎的一团拿给他们看。
然后屋里的孩子们开始尖叫着逃窜。就连“微雨燕双飞”这些乞丐时期常常见到这东西的孩子也不留情面地说:“唉,最讨厌的就是这东西了,以前我们虽然常常和老鼠争东西吃,可也没堕落到要吃老鼠肉的地步啊!”
正在我纠结间,靳家两兄弟扛着只猎物回来了。“今天运气真好,捕到只獾!”靳鹿把小小的箭袋收拾好,显然对自己的箭术很有自信,弟弟靳熊在一边抱着只雪白的狗狗,一边得意地说:“我就知道小白能帮我嗅出哪里有猎物,小白真棒!”看到我对那只“小白”虎视眈眈,靳熊忙说:“小白很厉害,可以帮我们捕到猎物,老师你不要吃它。”
我不由大受打击,捉的猎物比我大只就算了,居然这么诋毁我的清誉,我像是这么无良的家伙吗?我扫视了一下大伙,发现他们果然都没有一个支持我的,难道我在他们心目中形象就这么差劲啊?太打击人了。
何似大管家跑过去麻利地把獾接过来,熟练地拿到后院开膛剥皮清理去了,不一会儿就端上一大盘切好的新鲜獾肉往花生锅里倒下去,不一会儿就泛出奇异的肉香来。何似又往里面放了点香料,整个锅子就更是馋得大家口水连连了。
看着大家开心地围着锅子,眯着眼睛等獾肉炖花生,我气恼地拿着我的老鼠,准备去做只鼠肉串烧,可是临到我自己拔毛处理,又觉得老鼠的确恶心极了,左看右看,下不去手,只好扔到山下去了。
正生气间,有个小人儿端着一碗汤走过来,正是从来也不说话的十九。他踮着脚,固执地把那碗汤送到我手里,就吮着食指回去了。转过头,常七突然出现在我左侧,他只是像个大人一样悠悠地叹了口气说:“雪快化完了,那个阵也迟早会破,总也是挡不住千军万马啊!”
我知道他是在为追兵的事情心忧,宽慰他道:“别想太多,关于这事,山人自有妙计!”
我毫不客气地再喝了一碗汤,果然好味道啊!岔开话题,开始给他们讲我今天的见闻,讲到石阵里的恶斗时我就干脆衍化成了武侠小说里的见招拆招大胜三百回合,讲到山下的兵营我自然直接是用的三国演义的讲法,说起我捉老鼠的过程,我又吹嘘了一圈如何斗法几个时辰擒获了一只老鼠精,小孩子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发现我在吹牛。于是自也不把石阵或山下的追兵当回事了,只道我把敌情吹嘘得过于凶险。
保持良好的心态,是胜利的最基本条件。
吃得饱饱地,我开始吆喝开了:“孩子们,收拾收拾,准备做实验了!”
实验?
一屋子的小孩眼睛瞪得老大,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词语。
第十二章:不够滑,擦点油
“考验你们的时候到啦!”我得意地指挥他们把一切装置起来。
长长的麻绳一端系在屋外高高的树上,一端捆在一块巨石上,我吩咐他们在巨石附近放几袋沙包,又去把装粮食的箩筐拿了一个过来绑妥当,分别由四缕麻绳在筐顶结成一根,用铁钩吊到主绳上,主绳处放个铁环。
“好啦,放两袋沙袋放到筐里!”我把记事本卷成个话筒型,开始指挥。
“孙华透你别打算盘了,去把井里的那个轱辘搬过来!”
“接到那根绳上去,对,就是这样!”
“杜小崩啊,考验你绳子是不是结实的时候到!要是中途绳子断了,得重新再搓粗一些的结实一些的。”
“对,就是这么接。我们家凤舞手艺不错!”
“杜雨你在树上站稳了,不要爬来爬去的,小心摔下树把屁股摔成两瓣了!”
“十九不要乱跑小心被绳子绊倒了。”
“扑通!”
“我就说吧,话还没说完就跌倒了吧,常十五把他扶起来哄一哄,看脸摔坏了没有,摔什么别摔脸啊!”
指挥了半日,嗓子也喊得成了鸭公声,终于把这个装置弄好了。
好啦,谁力气大,来摇这个轱辘,把这个筐摇到杜雨那个树上去。刀子正要上前,我伸手一拦,却看着常三道:“常三你来摇,空长这么大的个头,也不能饱食终日无所事事啊!”
常三习惯性地一怒,常溪忙跑上前说“我来摇我来摇”,我骂了句“奴性真是改不了!”常溪唯唯诺诺地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常三脸色铁青地一推常溪,自顾自地跑来把轱辘摇得稀里哗啦,明显是在赌气。箩筐慢慢地上升到树的方向去了,看来我做的滑轮固索装置是有用的。
“哦哦!”孩子们看着筐子成功地上树了,都纷纷地欢呼起来。
“看到了吧,这就是滑轮的力量,这也就是为什么我要应用到轱辘,同时也叫刀子帮我打了这些铁索轮子套环。”
“好了,现在开始放绳子,慢点放,让筐子下来。”
常三也和刚刚一样的力道,半赌气似地把绳子摇得飞快,现在是顺势,刚刚是逆势,所以现在花的力气明显要更小些,于是那个筐飞也似地从上面滑下来,重重地摔在巨石处,筐都差点摔破,里面放的两个沙袋全部摔出半米远,沙子漏了一地。
我怒了,指着常三道:“我今天教大家八个字——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说的就是常三这样的。”常三哼了一声,明显还是世子的架子。
“常三,我问你,刚刚如果里面坐的是你的弟弟们,你敢这么摇吗?”
常三大惊失色,看了看刚刚摔出的沙袋,目露惊骇之色。
“还好这只是实验,否则刚刚你这么争一时之气,可能让你的弟弟们或是你的同学丧命,知道吗?”常三听了我的话,低下头,什么也没说。
“所以我现在要讲的是,无论在什么情况下,一定要保持平和淡定,宠辱不惊,特别你生在王侯家,更忌刚愎自用,急躁自负。要想报仇,扳倒你的敌人,拿回原本属于你的一切,第一件事是要保住小命,第二件事是要比任何人都能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动心忍性,以后你可以无所不能。”
常家的数字党听着我的这番话,吃惊地望着我,然后都敛了敛心神,低眉顺眼地若有所思。常七乖巧地回了句:“谨遵老师教导,学生记下了。”
我又和他们讲解了物理里的基本知识,例如简单的杠杆原理、滑轮的基本装置,众娃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纷纷表示很惊奇。
“那为什么我拉上去这么重,下来却这么轻松呢?”常三终于把这个疑问讲出来了。
我于是又和他们讲了一下什么叫重力,要由低到高必须脱离重力,而由高到低必须轻松得多,众娃恍然大悟。但对于我们所住的是个球体,不是原先说的“天圆地方”显然还觉得不可思议,关于这个我也不多谈,有的东西还需要自己领悟。
测完了常规,我准备再测试临界,也即是可以达到的最大值。我爬到杜雨的位置,然后坐到了箩筐里,只听麻绳嘎嘎直响,却没有断,可见麻绳还是相当结实的。
“老师你小心点,不要摔下来啊!”
“妥妥的。”我打了个V字的手势。
“可以开始放绳啦,小心点啊,我要安全着陆。”我命令着常三。
由于我比沙袋显然重了几倍,所以现在绳子咯咯直响,树叶也沙沙地,连树干都似乎变形了。
要是绳子连我的体重也可以承受,那帮小鬼就完全没问题了。
常三这次比较听话,速度控制得还不错,加之由高到低是顺着滑下来,所以不需要太多力气,那么这个实验总体来说是成功的。
“我发现摇起来还是很费劲。”常三说着心得体会。
村小崩检查了一下绳索,说:“老师,我发现这些绳索磨损的有点太快,如果再多磨几次就容易断。”
“而且这个滑轮也容易卡住。”赵刃锋看了看他做的零件。
“摩擦方面有问题,不够滑,擦点油。”我给出了解决办法。
这里一定没有机油或润滑油,所以只有使用食用油。
在各个零件处擦了油,又把绳索也抹上,再试一次,果然效果非常好,磨损问题解决了。如果以前他们还对我有点鄙夷的话,现在他们无不心服口服。
另外,还有一个心理问题,这些娃们不知道有没有会有恐高症,而检验这个很简单,叫他们站在山崖旁边那棵大树上伸出外洞的枝杈上一个时辰就可以了,果然季诺白和孙华透居然是恐高的,这是个问题。
我把计划和各个娃儿说了一下,还做了两次演习,终于胸有成足了。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接下来的三天,我们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叫何似带着孩子们去收拾东西准备逃命,结果这位大管家把锅碗瓢盆打包了一大布袋,白家老二白未知非要抱着夫子的古琴死也不撒手,靳熊一定要带着他的宠物“小白”,最神奇的是孙华透这孩子,把夫子所有的古画还有文房四宝全收拾出来,说是要把值钱的东西带走,切不可以放在这里给别人拿了。我头皮一阵发麻,彻底知道当奶爸的不易了。
“你们这群倒霉孩子,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细软!收拾细软逃命了拿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我抽了抽,继续指挥常溪,叫他去找几件普通衣衫给几个世子换了,装扮成普通人家的孩子,这身华服一是太脏二是下了山容易曝露目标,常溪是个机灵的孩子,领命而去,在房子里翻箱倒柜的总算完成使命,而且居然还空出半天的功夫把几套不合身的衣服改好,不得不让所有人对他的针线活儿划目相看。
“十九,过来。”
十九乖乖地走过来,大眼睛眨巴眨巴地一脸好奇地望着我。
“我知道你胸前这块玉价值连城,也许是对你来说非常贵重的东西,但是现在要活下去,就必须舍弃它,明白吗?”
十九吮着手指,摇摇头。
“这是他娘留给他的遗物,凤妃在他两岁的时候就死了,老师,你看……”老七哀求我。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块玉璧对你来说是很重要,但目前来说保命更重要,总有一天,我们亲手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现在,该舍的一定要舍!”我斩钉截铁地说。
我示意了一下各个世子,他们纷纷将身上珍贵的挂件信物取下来。老七也去哄十九的玉璧,软语相劝,终于十九流着眼泪把它摘下来递给我。
我摸着那块绝世玉璧,还带着十九的体温和气息,纵有万般不愿,也只好放到他的紫袍一处。然后吩咐他们把信物分别和脱下来的衣服放在一处,然后放在屋内。
把厨房里剩下的油都泼到屋里的各个角落,把孩子们叫到外面集合起来,然后扔了个火把到屋里。
整间学院多是木制结构,现在泼以油助燃,不一会儿就浓烟滚滚。
等到那些追兵到时,会看到一个烧焦的房子,仔细搜索一下,一定不难发现那些世子外袍衣物的残屑,世子们从不离身的玉佩信物,还会在梅园的新冢上面看到一块木牌,用鲜血书写满了对篡位者的诅咒和世子们视死也不愿投降的决心。
坚不受降自焚死。我给了将军回去复命的一个完美交待。
第十三章:“袒”诚相见
我看了看十九紫色的发带,在风中猎猎地飘,朝着东南方向。
今天是东南风,天助我也。
这样的好时机,时不我待。
“刃锋,带孩子们去那棵树那里,我先过去,你坐到筐里去,等下你过去以后每接到一个人就把空筐摇回来,我还要在旁边保护他们,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