瘾——爱伦

作者:爱伦  录入:11-22

「主要是爱情小说,偶尔也会写诗。」

他将论坛的网址给我,说如果我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他的作品。我收下了,但是没有太大的兴趣。

喝完酒后,怀青起身,拉着我的手说:「走,去打撞球吧。」

店内有附设撞球桌,我对撞球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一方面也是因为打得不好,感受不到乐趣后就不再碰了。

我被他拉着往球台走去,他矮了我一个头,但气势上却是我矮他一截,我像一只乖顺的大狗跟在他后头,任由他拉着我往前走。我们来到撞球桌前,他跟几个我不认识的人打招呼后,走到角落拿出两支球杆,一支交给我。

「你会玩吗?」他问我。

「有玩过,但没有特别研究。」

「没关系,玩得开心比较重要,我也没特别研究。」他说,一边拿起球杆,弯下身俯靠在球台上,瞄准桌上一颗球,用球杆轻轻地撞击母球,目标球和母球擦撞之后,直直地往角落的袋中滚去。

看到他进球后,我也弯下腰,拿起球杆瞄准一颗球,但击球后那颗球碰撞到球桌边缘,没有入袋。

「……」我在内心叹气,总觉得自己无法控制那些球,即使作了最有把握的算计,球最后还是不会依照我的意愿,走我要它走的路。

「你的姿势不正确喔……」

一旁传来怀青的声音,他放下球杆,走到我身边,「看到那颗黄色的一号球了吗?现在瞄准那颗球……」他指着不远处的球对我说。

我照着他的话做,弯下腰全神贯注盯着那颗球。

「左脚向前一点,膝盖稍微弯曲,重心放在右脚……」他边说边把手放在我的肩上,稍微扳动一下,让我的肩膀稍微抬起,比较方便施力。

在我要击球时,他按住了我的手,开口道:「握杆的位置可以后面一点,不然力道会不够……」调整好姿势后,他看了一下目标球说:「这个角度还算好打,你试试看吧!」

我将母球击出,这次顺利将目标球打进袋内。

「你看,不难吧?」他笑道。说罢他又弯下身子,继续瞄准其他球。他的神情专注,姿态优美,不像我这么笨拙。因为俯身的动作,他的锁骨和胸口一览无遗,握着球杆的手臂隐约可见肌肉线条,有那么一瞬间我被他的姿态吸引住了,那无关情色,只是纯粹被他散发出的美感吸引。

练习了几次后,我的进球率变高了,信心也增加不少。而比起自己的成就感,我更喜欢站在一旁看他打球,彷佛可以因此沾染一些优美的气息。

「不玩了吗?」打完最后一球后,他擦擦额间的汗水,望着我问。

「嗯,我想观摩一下别人的打法。」

「想打好还是得多练习喔。」

「你好像什么都会……」

「没这回事……」

「你在英国都玩些什么?」

「这个嘛,我还满常去酒吧的,也会去舞厅跳舞,」他靠在球桌旁边,继续道:「久了之后就养成习惯了,一有空闲就往酒吧或舞厅跑,我喜欢和形形色色的人聊天。跟有趣的人在一起,人生好像也变得多采多姿。」

那你觉得我有趣吗?我很想问他这句话,但终究没开口。我不喜欢问别人这类问题。

我玩得很开心,一直到天快亮才回到家。我好像看见了书本之外,那更加广大的世界,家对我来说渐渐变得像牢笼,我每天期待着夜晚的到来,但是好景不常,我最害怕的事还是发生了。

那天我刚踏出家门,手机就响了起来,响了很久都没人接,将父母亲吵醒了,父亲敲我的房门,然后发现我不在家。我一向不会带手机出门,一般也不会在晚上十点后接到电话,所以我忘了将它调成震动模式。

结果可想而知,我在父亲的逼问下,招认去夜店的事。

「你去那种地方干嘛?」

「朋友约我去的,我只是好奇嘛……」

「那种声色场所少去!你不怕被人拐了?」父亲开始发火,「如果我没发现你偷溜出去,你打算一直瞒着我们就是了,不要以为你翅膀硬了,就可以为所欲为,你还有把我们放在眼里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我知道父亲生气的点在于我隐瞒这件事,过去我也曾经在朋友家过夜,只要事先报备,父亲不会有任何意见。

「下次再发生这种事,你的零用钱就没了。」父亲最后烙下这句话。

而那通电话是河马打的,问我隔天要不要跟他一起去逛国际书展。我回电话时,他还兴奋地告诉我某知名娃娃音声优要来,当下我真想掐死他。

第三章

我越来越觉得苦闷,习惯热闹的夜之后,突然间又回到过去死寂般的生活。我躺在黑暗的房间内,觉得自己快要窒息。

我想起交志愿卡的日子快到了,必须思考未来要走的路。我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么,学校里教的东西没有一样让我感兴趣,即使我的成绩还不错。这都是父亲的功劳,没有他的鞭策,我恐怕会成为一事无成的废人。

但这一次,我有了离开家的念头。我不想再像个机器人一样,听从父亲下达的指令。如果父亲知道我选了T市以外的学校,不知道会有什么反应?我的内心升起一股战栗的兴奋感,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反抗父亲。

我决定选新竹的学校,科系是资讯工程。选择这个科系的动机,只是希望以后能当个游戏工程师,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职业符合我的兴趣。

我打了通电话给河马,约他隔天一起吃饭。

「你真的不读T大吗?我想上那所学校还上不了咧。」河马听到我的决定后,给了我一个白眼。

「难道你都不想离开家吗?」

「跟前途比起来,那根本不重要!」河马说。不要看他这个样子,其实他是个十分理智、有目标有计划的人,和我完全相反。

「谁说只有T大毕业才有前途?」

「唉,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在想什么,离开家有这么好吗?」河马叹气道。

「也许我想要的是自由。」

河马笑了。

「你知道什么是自由吗?没有人管?做自己想做的事?」他的笑容里带着嘲讽,「因为你现在受到限制,才会想要自由,一旦那限制消失,你想过自己会变成怎样吗?」

我的脑中浮现废柴两字。我知道只要没人管我,我就会像断了线的风筝,随风乱飘,不知道要往哪里去。

「我觉得你需要的是目标。」河马若有所思道:「怎么说呢……那是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渴望,可以让你冲破所有限制,或者说,那是一种来自生命中的羁绊,你知道自己注定要为此付出所有。」

「好有哲理喔,」我有些吃惊地望着河马,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认真的表情,跟我印象中那个总是呆滞、笨拙又不起眼的人连结不起来。「那你找到那个目标,或是“羁绊”了吗?」

「我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钱。」

我沉默地望着他。

「很庸俗是吗?我告诉你,活在这个世界上,没有钱什么都免谈。爱情什么的都是屁,只要我有钱,还怕女人不黏过来?你长得再帅、再有才华,没有钱也只会被女人看不起。」

虽然不喜欢这种论调,但我无法反驳他。父亲也曾告诫过我,男人最怕的就是穷,彷佛一个男人的价值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有那么一瞬间,我好像看到河马的形象,跟那次在夜店遇到的男人重叠,好像那个男人是河马未来的模样。

「河马你喜欢过任何人吗?」

「当然有,但现在的我,只有被打枪的份。」河马说,「总有一天,我要那些女人心甘情愿任我摆布,我无时无刻不在梦想着这件事。」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不认为用钱可以买到爱情。爱情在我心中地位崇高,不是可以用金钱衡量的东西,另一方面,这也反映出我性格中不切实际的一面。

「那你想到要读什么科系了吗?」我回到原先的话题,不想继续讨论钱。

「电机系。不管哪间大学都可以,因为这个科系最有前途。」河马说,「所以我很有可能会离开这里,到外县市生活。」

「唉,那我们可能要分开了……」

「你啊,加油一点好吗?」河马拍拍我的肩,「想见面总有机会的,不要被情感羁绊、忘记真正重要的事情。」说罢,他起身准备付账,我们付了钱离开餐厅,在路口道别。

我想在上大学之前再去那里一次,为的是跟怀青道别。

我跟河马串通好,如果父亲问起就拿他当挡箭牌。河马问我是不是把到妹了,否则干嘛非要去那里不可?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非去不可,也许我已经把怀青当作重要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不能不告而别,这是我的原则。

「好久不见。」见到我时,怀青故意这么说。我知道他的意思是“你怎么这么久没来”。

「我被禁足了。」我露出哀怨的表情,一边往他身旁的空位坐下。

「我大概猜得到,」怀青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不过为什么又溜出来呢?你不怕又被抓包吗?」

他说到重点了。

「因为之后不太能见面了,我要到外地念大学。」

「这样啊……」怀青摇晃着酒杯,眼睛盯着杯里的酒发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有点忧郁。

「是啊,我想去T市以外的地方生活。」

「那我祝你一路顺风,乾杯。」他举起酒杯。

「谢谢。」我也跟着举起酒杯。

「不管做什么决定,都不要后悔。」他说,然后一口将酒干了。

我点点头,也将酒干了。我们陷入一阵沉默。

「你当初为什么要去英国留学呢?到那么远的地方,会不会很想家,或很寂寞之类的?」我打破沉默问。

他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思考什么,「我母亲坚持要送我去。当时我十二岁,只身一人去那边,寂寞想家是一定会的,不过久了之后,在那边认识了新朋友,日子就变得快乐多了。」

「你喜欢那里吗?」

「……一开始不喜欢,但离开后又会想念,满矛盾的情感呢。」

「你好坚强,如果是我,搞不好会天天躲在棉被里偷哭。」

「哈哈,一开始我也会啊,之后就会习惯了啦,人就是这样。」他笑道。

「你说你母亲坚持要送你去英国,那你自己的意愿呢?」我问。

他看了我一眼,然后低头道:「当时由不得我。」

「这样啊……」

「但我还是很感谢母亲,因为我不但得到学历,还认识了不少人。」他彷佛陷入回忆,「那是一段很特别的时光,我陷入极端的痛苦和快乐,我曾经以为自己撑不下去,但最后还是走过来了,还会回过头去想念那段日子。」

「你有没有谈过恋爱?」我开始对他的感情生活好奇。

「有啊,我跟几个人交往过。」

「现在有对象吗?」

「没有,你呢?」他随即把话题转到我身上。

「没有,你看我这样像有吗?」我苦笑道。

「别担心,上大学后机会多得是,」他微笑道:「你的话应该没问题。」

「真的吗?可是你也看到了,女生都对我没兴趣……」

「拜托,学校跟这里根本是不一样的世界,你长得那么帅没问题啦!」他拍拍我的肩膀,我的内心似乎又燃起希望。

「有机会还要请你教我几招。」

「教你什么?」他疑惑道。

「把妹的招数啊!请你务必要教我。」我用恳求的眼神看他。

「我哪有什么招数,你想太多了!」他笑道,「这种事要看缘分,两个人看对眼,自然就会走在一起,不必什么招数。」

「我都忘了问你,你喜欢哪种类型的女生啊?」

他愣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我没有特别喜欢什么类型,相处得来最重要。」

我觉得他语带保留,不知道为什么,触及到感情的问题时,他总是小心翼翼。当我更进一步想了解他时,他反而后退了一步,我好奇却又不得其门而入。我感到遗憾,因为他跟河马他们不一样,我们之间始终存在着距离。

放榜后,我如愿考上了C大资讯工程系,C大在新竹市,和T市相隔两个县市。父亲的反应出乎意料之外的平静,只淡淡的表示无奈,我原本以为他会断绝对我的金援之类的,因此也做好了打工的心理准备。

河马考上南部的大学,暑假结束前我们又见一次面,互相恭喜然后互道再见。

上大学之前,我没再见到怀青,我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他会一直坐在那里,只要我想见就能见到他。所以我始终没跟他要联络方式,朋友之间互留电话号码或电子信箱是很正常的事,但不知道为什么,我们就是没提到这件事。

也许我是被想把妹的念头给冲昏了。当我再次想起他,才发现自己跟他失去了联系,我们只是多聊了几句,实际上不过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第四章

搬进宿舍那天,父亲跟着我一起来到学校宿舍,他坚持要开车送我来学校。一路上我们沉默着,我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生气。如果他真的生气了,那多说话反而会遭殃。来到学校宿舍前,我们将行李一一搬下车,准备搬进宿舍。

我们手里提着床垫、棉被枕头和大包小包的日常用品,周遭都是跟我们一样的人,我的心情是雀跃的,期待着新生活的到来。

「这里环境还不错,台北的诱惑太多了,对你反而不好。」父亲打破沉默,叮咛道:「上大学后也要好好用功,不要松懈了,不是爸爸爱管你,而是你总是不懂得鞭策自己,注意身体健康、不要熬夜听到没有?」

「我知道……」

我挥手跟父亲说再见,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突然觉得自己一直想摆脱父亲控制的心态,真的很幼稚。我是独生子,他对我有很高的期望是很正常的,而他的用心良苦我却视为控制和压迫。

我拿着房间钥匙,来到男生宿舍520号房,我将在这里开始住宿生活,而且会有三个室友。不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我怀着期待又怕受伤害的心情,打开房门。

我踏进房间,将东西搬了进去,房里有两个人,各自忙着整理行李。我想他们就是我的室友了,于是跟他们打招呼。

「哈罗,两位。」

他们同时抬起头,「HI」其中一位胖胖的室友也跟我打招呼,他给我的感觉跟河马很像,这多少慰藉了刚和死党分离的我。

另一位室友没说话,只是稍微点头示意,便低头继续忙自己的,给人感觉有些冷漠。他身材高瘦,长得十分英俊,但总是面无表情,甚至有点忧郁,而且沉默寡言到有时会让人忘记他的存在。

之后我们没再交谈,收拾好东西后,我们三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书桌前,盯着电脑萤幕看。最后一位室友迟迟没有出现。

不久后我打破沉默,问了他们的名字。胖室友叫黄国宽,绰号宽仔,另一位叫曾永铨,没有任何绰号。

「可是没绰号很不方便耶,帮你取一个好吗?」我问他。

「随便。」

「……那叫你阿铨好了。」我知道很没创意,但也想不到更有趣的绰号,也许跟他给人的感觉比较冷有关,我无法将他和任何有趣的东西作连结。

「嗯。」他不置可否,回答也总是简单扼要,不会多作回应。

「那你叫什么?」宽仔问我。

「吴念明,叫我小明就好了。」还是宽仔比较有人情味。

此时阿铨的手机响了,他起身准备到外面接电话,「失陪一下。」他说。

不知道为什么,阿铨离开让我有松一口气的感觉,他的存在似乎会带给旁人压力,我的神经总是紧绷着。

「还有一个没来。」宽仔说。

「那个位置真的有人吗?说不定是空床位。」我说。

「应该有吧,我在名单上有看到,但是忘记他叫什么名字了。」

明天就要开始上课,他最晚今天一定会出现,我开始感到好奇,不知道那位神秘室友是怎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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