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后来毕业工作,碰了那么多钉子,遭遇那么多挫折,他的想法变成了只要能顾好自己就行,至于其他人,实在力不从心。就像只能看着主任酒后上手术台,把一个本来容貌靓丽的女孩子弄得几乎毁容,最后还要忍气吞声背下黑锅。直到重生到邱少何身上,他才渐渐又找回了自信,找到了当初那种帮助他人改变的感觉。
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让他又消沉了起来,对于原来十分看重的事业,也无心再搏。
这也是他跟真正的邱少何之间的区别,真正的邱少何心志坚定,一旦认准了目标就不会回头。而他,会在适当的实际做出适当的选择。
“去啊,为什么不去。”邱少何伸手揉了一下安逸的发顶,“单名明天我们要先回医院。”
因为案子又进入了死胡同,刘全这几天心情非常烦躁,应扭着陈默一定要回抛尸现场再找线索。陈默前两天当他的话是耳旁风,一门心思研读徐教授的最新着作,后来还拿着书到法医室去找文老头探讨。
文老头也是市局的老油条了,D市医学界的著名专家也认识几个,对许教授还算熟悉。
许教授退居二线前,也是D市一医院的头把刀,专攻医学整形美容这一块儿,琢磨出了许多带有自己风格的手术方式。那个年代对外沟通渠道有限,国外的先进技术国内的普及率也很低,一大批专家学者就靠自己的天分和刻苦钻研,许教授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也因此确立了自己的江湖地位。
他性格却有些怪,一直不肯收弟子,直到遇上了邱少何才第一次破例,把毕生经验倾囊相授。再后来收下安逸做关门弟子,因为年纪大了,又因为一些私人原因早早隐退一门心思做学问,就没有带大徒弟那么精心,安逸很多时候还是跟在师兄身边边实习边学的。
他的这本新书《面部美容手术实例与解析》,是一本理论和时间里结合得相当紧密的着作,每一例手术除了理论知识,还有自己做过的同类型手术的详细介绍,非常实用,也很好看。
这本书里,就有专门一章介绍了面部削骨手术,四方脸手术是其中的重要部分。
许教授的手术方式和手法,是极具个人特色的,文老头和陈默对照着书中的内容,再去看张亚男的手术伤口,就发现了那么点意思。
“师傅,我怎么有种,凶手是照着书给张亚男动手术的感觉?”陈默罕见的开了金口。
连他都能看出来,文老头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有可能的话,你们最好把许教授,还有他的两名弟子都请过来,实际看一看,也许能有收获。”
陈默就出了法医室,言简意赅的跟刘全说出了自己和文老头的想法。两人商量好之后,请示了领导,兵分两步各自请人。
邱少何和安逸回到完美上班当然没逃过耳聪目明的媒体们的关注,一进医院大门就被蹲守的记者围追堵截。两人只能说着无可奉告一路逃回院长办公室,进了办公室门才发现里面已经有两个大男人坐在里面,正是苏岑和莫覃。
苏岑心里记挂着刚入手的摇钱树,因此这几天一直在此坐镇,莫覃则是回来办股权转让相关事宜,两人只是巧遇。
见邱少何不跟自己打招呼就跑回医院,苏岑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你是故意的?嫌这场风波还不够大?”
这段时间D市地方媒体还没发什么有倾向性的言论,但是网络上已经吵疯了,特别是D市地方论坛,疯传完美出手术事故后见死不救,还涉嫌毁证抛尸。一时间闹得满城风雨,医院这两天的预约取消了一大半。苏岑发动了各种手段平息舆论,他还没蠢到花钱删帖引发网民不满,但是请了枪手粉饰太平,用各种理性分析刷版,倒也取得了一定效果。
“其实,我是来辞职的。”邱少何对他的语气倒没什么太大反应,淡淡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就把他和安逸的辞呈递上。
他们是没跟医院签合同的,本来嘛,自己的医院用不着,这时候想走就能走也不用负什么法律责任。
苏岑的脸色又更难看了一点,紧紧抿上嘴唇没有说话。
莫覃看着邱少何和安逸,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口恳求:“能过段时间吗?”
邱少何知道他放不下这家医院,在苏岑入主之后也还想靠一己之力尽力挽回。此时低头说出求人的话,已经大大违背了他平时的行事作风,看来完美真的是岌岌可危。
他扭头看着安逸,征求对方的意见。安逸只以为是自家师兄仍旧舍不得一手创下的医院,便点了点头。
“那就等到这件案子平息之后。”邱少何长吁出一口气。
其实以他的性格,实在不想再在这混乱的地方多呆一秒种。
四个人刚刚谈妥,办公室电话便响起来。邱少何接起来,原来是办公室主任郑姐,说有个原来在医院做过手术的病人想见他,那女孩的名字叫做王丽莎。
王丽莎?不就是张亚男介绍过来的病人中的一个?邱少何记得她也是个变性人,张亚男把她介绍过来做过磨喉结手术。张亚男失踪后,这个王丽莎也没有再到过医院。
“把她带到心理评测室。”邱少何赶紧吩咐郑姐。
也许这个王丽莎能够提供关于张亚男的更多资料也说不定。
在心理评测室看到王丽莎,这个年轻的漂亮姑娘竟然并未像前几次见面一样浓妆艳抹,穿的也很随便,衬着一张素颜显得惊魂未定。
“邱医生……”她用受惊的小兔子一样的眼神看着邱少何,“我知道青青出事了,我可能知道是谁干的!”
第三十八章:浮出水面
“说清楚点!”苏岑也跟着其他三人一起到了心理评测室,他显得更为急躁,因为这家医院现在可关乎他们家的利益。
安逸见状不满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扶着王丽莎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温开水稳定情绪。
“我……我知道青青原来是打算在你们医院做手术的。” 王丽莎喝了水之后果然平静很多,“后来,她经济上出了点问题,就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不知道谁给她介绍了一个接野活的大夫,那个大夫收的便宜,据说做的也很好,青青就去他那儿了。”
在场的三名医生都沉默了,去找那种来历不明的医生做这种大手术,她们的胆子也真够大的。
安逸毫不避讳他人,福尔在邱少何耳边说:“这些姑娘都是干那一行的,没钱时什么都敢往脸上打。”
有些随处可见的化学材料也能像美容针一样起到除皱瘦脸效果,但是毒性极大。
“就是7月22号,青青还跟我联系过,说做了手术,等恢复了就跟男朋友结婚,再也不出来了。”王丽莎接着说,“她男朋友不知道她是变性的,网聊认识的,就见过三次面,但是两人爱的死去活来的,青青也像鬼迷心窍,就想跟他结婚。”
看来张亚男坚持要做四方脸手术就是怕以后长期相处时男友发现自己身上的男性特征,因此才不惜花费大量金钱精益求精。
“她跟我说23号晚上约好了手术,做完之后让我去接她,我答应了。”王丽莎此时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等到晚上一点钟,在约好的地方还是不见她人,我就打电话,她电话也不接,后来就关机了。”
“我当时挺害怕的,就一个人先回家了。”王丽莎痛哭起来,“后来我就想青青是不是被她男朋友接走了,又不敢报警,只能每天给她打电话。结果,今天早上我起来,就看到有人做整容手术死了,那个楼主还说死的是个变性人,我怀疑是不是青青出事了。我又给青青打电话,今天手机居然通了,就是没人接。我看把那帖子说凶手是你们医院的,我知道不是你,所以就到这儿来了。”
很显然,王丽莎是看到了论坛上的帖子才发现自己的好姐妹青青出事了,而且她还知道张亚男临死前的行踪。
“那你知道给她做手术的是谁吗?”安逸问。
“不知道,只知道是别人介绍的,那人我也不认识。”王丽莎摇摇头。
“先通知警察吧,这种事情我们也管不了。”邱少何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放下来了。
这一会可以说真正洗脱了医院的怀疑,至于能不能找到真凶,就要看警察的本事了。
安逸就给之前留下过联系方式的刘全打电话,刘全正巧已经到了医院门口,听说有新线索,一通狂奔就到了心理评测室门口。
听了王丽莎的简单描述,刘全心中大叫有门儿,脸色顿时雨过天晴,对邱少何和安逸说话也客气了许多:“二位专家能不能帮个忙?有些专业上的问题我们需要向你们请教。”
邱少何当然答应了,意外的是莫覃也要求一起去。刘全不认识莫覃,邱少何就做了简单的介绍,得知他也是同行,便一起带回了警局。
那边陈默的动作就要快上许多,许宜昱也很配合。
邱少何和安逸见到老师很是关心了一番,师徒三人说了一会儿闲话。姜宜也陪同着许教授一块儿来了,沉静的站在一边,没有什么存在感。莫覃就在一边冷眼旁观,打量着这个新师母。
刘全和文老头把资料准备好,请许宜昱等三人和莫覃一块进了解剖室。张亚男的尸体还冷冻在冰柜里,已经预备搬了出来,放在解剖台上。
文老头的准备工作做得很细致,把先前伤口上的缝合线拆了,方便他们观察。
但是尸体腐败得实在太严重,几乎看不到肌肉走向,许宜昱就在文老头的帮助下看了一下下颌骨上的切口。
莫覃一直默默地跟在三人后面,既没发表意见,也没出声说话,只是静静看着。
出了解剖室,众人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许宜昱这才第一个开口说:“仅凭这些不能断定一定就是仿学我的手术方法。就算是,通过观摩能够模范个七八成的也不在少数,所以我也给不了什么意见。”
文老头没说话,沉不住气的刘全脸先黑了一半,那表情分明在说:废话。
莫覃一直没说话,这时也开口说:“反正绝不可能是许老师,他已经拿不了手术刀了。”
邱少何和文老头就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一脸坦然的许教授,后者也不觉得尴尬,温和地笑着说:“几年前我因为私人原因,身体出了些毛病,所以才封刀的。”
他把手举到半空中,不到十秒钟整只右手就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作为一名外科医生,手的稳定性几乎决定了他的职业生涯长短。许教授七年前因为酗酒被迫退居二线,也不算是什么大秘密。
刘全送走几名医生,只把王丽莎留下,就现在警方掌握的线索来看,只有她的口供最具有价值。
破案就是这样,各种线索千头万绪,也许做了无数无用功还是破不了案;也许只是一根头发丝儿,就能给案情带来巨大的转机。
通过再次询问,他们决定从张亚男那只又能打通的手机开始着手。
王丽莎透露,她们那一众小姐妹都是用的苹果四代手机。这部手机功能强大,就是电池待机时间短,所以当时打张亚男电话听到对方关机,她也只以为是手机没电了,没往对方出事这方面去想。直到一连数天都联系不上这才有些着急,后来看到论坛的帖子,就确认是青青出事了。
这种手机自带了GPS定位功能,能用相同系统的其他苹果产品定位另一部苹果产品。之前她跟青青接客人时常常互相定位以保证安全。
刘全听到这个消息大喜过望,忙请了技术科的同事一起帮忙。因为是今早才刚能接通电话,为了防止拿到手机的人关机之后无法定位,他们立即开始追踪定位。
追踪很快具有了结果,这部手机现在就在D市北区的棚户区,从定位显示上看一直没有移动过。
这片棚户区,离抛尸现场不过两公里的距离。
刘全不敢耽搁,当下跟陈默一起带着王丽莎,拿着手机一路狂奔。
北区棚户区以脏乱差闻名,违章建筑密密麻麻,外来流动人口极多。一个人、一部手机在这个地方,就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很难追查。
好在有了手机定位系统的帮忙,很快就在一个偏僻的城中村找到了他们的目标。
这是一户矮小的平房,面积倒很大,门口有个院子,门户大开,院里堆满了各种分门别类的垃圾,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正在分拣垃圾。放在他身边,正在大声放着《最炫民族风》的手机,正是一部苹果四代。
陈默对刘全使个眼色,两人就分开包抄。
垃圾大叔聚精会神的分捡垃圾,根本没发现他们俩进了院子,直到被刘全扑倒在地,这惊慌失措的大喊道:“领导,我办了暂住证,办了暂住证!”
刘全揪着他爬了起来,直叫晦气。
这垃圾大叔身上的味儿真不好闻,他见多识广也有些受不住。
陈默没理他呲牙咧嘴的样儿,让张亚男给青青打了个电话,地上的手机果然应声而响。
“手机哪来的!”他便直接开门见山的喝问。
“捡来的,捡来的!”垃圾大叔忙点头哈腰,“我交公,马上交公,我不该贪这手机!”
“在哪儿捡的,带我们去!”刘全也恢复了过来,把垃圾大叔带着要去指认现场。
这个捡垃圾的大叔一般就在这一代活动,捡到手机的地方离垃圾回收站也不远,很快就到了地方。
那是一座巨大的垃圾山,这个片区的生活垃圾几乎都被投放在这里,然后定期搬运清理。
刘全带着人在这垃圾堆里翻了两天,这才不负众望找出一包血衣,里面有沾着血的一件白大褂,一双医用手套,还有一个口罩。
根据检测,这些血迹就属于受害者张亚男。
陈默则带人在这个片区进行了地毯式搜索,他们推测案发现场应该就在这片棚户区。经过排查,他把目标锁定在了一个废弃的小工厂上。根据周边住户反映,这个工厂原来是家庭承包的,早已废弃,厂房年久失修也没有租出去,因此一直空着。但是近几个月来,常在晚上发现工厂里出现灯光,还有从没见过的小货车停在工厂门口。他们原本以为只是一些小流氓在这里聚会,直到警察进行排查,才意识到可能出了大事。
开了小工厂锈迹斑斑的大铁门,一切还还无异状。穿过院子进了厂房,里面的情景则让他们大吃一惊。
血,满地都是血。
本来空旷的厂房里被人布置成了手术室的样子,消毒器具和麻醉器具一应俱全,正中间摆放着一张手术床,本来雪白的床单已经被大片血迹浸染成了暗黑色,发出难闻的臭味。
不敢破坏现场,陈默立即通知局里派法医过来,他也立即联系了还在垃圾山里奋战的刘全,后者便拿着刚刚发现的血衣匆匆赶到。
文老头带着一个徒弟很快到了现场,见到铺天盖地的学也没见惊慌,淡淡地说:“颈动脉被割断,流这么些血太正常了。”
他开始勘察现场,在手术床下面发现了许教授说的,被盗走的那一工具箱手术刀。手术床上,则发现了几根长发。
他捏起几根放在手心比对,发现发色呈现出来两种,一种是死者张亚男头上挑染过的黄色长发,另一根则是较为细软的黑色头发,长度约有10厘米。
小心地把这几根头发放进证物袋,文老头觉得这案子现在大有希望了。
经过紧张的检测,手术床上的血迹和血衣上的血迹都属于死者张亚男,挑染过的黄色长发也属于张亚男,只有那根黑色头发找不到配对者。根据DNA检测,染色体为XY型,男性。
“这就怪了,一个男的留这么长头发,难不成是搞艺术的?”刘全看着那根头发,嘴里嘟囔。
“谁说男的就不能留长头发了。”文老头横他一眼。
他最在烦恼的是,局里的数据库内找不到跟着根头发配型成功的DNA图谱,看来这家伙不是惯犯,以前没留案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