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原因都不能粉饰欺骗这种事实,况且——」谢衍用副看白痴的表情看着小伟,「你不会愚蠢到竟然认为在江文昊心里你能和瑾瑜曲相提并论吧?」
被江文昊和谢衍两句类似的话连续打击到,小伟觉得自己可能快疯掉了,四面都是让他感到窒息的压迫感,他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去,极度混乱的情绪让他根本没察觉到谢衍屋子里的异样,大白天窗帘拉闭灯光幽暗,从来不喝茶的谢衍,客厅茶几上竟然多了一套精致考究的茶具,两只对放的茶杯里还有残存的热气,显然屋子里一直有第三个人,谢衍看着小伟失魂落魄地走掉也懒得拦他,自作孽不可活,瑾瑜那几笔账自己不和他算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书房的门轻轻一响,谢衍扭过头看着倚在门边似笑非笑的男人,心情变得更糟了:「我警告你现在最好闭上嘴巴。」
男人耸耸肩,并不理会他毫无分量的威胁,一派从容地走到他对面坐下继续摆弄茶具,谢衍看着男人灵巧的双手熟练进行着每一道步骤,眼眸低垂神态平和,没有一丝浮躁与世故,仿佛一幅省心悦目让人移不开目光的精美画卷,直到一杯清茶递到眼前,醉人的茶香顷刻将自己笼罩,谢衍才回过神来,对面的男人已经恢复如常,脸上再次露出平日里狐狸般危险且狡猾的笑:「品茶如同品人生,苦甜参半,心不平自然味不对。」
「你这种说教的口吻实在很容易让人觉得暴躁,那样很可怕。」
「我到真想看看你暴躁起来有多可怕,对此我可是一直心怀期待,而且从小到大我都想看看你撕掉那层伪善的面具到底是个什么样。」男人说完果真露出副期待无比的样子,谢衍觉得自己非常想掀桌,甚至揍人。
第一百一十章:不说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一切地改变似乎都来自同一个夜晚。
我们都是最普通的平凡人,有着人类与生俱来地劣根性,我们的视线与焦点总是停留在愿意放在心里的那些人身上,用成熟宽容善待想爱的人,用冷漠残忍伤害不爱的人,没有人生来完美,我用尽所有将你捧在手心呵护疼宠,即使站在全世界的对立面又怎样?我可以因为爱你而承受一切指责与白眼,却无法承受你看向我时带有一丝伤心抑或失落的眼神,所以宝贝,这是我们选择的路,如若前路荆棘密布,你是否还愿意陪我义无反顾地走下去?
第一个发现小伟自杀的人是严傲,由于纪心海陪着父母飞回老家看望生病的亲人,严小攻一颗红心只向组织,所以这段时间坚决不泡吧不进行一切会让自己老婆多心的娱乐活动,就只这一晚被程远那只聒噪烦人的麻雀硬拖来「匿瑕」解闷儿便目睹了血淋淋的命案现场,严小攻发誓自己绝没夸张,血是从卫生间的一个隔间里蔓延出来的,这种遍地血腥触目惊心的场面严傲因为工作原因并不少见,所以他当时真以为小伟救不过来了,不过上天似乎还是挺眷顾这个孩子,在鬼门关溜了一圈儿真就被拽了回来。
小伟自杀的原因他们这些知情人多少都心知肚明,江文昊从小伟出事就没开过口,手术结束后一直坐在小伟病床边,严傲他们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只是看他用手指一遍遍轻轻抚摸着小伟手腕上那层厚厚的纱布,纱布下面,是险些夺走这个孩子生命的狰狞伤口。
楚一辰看着江文昊疲惫且灰败的眼神,心口突然堵得厉害,或许很多人觉得自残是最愚蠢也是最不负责任地做法,但极端的手段往往会让事情在某个路口不顾规则与秩序突然转弯,小伟这一刀虽然并没有隔断自己的生命之脉,却割断了江文昊心里勉强支撑的决然,楚一辰知道,江文昊不是个绝情的人,他也曾真心喜欢过小伟,但喜欢和爱毕竟不能等同,他只是太爱瑾瑜了,我们的心只有那么大,装不下太多人,很多时候不过是想好好守护此生挚爱,却也在无形当中伤害了无辜的人,小伟纵然咎由自取,江文昊也是难辞其咎,这场混乱的四角关系中,或许最聪明的还是谢衍那个家伙,早早潇洒转身,尽管难免洒落一地落寞。
而就在同一时间,在相隔千里之外的繁华都市,瑾瑜洗去一身华彩绚烂,一张素颜清秀明媚,面对各路娱记以他突然息影永不复出为中心点放射出的各式问题,浅笑从容轻松应对,这是他在这个舞台上的最后一场戏,他想不留一丝瑕疵地将其演好,然后,毫不留恋地离去,完美谢幕。
只是不知为何,心里突然传来一阵骤然的剧痛,仿佛有什么被一把尖刀硬生生剜去,旁边经纪人发觉他面色不对有些担心地在下面碰了碰他的手,瑾瑜很想装作没事,但那种强烈的失落感让他根本无法再集中精神,只能对经纪人悄悄打了一个手势。
经纪人接到信号,起身巧妙地为这场记者招待会开始收尾。
「明天就出院吧,医院总不比家里待着舒服。」江文昊帮小伟把汤盛好放到旁边温着,小伟本来闷声不吭地低头吃饭,听到这话才抬起头看着江文昊。
「怎么了?「从昏迷中醒来小伟的精神状态就很差,整个人一直蔫蔫的,江文昊明白很多时候生理上的病虽然好了,但心理上的创伤却很难恢复,他太了解这个孩子了,不和他说话并不代表在生他的气,而是依然会觉得害怕吧,怕一旦病好就会被再次抛弃。
「是回我们的家吗?」小伟小心翼翼地问。
「你想回去吗?」
「想的!」小伟没有丝毫犹豫地猛点头。
江文昊叹了口气:「小伟,你一直不肯和我说话,但我们之间确实需要好好谈谈,很多事不是这样逃避下去就能自己解决的。」
小伟被江文昊郑重的语气惊得骤然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想去拉江文昊的手却碰翻了小桌上的汤碗,江文昊赶忙起身用毛巾帮他擦拭,担心地摸了摸他的伤口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伤口有没有被汤洒到?」
小伟顾不得理会那些水渍,只是紧紧抓着江文昊的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文昊,你别和我分手行不行?我不是想用自杀威胁你的,你别讨厌我,我是真的,真的想死了算了,没有你我活着也没意思,你不爱我不喜欢我都没关系,只要让我在你身边就行,你别逼我离开,别再往绝路上逼我了行不行?」
「没有人能逼你到轻贱自己生命的地步,这种极端的行为只会将伤害无限扩大,小伟,你不是小孩子了。」江文昊被小伟语无伦次的话闹得心情极差,语气不受控制地重了起来。
小伟被江文昊说得脸色苍白,泫然欲泣地松了手,却用另一只手摸了摸手腕上厚厚的纱布,突然竟冷笑一声道:「文昊,你知道刀片划破皮肤割破血管时的感觉吗?竟然一点儿都不疼呢,因为等待死亡的那几分钟里,我想的都是你对我的好,你说你会尝试着爱我,你说想和我在一起,你曾经很温柔地抱着我用心地亲吻我,我知道最开始的那段日子里你对我是认真的,是我太心急了,我没有安全感,所以才会做出那些愚蠢的事,我想如果我活着会一直陷在悔恨中无法自拔,不如死了干脆,下次,别再救我了,这几天短暂的温柔,会更让我难受,别折腾我了,算我求我。」
「如果我坚持和你分手,你还会再做这种傻事是吗?」
「也许吧。」小伟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
江文昊觉得自己对这个固执的孩子其实并不真正厌恶地起来,即使他满脸无辜也掩饰不住目光深处的那丝挑衅,说到底,这还是一种变相的威胁吧,但事情变成这样又能怪谁呢?
这个不眠的夜晚,他和瑾瑜在电话两端相对无言,漆黑的夜空没有一丝光亮,压得人心口沉甸甸的,太多的话梗在咽喉说不出来,在时间地沉默流逝中,他们似乎都懂得了对方的选择,无需言语,没有抱歉,面对死亡他们虽然可以不胆怯,但那是别人的生命,他们没有资格以爱之名肆意践踏,直到最后电话挂断,似乎一切,已有定局。
他们曾经在某个路口分道扬镳,理应按着铺好的路线一路前行,却偏偏要掉头逆行在岔路口再次相遇,撞了车伤了人后,还是得回到原路。
第二天一早,江文昊办好了出院手续,对着神情依旧木然的小伟说:「回家吧,我们重新开始好好生活,你忘记我的背叛,我原谅你的卑劣,一切归零。」
小伟灰蒙蒙的眼眸里渐渐闪起兴奋的亮光,还有一丝稍纵即逝地如释重负,他知道自己摸到了这个男人的软肋,这场用死亡做筹码的赌局,他赢得非常彻底。
和瑾瑜的最后一通电话里,瑾瑜忽然说道:「文昊,听说荷兰是个好地方。」
「嗯,是同志的天堂。」江文昊把电话紧紧贴在耳边,他知道,这也许是他最后一次听到瑾瑜的声音了。
「如果我在那里遇到另一个人,和他在一起,你会祝福我吗?」
「会的。」江文昊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其实无论在哪里,他们毕竟都在同一片蓝天下共同呼吸着,我即将离去的亲爱宝贝,不能再继续疼爱的亲密爱人,如果有一个人愿意代替我给你幸福安宁的未来,除了祝福,我还能如何?
「傻瓜。」瑾瑜轻声骂道。
「记得别为了我这种傻瓜耽误自己,好好善待自己,好好生活,我才会安心。」
「文昊,你不要对我心存愧疚,我不怪你,也不怨小伟,是我自己错了,我曾经以为失去的放手的,只要我愿意回头就能重新找回来,却忘记了时间一直都在往前走,会有太多新的人和事加入到我们的生命中,小伟虽然做过一些错事,但他其实比我简单,因为爱你是他唯一的事情,你其实,应该觉得幸运的。」
「瑾瑜,你真的改变了很多。」
「每个人都在改变啊。」瑾瑜在电话那边笑了笑,「说不定几年之后小伟也变了,他会发现其实你这个人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好,说不定还会遇到一个对他更好更适合他的人,如果你这个老男人不幸被他抛弃了,记得来荷兰找我收留你啊。」
江文昊也被他这句玩笑话逗得心情稍稍好了些:「好啊,只是你到时如果不是单身了,那谁来收留我?」
「那我一定帮你找家好的老人院。」
「真无情。」江文昊不满地哼了声,「好歹我也是你的老情人。」
两个人又继续说了些有的没的,也知道一切都有终结,再不舍,也该结束了。
「到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江文昊最后嘱咐道。
「你也是,保重。」
电话终于被挂断了,瑾瑜知道,如果自己不先挂电话江文昊是不会挂的,听到电话里传来的盲音,江文昊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用指尖轻轻挑去眼角滑落的晶莹。
直到最后,他们谁也没有说再见,不说再见,便是,再也不见。
第一百一十一章:看不到方向的扭曲情感
打破的杯子可以黏贴回原状吗?答案是可以。
打破的杯子可以黏贴回原状而且和没打破时完全一模一样吗?答案是不可以。
世界上有那么多各式各样的杯子,如果不是非这个杯子不可,那么黏贴后留下的痕迹便会在眼中被无限放大,日复一日地丑陋、狰狞,直到无法忍受而被彻底抛弃。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时也是如此吧,足够深的爱可以修补曾经彼此伤害后留下的伤疤,但如果没有那么深的爱,伤疤便会永远横陈在两颗心之间,稍微收到外力的一点点挤压难免重新崩裂开来,然后经过再次修补,一次次地恶性循环,愈合的永远只是表面的创口,根处的毒瘤根本无法得到彻底割除。
江文昊觉得自己和小伟的关系似乎就处在这样一种状态,表面上风平浪静相敬如宾,实则都在小心翼翼观察迁就对方,如此紧绷的相处模式连拥抱亲吻都能变得索然无味,一切归零,重新开始是种太过于美好和理想化的愿望,事实上彼此的心结一直牢牢系在那儿,小伟不愿碰,江文昊不敢碰,所以只能任其越结越死,这种日日宛如走在悬崖峭壁上的情感,时间久了难免会让彼此觉得疲惫不堪。
很快,一年多的时间匆匆而过,又是一年春暖花开时,小伟生日那天,江文昊陪着他在外面吃过午饭路过影城时,小伟便拉着江文昊进去打算挑部片子看。
因为赶上周末,影城里人非常多,大部分都是亲亲密密的小情侣,小伟被这种环境感染,扭头去看走在身侧的男人,挺拔的个子俊朗的面容,一身休闲装也遮掩不住的好身材,岁月与年龄可以为一个男人减分更可以为其加分,江文昊明显属于后者,那种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属于成熟男人的独特魅力岂是稚气未脱的男生可以比拟的,望着一些女孩子偷偷瞄过来的目光,小伟扬着头很骄傲地更向江文昊身边靠了靠。
江文昊并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偷偷注视他的目光,也没发觉小伟的小动作,一直有些无聊地扫视四周,目光,是在突然之间凝固的。
超大幅的宣传海报三幅连挂在影城大厅最显然的位置,海报正中的男孩儿一身戎装,清秀的脸庞即使不染华彩也难掩耀眼光芒,黑名分明的双眼绽放出让人惊叹的凛然正气,身后的所有人似乎都沦为了他的配角,这是瑾瑜的谢幕之作,虽然因为一些小波折导致现在才上映,但这些小波折经过中炎的一番处理反过来成为影片未播先热的一种手段,加上瑾瑜大批没有因他息影而离去反而依然执着守护的粉丝热捧,上映仅一个星期票房收入就相当可观,瑾瑜第一次尝试军人角色就演得心应手,用谢幕之作完成了从偶像派到实力派的华丽转身,得到了很多业内人士的交口称赞,而他却选择在事业巅峰期即将到来时急流勇退,走得极其洒脱毫不拖泥带水,无疑也是吸引大家买票观影的一大原因。
小伟见江文昊近乎失神地盯着海报移不开视线,心里顿时很不是滋味儿,走过去拉拉江文昊的手臂问道:「要看这部吗?」
江文昊这才恍然想起还在身边的恋人,有些抱歉地冲小伟笑了笑:「你想看吗?」
江文昊带着歉意的神情和语气不但没让小伟觉得轻松反而心里更加莫名地难受,便有些赌气地说道:「当然不想看!」
「那你想看哪部,挑好了我去买票。」江文昊依旧好脾气地问道。
「什么都不想看了,白进来浪费时间还不如直接回家。」
陡然变得尴尬的气氛让江文昊开始觉得烦躁,对小伟近乎无理取闹的态度也懒得继续哄,干脆地点头道:「那好吧,回家。」
小伟本以为江文昊好歹也要继续哄上他两句,没想到得到的却是这种不咸不淡的态度,共同生活了这么久小伟对江文昊的脾气秉性也算是了解,他清楚地意识到男人虽然没有生气但心情绝对是很糟糕的,但自己心里也很不舒服啊,而且今天还是自己生日呢,江文昊怎么就不能迁就迁就他,想到这儿顿时觉得很是委屈,两个人就这么各自憋着闷气离开了影城。
回到家后江文昊直接进了书房把门一关,小伟盯着那扇关闭的屋门暗暗气闷,却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进去烦江文昊,他不知道之前瑾瑜和江文昊闹别扭时会不会直接冲到男人面前兴师问罪,即使真的会,小伟也很清楚那只是属于瑾瑜一个人的权利而已,江文昊能容忍瑾瑜,却绝不可能容忍他,虽然没有人这样告诉过他,但他很清楚,这就是事实。
直到太阳西斜,江文昊仍旧没有从书房出来,小伟在客厅转了几个圈儿,想了想去厨房切了盘水果,端着到书房门口敲了敲门,却没有人应声,小伟尝试着推推门,发现房门并没有从里面锁上,书房里没有开灯,拉着落地纱帘的外层,使屋内显得有些昏暗,电脑开着,江文昊靠在转移里,一只手斜托着下巴似乎是睡着了。
小伟轻手轻脚地走到窗前拉好窗帘然后回身打算把电脑关掉,电脑屏幕已经自动进入屏保状态,小伟轻轻动了动鼠标,屏保消失,桌面上赫然显露出正播到一半被暂停的电影文件,这部电影小伟很熟悉,因为下午刚在电影城里看过宣传海报,影片定格处是瑾瑜淡然浅笑的青春面孔,仿佛阳春三月诱人微醺的清风拂面,这是一张很容易让人心动的笑脸,但无关情爱,只因唤醒的是每个人内心深处已然遥远却最单纯的一刹那怦然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