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平日表哥的脾气很好,但他如果真的生气了……想到这林晚不由一个激灵,因为此刻他清楚地知道,舒苒他很生气。
“他不在我这里。”舒苒冷冷淡淡的下逐客令,“时候不早了,我要休息了,恕不奉陪。”
“他在。”苏旧年笃定的说,“若果他不在,作为他好兄弟的你,怎么会丝毫不在意。”
不只是否是舒苒的错觉,苏旧年似乎将好兄弟三字说的格外重,狠狠地砸在他试图掩饰却最为脆弱的地方。
“那是我的事。”舒苒决定不在跟苏旧年废话,门打开的瞬间舒苒听到沈东篱的手机铃声从客厅飘飘悠悠的传来。
转头看向苏旧年,一脸的笃定,手中握着的手机不停传出提示音。
铃声随着苏旧年挂掉手机戛然而止,舒苒堵在门口,“苏旧年。我想你比我更懂法律。”
苏旧年不置可否,“如果他不见我,我马上离开。”眼角微眯,“不过,舒大医生。你又是在害怕什么?”
门外两人的交谈断断续续的,不依不挠的钻进耳朵里,沈东篱在床上蜷缩成一团。太阳穴突突地跳,嗓子干哑,头痛欲裂。
终于还是摇摇晃晃的撑起身子,步履虚浮的挪出房间。
“沈,沈老师。”林晚眼尖的看到了他。
对峙着的两个男人不约而同的看了过去,舒苒抢先一步扶住了他,“我不是让你好好躺着么?”
“大惊小怪。”沈东篱扯动干裂的双唇,“旧年你来了啊,我没事了,你们放心好了。”
“跟我走。”苏旧年扯住他的手。
沈东篱痛哼一声,舒苒拨开苏旧年的手急急问道,“怎么了?还在痛?”
不知是不是舒苒故意说给苏旧年听,林晚的脸立马就绿了,“表哥,你,你怎么能?”于是歧义越来越大。
苏旧年脸色铁青,“好,沈东篱,我小看你了,你就是这样来勾引男人的么?你不傻,该死的我才是最大的傻瓜!”
“苏旧年,你这个混蛋!”舒苒狠狠咒骂,一拳招呼了过去。
苏旧年不吭声,唇角溢出刺目的血丝,只定定的看着沈东篱。
东篱,只要你说话,哪怕是反驳一声也好。
沈东篱脸色灰白,自嘲的轻笑,踉跄着推开舒苒的搀扶径自回了房间。
苏旧年仍旧痴痴地站在门边,直到门合拢的声音惊醒他,颓然的离开。
第五章
夜已深了,街上显然不似白天的热闹。苏旧年漫无目的的在路上游荡,车窗摇下来,汹涌而入的风声似乎能让心头的烦躁冲淡些许。
沈东篱苍白的脸容映在脑海,似笑非笑。
东篱,难道真的是我不懂得么?
回忆倒带,灰白的岁月,四年前的夏日。
如往常一般的同学聚会,只是年少气盛不顾沈东篱的阻劝与人拼酒。于是尚且清醒的沈东篱搀扶着已然醉了的他回到两人因考研在校外租借的房子里。
朦胧中是沈东篱拧干了毛巾为自己擦洗,沈东篱干燥而又温暖的手指掠过额头的瞬间激起难言的战栗。像微小却绵亘的电流,一点点点燃了热情。
假装还是醉酒,却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他等待此刻已是很久。
沈东篱的抵抗被他蛮力的压制,那时他才明白沈东篱不是无力抵抗,只是他也同自己一样,怕是早在不曾觉察的时节,爱上了。
于是,小心守望着禁忌的情感,不曾堪破,更是不敢。
所有的隐忍都在醉酒的夜晚有了名正言顺的借口。
他记得沈东篱温凉的,散发淡淡沐浴露味道的身体。在他抵入的瞬间,向来温敛的沈东篱终于还是流下泪来。
他的动作失控而又霸道,只是用尽力气抱紧沈东篱,妄图缓解他难以启齿的伤疼。
因为天明后,他不知道,他会给他带来怎样的伤害。
沈东篱不发一语的倒在床上,被子遮去了大半的灯光。舒苒在床前站立许久,终于熄掉灯关好门。
靠在沙发上,舒苒手中拿起的烟又放下,终于烦躁的揉揉头发窝在沙发上,苏旧年,算你狠。
沈东篱慢慢探出头来,身子蜷缩起来,或许是发烧的缘故,哆嗦着裹紧了被子。
苏旧年的话一遍遍冲蚀着神经,苦涩的笑了,旧年,你究竟还是在乎。
那个混乱而缠绵的夜晚,苏旧年吻过来的刹那,长久的期待竟变成了恐慌。怕他将自己,当成了旁人。
虽怀着这样的疑惑,却因着是他的缘故,终于还是放弃了抵抗。
覆在身上的苏旧年神情迷乱,眸子却坚定而明亮,带着不顾一切的笃定。
他很想问,旧年,你可知道我是谁?
却还是死死咬住了唇,不敢也是不能,害怕与无法承担,就当是年轻的一时难以把持。
当他终于抵达自己内在的瞬间,十指交缠中,他的低喃擦过他的耳畔。
他说,东篱,东篱,东篱……
他终究是忍不住落下泪来。
不仅是疼。
好似一个小孩子,攒了好久的钱,抱着沉重的扑满,终于从橱窗里抱走了心仪已久的玩具。
可心底空荡荡的,等他将玩具抱在怀里的那刻,他听到身后扑满破碎的声音。淋漓一地,仅有那只扑满见证了他一日一日积存的爱恋,此刻换来的温暖,迅疾而又不真实。
他所能做的,不过是紧紧回抱他,任由他的纠缠。
盼着白昼来的迟些,好让他用力记下这些,让他明白这不是幻梦。
白昼如期而至,残忍而又公平,不会偏袒了谁。
他看着身旁仍未醒过来的苏旧年,清雅细致的五官,他从来都知道,苏旧年他,是好看的男子。
此刻却是心酸,不愿,让他陷入世俗的指责,因为他是那么美好的,美好的让他觉得自己羞耻而肮脏。
苏旧年终于醒过来,他很长时间的沉默,终于,还是自己忍不住,“旧年,昨晚,是我的错,只是希望你能原谅。”
苏旧年背对着他,嘲讽的笑了,“不用,只是,你快些穿好衣服,让人恶心。”
他低着头将衣服胡乱的穿上,跌跌撞撞的下床,“抱歉,我不会再让你难堪,昨晚,是我酒后……”
“你给我滚!”苏旧年抓起枕头狠狠砸向他,“我不想再看见你!”
“好。”
钻心的痛楚,还有随着步子的迈动而缓缓溢出的温热。
跌跌撞撞,慌不择路。
不想承认心中的空洞,只有夏日聒噪的蝉鸣与雷雨将至前的狂风穿心而过。
呼啸着的空落的,双唇干裂,最终还是在推开舒苒寝室的门时颓然的顺着关上的门板滑坐在地上。
沈东篱,你这个傻瓜。
火烧眉毛,且顾眼下。
眼下,他沈东篱所有的坚持慢慢崩塌,胃里翻涌起痉挛的疼痛,他慢慢摸索着起身。
舒苒买的药安安静静地摆在桌子上,磨砂杯里的热水浮动的水汽被灯光染成暖暖的橙黄。舒苒已将药分好放在纸杯里,沈东篱憋住气仰头吞服下那些花花绿绿的药丸。
也没什么大不了,明日他还要上班,他毕竟不再是从前为了情感丢了神智的少年。况且,经过这么些年,自己也该看清了,既然想让苏旧年好好地,就不要再去困扰他。
他厌恶自己,这样想来,也不错。
这般安慰着自己,沈东篱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舒苒在沙发上辗转反侧,平日里也没觉得沙发小,不知今天怎么就容他不下了。看着透过门缝的灯光已熄掉,到底是不放心,那个傻瓜到底知不知道要吃药。赤着脚穿过客厅,舒苒小心的推开了门。
拧亮了床头的灯,光线柔柔的打在沈东篱的脸上,睡梦中的他像个小孩子,舒苒渐渐看的出了神。
不知梦到了什么,沈东篱挣动了一下,清莹的泪水自眼角流出,跌落进枕头里倏然不见。
探出手去,舒苒轻轻地为他拭干眼泪,迅疾而又浓烈的情感,终于还是忍不住俯下身去。
安静而又忧伤的吻住沉睡中的他。
比想象中更为丰润柔软的唇,舒苒本想浅尝辄止,可因发烧而灼热的双唇点燃了心内无法抑制的热情。
舌头笨拙而又坚定的探进去,勾缠住他的,吸吮辗转。沈东篱犹在梦中,不自觉地回应起这个温柔而缠绵的吻。
察觉到他的回应,舒苒却渐渐放开了他,眼神空落。他知道他定然把自己当成了他人,在没听到沈东篱喊出那个人的名字之前,舒苒克制住想狠狠将他占据的念头。
似乎是不满,沈东篱抱住舒苒的胳膊不放,等脸颊贴住舒苒的手背时才安稳下来,呼吸渐渐平稳。
深深吸气,舒苒有些无奈的任由他揽住了自己,此刻他确是想拥有他,可是他不想让沈东篱醒来时难以自处。
所以,还是静静看着他,他有足够的耐心。
苏旧年,我与你不同,我若爱一个人,绝不会放由他一个人。
欢喜抑或哀愁,我定于他一同承担。
尽管舒苒不顾自己的劝阻替自己跟学校的钟不亦打了声招呼,沈东篱还是坚持去学校。
“不亦那小子敢为难你我饶不了他。”
沈东篱一边喝掉杯中的牛奶一边无奈的安抚,“好了,都说了我没事。吃了你舒大医生亲自配的药自然药到病除。”
说罢拿起公文包,“我得早点去学校,老姚交给我的事还没做呢,不然连带着不亦也遭殃。”
舒苒还想再说什么,可沈东篱早风风火火的走了。
其实不怪沈东篱这么难得的丢下平日的温敛,实在是老姚的脾气火爆。
老姚人不老,只是一派雷厉风行的作风很有气势,加之自己又在他手下工作,大家平日都在暗地里叫他老姚,后来见他不在意也都这么叫了。
“沈公子,你可来了,你再不来姚清宇那个混蛋就要把我拆了。”沈东篱刚刚坐下,钟不亦就心急火燎的跑过来。
在学校里也只有钟不亦一个人喊老姚的大名,而且喊得理直气壮,气吞山河。
“怎么了?”沈东篱知道钟不亦的来意,却故意逗他。
“上头来检查,姚清宇问你要那篇稿子呢。”
沈东篱文笔很好,虽然他交的是历史专业,可别的专业有什么正式性的稿子都来找他执笔。
“嗯,这个啊……”
“别卖关子了,再不给我他就……”忽然噤了声,钟不亦的耳朵微微泛红,“快点交给我。”
沈东篱早就觉得这两人不简单,也不再逗他,“再收个尾就好了,你先坐下等一会儿。”
钟不亦拖了把隔壁老师的椅子坐过来,沈东篱在键盘上翻飞的手指看的他眼花缭乱。清晨微凉的日光透过敞开的窗洒在沈东篱饱满光洁的额头上,钟不亦看着看着着了迷。
沈东篱他,还真是个温柔的人呢。
平日里温吞内敛的人,此刻却是那么的生动鲜活,眉眼清润,唇角勾起自信笃定的微笑。
有那么一刹那,钟不亦微微失神,此后无数个日子里,姚清宇同学不得不把沈东篱同学当作头号危险敌人。
不过这些,沈东篱是很久很久之后才知道,原来自己,并不是那么差劲。
第六章
下班的时候舒苒来过电话,沈东篱回绝了他要自己去他家的好意。虽然两人很要好,可是他也不想老麻烦他。况且,昨天也给他带来了不少困扰。
舒苒给自己拿的药果然有效果,头已经不疼了,只是仍旧鼻塞,咽喉肿痛。
抱紧了手中的保温杯,沈东篱挤在拥挤的公交车上,呼吸渐觉有些困难。今天在学校里不知道喝了多少水,到后来钟不亦惊吓的脸色煞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邪了。
挪动疲惫的双脚,单调的脚步声在空荡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钥匙慢慢转动,随手在玄关处打开灯,却在看到沙发上的那人时不禁惊呼出声,“你,你怎么在这里?”
男子绷着脸不说话,或许是在斟酌要怎样开口。
“苏旧年,你怎么进来的?”沈东篱却傻傻的站在玄关迟迟不肯前进一步。
“沈姨给我的钥匙。”苏旧年一步步靠近,“不然,你以为你生病的那晚我是爬窗子进来的?”
苏旧年看来心情很好,沈东篱却没有心思同他开玩笑,“你来做什么?”
在看到他的那刻,不是不欢喜。可是,难道之前两人之间的争吵就可揭过不提。虽然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小心眼,可是沈东篱觉得心里闷闷地,怎么就喘不匀那口气。
“看看你。”似乎挣扎了下,“我很担心,昨天……”
“道歉的话就不必了。”沈东篱直着身子压抑住急欲后退的冲动,“你说的,也没错。”
苏旧年靠在了身前,“沈东篱,你看着我。”
沈东篱那肯乖乖听他的话,“你?”
苏旧年将他逼近了角落里,“你和姓舒的,真的是?”
沈东篱的后背抵在墙上,低着头却不知该说什么。
“是或不是对你来说真的那么重要?”
“是。”
沈东篱终于抬起头来,“我若说不是,你会不会信。”
“我信。”
未曾料到苏旧年的回答,沈东篱睁大了双眼,一个漂浮不定的心就这样跌进了苏旧年沉敛温柔的眸子里。
温柔的吻落下来,覆上额头,鼻尖,脸颊。
沈东篱愣愣的良久未曾反应过来,直到微烫的唇吻上他的。慌乱的不是如何是好,双手不知如何安放。
苏旧年箍紧了他的腰,另一只手牢牢拖住他的后颈,不许他动摇分毫。
柔软的舌尖探进来,酥麻的触感窜上了沈东篱的脊背,击溃了纤薄的坚持。或许,他从来未曾想过要抵抗。
“唔……”细碎的低吟从交缠的唇齿间溢出,沈东篱觉得脸颊烧的厉害,苏旧年的吻温柔却强势,仿佛要夺走他身体里的最后一丝空气。
苏旧年放在他腰间的手掌,温热有力。苏旧年稍稍放开他,低低的话语透过耳畔,“东篱,对不起。我不知道此时对你道歉是不是太晚,可是,我此时才敢告诉你,我真的很喜欢你。”
“你说什么?”沈东篱像傻了一样。
“我说,我喜欢你。”苏旧年认真的看着眼前双眼泛红的人,“对不起,当年是我……”
未尽的话被沈东篱激烈的吻打断,苏旧年看着一向温敛的人会因自己的一句话而失了常态,满心温柔的回吻他。
东篱,我不会再逃避,只希望,你也不要。
感到苏旧年的手自衬衫下穿过,覆上他微凉的腰间。不由一阵战栗,双腿虚软的任由苏旧年牵引着他跌跌撞撞进了卧室。
柔软的床铺因两人的重量而陷下去,终于亲密无间的相对,沈东篱却将头别向了一边,不敢看苏旧年。
“东篱,看着我,东篱,东篱……”
苏旧年的声音像是一个魔咒,沈东篱任由他覆上来,抵入的刹那,还是因为不适而微微挣动。苏旧年压抑着,等他适应了才渐渐动作起来。
感受着身体里他给予的存在,沈东篱用力抱紧了他。苏旧年再也克制不住,愈发激烈起来。
月朗风清。两个彼此相爱的人,终是打破了僵局。
此刻的场景,沈东篱不知暗自描摹了多久,久到成了习惯,久到此刻仍以为身边的人只是一厢情愿的存在。
眉眼清润,薄唇轻抿,温热的呼吸轻轻地打在颈间。睡梦中的苏旧年,像个纯稚可爱的小孩子。
隔着稀疏的曦光,沈东篱慢慢的探出手去,小心的像怕碰破肥皂泡般的轻轻地覆上苏旧年的脸颊。